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垃圾养你啊!小哥哥!—— by秃子小贰
秃子小贰  发于:2024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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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罚室就是间几平方的空屋子。门被打开后,沈蜷蜷自己走了进去,挑了个他熟悉的墙角蹲下。
管理与他对视了几秒,语气冷冷地道:“因为你违反院规,所以要被关到中午,两个小时后放你出去吃午饭。”
“哦。”沈蜷蜷应声后才反应过来,眼睛顿时一亮:“吃午饭?我能吃午饭?”
管理没有理他,只伸手关上门,沈蜷蜷急忙冲去门边,将嘴贴到缝隙上:“我能吃午饭吗?我是不是能吃午饭?”
管理没有应声,但一直跟在后面的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地回道:“是的是的,能吃午饭,我们也听见了。”
“走走走,全都回去,谁再站在这儿就和他一起关着。”管理开始驱赶。
既然能吃午饭,沈蜷蜷也就重新有了精神,回到自己的墙角坐下,打开了那个方铁盒。
铁盒里的东西很乱,是他刚才在被管理抓走之前,从路面上争分夺秒捡回来的。他将那些包装纸和小勺小瓶整理好,开始数玻璃球。
“一二三一……一二三一……”
沈蜷蜷不死心地数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自己还少了个二和三。
他沮丧又难过,盯着方盒看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将屋内唯一的凳子搬去墙壁小窗下,站上去,扶着窗户铁栏看外面。
从这里能看到福利院外的道路,他琢磨着等惩罚结束,再悄悄溜出去,去刚才摔倒的地方找他的玻璃球。
沈蜷蜷想到这里,也就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个人。那个长得很好看,又对他很好很好的云巅大孩子。
沈蜷蜷最怕的不是管理,而是院里的大班生。
大班生会抢小班生的好东西,会打骂他们,还威胁他们不准告诉给管理。
虽然这样的大班生不多,更多的大班生是无视他们,但也从来没有谁能把吃的送给他,还有布带带。
沈蜷蜷伸手进衣兜,拿出了那条长长的细窄领带。
他没见过这样细腻光滑的布料,还有着动人的花纹。他伸出手指,珍惜地轻轻摸了两下,又贴在脸上蹭了蹭,感受那柔软的触感。最后挂在自己脖子上,再绕了好几圈。
丝质领带贴在肌肤上,带着些许微凉,但沈蜷蜷却觉得身体都变得温暖起来。

沈蜷蜷戴着他的领带在墙角玩弹珠,不时拉开衣兜去嗅闻巧克力的甜香。他已经吃了一个,剩下的舍不得,要留着慢慢吃。
外面突然传来细小的啜泣声,他好奇地踩着凳子往外看,看见一个光头小孩儿蹲在窗外,将脸埋在腿里哭。
那小孩儿哭得很伤心,肩膀都在抽动,沈蜷蜷瞧着瞧着便开口问:“你在哭什么?”
小孩儿吓了一跳,倏地转身看过来。沈蜷蜷端详着那张慌乱的脸,认出这是早上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因为脑袋上长了虱子,管理就把她给带走了。
“你头发呢?”沈蜷蜷震惊,“被虱子吃光了吗?”
“不是,是被剪掉了。”小女孩垂下头,泪水挂在她尖细的下巴上。
沈蜷蜷有些了悟:“你不想剪头发?”
小女孩很轻地点了下头。
“我也不想剪头发,上次大家都在剪的时候,我就藏起来了。”沈蜷蜷语气变得有些神秘:“你知道我藏在哪儿的吗?”
小女孩翕动嘴唇:“你藏在哪儿的?”
沈蜷蜷也放低了声音:“我藏在后院的。”
“后院有鬼的。”
“我没见到鬼,如果有鬼来,我就抓住他。”沈蜷蜷将两只手伸出窗栏,左手假装揪住了什么,右手朝着小女孩凌空抓了一把,“他要敢咬人,我就把你头上的虱子抓到他脑袋上去。”说完又竖起眉头冲左手喊:“你还要动是不是?承认错误比谁都快,脸皮比谁都厚,怎么罚都不怕,虱子你怕不怕?”
小女孩被逗得含着眼泪笑,接着又道:“你不要在我这儿抓虱子,我洗了头,又剃掉了头发,现在没有虱子了。”
“哦,那就把鬼摔死吧。”沈蜷蜷将左手往地上狠狠一掼。
两个小孩隔着窗栏笑,小女孩自我介绍:“我是小一班的柳四斤,你叫什么?”
