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把这个摘了,丁零当啷的,吵死了。”
不仅如此,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圈粗重的银镯,走路时总会发出响声,又吵又沉。
王文才笑着摆摆手,“不可不可,这些都是祭司大人亲手做的,可保平安,长命百岁。”
萧见琛撇了撇嘴,他才不管是谁做的,他一个汉人,却穿一身苗疆人的衣裳,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更何况花花绿绿的,丑得简直没眼看。
“夫人,大人就在里头,夜里神殿不可入外人,请夫人自己进去吧。”王文才帮他开了门,指了指门内。
萧见琛侧头打量片刻,里头黑洞洞的,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光。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条大蟒,心里有些慌张,“里面是什么?屋中为何不点灯?”
“借天运不可大肆张扬,只有祭司大人才能点灯,夫人一直往光亮处走,便能走到祭司大人身边。”
萧见琛咽了下口水,一脸紧张地迈脚进门,方进了屋,便听见身后沉闷一声,再回头时,大门已经紧紧闭合。
神殿中央的花酌枝听见动静,将身前的烛台端起来,朝门口方向举着,“你来了。”
依旧是沙哑苍老的声音。
萧见琛不自在地拽拽脖子上的长命锁,慢吞吞走过去。
跪坐在地上的人穿着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如枯草一般的花白头发系成两个麻花辫,萧见琛看着那两根绑头发的花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坐。”花酌枝佝偻着肩背坐起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哦……”萧见琛在离花酌枝一掌的距离盘腿坐下,使劲缩着肩膀,生怕不小心碰到身边的人。
“为大燕借运无需你出力,你就在旁照顾我就是,若我晕倒,记得喊人。”说完,花酌枝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几乎要趴在地面。
萧见琛吓了一跳,他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往花酌枝背上拍了两下,“祭司大人,你没事吧?”
花酌枝慢慢止住咳嗽,摇了摇头,“没事。”
死不了,但借运总要付出些什么,他现在的身子跟老人无异,一呼一吸间都十分困难。
“那个……”见花酌枝这么大年纪还得为大燕借天运,萧见琛也有些于心不忍,他酝酿片刻,终于憋出几句好听的话,“祭司大人为我大燕借运,我萧见琛铭记于心,永生不忘!这份恩情,我来替大燕百姓报答大人!”
花酌枝眨眨眼,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他往萧见琛那边挪动身子,顺势把腿伸到萧见琛跟前,“那你给我揉揉腿吧,在这儿坐了太久,有些累。”
萧见琛:“……”
他看着那条横在自己眼前瘦弱的腿,双手紧紧握拳,没过一会儿,指甲便在掌心中刻下几道月牙。
两人就这么僵持起来,花酌枝不动,萧见琛也死活下不去这个手,直到安静的环境中响起隐隐约约的磨牙声,花酌枝才放过他。
“算了。”他收回腿去,摆了个萧见琛看不懂的姿势,缓缓合上眼睛,“我要在这里坐一夜,偏殿搁了竹榻,你若是困了便去睡。”
闻言,萧见琛连忙将身板挺得笔直,“我不困,我就在这里陪着祭司大人。”
花酌枝没再讲话,他闭着眼睛跪坐在地上,像是睡着一般。
没过一会儿,身侧突然响起轻微的鼾声,花酌枝睁开眼睛朝身边望了一眼,只见方才还说着不困的人竟就这样坐着睡了过去。
萧见琛塌着肩背,脑袋也使劲垂着,往东晃晃,险些摔倒,使劲抬起来,一会儿又睡得朝西歪去。
花酌枝觉得这样的萧见琛有些可爱,他望了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薄唇轻启,“娇娇。”
黑暗中缓缓爬出一条黑色大蟒,她游走到花酌枝身侧,坚硬冰凉的脑袋在花酌枝额头上蹭了几下。
“娇娇,送他去里头睡觉。”说完,花酌枝又叮嘱一句,“轻一些,别把他吵醒了。”
娇娇听懂了花酌枝的话,她吐了两下信子当作回应,然后一口将萧见琛含进嘴里,慢悠悠往偏殿爬去。
待一人一蟒消失在黑暗中,花酌枝颤颤巍巍爬起来,扶着楼梯一步步朝楼上爬去。
神殿修建得恢弘壮阔,二层三层俱是苗疆千年以来珍稀的古书与蛊虫,花酌枝来到四层,视野瞬间开阔,那像是一个木碗,边缘圆滑,碗底平整的地方有十六条相互交错的线,围成一个奇怪的图形,图形中心则摆着一张软榻。
花酌枝爬上软榻,规规矩矩躺下,缓缓阖眼。
子时一过,月华瞬间倾泻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深深覆盖,而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莹白的光粒飘忽而来,渐渐没入皮肤,原本干瘪的四肢一点点充盈起来,变得鲜活,充满生机。
翌日一早,还在熟睡的萧见琛被人吵醒,他不悦地支起脑袋,还未睁眼便埋怨一句。
“陆繁,你做什么啊?”
