姜思昱看了一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一把环住季知秋的脖子,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心理,对着他狠狠吐槽自己的无语:“现在七岁小孩儿都比我亲爱的队友贴心……”
季知秋看他一眼。
宋术翻了个白眼:“你要不欠我也对你好。”
姜思昱也回敬一个白眼:“哥,别闹,你有心吗?”
季知秋提起一口气,憋了半天又咽了回去,看向场中那两人,继续保持沉默。
这会儿小孩儿踮起脚,趴在陌陌耳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然后笑得东倒西歪,头上胖胖的蝴蝶结一抖一抖的。
陌陌无奈地看着他,然后摸了一把小孩儿过于兴奋竖起来的小呆毛。
小朋友们总是喜欢鲜亮显眼的事物,看见蝴蝶结后就开始跃跃欲试,凑过来围着他参观,陌陌把他藏在身后,护食一般看着一圈小孩们。
小孩们被陌陌阻挡,哭丧着脸跑去找师叔了。
“师叔!师叔!他不让我们交朋友!”
“师叔!我只是想摸摸那个蝴蝶结!”
“师叔!他脑袋上的蝴蝶结好像兔子耳朵!”
师叔一下子被一群小孩儿围住,听了半天,叽叽喳喳也分辨不清楚,只觉得“师叔师叔”地喊实在太乱,于是顺着那群小孩儿说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见了一个板着脸的小孩儿,身后还露出一张软软糯糯的小圆脸,脸边的婴儿肥被小孩的胳膊挤得嘟起来,头上胖胖的蝴蝶结鲜亮又显眼。
他看了一眼,心道这是哪峰的孩子,有点眼生。
他只当是自己记性又开始不太好了,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师侄们!我叫柳城,大家可以叫我柳师叔。有问题的话随时找我!现在要开始排队,男孩子一队,女孩子一队,不要站错了!”
一大群孩子乱烘烘地挤在一团,柳城在场中扒拉开几个迷迷糊糊走错队的孩子,一眼看见男生队里显眼的一个大蝴蝶结。
陌陌牵着他,把周边一堆乱烘烘的男生隔绝在外面,用小小的身体挡住前面的挤压。
柳城刚好对上那双躲在陌陌身后探出来的茶色大眼睛。
他捋顺前面的队伍,这才走过去,盯着他的蝴蝶结又看看他的脸,迟疑道:“你怎么跑到男生队伍了?”
那孩子面露疑惑:“柳师叔,我为什么不能站在这儿啊?”
柳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扫过他头上的蝴蝶结,就听见那孩子笑嘻嘻地说:“蝴蝶结是某人的恶趣味啦。”
姜临:“……”
我明明系的是红线,是你自己发挥的大蝴蝶结。
柳城手中灵诀一闪,拿出了花名册。他翻来翻去,找到了新生那页:“你叫什么名字?”
风澈歪了一下头,笑嘻嘻的样子带着一点儿皮,这会儿乖巧的感觉褪去,反倒像一只小狐狸:“我叫姜澈呀。”
柳城在花名册上看了一会儿,手指在“姜澈”上指了半天,再三确认自己看的是男生那页后,才又瞟了一眼重新恢复乖巧的风澈:“姜澈……好吧。”
现在的家长,净给孩子戴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柳城接着往后面走去。
风澈摇了摇胖乎乎的小手,团团的小脸凑过来,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趴在姜临的耳朵上:“姜临,这是你说的可爱吧?”
他笑得狡黠,一脸得意。
姜临慢吞吞地说:“确实可爱,”他垂下眼帘:“他们都想和你交朋友呢。”
风澈缩缩脑袋,嫌弃地瞄一眼四周跃跃欲试的小孩儿,心里涌起一股恶寒:“救命……我交个屁朋友啊,这么大的小孩儿最容易哭,我有阴影。”
姜临点点头,笑了一下。
风澈有点不太明白姜临为什么高兴了一下,缩到他身后,习惯性地抖一抖衣袖,背过手去,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似乎太过成熟,又随便挥了两下。
所有年纪集结完毕,浩浩荡荡的队伍登上了飞舟。
因为低年级的孩子甚至有未曾修炼过的孩子,姜家再穷也会在开学季启动飞舟,风澈倒是不担心自己身为姜家人却不会御剑的事暴露。
都登上飞舟后,柳城领着他们找到了低年级活动的区域,嘱咐一声不要四处乱跑,就在一边盘膝坐下了。
风澈戳了戳在一旁也盘膝坐下的姜临:“你们姜家人真努力啊,这点时间都不浪费,这就静修打坐了?”