“我叫沈蜷蜷。”
“哪个班的?”
“小一班的。”
柳四斤愣了下:“可是我没在班上见过你呀。”
“哦,那我就不是小一班的。”
“那你是小二班的吗?”
沈蜷蜷从来没注意过自己是哪个班的,便挠了挠脸:“嗯,小二班的。”
“沈蜷蜷,我们做朋友吧。”柳四斤刚说完这句,神情又有些迟疑,“……可是我姐姐不让我和臭男人玩。”
沈蜷蜷爽快地道:“那我们都不和臭男人玩,我们一起玩。”
“好。”
既然柳四斤是新朋友,沈蜷蜷便摘下脑袋上的帽子:“我把我帽子借给你戴两天吧,只借两天。”
这帽子是他从垃圾场里捡到的宝贝,整个福利院只有他才有。
柳四斤打量着那帽子:“不好看,我不戴。”
沈蜷蜷将垂在耳侧的两片拉到头顶,“怎么会不好看呢?不光能系在下面,还能系上去,挡住你的光脑袋。”
柳四斤盯着他看了两秒:“算了,我还是就这样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柳四斤目光落到沈蜷蜷胸口,惊叹道:“你的围巾好好看啊。”
沈蜷蜷低头看了眼:“这个布带带是围巾吗?”接着得意地挺起胸脯:“这个我不会借给你,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谁送给你的?”
沈蜷蜷刚想说云巅大孩子,但话刚到嘴边又顿住。
“哥哥。”
然后这个词就这么冲口而出。
他说完后便有些心慌,但柳四斤追问:“你的哥哥吗?”
他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低头看着自己的围巾,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嗯了一声。
“那你哥哥好好哦。”
沈蜷蜷依旧没做声,但呼吸变得急促,眼里也渐渐亮起了光彩。
哥哥,哥哥……
他在心里不停默念这个词,只觉得每念一遍,这个词便动听一分,心头的热浪冲上头顶,激得他鼻尖都隐隐发酸。
他突然抬起头,声音重重地冲着柳四斤道:“我的哥哥好好哦,是他送给我的,他送我围巾和吃的,只有我的哥哥才会送给我。”
这话虽然对着柳四斤在讲,却像是讲给他自己,而且也让他再没了犹豫,开始滔滔不绝。
“我哥哥很高,比我们福利院的大孩子都要高,我看他要这么看。”沈蜷蜷脑袋往后仰,身体也一直向后弯,直到柳四斤提醒道:“你要摔了。”
沈蜷蜷抓着窗栏直起身:“他长得很好看,比我们福利院的大孩子都要好看,他,他……他脸上都没有红的,很白,就像墙壁这样白,这样平。”
福利院小孩到了这个季节,脸上都会有皴起的干皮,顶着两团红脸颊。
“不,他的脸比墙壁还要平。”沈蜷蜷盯着旁边墙上的小坑眼。
柳四斤和他的理解不同:“那么平啊,那他没有长鼻子眼睛吗?”
