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把我烦得都想再次搬家躲清静。
想想又不甘心。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东躲西藏?
难不成我还要被大蜈蚣追着咬一辈子?
在梁枝庭又一次上门堵我门外破口大骂时,我和他说:“你去告诉那个老不死的,晚上八点,我在楼下等他,过时不候。”
当真以为我怕了他吗?
一直没完没了,这事儿总得做个了结。
梁枝庭终于从我嘴里听到了一句人话,反复警告我一定要把这破事处理好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晚上八点,我等在公寓大门口,晚上的风有些凉,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肩头,我笑着勾勾他的手指,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陪我,上去吧。”
“不行。”
他果断拒绝,明显还在后怕,不肯再让我有落单的机会。
八点整,不远处路灯下拐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老不死的看到我就往我这里走,走路的样子不知怎么有些踉踉跄跄,像是腿脚不方便的样子。
前阵子可没见他这样,打人的时候不还挺生龙活虎的。
“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过来。”走近了,我还没说话,他就主动开口,走在我前面,示意我跟上。
这个点,居民外出吃饭或者散步的一大堆,公寓门口人来人往,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万一老不死突然发什么神经,只会给我添麻烦。
想了想,我就跟了上去。
老不死带着我俩左拐右拐,很快远离人群,走到一处较为偏僻连路灯都没几盏的老街时,我直觉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吼道:“他妈的你还要走到哪儿去?就在这里说!”
老不死身后就是一条幽长的巷道,闻言转过身看着我,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他嘴边扬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遭!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抓住身边人的手就要带他离开,巷子里突然出来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纹身金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见我要溜,分工明确地堵在我的退路上,将我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个壮汉嘴里叼着根烟,不等他拿打火机,老不死的见状立即殷勤地上前去给他点火。
烟雾缭绕间,大蜈蚣的话也随之响起:“亮哥,这就是我儿子,他身上绝对有钱,您放心,欠您的钱保证今天一定还上!”
那被叫做亮哥的壮汉连抽了几口烟,这才扬手,狠狠打了老不死一巴掌,力道很大,巷子里都有了回音,在我面前横得二五八万的老不死此时吭都不敢吭一声,腆着一张丑脸陪笑。
“听到了?”亮哥冲我挑挑眉,他身后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话音刚落,纷纷上前几步,大有我不给钱就打死我的架势。
我小的时候大蜈蚣就喜欢赌钱,我说他为什么会突然想着要来找我这个多年没联系的儿子,看来是这几年赌瘾上来,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想在我头上打主意了。
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腿一瘸一拐的,肯定是没钱还被揍了。
“我没钱,他不是我爸。”我说。
“小兔崽子你现在翅膀硬了亲爹都不认了?!”
“亮哥,我都这样了,哪敢骗你?”大蜈蚣急了,怒目圆睁指着我吼,“这小畜生现在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怎么可能没有钱,他忽悠你呢!对了!我有,我有他小时候照片,我证明给您看……”
大蜈蚣急急忙忙去掏手机,壮汉看都没看他,懒洋洋道:“我对你们家户口本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我的账,总得有人还。”
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闪了闪,亮哥弹了弹烟灰,随手把抽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一脚碾熄。
他看向我:“既然你肯跟着他来,想来你俩也认识。他还不上,我也不能白走一遭。既然这样,小兄弟,给钱吧。”
身边的包围圈又小了一点。
就在这时,我被一双手臂扯到身后,一个背脊挡在我前面,护住了我。
亮哥嚯了一声,调笑:“哟,你这位朋友倒挺义气。”
老不死的在旁边火上浇油:“亮哥,这是我儿子姘头!两人关系好着呢,他也有钱!”