姜临忍住也想要闭眼打坐的心思,拽着他别去戳人家柳城的眼皮:“他天资不高,但现下修为不曾落下同龄人多少,便是和这努力有关。”
风澈看着那个努力的身影,仿佛透过柳城,看见了在他不在的二百年里,姜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努力的身影。
短短二百载,姜临是经历了多少煎熬的努力,从当年的碌碌无为,到练就了今日的修为。
风澈有些出神:“姜临,这二百年,你在做什么?”
“练剑,历练,守城,以及,找你。”
他乌黑的眸子里浮动着碎光,小孩子的眼睛清澈透亮,认认真真望向眼底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之人一颗真心都要献上。
他真的在找自己。
风澈想。
他所做之事天怒人怨,午夜梦回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他一度自暴自弃地想,这天下无论是谁,都不会希望他再次出现。
一切都是他自己舍不得苟且偷生的机会,才一厢情愿地以守护人族为借口留在世间。
可世间,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是希望他回来的。
风澈心里原本空空落落的洞被一团软软的糖填上了,常年漂泊的心终于沉沉落下。
他给了身边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毛茸茸的头窝在在小孩儿的肩膀上,咧嘴笑了一下,偷偷蹭掉眼角一滴晶莹的泪。
他身后是飞舟飞跃万米高空拨动的浩渺云气,阳光透过云顶播撒朝霞,腾跃着玫瑰金的霞光铺了满船。
他在一片灿烂中垂眸浅笑,心里默念着姜临的名字。
仿佛想要将他刻在骨子里。
【作者有话说】
风澈:可爱么,我装的。蝴蝶结好看不,我特意戴的。
姜临:嗯,嗯。
第36章 楚家无忧
飞舟在万米高空航行,跨越峰峦,周围云雾如海水被破开浪花,缥缈绵软的云纷纷向四周退开涌动,在飞舟后逶迤了一道笔直的航线。
学堂地处东南,此处多平原溪流。
多年来四大家族横亘在人族地界外环,学堂作为培养下一代的摇篮,外环受四大家族庇护。其后有丛林密布,其内地形复杂诡谲多变,中州腹地中人便是想穿行也会被这密林重重阻隔。
刚入学堂地界,飞舟便不予通行,驾驶飞舟的领队长老将飞舟停在学堂配置的停泊港,众人在领队的带领下按年级大小的顺序走了下来。
风澈站在队伍里,看着其余空缺的三个停泊港,意识到姜家又是最早到的。
姜家好晨起练剑,作息是四大家族里最规律的了,以往都是风家姗姗来迟,风澈还是第一次等其他人就位进学堂。
除了他们这一批新入学的,高年级的倒没什么限制,直接拿出学堂令牌,对着禁制校对核实身份就进去了。
风澈百无聊赖,蹲在地上扒拉着石子儿。
飞舟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风澈抬头看过去,楚家飞舟风帆由凶兽骨为桅杆,凶兽皮为帆布,染成绚丽的红色,其上“楚”字笔走龙蛇,可见书写之人修为甚高,看久了让人难以直视,隐隐的压迫感朝着灵府便逼了过来。
楚家飞舟通体漆成赤红,船体刻上密密麻麻的符术痕迹,此刻正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规律亮起。
直至落在停泊港上,那些符术痕迹才停止闪烁,看来是刚刚关闭防护。
楚家女子当家,隐隐以女子为尊,故而衣裳绚丽,状如霞泻千里,流苏缠腰,红纱漫卷,衣衫边用赤色笔走龙蛇了一个“楚”字。
为首之人甫一抬头,风澈瞳孔止不住一缩。
楚无忧这傻子怎么领队了???
他忍不住关切地看了一眼楚家气派的飞舟,心想这飞舟一路走来平安无恙,没有半点磨损,除了楚家防护符功不可没外,楚无忧难得没惹事也是个奇迹。
楚无忧虽贵为楚家家主楚凌之子,但因其母太过强势,凡事都要掺上一脚,楚无忧渐渐养成了万事不操心,甚至不过脑的性格,倒真应了他那名字“无忧”。
问题是,楚凌真放心楚无忧领队?