“有啊,他的鼻子眼睛都很好看。”沈蜷蜷伸出一根手指戳自己的脸蛋,“是这里平。”
柳四斤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是看着滑滑的那种平。”
“对,就是那种。”
“那你哥哥在哪儿呢?”柳四斤非常好奇。
沈蜷蜷这次没有做声,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看着那条空荡荡的道路。
片刻后,他开口道:“我哥哥没在这里,他是云巅的孩子,但是他会来看我的。”接着又重重点头,“嗯,他会来看我的。”
褚涯已经坐在回家的汽车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个身份,成为了深渊艾萨拉特区天使福利院某个六岁小孩的哥哥,只看着车窗外的天空。
云巅的天空虽然也一片灰暗,但和深渊看天时的浑浊厚重不同,隐约能感受到日光,带着几分亮度和通透。
这座浮空城市的主体结构为金属,呈梭子长条状,由两端的巨型悬浮器撑在空中。虽然面积和一座正常城市相等,但一大半地面都是粮食生产基地,剩下那一小部分要容纳几十万人和其他设施,所以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分外珍贵。
道路不但狭窄,还分为三层,上面两层分别为相反方向的单行车道,底层街道则供行人通行。而路旁的密集建筑直直插入高空,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褚涯他们这辆车行驶在最顶层路面上,因为白天光线也不太好,所以路旁的那些楼房里灯光闪耀。
他透过道路隔离金属网,看着那些楼房的二层窗户。
十平方不到的房间门口挂着数个公司的招牌,数个业务员挤在一起和各自的客户通话。
医院的病床也是上下床,护士降低了上床的高度,方便挂着吊瓶的病人能躺上去,再将上床升高。
逼仄,压抑,拥挤……
他突然觉得自己生活的云巅比深渊也好不了多少,深渊虽然寒冷潮湿荒芜萧瑟,也全靠云巅供养,但至少没这么拥挤。
那个望着别人背影哭的脏小孩儿,如果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云巅,一定会很失望吧。
褚涯正靠着椅背胡思乱想,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像是某处发生了爆炸,又像是楼房发生了坍塌。
前后响起的一片刺耳刹车声里,司机也猛地踩下刹车,褚涯身体前冲,又被安全带扣回座位。
“褚公子你没事吧?”停下车后,司机第一时间转身询问。
褚涯扶着车门摇头:“我没事。”
行进中的汽车都连接停下,褚涯按下车窗,听见底层街道上传来惊慌的喊叫声,行人们正在四处奔跑。
他看见那些汽车车窗里都探出脑袋,同他一样满脸茫然。道路两边楼房里的人也在互相询问,显然也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高空很快就传来隆隆直升机响,同时还有扩音器的喊声:“白堡逃脱了一名重刑罪犯,携带手提迫击炮,有着超高的战斗力和严重暴力倾向。他此刻正在这条街,所有人不要离开房间,室外的人就近寻找藏身点……”
楼房之间的距离狭窄,直升机不能下降,只能在空中盘旋。但扩音器的尾音还未散去,前方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枪声迅速接近,一颗子弹呼啸着从褚涯的车顶掠过,还有几颗流弹击中不远处的路面上,飞溅起碎石。
司机立即变得紧张,脸色发白地去看褚涯。
褚涯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从小被送入军校训练,此时倒比成年人镇定得多。
其他车上的人慌了神,纷纷下车,顺着三层道路往后跑,想找个缺口离开路面。但褚涯瞧见道路后方已被一道钢闸门封锁,知道现在贸贸然下车,不但没法离开,还容易被流弹误伤。
“就在车里,不要下去。”褚涯吩咐司机。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速度极快地在车顶上纵跃奔腾,将那些在地面上惊慌奔走的人抛在身后。而那人也是火力集中点,经过的区域迅速增添了不少弹坑。
“啊!”有人痛呼着捂住胳膊,显然是被流弹误伤。
直升机里的扩音器声音大喊:“都趴下!不要跑动!都趴下!”
车顶上的人迅速接近,褚涯看清了那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形瘦削,脸色苍白,肩膀处有伤口流着血,将他那类似病号服的灰色上衣都染成了深色。
男人分明也发现了前路被堵死,突然从车顶上跳下地,往前冲出几步后,躲在了路旁的一根金属灯柱后。
那金属灯就在褚涯这辆车的旁边,距他们不到两米。司机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褚涯也屏住了呼吸,慢慢伸手抓过座位上的皮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防身匕首。
那男人背靠电线杆喘着粗气,没受伤的那边肩上还扛着一把手提迫击炮。褚涯盯着他,发现他头上方的楼房高墙上,几名特种兵正抓着绳子往下滑。
那几名特种兵的动作迅速,很快就滑到了五层高度。男人似乎并没有抬头,但他身旁的一团黑影却突然动了起来,并跃上墙壁,朝着特种兵的位置移动。
褚涯一开始便发现了那团黑影,一直以为那是什么倒影,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现在才发现那黑影竟然是立体的,在墙上攀爬的动作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
“叔,你看见了吗?”他立即小声问司机。
司机紧张得说话都在结巴:“看,看见了。”
“你也看见了那团黑影?”
“什,什么?”
褚涯只怔了一秒,便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一只量子兽!
