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 by阿哩兔
阿哩兔  发于:2024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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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和大蜈蚣打架的时候,这张照片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留下了无法消除的深深折痕,但好在还留着,没有被我一时兴起给烧掉。
我看着照片上的他入了神,直到听到开门的声音,这才手忙脚乱把照片放了回去。
转身一看,他正在玄关换鞋,照片上的人,又一次回到了我身边。大概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
我心情大好,走过去一把抱住他:“去哪儿了?”
他单手环住我,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生煎和豆浆。不用说也知道,给我买早饭去了。
比起早饭,我更想一早醒来看到的是他。
我踮起脚,轻轻吻在他的嘴唇上,粲然一笑:“早安。”
“早安,”他眉眼徐徐弯起,语气柔和低哑,“宝贝。”

我喜欢一天到晚和他宅在屋里,在这小小的地盘里溜达徘徊,惬意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旁人来说可能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可这却是我最满意的生活状态。
我这个人本身不喜欢社交,不爱凑热闹,下水道里待得太久,已经不适合在太阳底下生活了,我一去到阳光下就会被晒成老鼠干的。
没人喜欢在下水道里生活。
我只能独自享受着我的黑暗,以为这辈子都要独自一人了,可是现在我有了伴。
他会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行走在阴暗无光的管道里,不会有丝毫怨言,不会离我而去。我坚信他会陪着我一直往下走,走过余生全部的时光。
因为我深知我是他的全部。
而他于我亦如此。
“想吃面条。”
我懒洋洋趴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咬他手臂。刚干完事儿,饥肠辘辘,他的手臂又太软,咬着咬着就饿了。
听到这话,他立即起身下床:“我给你煮。”
乖得不像样。
他披上衣服去了厨房,半分钟后又走回来,拿起落在地上的外套,说:“没面条了,我去买,你再睡会儿。”
“那不吃了。”我朝他伸出手,“别走。”
他执起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落下一个羽毛似的啄吻。
“就楼下超市,很快。”
“那我陪你一起去。”我从床上爬起来,腿还有点软,走路的时候都止不住地打摆子。
他扶住颤颤悠悠像个八十岁老头儿的我,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马上就回来。”
“不要,我要去。”
他拗不过我,无奈笑了一声,帮我穿起了衣服。
其实完全可以点外卖送过来,但我不想。
老鼠也可以偶尔趁着黑夜出来兜兜风。
晚上又没有太阳,晒不死我。
一起逛超市,听起来就很小情侣。
我还没和他做过这种事呢,挺想尝试一次的。
这栋公寓楼租金高也是有理由的,不提小区本身环境安保万里挑一,周边地铁公交出行方便快捷,还遍布各种大型商场和娱乐场所,不管是白天晚上都很热闹。
说是去超市买个面条,逛都逛了,自然就控制不住只买面条。
我站在酒柜前,想着再买一些回去,上次没能灌醉他,是我大意了,下次一定可以。
选好了回头一看,他立在不远处的货架前,盯着上面的,嗯,某样计生用品。
我走过去,酒瓶扔进购物车,挽住他胳膊:“看这个干什么?”
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买几盒,神情格外专注。
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可太搞笑了。
我扯着他就要走:“行了,别看了,走吧。”
扯了一下没扯动,他的视线还黏在上面,手已经伸向了其中一个小盒子,我自空中截住他的手腕,强行扯下,没让他碰到。
他一脸不理解。
这么难懂吗?以前也没见他用过一次,现在这是想试试新鲜玩意儿吗?