楚无忧站在飞舟下,认认真真地看着学堂的大门,表情满是怀念和激动。
见他止步,身后楚家子弟像一堆被下进了锅里的饺子,乱烘烘地跳下来发现没有地方落脚,又爬了回去。有些人还半挂在飞舟上,马上就要撑不住砸下来。
楚无忧身后一女子欲走上前去让楚无忧往前挪一挪。
楚无忧一抬手,阻止了她想要说话的意图。他仰起头,背过一只手,另一只手“刷拉”展开折扇,开始以刚才落脚处为基准平行挪动脚步,张嘴就要朗声吟诗。
风澈表情一变,拽住一旁的姜临,示意他也蹲下:“靠靠靠!楚无忧他妈的又要念诗!他写那玩意我都听不下去!这一看又是即兴作诗!”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打了个哆嗦。
姜临在一旁见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澈都紧张得哆嗦一下,突然想起当初全校风靡的一首诗,似乎和眼前这位有关。
他笑眯眯地凑过去,对着风澈的耳朵悠悠地说:“家境阔绰,强娶豪夺?”
风澈脑袋哄地一声,瞪圆眼睛,然后在姜临以为他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一把折断了手里的棍子。
“谁再提这首诗,我就与他不共戴天!”
当年风澈第一次遇见楚无忧是在入学初。
楚无忧七岁入学,在学堂两年,又是楚家唯一的嫡子,财大气粗得很,在学堂横行霸道。
他一言不合就砸钱的性格深受众人爱戴,因此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学堂老大,养了一身狂傲不羁的脾气。
所以楚无忧第一次看见风澈吊儿郎当走进学堂,第一天就同姜临一起,与姜家姜启一派八个人打了一架,还全须全尾从先生手下出来,甚至没被惩罚,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楚无忧后来打听到,那满身珠光宝气富得流油的小孩儿,是风家嫡子,著名的二世祖风澈。
据说此人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连学堂都能拖延两年才来上,简直要比他这个祖宗还像祖宗。
楚无忧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开始热衷于找风澈的茬,装作不经意在风澈身边路过,制造各种机会想要坑风澈一把。
风澈第无数次看见楚无忧在眼皮底下经过的时候,真的很想给这小子一巴掌。
楚无忧在他椅子上倒不可洗墨水,上课前眼神乱飘时不时看一下风澈的椅子,简直把不轨之心昭然写在脸上。
风澈一脚把椅子踢飞,一只脚踩在椅子腿上,斜眼看楚无忧,冷笑着说:“这椅子不好,你和我换一下。”
楚无忧不同意,拽住自己的椅子不撒手,风澈在楚无忧无数小弟的纠缠下终于放下了拎起来想要砸楚无忧脑袋瓜的椅子,站在原地冷冽锋锐的杀意铺面而来,缓缓对着楚无忧竖了一个中指。
楚无忧气得破口大骂,风澈不甘示弱。俩人在小弟围成的隔离带两端,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松口,一直骂到先生进来。
第二日,在食堂。
风澈打完饭端着食盒,路过一张桌子。楚无忧摆了满桌的美味佳肴,一群小弟围着他给他扒葡萄皮,见风澈路过,楚无忧伸出脚想要绊他一下。
风澈本就处于戒备状态,见他在那傻笑就看了一眼脚下,成功一脚踩在楚无忧脚上,装作重心不稳的样子把食盒一把扣在楚无忧的脸上。
然后利落起身,笑眯眯地欣赏楚无忧抽出清洁符开始清洁,顺便好心提醒他:“好好清理一下,不然满身菜味儿。”
楚无忧越挫越勇,风澈烦不胜烦,终于打算着手准备反击。
中午午休的时候,风澈先是趁发卷子的同学不在,溜到他的座位上,在先生准备发下来的期中考试卷子中找到楚无忧和他几个小弟的,抽走藏起来。
再动用了一点易容的法诀,变成一些人的样子在楚无忧附近走来走去,散播谣言,逢人就念叨:“先生说卷子没发下来的要去先生的休息室找他……”
成功引起楚无忧对于成绩下发的焦虑,顺便暗示他没卷子要去休息室找先生。
然后他回到座位等着看戏。
他支着脑袋,看着一张一张卷子发下来,楚无忧紧张得直抖腿。
卷子发完了,他开始欣赏楚无忧四处找卷子无果的崩溃。
他憋住笑意,在书后面观察到了楚无忧发现自己和小弟同病相怜抱头痛哭的惨状。
最后他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抠着手指恭送楚无忧和小弟踏上了去休息室找先生取卷子的征程。
他几乎可以想象,楚无忧这人傻了吧唧的,敲门时必然没有分寸,这一敲门便让先生动了一层火气。
先生一向脾气不好,午休时休息室从不容许外人踏足,楚无忧必然着急要卷子,不管不顾地便会趁先生开门和小弟冲进休息室大叫“先生我们的卷子在哪里”,这会让先生动第二层火气。
先生此时怒不可遏,自然无暇顾及什么找卷子问题,加上他本来就已经下发下去了,就会不耐烦地训斥他们,以楚无忧的性格,不能甘心被训斥一定顶嘴,先生想到他考试成绩和现下承认错误的态度,便会动第三层火气。
数罪并罚,楚无忧这次起码得超十遍课本,扫三个月的茅厕。
风澈将藏起来的卷子拿出来,背着手夹在臂弯里,算准了时间,站在门口迎接楚无忧的凯旋。
楚无忧蔫巴巴地低头走回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这老头!不是他让去休息室找他么?妈的,抄课本扫茅厕,他连个花样都不变!”