哨兵或是向导处于分化期时,因为精神力波动,偶尔也能瞧见别人的量子兽。只是看不清量子兽的完整形态,过程也很短暂。
他心里暗暗惊讶,想不到这男人居然是一名哨兵或是向导,而且还是被关在白堡里的重刑犯。
楼房墙上响起了枪声和惨叫,那猴子黑影左右扑挠,几名特种兵都捂着眼睛,被腰间的绳子快速拉上屋顶。
前方路被堵住,后方的士兵正在靠近,子弹击在男人背靠的路灯柱上,不时溅起火花。
褚涯依旧坐在车里,看见男人突然冲向路边,爬上路边的隔离金属网。而那只猴子黑影就替他挡着子弹,头顶上方也腾起细微的黑烟。
他拍打如墙体般坚固的玻璃,并对着里面惊慌大叫的人喊道:“别怕,我不会杀人,我只是要逃命,开开窗吧,让我进去。”
楼里的人没谁来开窗,都吓得往门外逃,男人只得咬咬牙:“那你们快出去,我要开炮了。”接着便滑下隔离网,退后几步,朝着前方举起了迫击炮。
可他还没按下发射键,身体突然一震,两只手软软垂下,迫击炮也掉在地上,一直滚到了褚涯这辆车旁。
褚涯看见那团猴子黑影挡在男人身前,如临大敌般举起双爪。而一条绳状黑影从车窗前飞过,迅速缠上了猴子身体,如同蛇类缠住了它的猎物。
又来了一只量子兽!
猴子黑影和蛇类黑影在地上扭打翻滚,男人却像是遭受了什么看不见的攻击,捂住胸口慢慢跪在地上,扑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那只猴子也化成一团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中。
几名士兵迅速冲过来按住男人,用枪口抵着他的脑袋。
“不准动!再动就开枪了!”
男人没有挣扎,侧脸挤压在冰冷地面上,目光正好和坐在车内的褚涯对视。褚涯看见那双灰蒙蒙的眼里淌出一行泪水,眼底也全是绝望。
“把他带回去。”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褚涯转过头,看见半个小时前和他在图塔外分开的顾麟走了过来。
顾麟没有看见褚涯,只神情阴沉地走到男人身旁,突然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正中男人心窝,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又咳出了一口鲜血。
顾麟喘着气,转头和身旁的一名高瘦军官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褚涯耳中。
“……之前没有抓住,让他在外面躲了一周,结果已经突破了……突破了的就没用了……先带回白堡吧。”
顾麟转身离开,士兵们架起那男人跟上。褚涯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做声,司机以为他没认出来人,便在旁边提醒:“褚公子,那是顾上校,不打个招呼吗?”
褚涯沉默几秒后:“不了,反正刚分开,我们现在回家吧。”

一场事件有惊无险地平息,道路很快恢复通行。司机开着车行驶在单行路上,还在说着刚才的事。
“那是从白堡逃过来的重刑犯,难怪是顾表少爷来抓的人。”
莫尔纳民众国的前身是分处于大陆的七个势力,后面由于瘟疫横行,人口大量减少,如今的莫尔纳政府军名存实亡,掌握军事和政治的只有两股势力,分别是日灼会和晨星会。
褚涯的父亲褚诚煜是晨星会的会长,也是竞选这一任总理的候选人。
现在资源短缺,两股势力都在争夺重要机构,互相都咬着不放,谁也不松手,有些机构便两会共同进驻,双方各派人手。所以莫尔纳政府看似由政府军掌握,实则人员各自有主,分别都是日灼会和晨星会的人。
顾麟作为褚涯父亲的亲信,便进入了白堡这种双方争夺的机构,成为了政府军的一名上校,也是关押重犯的白堡负责人。
褚涯这次去深渊,跟随的就是政府军官员,但其中一半都是晨星会褚诚煜的人。
褚涯坐在车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他想象中那些被关押在白堡里的人,都长着一张穷凶极恶的脸。可那男人长相普通,毫无攻击性,要用迫击炮轰开窗户时,还让里面的人退后一些,免得被伤着了。
但犯下重罪的人才会被关进白堡这样的牢狱,可见他并不如表现的那样老实,好人坏人是很难通过一件事分辨的。
褚涯又想起顾麟的话。
听上去那男人是逃出白堡后才突破,时间还不到一周,但他说的突破了就没有用了是什么意思?
有用和没用指的是什么?