“姘头?”亮哥在我俩身上打量一圈,笑了,“两个男人搅和在一起,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行了,我已经浪费很长时间了,怎么说啊,是自己乖乖还钱,还是非得要我这帮兄弟们活动活动筋骨?”亮哥耐心被磨个精光,声音也大了。
我探出脑袋,还是那句话:“我说了,我没钱。”
“啧,行吧。”亮哥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样子。
“年轻人,不吃点苦头,就是不老实。”
亮哥一个眼神示意,围着我的一行人就拿着棍子冲了上来,我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推身前的人,吼道:“快跑!”
吼完马上冲到他前面吸引火力,给他争取一丁点跑路的时间。
这些专业讨债的壮汉体格摆在这里,我能对付一两个已经算超常发挥,别提现在还是七八个。手无寸铁又没有东西反抗,一时之间我只能狼狈躲闪,今天负伤是一定会负伤的,说不定还会被打成残血,光是自保都很勉强,但我被打习惯了,早就练出了逃跑的本事,只要让我挑到一点空子我就能逃走了。
想到这里竟然还分了心,不知道阿庭逃出去没有……
出神的这一小会儿功夫,我就被一堵结实的肉墙撞倒在地,混乱的视线里看到一个棍子在我面前极速放大,重重冲我砸来。
完蛋,躲不开了。我条件反射地支起胳膊挡在脸前,但棍子并没有落下,而是被一个挡在我面前的人用身体截住了。
棍子打在了他身上。
“阿庭……”
他没有走。
我刚才只顾着躲闪,没有注意到其实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帮我挡下了大部分攻击。他被砸到也一声不吭,可我知道他也是会痛的。
直面挨了一棍子他也没有从我身前退开半步,反手夺走对面人的棍子,如法炮制还了一击回去,一个壮汉被砸中脑袋应声倒地。
“妈的!”
我听到有人咒骂一声,一抹寒光自我眼底划过,不等我看清寒光从何而来,人群中陡然冲出来一个黄毛,他气红了眼,手里紧紧攥着把匕首,刀尖直冲我刺来。
“啊……”
他的动作很快,容我反应的时间大概只有两三秒。我半张着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喊不出来。
这短短的一瞬间,被老天放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我看到了,但不代表我能躲开,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尖利的刀尖对准了我的小腹,在即将刺到我的时候,我咬着牙心一横,等着剧痛袭来。
噗呲——
那是刀尖刺破皮肉,和血液摩擦发出来的声响。
黄毛刺中了人,匕首立刻拔出。
红色的血小溪一样从刀口喷涌而出,溅落在地面,形成了小小的水洼。
我白着脸,惊惧骇然,喉头痉挛着,呆呆地看向又一次挡在我面前的人。
地面积起来的红色血水里倒映着我此时的模样,一道道荡开的涟漪扭曲了我近乎癫狂的狰狞表情。
他蹒跚着后退一小步,小腹处染红一大片,我哆嗦着赶忙将手掌捂上去,可是不论怎么用力,都堵不住那源源不断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血。
一秒间,颤抖的五指也被冰凉的液体染红。
我的灵魂以摧枯拉朽之势被残忍从身躯抽离,又被一股蛮横的外力强行塞进皱巴的皮囊,和我断裂的骨头碾碎的器官折叠挤压在一起。
满目血色里,我像是死去活来好几回。
作者有话说:
温馨亲情故事——
高望(掀棺材板):天杀的!便宜儿子抢钱啦!!