“我喜欢,”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不用。”
现在的零食,在原有基础上新研发出一样又一样奇奇怪怪的口味,什么香菜味,大蒜味,臭豆腐味,皮蛋味……这些奇怪的口味已经不满足于零食界,往各种各样的新世界发展了。
我瞥了一眼他面前那各种口味的货架。
这么折腾干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东西——
踮脚在他唇上偷亲一口,小声嘟哝着告诉他:“原味最好。”
他一怔,随后笑了起来,终于愿意放弃了。
算他识相。
拎着一大袋东西往家走的时候,路过一家面包店,他看了一眼,停了脚步:“等等。”
“我不吃面包。回去吧,脚好酸。”
他把我按在路边花坛边上坐着,道:“这里等我。”
说完就大步走进了那家面包店。
我只好待在原地等他。
头顶上树叶哗哗作响,街道上的两排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虫子在光下啪嗒啪嗒往上面撞。
很安静。这个点,这条街道上没什么好玩的,吸引不到什么客人,自然也就没什么人走动了。
我脱下一只鞋,揉着自己酸痛的脚掌。真是太缺乏锻炼,走了一会儿脚就好痛。走不动了,反正也没什么人了,干脆待会儿让他抱我回去算了。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我以为是过路的行人,头也没抬,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那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跑得很急,是……冲我的方向来的。
猛然扭头,还没看清,一个重物就狠狠砸在我脑门上,强烈的剧痛瞬间袭上我整个脑袋,眼前霎时就黑了,我毫不设防挨了个正着,在这股外力攻击之下身体歪斜整个扑倒在地。
尚不等我爬起,后领一紧,脖子被一股大力勒住,快要窒息,紧随其后的就是更重的一下重击砸在我头上,把我打得头晕眼花,我甚至都听见了我的头骨被砸而发出的可怖闷响,过了很久才终于看清面前的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块板砖,脸上的扭曲伤疤像一条蜈蚣一样爬行着要扑过来将我咬得皮开肉绽。
滚烫的液体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爬了满脸。
板砖上染着我的血,他咬牙切齿扑向我,一下又一下往我脑袋上招呼:“你这杂种!敢躲着老子,你以为你能逃掉吗!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
事情发生得很快,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一下又一下砸过来的板砖拍得快要晕厥,砰的一声,使的力气太大,板砖直接断成了两半,他骂了句脏话,忿忿丢掉手里砖头,扬手就给了我两巴掌。
他的眼睛看上去没什么事,可惜了,当时没能弄瞎他。
怎么又找过来了,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他扯着我的衣领我无法发力,加上头晕耳鸣根本站不起来,我气不过,张嘴一口咬在他揪着我衣领的手上,正好咬在虎口的位置,连带着他的大拇指也一起咬进嘴里,牙齿下了死劲,要把他整根手指咬下来的架势。
他发出杀猪似的痛嚎。
好啊,当时没把他眼睛弄瞎算他运气好,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就不信了,我就不信他每次运气都这么好。
不把我打死,他这根手指头就别想留住。
“艹你md,松口!你个贱种敢这样对你老子!”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的血液臭得让我作呕,我生生忍着反胃,死咬着不放。
他嘴里不干不净,手被我咬着没法动,就上脚来踢我的肚子。
这一脚踢得我像是死了一回,内脏仿若都移了位,我痛得牙关更加使劲,也就是这时,嘴里一松,他惨叫着放开了我,弯着腰捂着他自己的手掌,头上的冷汗往下直冒。我倒在地上,呸地一下,吐出了嘴里的东西。——他的半根大拇指头。
断指落在地上滚了滚,黏上了泥沙。见状,我放声狂笑起来,笑得在地上打滚,着实像个疯子。我的脸上,嘴里都是血,他的,我的,混合在一起。
大杂种和小杂种的血。
他痛得站不稳,我晃晃悠悠爬起来,将那半根指头踩在脚底下,用鞋底重重碾压。
这样,就算去医院,应该也接不起来了吧。
活该,活该,活该!!