褚涯的胡思乱想中,车辆离开了商业区。两旁的高大建筑全都没有墙身,层层只用圆柱支撑,在高压钠灯的人工日照下,可以看见每一层都种植着稻麦玉米等作物。
这一大片区域为种植基地,这些楼房都是种植楼,但总算给这座钢筋城市增添了绿色。
种植基地也被称为富人区,因为种植楼之间见缝插针地竖着一些住宅楼。这些房子开窗便可以见着绿色,虽然全是玉米杆或是土豆苗,却价格高昂,只有达官显贵们才能住在其中。
褚涯的家也在其中一栋。
他按下车窗,让带着植物清香的味道飘进车内。轿车从匝道离开了三层主道,拐入右边一条狭窄车道,在两旁的玉米杆里穿行,停在了一栋住宅楼前。
褚涯下了车,司机便将车停去地下停车场。
所谓的地下,其实是承托着云巅的特殊金属体为中空结构,整个空间也被利用上,有着各行各类的工厂以及停车场。
褚涯进入最右边的私人电梯,直达这栋楼的最顶层。
电梯门开,正对着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名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欣喜地叫了声:“小涯。”
“妈妈。”
褚太太站起身迎上去,拉着褚涯看:“还习惯吗?”
“……我就在深渊呆了一个晚上。”
“你吃过分化期稳定剂了吗?有没有身体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吃过的,没有觉得不舒服。”褚涯拉住褚太太的手捏了捏,“爸爸在家吗?”
“刚刚才离开,说是去参加个什么紧急会议,要很晚才会回来。吃饭了没有?”不待褚涯回答,褚太太又了解地道:“肯定没吃,我让阿沁给你做点吃的,等你洗完澡,时间就刚好。”
褚太太去了厨房,褚涯便站在玄关处,脱掉自己的西装,连着大衣一起放在换鞋凳上。他只穿着衬衣,一边匆匆往自己房间走,一边大声道:“沁姐,我换下的衣服洗干净后还要消毒。”
“我知道的。”女佣阿沁在厨房里回应。
褚家有上下两层,卧室在二层,褚涯上楼进入自己房间,先冲了一遍淋浴,接着再泡进浴缸。
热水漫过身体,暖意熨帖四肢百骸,褚涯想着母亲的话,觉得父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这段时间也太忙了些吧……
午饭铃响起时,沈蜷蜷终于被管理放出了惩罚室。他心急火燎地将铁皮盒藏到后院老位置,接着又冲向了食堂。
食堂里还没开始分餐,已经排起了几条队伍,每队前方有两个装着午餐的铁桶。他正要冲进去,却被门口的执勤大班生给拦住。
“你太脏了,不准进去,先去把脸洗干净。”大班生道。
沈蜷蜷眼睛盯着那两只铁桶,伸手在脸上呼噜了几下:“好了,我洗干净了。”
大班生瞧着他那比刚才更脏的脸,立即转身:“报告管理——”
“我去洗,我马上去洗。”沈蜷蜷不敢再敷衍,迈动两条小短腿,一阵风地冲向了走廊尽头的水房。
水龙头里流出的依旧是冷水,但比清早时的温度高了不少,沈蜷蜷摘下帽子和领带,撸起袖子将脸和手都仔仔细细洗了一遍,出现在墙上镜子里的,终于是个白净漂亮的大眼睛小男孩。
沈蜷蜷这次顺利地进入了食堂,并找到了小班队伍。他看见林多指站在队伍最后盯着自己,便走过去排在他身后。
“你是黑团团被管理发现了,然后关起来了吗?”林多指有些紧张地小声问。
“不是,黑团团我藏着的。”沈蜷蜷指了下自己衣兜,“我是跑出去跑进来又跑出去,在大门外被抓住了。”
既然提到巧克力,他又忍不住埋下头去闻衣兜,林多指也凑过来闻,他立即按住衣兜侧过身:“你闻你自己的呀。”
“我的放在床下面的。”
“那你把味儿给我闻光了怎么办呢?”
林多指便没有再闻,问道:“你为什么跑大门呀?你钻洞就不会被抓的。”
沈蜷蜷也有些后悔,只闭上嘴不吱声。
“沈蜷蜷。”旁边有人喊,沈蜷蜷转过头,和隔壁队伍的柳四斤打了个招呼:“柳四斤。”
“你过来站我这里吧。”柳四斤指了指自己身旁。
沈蜷蜷问林多指:“我们过去吗?”
“她是谁呀?”