偶哥:‘老爸’-1,财富+999999
南藜:问就是穷光蛋
第50章 人偶的血没有味道。
黄毛这一刀刺下,周围的人都默契地停下来,不约而同看向了一旁作壁上观的亮哥。
讨债归讨债,没人想闹出人命官司。
亮哥也是一样。
黄毛理智回笼之后,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捅了大娄子,惴惴不安地偷瞄亮哥,手里的匕首刀刃上还在滴血。亮哥上前,利落地甩了黄毛一巴掌,斥道:“废物。”
黄毛生挨了这一下,大气都不敢出。
我好似一具被水泥浇灌的尸体,僵硬地站着,只知道紧紧抓着身边的人,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我而去。他明明被捅了一刀,血还在流,却始终面无表情站着,从他的脸上察觉不到丝毫退意和恐惧。
亮哥盯着他看了半晌,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看来今天又是白忙活了。”亮哥低低说了句,烦躁地揉着眉心,他招了招手,立即有一个壮汉捞起人群外趁机想跑的老不死,提溜着领子,像拽狗一样拽到亮哥面前。
老不死地跪在地上抓住亮哥裤腿,嘴里不停求饶:“您饶了我这次,再通融我几天,我一定可以把钱还上,求求你们……”
亮哥一脚踹他胸口,将他整个踹得趴在地上,一个眼神飞过去,就有三四个壮汉围上去,对着大蜈蚣拳打脚踢,大蜈蚣起先还有力气大叫求饶,后来就渐渐没了声音,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亮哥又点起一根烟,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我和他,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我以为这人又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丢下烟头,无声领着一群小弟扬长而去。
老不死的被揍得鼻青脸肿,被人押着,连滚带爬地缀在人群最后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之后,周遭骤然恢复死一样的寂静。
这他妈……就走了?
在一片叫我毛骨悚然的沉寂中,他的身子无征兆地歪了歪,似乎有点站不住了。我全身的神经立马就吊了起来,扶住他焦急地问:“还好吗?”
“没事。”他冲我笑笑,和往常一样自然的表情。
可这句话在他满身血迹的衬托下没有一点说服力。
“走……走……我带你去……”去不了医院。我不自知咬着嘴唇想办法,下唇被咬出了血也浑然不觉。医院不行,那就去找小诊所,总之只要能处理他的伤口,什么地方都可以。
哪知他只是默默抓住我,轻声说:“回家吧。”
“可是……”
“想回家。”
对上他的眼睛,我再也说不出不。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血,走在路上肯定会被人发现,我犟不过他,小跑着在这条老街上找到了一家还没关门的衣服店,随便抓了两件衣服买下,急匆匆赶回来时,他一个人靠墙坐在地上,脑袋低垂,看上去没了一点生机。
呼吸骤停,我紧紧抱着怀里的新衣服,几乎是头重脚轻地扑了过去。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脑袋动了动,缓缓抬起来,对我扬唇一笑:“慢一点。”
我狼狈地吐了口气。
半跪在他身边,我小心脱下他带血的衣服,刀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如果是人,流这么多血,肯定早就晕过去了,救治不及时,失血过多,命就没了。
人的身体哪有这么多血可以流。
如果他的血流光了,是不是也会……
“放心。”他抬起手,轻轻拂开一缕黏在我脸颊上的发丝,又说起那番我听过的熟悉说辞,“我不会有事的。”
“……”眼泪爬出了眼眶,我胡乱一抹脸,却越抹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即便是换上新衣服,也很快就会被血弄脏,我特意买的黑色,沾了血也不会太明显,以防万一又将外套围在他腰间,可以勉强遮挡一阵。
不细看应该不会有人察觉。
他一路并未要我搀扶,我提心吊胆和他到了家,门一关上,我立即去拿药箱,他也安静脱掉了身上沾血的衣物。
怕把家里弄脏,他直接盘腿坐在玄关地板上,没有进来。
我拿着药箱,如同一个差生面对一本无字天书,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身上的这一个窟窿。
他在药箱里找出一卷缝合线,看了我一眼,说:“我有点饿了,能弄点东西我吃吗?”一句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话。
我懵了懵,想都没想就要拒绝:“可是……”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吃得下?不是应该先处理伤口吗!