风澈在一旁接话:“可不是嘛,课本抄十遍,茅厕扫三个月,这谁受得了?”
楚无忧愤愤不平:“对啊对啊,气死我了!”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风澈似笑非笑的脸,皱起眉头:“怎么是你?你来看我笑话?”
风澈一摊手,抖了抖卷子,微笑:“对啊。”
楚无忧看都没看他手里的纸是什么,瞪了他一眼匆匆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放狠话:“妈的,风澈你等着!”
风澈:“……”
这小子根本没意识到这事儿是他干的。
直到风澈频繁在他面前抖卷子,楚无忧终于发现卷子是他的。
楚无忧以一种护食状态收走自己的卷子,戒备地看着风澈:“你拿我卷子干嘛?在哪拿的?”
风澈笑眯眯地说:“抄十遍书舒服么?还有扫三个月茅厕?”
楚无忧恼羞成怒,将他赶走了。
风澈:“……”
卧槽,还没意识到是他干的。
第二天,楚无忧顶着两个黑眼圈脚步虚浮地找到风澈,虚弱地拽住风澈的衣袖,眼中充满求知的渴望:“哥,你告诉我,昨天是不是你干的?我想了一晚上,没明白你怎么做到的。”
风澈欣慰地表示:“你知道就好,不必知道我怎么做到的。”
楚无忧不依不饶:“不行,你得告诉我!我,我寝食难安!你怎么算准的我被罚抄书十遍和扫茅厕三月?还有为什么他们说没发到卷子去找先生,结果先生说他没说过这句话?”
风澈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后来楚无忧就像疯子一样,一定要知道风澈到底怎么做到的,天天纠缠风澈怎么甩也甩不掉,甚至甘愿做风澈小弟,和所有人说他认风澈做大哥。
为表忠心,他决定献出才艺,动用他为数不多的才华,给风澈写了一首赞美诗,张贴了全校,还站在假山上高声诵读。
风澈发现的时候,他正热情洋溢地站在假山上,身边围着一群学子,各个年级都有,他们围着楚无忧指指点点,掩唇微笑。
楚无忧手里拿着一张骚包的粉红色破纸,声情并茂地照着纸上的文字念下去:
“我的大哥——风澈
作者:楚无忧
我的大哥,拥有不多。
飞舟三辆,灵石数坨。
金丝银线,精雕细琢。
家境阔绰,强取豪夺。
不要爱他,没有结果。
让我追随,我的大哥!”
风澈听完脸黑得彻底,冲到假山旁一把把楚无忧拽了下来,这小子还满脸陶醉地拿着纸自我欣赏,还眼巴巴等着风澈夸他。
风澈听着周围的笑声此起彼伏,拎着楚无忧,顺便捂住他的嘴,快步离开。
此后风澈在学堂一炮而红,只要有人见到他,必然提起那首惊天地泣鬼神的诗。
风澈后来已经条件反射,听见诗就想打人。
任谁在校十年天天听这破诗能受得了啊???
【作者有话说】
这诗太愚蠢了,写着玩的,别笑我
楚无忧正作势要吟诗,折扇都已经甩出来了。
他刚准备扇动鬓角的发丝让自己显得更飘逸俊秀一点,身后一路负责追随监管他的女修受不了他了,直接上前行礼:
“少主!入学堂要紧,稍等你再吟诗,我亲自收录到您的诗集里?”