“夫人,醒醒。”
萧见琛一怔,迷迷瞪瞪睁开双眼,才看清来喊他的不是陆繁,而是王文才。
“怎么了?”他爬起来,挠了挠头。
“夫人。”王文才作了一揖,“天已大亮,大人差我喊夫人起来吃饭,并给夫人安排了今日的课程。”
“课程,嘶——”萧见琛抬手的动作一顿,然后按住肩头转了转胳膊,小声念叨,“昨夜是做什么了,怎么这么疼……你说课程,什么课程?”
“大人说了,既然夫人已经嫁到苗疆,那就要学着说苗疆话。”他刻意卖弄一番,“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萧见琛心里一阵憋屈,让他嫁到这边来已是天大的委屈,现在居然还要他学那劳什子的苗疆话。
“不如这样。”他跟王文才打商量,“也别教我学那苗疆话了,我教你们讲汉话如何?”
王文才疯狂摇头,“不可,不可。”
若是人人都学会了讲汉话,那他岂不是丢了这铁饭碗。
萧见琛一拧头,“我不学,我笨得很,学不会。”
“夫人,苗疆话是一定要学的,左护法已经等待夫人多时了,就别——”
“谁?”萧见琛立时醒了,追问道:“你说谁?”
“大人差左护法教夫人讲苗疆话。”
萧见琛一骨碌爬起来,迈着大步往外走。
怎么不早说!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本殿下要洗漱,还要换身衣裳,你去准备。”
“哎哎,好,好。”王文才连连答应,小跑着出去。
等萧见琛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王文才将他引至神殿二层,指了指坐在中央的花酌枝。
“夫人,那就是左护法,左护法能听懂简单的汉话,您——”
还没等王文才说完,萧见琛不耐烦地打断,“知道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然后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折扇一甩,晃着脚步走上前,又在离案几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故意咳嗽一声。
“咳。”
听到声音,花酌枝抬头看去,见是萧见琛来了,他弯起眸子,嫣然一笑。
萧见琛脚步一顿,手中的折扇也忘了扇,他站在案几前,直到花酌枝指向身边才重新动作。
“是要我坐在这里么?”
花酌枝点点头,说了句萧见琛听不懂的苗疆话。
萧见琛一屁股坐下,像是紧紧挨着花酌枝,可仔细看去,两人之间又维持着一段距离。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塔录。”花酌枝又说了一遍,然后指指两人屁股下头的小木凳。
萧见琛立时明白过来,“塔录,是凳子的意思?”
花酌枝使劲点头,耳垂上的耳饰甩来甩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萧见琛的目光被那雪白泛粉的耳垂吸引过去。
花酌枝则害羞地摸摸耳朵,他今日戴了一对小树枝的耳饰,是他亲手做的,也是首饰盒中他最喜欢的一对。
“真好看。”萧见琛喃喃道,回过神来时结结巴巴补充一句,“我、我是说,你的耳饰。”
花酌枝抿唇笑笑,然后往萧见琛跟前铺好一张白纸,粉唇一张一合,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字,写。”
萧见琛听懂了,连连点头,“知道了,你要教我写苗疆的字。”
花酌枝“嗯”了一声。
“笔呢?”萧见琛在桌上看看,“有笔么?”
“嗯。”花酌枝背过身去,从自己的小挎包里翻找片刻,果真找出一套笔墨。
他将毛笔递过去,在萧见琛伸手来接的一刹那,似有若无地,往萧见琛手心中挠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收回手去。
而萧见琛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僵着胳膊一动不动,掌心里触碰的那一点在发热发烫,几乎要把他整个手掌心给烧穿。
“嗯?”见萧见琛久久不动,花酌枝睁着天真无暇的眸子看他,那眼神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萧见琛猛地攥起拳头,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不要想太多,花酌枝这样天真单纯的人,肯定不是故意的,他怎么能用自己的恶欲去揣测别人?