“可以吗宝贝?我真的好饿。”
他可怜巴巴地一求我,我就怎么都无法拒绝了。
“……好。我马上回来。”
我起身去了厨房,动作麻利地快速煮了一碗面条,端着出来时,他正将染血的三角针丢进垃圾桶。
小腹上的刀口已经被缝起来了。
看得出缝合的人动起手来又准又急,缝合得不算美观,黑色的线歪歪扭扭交错着,蜿蜒铺在他的皮肤上。
“你怎么——”
我慌慌张张把碗放下,冲到他面前看他的伤口,急问:“你消毒没有?血都没有擦干净怎么就敢随便乱来?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只是煮了碗面的功夫,他就自己把伤口生生缝好了,正常人谁能一声不吭地在自己的皮上扎针缝线?我在厨房里甚至都没听到他叫一声。
“……”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其实并不是肚子饿,只是找了个借口把我支开,不想让我看见他自己随便处理伤口的样子。
“你!”
见自己的小心思没能瞒过我,他又露出一张无辜的笑脸,说:“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他来牵我的手指,眼神示意那碗被我丢在一边的面条:“我能吃了吗?”
扶他上床,在他腰后垫了枕头,能让他更加舒服地靠在床头。
“你真好。”
我没说话,默默地喂他一口一口吃完了面。
他虽然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我仍是被那恐怖的出血量吓得心有余悸:“你真的,没事吗?”
“嗯,真的。”他向我严肃保证,执着我的手,脸颊贴在我掌心,“你不是亲眼看过吗?”
是啊。我亲眼看到过他脸上的伤口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愈合完毕,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应该没有骗我,可我怎么都无法彻底安心。
“我去洗碗。”找了个借口,我出了卧室。
门后还堆着他脱下的衣物,我走过去拿起,尚未干涸的血液钻透布料黏在我手上,湿漉漉的。凑到鼻尖下嗅闻,我闭上了眼。
明明是足够染透衣衫的大量血液,我却闻不到一点血腥气。
——人偶的血,没有味道。
在他刚刚被制造出来送到我身边时,我曾用剪子刺伤他胸口,当时只留下一道印子,并没有血。即便是后来他生出了心脏,变得越来越像人,被我寸寸瓦解,变成一堆残肢时,他也没有流出一滴血液。
再次回到我身边后,他外表上属于人偶的痕迹就彻底消失了。
他会进食,会痛苦,会受伤,会流血。
他变得和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是人。再像,也不是。
他的身体里有一颗寻常外力无法毁去的心脏。
伤口不用特意处理也能完美愈合。
我爱他。
但这个人类世界可能永远都无法容纳一个格格不入的他。
衣服泡在水里,洗了几遍都没洗干净。我回了卧室,他本来闭着眼在休息,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睛朝我看来。
明明我的脚步声放得那么轻。
我躺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腰,一言不发。
“怎么了?”他用指尖拨了下我的刘海。
“你会怪我吗?”
他一愣。
“我为了一己私欲,把你强行拽到这个世上来,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没有我,你就不会……”手掌轻轻覆在他的刀口处,一丝力气都不敢用,生怕他会痛。
他轻声打断我:“如果没有你,那我就不会存在,我们也不能遇见了。”
“难道说你觉得,不和我相遇比较好?”
“当然不是!”我当即反驳。
如果没有遇到他,我肯定还被困在那栋大楼的格子间里,抱着虚妄的梦,当一个被嫌弃被无视可有可无的透明人,一辈子都会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我这辈子全部的好运气都用在他身上了。
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和他相识?