他咆哮着冲上来,拳头都抡起来了,不过并没有碰到我,他被踹飞了出去。
我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冲了上去,将他整个踹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像拎小鸡仔一样,他揪着大蜈蚣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把他往灌木丛里砸。细碎的枝丫断裂之后,密集锋利,小刀一样划烂了他的脸和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肉。
蜈蚣变成了刺猬,很快趴在灌木丛里不动了。
我视线模糊,本来还能坚持,看到他之后,全身的力气不知怎的就懈了,再站不住,直直往地上倒。
——倒在了他怀里。
他的手在抖,想摸我的脸,又不敢似的停留在空中。
我凑过去在他掌心里蹭蹭,蹭了他满手血,是我脸上的。
“弄脏了。”我喃喃道。
“痛不……痛……”他怎么连声音都在抖。
“不痛。”很痛的。本来是很痛的。可是你一来我身边,我就不痛了。
真是我的良药。
他的衣服上也被我的血弄脏了,我伸手揉着他的布料,突然觉得好累好困。
“回家吧。”我轻声说。
“好。”
他将我横抱起来,正欲离开,灌木丛里传来那老不死的哼笑声。
“哈哈哈……哈哈……咳!你这个……死变态。”
老不死的也是满脸血,脸颊上戳着一节短短的小木枝,鲜血汩汩从那里溢出来。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游移半晌,又落在抱着我的他身上。
“我还以为是你朋友,没想到……原来是你姘头。”
他当时和我打架的时候,看到过那张合照,认出他了。
“居然和男人搞在一起,真恶心啊。”他吐出一口血沫,嫌弃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恶心的东西。”
“畜生生小畜生,杂种生小杂种,我恶心,那当然是因为你也恶心。”我冷冷嘲讽。
他躺在灌木丛里,也没想起来,一双眼睛恶毒地瞪着我:“你这样的怪胎,能得到谁的爱?肯定很快就被人甩了。”
“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你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老子都合不来,还奢望有外人全心全意喜欢你?耍你还差不多。玩够了,就一脚蹬了你。”
他讥笑着,近乎癫狂,喋喋不休:“男人和男人,想想就够叫人反胃的了。南藜啊南藜,你能不能要点脸,居然愿意躺在一个男人下面,你贱不贱啊?小贱货。”
“儿子长大了就该拿钱孝敬老子,没有钱他妈就去卖啊!反正你也是个喜欢被男人x的贱货!”
“你妈是个老贱货,你个小贱货!都是他妈不要脸的贱货!”
他环在我手臂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显然是气到不行,碍于要抱着我,不然我相信他一定早就冲上去揍他了。
心头一暖,我小声对他说:“放我下来。”
他没说什么,把我轻轻放下来,放下我后他果然就要冲上去,我抓住他的手臂,摇摇头。他看上去想要说些什么,我没等他开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灌木丛,握紧拳头在老不死的丑脸上砸了两拳。
“少他妈瞧不起人,死强奸犯。”
我从上往下俯视着他,镇定自若,笑吟吟道:
“我们是真爱,爱死彼此呢。”

“……哈哈哈……这种鬼话也就你说得出口。”
他大笑着咳呛不止,从灌木丛里坐起半个身子,疼得面目扭曲嘴里仍不忘挖苦我:“真爱?别笑掉老子大牙了。就你?”
他的视线夸张地将我从头扫到脚,不屑:“我等着你被他一脚踹开,摔得头破血流的那一天。”
“你等不到。”
“我会等到的。”他满是精光的细长两眼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他用只有我和他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傍上靠山就能甩掉我了吗?没门。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摆脱我,我俩可是留着相同的血液,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亲人哪,我的乖儿子。”
双拳攥紧,我怒瞪着他。
他见我表情,知道戳中我心思,笑得愈发猖狂。
“钱给不够,我就永远缠着你,永远不放过你!”
是啊,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谁能保证没有第三次。他说的对,不弄死他,我这辈子都没法获得清净和真正的自由。
干脆在这里弄死他算了。
这么想着,却是没法实践的。没必要为这么一个渣滓搭上自己的一生。
况且我现在……
我扭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他紧张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只要一旦发现大蜈蚣有一丁点想要攻击我的意思,他就会立即伸出尖牙利爪扑上来。
心头渐渐被暖意塞满。
我现在,只想和这个人过一点安生日子而已。
拳头松开,我忍着脾气问:“你要多少?”