“无事。”他佯装淡定,朝花酌枝笑笑,“开始吧。”
花酌枝点头,他先是拿起墨块在砚中慢慢磨着,一下,两下,柔弱无骨的手在萧见琛跟前不停转圈。
“啊!”
突然,花酌枝惊呼一声,萧见琛回过神往他脸上望去,只见花酌枝脸颊染了些墨汁,脏兮兮的,又显得人笨笨傻傻,十分可爱。
花酌枝一脸懊恼地说了什么,然后用抓过墨块的手不停擦脸,却越擦越多。
“别擦了。”萧见琛下意识伸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住了花酌枝的手腕。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花酌枝抬头看去,红唇轻启,“脏。”
要了命了!
萧见琛“唰”地松开手,他站起身,“我、我去给你打些水来。”
接着同手同脚往外走去。
等萧见琛的身影从楼梯处消失,花酌枝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认真看起来,那是一本制作精美的春宫图,上头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正在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再仔细看榻上两人的脸,赫然正是花酌枝同萧见琛,画册子的人也十分知趣,不仅标下二人名讳,还附有打油诗一首。
“深深浅浅,颠颠倒倒,欲念萧郎,却道吟长。”
花酌枝十分满意。
【作者有话说】
打油诗解读:吟长——长长的呻吟声。
作者不会说苗疆话,发音有的问的苗族朋友,大部分瞎诌的,因为这位苗族朋友也不太会讲方言。
第6章 也不知道这树结不结实
萧见琛端着小盆回来时,花酌枝脸上的墨迹已经干透,听到脚步声,他仰头看去,脸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丝毫看不出刚才还在正大光明翻看春宫图。
“给,擦擦脸。”萧见琛将帕子打湿,拧去多余水分后,才递到花酌枝跟前。
花酌枝用南疆话说了声谢谢,他接过帕子,却在左顾右盼找着什么。
萧见琛询问:“你找什么?”
花酌枝吐出两个陌生的音调,一手竖起在脸前,做了个照镜子的姿势。
“可是要照镜?”萧见琛猜测,他起身在二楼逛了一圈,却一个能照人的东西都没找见,他又走回来,正要想办法时,便见花酌枝又将帕子递了回来。
他不明所以接过去,花酌枝握上他的手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萧见琛这才明白,花酌枝的意思是要自己帮他擦,他看向后者,人已经闭上双眼,下巴微微抬起。
许是抬久了有些累,花酌枝换了个姿势,他面朝着萧见琛,双手托起下巴,就这么乖乖等着。
萧见琛使劲吞咽一下喉咙,而后缓缓抬手。
微凉湿润的帕子落在侧脸上,以极慢的速度,一下,一下,慢慢蹭着,他怕自己手重弄疼了花酌枝,每蹭两下便要停下来查看是否叫他擦破了。
“夫人——”
听见这一声,萧见琛的胳膊瞬间弹开,手里的帕子一下飞出去老远,他一屁股坐回自己本该坐着的位置,佯装无事朝声音处看去,干咳一声,“怎、怎么了?”
王文才站在楼梯上,只露出半个脑袋,像是瞎了眼般没看见两人方才还紧紧挨在一起,“夫人,祭司大人差我来问问,夫人可是学累了,可要用膳?”