楚无忧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此刻吟诗斩获迷妹要紧还是楚家弟子入学要紧。
那女修拿出十成十的态度劝说:“少主,录入诗集显得您又低调又有才华,何乐而不为?”
楚无忧大悦,欣然同意:“那等会儿我写完之后,附在我给我大哥写的诗后面!”
风澈:“……”
卧槽,还有我的事儿?
听见楚无忧念叨大哥,那女修眉头皱了一下,严肃道:“少主,您切不可再提此人名讳……”
楚无忧忽地变脸,他平日吊儿郎当,虽说纨绔但待人待事还算亲和,这次却似动了真怒。
他一双眸子像是烧着一团火,威压不经意间露出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
“够了,楚涵,你凭什么管教我?我爱认谁当我大哥,便认谁做我大哥,你还没有资格置喙!”
楚涵噤声回撤一步,在楚无忧身后躬身低头行礼。
楚无忧瞥了她一眼,身上的威压收放自如,折扇一收便让开了道。
楚家修士纷纷下来,因为服饰太过明艳,风澈大老远就看见好像有一大堆花蝴蝶飞过来,再站到他们附近停下。
楚·大蝴蝶·无忧瞅了一眼带队的柳城,倒像是忘了自己刚才还发了火,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嘿,姜家的兄弟!你也带一年级?”
柳城是个实诚孩子,平日里忙于修行,性格多少有些木讷,他一下子遇上楚无忧这样自来熟的社交恐怖分子,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他背过去的手死死揪住衣袖,一边点头一边尬笑了一声。
“对,对啊。”
楚无忧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尴尬,反而热情地上去一把拉过柳城的手:“兄弟,虽然我身为楚家少主,但你也不必拘谨,我一向亲民,尤其是这次,我特地向学堂申请了助教身份,为的就是深入教育,了解下一代,为将来培养楚家未来积累经验……”
柳城:“……”
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无奈这位楚家少爷头脑虽不灵光,但修为卓越,他拽了半天愣是没拽回来。
柳城急火攻心,羞愤交加,一时间憋得脸通红。
风澈领着姜临穿过人群挤到前面来,暗戳戳看热闹。
一听见楚无忧说要来当助教,他翻白眼翻得眼珠差点没掉出去。
楚无忧那傻样儿,能教什么啊?教这帮孩子怎么称王称霸去?
姜临微微低下头,发现了在翻白眼的风澈,胖胖圆圆的小脸露出极不符合年龄的嫌弃,忍不住逗他:“可以教写诗。”
风澈:“……”
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他气得红眼,小胖手悄咪咪绕到姜临身后,揪住腰间的软肉就拧了一把。
姜临倒抽一口凉气,忍住没吭声。
风澈斜眼瞄了一眼姜临低下头憋红的小脸,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怜爱的情绪。
他难得寻回了良心,伸出爪子又摸回去揉了揉。
可惜揉着揉着就改成了挠痒痒。
姜临忍住痒意,头更低了,脸也更红了。
风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坏事,贴过去咬耳朵:“陌陌,揉揉,痛痛飞飞~”
姜临偷偷瞥了一眼风澈撅起来的小嘴儿,粉嘟嘟水灵灵的模样,好像儿时珍藏的饴糖,他越看越觉得应该藏起来。
他伸出手,一把捂在了粉红色的唇瓣上。
风澈被捂住了嘴唇,气的咬他的手,然后开始奋力把自己的胖脸拔出来。
姜临不甘示弱,仗着自己身高优势,得寸进尺地掐上他的胖脸蛋儿。
俩人正在那闹着玩,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欸?你们俩怎么打架?”
风澈好不容易挣脱了姜临的魔爪,抬头一眼对上了楚无忧的大脸。
风澈后退一步,叫了一声:“卧……我,我没打架!”
姜临也淡淡地说了句:“我们不可能打架。”
楚无忧蹲下来反复看了看俩人,像是在鉴别俩人究竟打没打架。
他忽地瞥见风澈的脸,笑容在那一刻僵在脸上。他指着风澈的眼睛憋了半天,指尖都快戳到风澈眼珠子上了。
“你,你,你?”
茶色的瞳仁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浅淡的琉璃般的光泽,像极了多年前的午后,他看见那人懒洋洋地趴在桌案上,听见他过来,猫儿似的抻了个懒腰,睁开双眼,琉璃一般炫目的眼眸如一盏易碎的珍品,美得让人窒息。
楚无忧视线下移,惊疑不定地看着风澈微翘的琼鼻和樱花渲染过的红唇时,才堪堪松了口气。
“不是,不是,他没长得这么娘……”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咽了一口唾沫:“娃娃儿,你姓啥?”