“十万。”
“没有。”真是狮子大开口,把我当提款机了吗。
老不死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十万都没有,你这些年白混了?”
不理会他的嘲讽,我拿出手机:“给你一万,拿了赶紧滚。”我直接打了一折,如果可以一块钱我都不想给他。
“一万,你打发叫花子呢?老子的养育之恩就值一万?!你住在这么大的公寓楼里,说你没钱?你骗鬼呢!”
屁的养育之恩,亏这东西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些话。
“我就这点,你不要就算了。”
他哼了一声,脸上嫌弃溢于言表:“你姘头挺有钱吧,问他要啊。”
“你再废话一块钱都没有!”我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如果手边有刀子,大概已经刺进他心口了。
还嫌少?我从小在他身边当牛做马伺候他,他在我身上花的钱加起来可是连一万块都没有,我现在愿意给他钱已经算做善事了。还敢挑三拣四!
“啧。”
他最后还是拿了手机,我利落给他转了账,随后起身离开,丢下一句:“拿了钱就滚,以后别再来烦我。”
我以为这就能结束了,可我没想到大蜈蚣会趁我转身的时候突然暴起,伸着爪子就来扯我的头发,我没法躲开以为要挨个正着,一只手截住了他的攻击,顺势轻飘飘把我推到安全地方站着,没让大蜈蚣碰到我分毫。
面前是他宽阔的背脊,全然笼罩在我面前,像一面安全感十足的铜墙铁壁。我的阿庭挡在我面前,挡住了他的攻击。
大蜈蚣的手腕被他握着往相反的方向掰折,他痛得惨叫还是不停朝我怒骂大吼:“tmd你个小畜生果然藏着私房钱,居然不肯孝敬你老子,你真他妈活腻歪了!”
我盯着他此时血红的眼,扭曲的五官,破口大骂的丑态,想到自己身体里竟然流淌着他的基因,恶心无力感涌上。
为什么这种人会成为我的爸爸,为什么我要是他的儿子。
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到这种事情。
我面无表情凝视着他,说:“下次再敢来找我,你少的就不是手指头了。”
他又被踢进灌木丛里,这下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走吧。”
我抓着阿庭的手臂,这话之后再没了力气倒在他怀里。
他抱起我回了家。
进了公寓之后,我就不怕大蜈蚣会追上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但想来他是没法进来大门,只好在外面蹲守,我难得几次出门,一落单果然就被蹲到了。
卧室里,他给我清理着头上的血,红色的纱布团没一会儿就丢了满地。
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口子,被砖头划开来的。他蹙起眉,拽过我的手严肃道:“走,得去医院。”
我摇摇头:“不去,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不行。”
我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想去,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为了让他放心,我絮絮叨叨安慰他:“放心,这点小伤根本就不严重,我一点都不疼,你放心,我愈合能力很强,伤口自己就会长好的。”
他最后还是依了我。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我躺在他怀里闭上眼休息,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我的头发。
快要睡着时,他轻声问我:“他之前也来找过你吗?”
“……”犹豫半天,我还是说了实话,“有过一次。”
“什么时候?”
我没回答。
大蜈蚣那次来找我,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惩罚我,——有眼无珠,自私狂妄,我亲手毁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所以遭受天谴,是我咎由自取。
“忘了。”
“他之前也这样打过你吗?”声音嗡嗡的,从我头顶上方传来。额头上的纱布被轻轻碰了碰,小心翼翼,一点没有弄痛我。
“他从小就这样打我,我都习惯了。”我困得不行了,眼皮黏在一起打了个哈欠,“从来没有人帮过我,你是第一个。”
说到这里又嘻嘻笑起来:“你对我真好。”
他身体似乎僵了僵,随后便更加抱紧了我。
“宝贝。”
“嗯?”快要昏睡过去前,我等他接下来的话,可是直到睡着,都没听到他再出声,也就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翌日醒来,额头已经没那么痛了,他端来一碗小米粥喂我吃完,又重新给我换药。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嘴里甜丝丝的,兴致被勾上来了,仰起脑袋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就去扒他衣服。
他按住我的手。
我歪着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有伤。”
我更莫名其妙了。伤在我脑袋上,身体又没有,不妨碍那事儿。
“没事。”小题大做。我一个翻身制住他,又急吼吼地去扯他衣服,他抓住我的手反扣在身后。
“不行。”他义正词严,“等你伤好了再说。”
“……”这算什么!荤都开了你现在让我吃素?!