“用……用吧用吧。”萧见琛翻开桌上的书,双臂交叠压在书沿,他假意学习,看了几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不识得。
这时一只素白的手从他双臂间伸出,泛着粉色的指尖点了点开头三个字,吐息如兰道:“花,酌,枝。”
萧见琛身子一僵,心虚地朝楼梯看去,那里已经没了王文才的身影。
他放心地收回目光,看着那三个字,跟着花酌枝念了一遍,“花酌枝。”
花酌枝满意地点点头,又读了一遍后,手指反过来指着自己。
而这样一来,他的胳膊就顺势挎在了萧见琛臂弯里。
萧见琛早就发现了两人姿势不对,可他不敢乱动,佯装什么都没瞧见。
“我知晓了,花酌枝是你名字,我名字……”他抓起笔,在花酌枝三个字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放缓语调教花酌枝念。
“萧,见,琛,这是我的名字。”
花酌枝嘴唇动了动,努力半天,却只吐出一个字,“琛。”
“莫急。”萧见琛又读了一遍,这次语速更慢,“萧,见,琛。”
花酌枝再次张开嘴,粉嫩的舌尖在齿间若隐若现,在萧见琛期待的注视中,他信心满满开口,“琛……”
说完一脸懊恼地捂住嘴。
萧见琛安慰道:“没关系,汉人的话是比南疆话难学,若学不会三个字,你便称呼我琛便是。”
“琛。”花酌枝笑笑,又指了指花酌枝后面两个字,他先是伸手数出十个指头,自己的不够用,便拉过萧见琛的手,一个个地,掰开八根。
早就知晓花酌枝年岁的萧见琛一看便懂,“你今年,尚十八。”
花酌枝点头。
萧见琛加上一根手指,“我今年十九,大你一年。”
花酌枝听懂了,笑得眯起眼睛,慢吞吞道:“琛哥哥。”
“扑通!”
心跳出十分明显一声,萧见琛打赌,花酌枝必定是听见了。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背对着花酌枝,猛地咳嗽一声,“既、既然如此,我虚长你一岁,你我二人又如此投缘,那往后便以兄弟相称,你喊我一声琛哥哥,我便喊你一声……喊你一声枝枝,如何?”
一声枝枝甚是暧昧,萧见琛都不敢确定花酌枝愿不愿意自己这样唤他。
“夫人!”
“……”萧见琛面色不虞看向不停打断他跟花酌枝的王文才,“又怎么了?”
王文才举了举手中的竹木托盘,“夫人,饭好了。”
“拿来吧。”萧见琛指指桌子示意他放下,多打听了一句,“大祭司呢?”
“祭司大人劳累一夜,已经歇下了。”
“好,你下去吧。”
等王文才离开,萧见琛把托盘往花酌枝面前一推,“我们一同吃吧,待会儿再学也不迟。”
花酌枝低头扫了眼,托盘中一半是中原常见的饭菜,一半则是他常吃的东西,他点点头,舀了勺汤喝。
一天的课程学下来,萧见琛没学会几句南疆话,倒是花酌枝在他有意无意的影响下,学会了不少汉话。
夜幕降临,花酌枝背起自己的挎包,同萧见琛告别,“明日,来。”
“好,明日继续。”萧见琛满目热切盯着花酌枝的背影,就在人马上要下楼时,他脑子一转,连忙跟上去。
花酌枝歪头看他,眼神不解。
萧见琛指了指外面的天色,“天黑路难,我送你一送。”
花酌枝眼睛转动几下,但没拒绝,两人出了祭司殿,沿着小路往林子里走去,没走几步,花酌枝便停下来,指着角落那座吊脚小楼,“那。”
那就是他的小楼。
萧见琛随花酌枝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常见的一座小楼,门口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不少叫不上名字的菌子。
他抬头看去,目光灼灼打量着小楼的窗和那棵窗外的树。
也不知道这树结不结实。
“琛哥哥。”夜幕中,花酌枝甜甜一笑,学着今日萧见琛教他的话,“告辞。”
“好,告辞。”
目送花酌枝进了屋,萧见琛又沿着小楼转了一圈才离开。
屋内,正在沐浴的沈碎溪同花酌枝对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花酌枝放轻脚步走到窗边,看见萧见琛离开的背影后才开口解释,“他要送我回来,我又没有自己的小楼,只好先来你这儿。”
从成为南疆大祭司开始,花酌枝便一直住在祭司殿中,而那仿佛已经成为他使命中的一部分,他被紧紧捆缚在里面,哪儿都去不了。
沈碎溪从浴桶中起身,拿过一旁的衣裳穿好,随口问道:“今日同他相处如何?”
提起愉快的一天,花酌枝打开了话匣子,平日里缓慢的语调也欢快许多,“他教我学汉话,帮我擦脸,我喊他琛哥哥,他喊我枝枝,我们一同用膳,他虽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但是身体很烫,如果能抱着他睡觉,一定很舒服。”
说到这里,花酌枝突然想起什么,他从挎包中掏出那本春宫图,翻到最后一页,走到沈碎溪跟前,语气认真询问道:“碎溪,你看这里,为何我的肚腹如此涨大?”