风澈心里默默骂道:要不是异眼屏蔽易容术的遮掩,他就再调一调相貌了,他是真没想到楚无忧这傻小子,平日里观察能力也不强啊,怎么偏偏注意到这唯一未改的瞳色了。
他眯眯眼,天真地笑:“我姓姜呀。”
楚无忧瞪大眼:“卧槽?难道风澈当初真看上姜临了?还嗑药生了个孩子?”
风澈:“……”
我他妈?你多少有点大病!
他觉得袖子下的拳头多日不见血,多少有点懈怠了。
风澈企图用声音震住楚无忧肆无忌惮的想象,因此回答地格外响亮,小奶音响度放大,软糯中还带了些清脆:“我叫姜澈,父姜家十四峰五长老姜如川,母十四峰九长老陆染。”
楚无忧一听,愣怔了片刻,止住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嘴,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茶色的眸,伸出手揉了一把风澈的头,指尖流连在风澈发顶片刻,猛地收回了手。
他狼狈匆忙地转过身站回了前面。
风澈站得太低,没能注意到他眼里划过的破碎感,几乎崩坏了楚无忧纨绔的人设。
他只注意到楚无忧自归队后便不再说话,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觉得楚无忧的背影有些落寞。
风澈差点被自己气乐了,楚无忧钢筋铁骨脸皮厚,无忧无虑得像个傻子,落寞这种情绪,不存在的。
不出片刻,夏家也到了。
夏家主修灵诀,善制法器,故而飞舟做得奢华闪亮,银质的船体用金玉装饰,嵌入的灵诀隐隐流动着玄而又玄力量,就连扬起的风帆都密密麻麻刻满了灵诀,与帆布交相辉映,晨光下灵气的微光将整艘飞舟照了个通透。
夏家家主道侣众多,在修真界著名的能开枝散叶,领队的不知是家主夏鸿鹏第几位儿子。他不像其父的魁梧健硕,顶多算是高挑,笑起来亲和温润,倒是讨人喜欢的类型。
他快步走下飞舟,严格依照尊卑长幼的顺序向各家领队行礼,费了半天的劲儿将一套复杂的流程走完之后,他才满意地挥手示意飞舟上的人下来。
风澈心里暗叹此人圆滑世故不留错处,想来在夏家那一堆子女里想脱颖而出,便需要的是这份上下通透。
夏家服饰以蓝色为主,锦缎织成,其上密布着夏家灵诀,形成一团一团的纹路,花团锦簇一般交织在一起。
楚无忧目不斜视,见夏笙辞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和他套近乎,轻蔑地冷哼一声,嫌弃地往一旁蹭了蹭:“夏家的,你离我远点。”
风澈倒是从未见过楚无忧如此嫌弃一个人,虽说楚无忧平日里总爱看不起人,但多少带了点装逼的成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实心实意地恶心一个人。
夏笙辞也不生气,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懂事地往旁边站了站。
风澈好奇地戳戳姜临:“楚无忧怎么这么恶心人家啊?这人得罪他了?”
姜临沉吟了一会儿,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这几年在边城,没听说两人之间发生什么嫌隙,只是当年夏家得罪楚家得罪狠了。”
姜临凑过来一点,风澈贴着他的吐息觉得有些痒,蹭了好几下耳朵。
姜临看在眼里,干脆摆正他的脑袋,用传音灵诀,直接将话传入风澈的灵府:“楚无忧烦他,纯粹是两家的恩怨。”
姜临沉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他看得极其隐晦,神色也淡,加之刻意隐瞒神识,两人均没有察觉。
“楚家自古女尊,本来与其他三家各不干涉。
二百年前,你在天罚中消失,姬水月身死,姬家大乱,四家曾打算趁此机会联合围剿姬家。
当时各家代表,包括各家家主,少主以及有身份地位的弟子,均需出席会议,商议总领事之职由哪家家主担任。
各家出于对修为最高之人的尊重,决定任命楚家楚凌作为此战总领事。
三家认同,夏家却坚决反对。
夏家男尊女卑思想严重,且家主实行一夫多妻制多年,在夏鸿鹏眼里,楚凌不过一个贱婢……夏家家主会上大喝:‘岂可将要职交予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