做不成那事,吃饭都提不起劲了,闷闷不乐吃下小半碗粥就搁了勺子。
他笑了笑,端着粥碗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居然拿着一个小小的四寸蛋糕。
我呆怔住,他端着蛋糕坐到床边,切了一小块递给我。
鼻腔里充斥着奶油香,他什么时候买的?
是昨天在面包店?不是去买面包,而是买蛋糕吗?
可是……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尝尝看,店员说很甜。”
“为什么……”
他说:“没有规定说只有生日才能吃蛋糕。”
蛋糕这种东西,尤其是他送我的蛋糕,于我而言的意义太过特殊。
我蓦地红了眼眶,鼻子酸的都要掉下来了,低头不让他看到我的窘态,我接过那一小块蛋糕,叉了一口放进嘴里。
奶油的甜味立即扩散在整个口腔之中。
“甜吗?”
“嗯……甜。”
他的指腹揉上我的眼尾,带走那一滴溢出来的水液:“甜的话,哭什么?”
我也不知道。
明明是很开心的,却控制不住泪腺。
恶臭的瘤不再流脓水。
笼罩在我世界里的无尽黑夜被一束光照亮。
我这具枯骨上得以生出稚嫩的绿芽,开出漂亮芳香的鲜花。
不再是被人放弃的废品,我是被人所爱,所珍惜的,一件珍宝。
我往他嘴里送了一口奶油,他抿抿唇吞下去。
“甜吗?”
他弯起眉眼:“甜。”
半个多月后,我的伤口已经好了,还剩下一点未脱落的痂。
他也总算肯让我碰了。
谢天谢地,明明前二十年来都能忍,可这半个多月却憋得我整个都要爆炸了。面前有美食却不允许吃,这太折磨人了。因此后来终于被他允许的那一刻,我饿狼似的扑上去一口气将半个月的肉都吃了个回本。
还以为是我憋得比较厉害,没想到他比我忍得更辛苦。
我吃饱了,他还饿着。
要个没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折磨我也折磨自己,图什么呢。
我以为我以后的每一天都会这么甜甜蜜蜜。
可每当我认为日子要开始平淡幸福时,残酷的现实总会找上门来给我致命一击。
那天清晨突然有人敲响了我家的门。
他在厨房给我煮饭,油烟机嗡嗡地响,我就自己跑过去拉开了门,猫眼也没看。
当我和门外的人面对面对上眼时,惊诧震惊种种情绪倏地袭上四肢百骸。
梁枝庭站在门外,一摘墨镜,眼底下乌青的黑眼圈,一看就没休息好,十分憔悴。见到我第一眼就气势汹汹冲我怒斥:“南藜!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他找上门来,怎么问我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厨房,怕他听见动静出来,我赶忙冲梁枝庭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随即踏出门外,关上门。
站在走廊上,我才拥有了一点安全感。
“小点声。”我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来干什么?”
梁枝庭闻言声音更大了:“我来干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清楚需要我来告诉你?”
现在只有我和他,他当然不会在我面前装斯文,丑态毕露。
我拧起眉头,受不了他的哑谜:“有屁快放。”
“你是不是存心的?居然让一个老头儿天天到我公司来闹,说我和你有一腿,是个死同性恋,还他妈问我要钱,你疯了是不是!”
我满头雾水:“我没有。”
“少他妈骗人,那老头儿说是你老子,你还在这儿和我装?”