沈碎溪一开始没明白花酌枝什么意思,他扫了眼册子,才惊讶发现上头画的居然是花酌枝同萧见琛。
他神色复杂挪开目光,“这就是你差人画的春宫图?”
“是呀!”花酌枝把册子一合,给沈碎溪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如何?这个画师可是我千挑万选才找到的。”
沈碎溪绷不住笑起来,他指尖挑到最后一页,仔细端详片刻,“这画师的确功夫了得,若我没猜错,你这腹中,应当全是龙/////jing。”
花酌枝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有这么多?”
“一般人自然不会这么多,但这是春宫图,岂不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花酌枝若有所思点点头,解去疑惑,他将册子重新放进挎包中,万分珍惜地拍了拍,“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还要为大燕借运。”
沈碎溪弯腰穿上鞋子,“我同你一起去。”
花酌枝拒绝:“今夜你不必过去,有萧见琛陪我,你放心就是。”
沈碎溪勾唇一笑,“我知道,我不去祭司殿,我找一找王文才,要他替我传个话。”
“好。”花酌枝没往别处想,同沈碎溪一起出门。
送完花酌枝,萧见琛先是回自己的吊脚小楼睡了一觉,睡得正香时,陆繁将他喊醒过来,“殿下,殿下,殿下醒醒。”
萧见琛睁开一只眼看他,不悦道:“做什么?”
“殿下。”陆繁指指等在门口的王文才,“大祭司让你过去。”
“……”萧见琛反应片刻,才不情不愿睁开另一只眼,“怎么今日还要去啊?”
王文才赔笑解释一句,“祭司大人吩咐了,往后只要是替大燕借运,夫人都要在旁照顾,什么时候不用借运了,便不用照顾。”
陆繁凑近了劝道:“殿下,为了大燕百姓……”
为了大燕百姓,萧见琛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我这就去。”
他接过王文才准备的新衣裳,闭着眼穿好,又拎着一大串叮叮当当的饰品,三两步便下了楼,往祭司殿跑去。
等萧见琛走了,王文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任务在身,他走到陆繁身边,压低嗓音开口,在陆繁看来,那样子好像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文才:“陆公子,我们右护法沈大人说,邀您今夜去他的小楼,共度春宵。”
陆繁:“……”
果真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义正严词拒绝:“你们右护法可是想多了?我陆繁顶天立地!岂是像你们南疆那样随随便便之人?”
王文才连连“哎呦”几声,“陆公子,我就是替我们沈大人传个话,沈大人还说了,若陆公子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
说罢,他给陆繁指了指方向,“祭司殿西边第一座小楼就是,全看陆公子意思。”
陆繁直截了当把人赶出门,“滚!”
许是陆繁的模样太吓人,王文才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逃出去。
而夜至三更,沈碎溪的吊脚小楼下头,一脸正气的陆繁使劲捏着手中香囊,目光盯着楼边的树。
也不知道这树结不结实。
【作者有话说】
树:我招你们惹你们了?
管他结不结实,现如今哪管得了那么多?
陆繁把香囊往怀里一塞,掀起衣裳下摆往腰封中一掖,像只灵活的猴子,三两步就爬了上去。
沈碎溪笃定陆繁会来,他正在屋中准备东西,二层的窗却突然发出几声细微响动,他目光一沉,捏起一柄羽刀,放轻脚步走到窗前查看。
“笃笃——”
这次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在敲窗。
陆繁一手抓着树枝,一手伸长了去敲窗,敲了半天才把窗给敲开。
沈碎溪蹙眉盯着陆繁,“好好的门不走,为何爬窗?”
陆繁自然听不懂沈碎溪的话,他从窗中翻进,双脚落地时发出沉闷一声,而后他立马探出头去查看一番,又鬼鬼祟祟将窗合紧。
沈碎溪:“……你怕什么呢,外头有人追你?”