我只后悔没有早些对他好一点。
我紧紧抱住他,把自己往他怀里塞。
可能是看我难过了,他故意打趣我想要逗我开心:“你看,没了我你该怎么办。”他纵容了我这副无赖般钻怀抱求安慰的行为。
脑海中忽然闪过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喃声着回答:“是,我离不开你,没有你就不行。”
他身体有微微的僵硬,我只当没发现。片刻后,他的手掌落在我后脑,轻轻摩挲。
我和他就这样安静地待着,很快困意袭来,我枕着他的胸膛,脸颊下方是他平缓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砸进我耳膜。
我快要睡着了,睡着之前,他轻飘飘的吻落在我耳畔,同时丢给我一句话。
“我也一样。”
最近过得不安生,全都是因为那个老不死的。
原本我还想着干脆给他一大笔钱把他打发走,他来找我本来就是这个目的,我难得想过些安稳日子,实在不想隔三差五地和这样的‘亲爹’纠缠不休,我没有闲工夫也没有多余的精力。
我一方面担心梁枝庭不堪其扰一气之下真打起官司,到时候就一定会牵连到我的阿庭。另一方面,我还没有找到我们的容身之所,在这之前,我不能被其他琐碎的事情打乱节奏。
等我和他去了新地方重新生活,谁都找不到我们了,不管外界后续会变得如何天翻地覆,也彻底再和我无关。
所以思前想后,这是短时间内平息事件最省事的方法了。如果可以用钱买来安宁,何乐而不为。
虽然给大蜈蚣这样的人有点浪费,就当是积阴德了。
我天真地以为用钱就能换回自己的平静日子,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用那种下作手段,还害我最重要的人受了伤。如果我的阿庭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他几条命都不够抵。
伤害我没关系,但是我决不允许他伤害我的人。
我后悔了,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动那样滑稽的念头,像是被僵尸附身一样脑子都被啃没了。
我不该让步的,我必须要让他为他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我要和他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我不仅要让他一个子儿都拿不到,还要送他去他的快乐老家。
他不是害怕坐牢吗,我这个孝顺儿子可以勉为其难帮他一把,亲脚踢他进去。
我在网上查询了几家著名的律师事务所,骗他说自己是出门买东西,其实是到处咨询律师。
连跑了一个星期,因为情况比较复杂,并没看到什么曙光。
这日,我从刚咨询过的xx律师所里出来,得到的答案同样不太理想,说不泄气是不可能的。
我一屁股坐到路边晒太阳,思考接下来要去哪一家的时候,一辆轰鸣的轿跑突然停在路边,正巧停在我面前。
我狐疑地望过去。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驾驶座上的人,付倩嫣然一笑,冲我招了招手:“南藜?”
没想到她还记得我,还会出于礼貌和我搭话。
人家只是顺嘴一问,并不代表她真的想知道,所以我也就敷衍地随口一答:“出来走走。”
我以为简单两句寒暄她应该就会离开了,她却熄了火,打开车门下来,径直走到了我面前。
她站着,我坐着,我不解地抬头看向她。
阳光下,付倩浅浅笑着,精致明艳的五官,一头波浪卷发随风拂动,是任谁看了都会有瞬间失神的大美女。
她往我身前一站,我的鼻尖下便萦绕着一阵清雅的女士香水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很好闻的味道。
她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律师所,问我:“你是有什么困难吗?”
“……”我没说话。困难,当然有困难。可是为什么要告诉她?我和她归根结底也不熟吧,连话都没说过几次。我没有把自己的伤疤揭给外人看的癖好,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她突然往我身边一坐,爽快地说,“你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我帮你的忙。”
我心中的诧异攀上顶峰:“帮我?为什么?”
她说:“就当是,感谢你当初揍他揍得很解气吧。”
这个他,指的是梁枝庭?也是,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毕竟我和付倩仅有的那点交集,都是因为一个梁枝庭。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走吧,上车,我请你喝咖啡。”
她拉开车门,看我还坐着没动,说:“走呀,太阳这么晒,你不热啊?”
我瞟了眼她的豪车内饰,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没理由和她走,她嘴上说什么帮我,能怎么帮?帮不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也不会真的蠢到相信她会帮我,有钱人总是这么闲,肯定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逗逗我罢了。
她对我来说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而且她太热情了,过于热情,热情到我有点无法招架。完蛋,肚子都有点痛了,我咬了咬牙,拒绝:“我不喜欢喝咖啡。”
“你不喝咖啡呀?唔,好吧,不喝就不喝。”
我暗暗松了口气。
以为她不会勉强我了,结果手腕突然被抓住,她直接把我从花坛边上拉起来,二话不说就把我塞进车子副驾,砰地关上车门。我还没坐稳,慌忙去开车门,纹丝不动,靠,居然锁了。
她哼着歌坐上驾驶座,我立即道:“你干嘛?让我下去。”
她一脚油门驶出去,自顾自说:“不喝咖啡,走,我们去吃饭,姐姐请你吃,别和我客气。”
“我不饿!”