瞬间了然。
是了,这些天我都没有出门,那老不死的拿了钱也没放弃,见蹲不到我,于是干脆就直接去我‘姘头’那里闹了。
只是他自己一定没想到认错了人。
误打误撞居然找到梁枝庭那里去了,该夸他有本事还是眼瞎?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赶紧把你那丢人的老爸撵走,这样下去我工作还要不要了!你不要生活我还要!”
梁枝庭大概是这些天被大蜈蚣闹得身心俱疲,也是,他和付倩离了婚,自然得另谋出路,没有了白富美老婆的支撑,当然只能靠自己,工作想来也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
“我没有,那老头儿也不是我爸。”我一耸肩,“你报警吧。”
“你以为我没报过?顶多就是口头教育再关一晚上,放出来了就继续过来闹,我不管那老头儿是不是你爸,你惹出来的事情你必须给我处理干净!”
我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就要进屋,他一把抓住我手腕,恨不得将我整个撕碎:“你他妈的听到没有!”
“那天在酒店我也没占到你什么便宜,你至于这么报复我?”
他仍旧以为是我怀恨在心,故意指使那老不死的去搅黄他的工作,报复他?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闲心和他纠缠。
我刚要甩开他的手,身后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声音不大,却如炸弹一样炸在我身上,炸得我粉身碎骨。
背脊上的汗毛瞬间爆炸竖立。
我猛地回头,他站在门后,面上有些微错愕,梁枝庭同样缓缓地瞪大了双眼。
空气死寂。
走廊上,如同照镜子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第47章 小刀
世上长得八九分相似的人,绝大概率只有双胞胎。可惜梁枝庭比谁都清楚,他一个独生子,哪来的哥哥或弟弟?要真是血浓于水一母所出的兄弟,怎么可能现在才出现在他面前。
“你……”梁枝庭大概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离奇荒唐的场景,“你为什么……”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说完的后半句无非就是——“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样?”
要怎么解释?没法解释!
我这个罪魁祸首夹在两人中间,进退不得。
梁枝庭在他脸上看了很久,他都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惊慌的样子。也是,他早早就知晓了梁枝庭的存在,当然不会感到惊讶。甚至我们之间还曾因为梁枝庭这个人而闹出不少激进的矛盾和争吵……一想起过去的事就想打自己两耳光。
惊疑不定的梁枝庭最终把目光移向了我:“你……这什么……”
我暗暗咬紧后槽牙。
不要慌南藜,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没什么可怕的。我不说,谁会知道他是人偶?他现在外表和正常人无异,不会有问题的。
世上怪事多了去了,随便编点谎就能糊弄过去的。
我尽力压下心头烦躁不安,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你什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梁枝庭原地凌乱了许久,勉强冷静下来,他联想到了什么,露出怪异的神色,嘀咕一声:“怪不得我可以刷脸进来,原来不是机器故障。”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梁枝庭可以进来公寓了。
大门口的安保刷脸系统已经录入了阿庭的脸,梁枝庭往那一站机器自动识别,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他当然可以畅通无阻地进来。
梁枝庭很快也猜到其中门道,想通了这桩事件的前因后果:“所以你其实是和这人厮混在一起,你那老爸老眼昏花,把我当成了他,才到我公司里头闹。”
“妈的,”他咒骂一声,“我这是倒了什么霉。”
他的视线不停地在人偶身上扫荡,戏谑道:“不过你这是在哪儿找的人,居然能找到这么像的。”
“什么?”预感接下来可能不会从他口中听到好听的话。
下一秒,梁枝庭悠悠开口:“知道你喜欢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喜欢,这是得不到我,就找替身啊。”
“……”
我该庆幸梁枝庭想象力丰富,看来能够糊弄过去了。
但是……
这话果然超级难听。
不对!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我赶忙转身去推阿庭的胸口,想把他推到屋里去:“你先进去。”不能让这些恶心话辱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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