沈蜷蜷还没回话,站在柳四斤身后那名年纪稍大的光头女生就拍了她一下,气冲冲地道:“不准和臭男人玩。”
柳四斤不敢再说话,沈蜷蜷转头盯着林多指:“她们不和臭男人玩,那你不能过去了,我一个人过去。”
林多指不太高兴:“我上周才洗了澡的,我才不臭,你都好久没洗澡了。”
沈蜷蜷满脸震惊:“可是我刚洗了脸的呀,你都没有洗脸,我也不是臭男人,我是臭小孩。”
“那我也是臭小孩。”
两人都提高了音量,前方队伍里站着名个头挺大的小班男生,突然便转过身,两手在鼻子处扇着风:“臭死了,你们两只臭虫,真恶心,恶心死了。”
“你才臭虫。”林多指还嘴。
男生竖起自己的手:“你是个怪物,你有六个手指头,怪物臭虫。”
林多指便不再吭声,只将自己的左手背在了身后。
沈蜷蜷立即去看大班生队伍,目光逡巡几遍后没有发现危险,便冲着男生做鬼脸,捏着嗓子道:“屎壳郎,屎壳郎,王柱生是把屎拉在裤子里的屎壳郎。”
王柱生如同被戳中死穴,一张圆脸涨得通红,突然就转头冲着打饭的地方喊道:“哥!”
前方站着几个值周大班生,其中一名个头高壮的大班生看了过来。
“干嘛?”
“哥!他骂我是屎壳郎!”
沈蜷蜷没料到王柱生他哥居然在这里,人顿时愣住。他木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王柱生哥哥将饭勺扔在桶里,朝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蜷蜷,蜷蜷……”林多指也吓得说话都在抖。
王柱生哥哥走到沈蜷蜷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沈蜷蜷不敢反抗,双脚离地地垂在空中,身体笔直,双手也贴着腿侧。
管理就站在不远处,王柱生哥哥并不敢做什么,却也满脸凶狠地道:“你再骂我弟弟,我就弄死你。”
沈蜷蜷依旧呆呆地看着他,王柱生哥哥便将他墩在地上,又推了一把:“滚!”
沈蜷蜷踉跄着摔进了队伍,帽子也掉在地上。所有小班小孩都不敢动,他也保持着趴地的姿势不敢起身。直到王柱生哥哥转身离开,柳四斤和林多指才将他拉了起来。
“我要给管理告。”沈蜷蜷低头摸着自己手背上的一道擦痕。
旁边一名小孩劝道:“别告,告了你会挨他打的。”
沈蜷蜷并不是第一次被大班生收拾,也因为告状吃过亏,所以不会真的去告状,只眼睛红红地捡起棉帽戴上。
“他已经走了,没事了。”
“王柱生的哥哥打人可疼了,我还见过他打大班生。”
“他好凶的,大班生也打不过他。”
忙碌的管理抬起头,见几个小孩围在一起,便拿尺条敲身旁的桌子:“你们几个在做什么?好好排队,不要说话。”
小孩们重新站好,沈蜷蜷抬头看向前方,看见王柱生正看着他幸灾乐祸地笑,还对着他做口型:“臭虫,臭虫。”
沈蜷蜷假装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满脸无所谓地转着头看四周。
只是他实在是难忍心头的委屈和伤心,便转过身假装和林多指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林多指一个劲儿的小声安慰:“你别哭了,别哭了,我等会儿给你闻我的黑团团。”
沈蜷蜷抽噎着出声:“……我,我自己有。”
他伸手去摸衣兜,手指却触碰到一块柔软光滑的布料。他轻轻揉捏着那块布料,又将它紧握在掌心,心情似乎好了些,也终于没有再哭。
沈蜷蜷胡乱抹了把脸,对林多指道:“我哥哥以后会帮我打回来的。”
林多指先是哦了一声,又有些茫然:“你有哥哥吗?”
“有。”沈蜷蜷斩钉截铁地回道:“他打人很凶,一二三个大班生都打不过他!王柱生他哥也打不过他!”
“我不知道你有哥哥啊。”
沈蜷蜷想说他就是给我们黑团团那个云巅大孩子,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没有说出口。他手指在衣兜里摸着那条领带,沉默了好几秒后才肯定地道:“我哥哥在云巅,他要以后才会来找我。”
林多指没有怀疑:“那他会帮你打王柱生他哥吗?”
“会,他会把王柱生他哥按在地上打个稀巴烂,王柱生的哥哥就呀……呀……”沈蜷蜷举起手,学着人原地扑腾,“他想爬起来,但是我哥哥已经把他打了个稀巴烂。”接着横眉竖目地指着地板:“我哥哥说,你再打我弟弟,我就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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