她理所当然:“我饿啊,你陪我吃。”
“……”有钱的漂亮女人都是这种性子?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她领着我进了一家法餐厅,看得出她是这里的常客,一进去立即有服务生熟练地和她打招呼:“付小姐。”
她微笑点头:“还是老样子。”
“好的。”
她没让我这个土包子趁机溜走,拽着我进了一个包厢,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包厢中那面最显眼的巨大落地窗,能够俯瞰半个城市最热闹的街景。
她把我按在座位上坐下,倒了杯香槟递给我,我心思早飞出去了,看都没看,也就没接。她误解了我的意思,挑眉说:“酒也不喝呀?你还真是乖。”
我可和‘乖’不搭边。
她收回手,自己喝起了那杯香槟,优雅地浅抿一口,举手投足十分有韵味。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不然家里……他一个人,我怕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你赶时间?”她将我的动作尽收眼底,问道。
“我真的有事。”
“一顿饭的时间都等不及?”
“付小姐,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说的,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也永远都无法了解。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我们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必要。”我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轻微的呲拉声,“就这样吧,我先走……”
她倚靠在桌沿上,见状慢悠悠伸出一条腿,红底高跟鞋踩在绒毯上,拦住了我正欲往外走的脚步。
她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还能吃了你?”
“我看到你从律师所里出来,愁眉苦脸的,遇到事了?和我说说呗,我是真心想帮你。”
我愈发烦躁,也不想装了,直接问:“你怎么帮我?”
本意是想让她吃瘪,可她却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掩唇笑出了声。
“有钱,什么事情做不到?你想请律师?可以啊,我一句话的事儿。”她动作优雅地拉开椅子在我对面入座,道,“现在,坐下来,陪我吃完这顿饭,我会给你一位A市最好的律师。”
“……”
付倩很漂亮,有能力有家世,明明都和这样优秀的人结了婚,我搞不懂为什么梁枝庭还会劈腿出轨去外面拈花惹草。
我之前想,不过就是梁枝庭本性低劣,骨子里已经烂到了根,无药可救了。但这个时候我又多了一种猜想,还有一点原因,可能是他受不了付倩的性子。——他驾驭不住付倩。
付倩和梁枝庭的婚礼办得盛大又热闹,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梁枝庭的,但付倩明显不是会当全职太太的那类人,她有野心,有远见,有规划,断不会让自己的下半辈子都困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守着四面墙,围着一个人打转。
她只会张开翅膀飞翔在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中,她的自由远比任何事物都重要。
所以在知道梁枝庭的背叛后,她干脆地离了婚。
“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就是我自己。”
付倩有点喝多了,把我当成了树洞,说了很多:“本来我还以为是遇到了真爱才结婚,谁知道我竟然看走了眼,把垃圾捡回了家。”
“梁枝庭那混账东西,提到他我就恨得牙痒痒。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脏东西?”
我拿着叉子戳盘里的鹅肝,吃不来这玩意儿,下不去一点嘴,只能戳着玩,我淡淡道:“世上的脏东西多了去了,是你暂时只遇到了他一个。”
付倩哈哈一笑:“别,一个就够了,再来第二个,我可受不住。”
“你当初和他打架,我去警察局接他出来,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这场架肯定是你的错。毕竟你……”她食指在空中上下划了划,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
我哂笑道:“知道,毕竟我是个怪胎嘛。”
“对不起,我以貌取人,我的错。”付倩笑着道歉,问,“嗳,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是不是也骚扰你了?”
我不想替他隐瞒罪行,点头:“是。套都拿出来了,我吐了他一身,跑了。”
付倩捂着肚子笑了很久,说:“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