陆繁木着脸站在窗边,双腿并拢,胳膊紧紧贴在身体两侧,闻言摇摇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沈碎溪也听不懂,他往床沿一坐,朝陆繁勾了勾手指头,桃花眼弯起,笑的像只得逞的狐狸。
“过来,本想过段时间再找你的,但有点等不及了。”
虽语言不通,但陆繁看得懂沈碎溪动作,他走上前,在离后者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然后严肃地板起脸,“我来不为别的,是想告诉你,我们汉人讲究的是三媒六聘,像你这样,是万万进不了我陆家大门的,我们……我们不如从头开始,慢慢了解唔——”
沈碎溪等不及陆繁的长篇大论,他起身踮脚,偏头往陆繁嘴角亲了一口。
“……”陆繁没想到沈碎溪会这样主动,他一张脸迅速涨红,直勾勾盯着沈碎溪的嘴唇,眼睛里头满是不敢置信。
看着陆繁这样反应,沈碎溪鼻腔溢出一声满意的轻笑,“我看人向来准得很,果真是个雏儿。”
说罢,他再次踮脚,探出一小截舌尖,沿着陆繁的唇缝细细舔弄,唇舌相触间,发出暧昧黏腻的啧啧水声。
陆繁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已经叫沈碎溪勾得失了理智,他急促喘息几口,赤红着双眼伸出双臂,将沈碎溪从平地抱起,压倒在大床上。
方才还像块木头的人反客为主,虽没做过这档子事,却无师自通,粗粝舌尖死死抵在沈碎溪的软舌上,把身下人亲的喘息不止。
“唔——”沈碎溪嘴角吃痛,一把薅起陆繁脑后的头发,目光凌厉,“你属狗的?”
陆繁看着沈碎溪破了个口子的嘴角,嘴唇嗫喏几声,“抱、抱歉。”
他还不知如何表达情欲,可身体中总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他想把沈碎溪揉碎了塞进自己胸膛里,想把人吞吃入腹,收不住劲又无法宣泄,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便咬了下去。
沈碎溪伸出嫣红舌尖,舔去唇角的血珠,骨节分明的双手沿着陆繁胸膛上下抚摸片刻,最后抓着陆繁的衣领,将人重新拽回来。
“别急,今晚我就好好教教你。”
“慢——”沈碎溪发出一声痛呼,他毫不客气抬起腿,一脚踹在陆繁肩头,可陆繁愣是硬生生接下他这一脚,纹丝未动。
沈碎溪没遇到过如此蛮横莽撞的人,他破口大骂:“你这莽夫!”
但凡陆繁能听懂一句,多少能怜香惜玉点,可沈碎溪的话在他耳中变成了一串无意义的叫声,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动作愈发粗暴起来。
“你是地里拉犁的牛投生么?”
“见了骨头——就呃——就不要命的狗!”
“滚……”
沈碎溪骂骂咧咧半天,终于没了力气,干脆闭嘴享受。
见身下人没了声音,陆繁半支起身子,他看着双手瘫软双目涣散的沈碎溪,才惊觉自己把人弄得狠了。
“你……你没事吧?”他问了一句,目光扫过沈碎溪身上星星点点的红印。
太破碎了。
沈碎溪这会儿刚刚得趣,他摸摸陆繁的手,有气无力道:“继续。”
陆繁受到鼓励,信心满满压回去。
一直到天边蒙蒙亮,陆繁才不情不愿停下,他赤着身子下床,烧了壶热水回来,浸了温热的帕子帮沈碎溪擦去身上污浊。
“天马上要亮,我得走了,贾方正说过,来你们小楼,得天黑后上门,天不亮就得走。”说完他一拍脑袋,满脸懊恼,“坏了,昨夜我忘记在窗外挂东西了。”
沈碎溪伸着腿享受陆繁的照顾,一张嘴,嗓子哑得不像话,“昨夜念你是个雏儿,便由着你去了,若下次再如此莽撞,你就摘了那玩意儿去祭司殿伺候吧。”
他是要找陆繁伺候,而不是伺候陆繁,念在陆繁是头一回他便忍了,下次再教也不迟。
更何况……到后头时的确不错。
陆繁给沈碎溪倒了碗热水放在床边,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你喝些水,我先回去一趟,午时我来给你送吃的,我方才看过,你那里……”
他脸上露出一个不自然的表情,“那里不太好,还是不要乱动,好好休息。”
沈碎溪一扯被子盖过头顶,沉闷的声音从被子下头传出,“快滚吧,我要睡了。”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天边已经大亮,陆繁整理好自己,别别扭扭走到床头,他掀开被子,红着脸往沈碎溪唇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