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亭边查看窗楞子,边道:“回头我再添俩红包封给你,到时候你和谢队结婚,这些钱、包包、衣服、首饰什么的,就权当我们婆家人给你的彩礼了。”
“……为什么一定得我入赘啊?”宗忻不以为意,“我们俩要是结婚,那也是谢遇知上门,跟我一起住单位分的房。”
苏韫亭回想了下当初谢遇知父母参加他和秦展婚礼时候,还真说过要把谢遇知嫁出去的话儿。
“也对。”
他回答完,还自顾自的点点头,肯定了宗忻的说法。
“等下,这是……”
宗忻忽然看向苏韫亭这边,放大了瞳孔。
苏韫亭顺着他偷过来的目光,转头看过去……
一道刺眼白光直照过来,两人下意识抬手去挡眼睛,只一瞬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听,第十五次钟声响了。’
那声音很轻,却一直在响,在心里某个地方,不停地萦绕着。
妈妈……妈妈……
哗哗哗……
宗忻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恢复知觉的同时耳边响起了流水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缓缓睁开眼。
一群七八岁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齐刷刷围着他,居高临下探头探脑。
“我这是……”
彻底清醒过来的宗忻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小区的小广场上,眼前环境看着陌生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好像有点熟悉,只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叔叔,你怎么躺着啊?哪里不舒服吗?”
小朋友说着一口|川一普|,模样很担心。
宗忻坐起来挠挠头,刚想说话,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他回头,正对上苏韫亭那张拽的二五八万的帅逼脸。
苏韫亭不等他反应,二话没说劈头盖脸道:“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我吗?怎么到处乱跑,又不认识路走丢了怎么办?快起来。”
宗忻被他说的有些迷糊,以为苏韫亭发烧了在说胡话,不以为意道:“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记得有道白光刺过来,然后抬手挡了下眼睛……”
他忽然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现在居然是白天!
苏韫亭抱臂,一副‘明白了吧?’的表情看着他。
“这里是……”
二十多年前的三川。
“有没有有一种捅开了世界次元壁的荒唐感?”苏韫亭跟在宗忻屁股后边亦步亦趋,“我可是花了十几分钟,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闭嘴。”宗忻给他气得牙疼。
“我是说啊,你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反应挺迅捷的。但是啊,但是……”苏韫亭加快步伐拦住他,“你确定这里真的是三川中心小学家属院吗?”
“我确定!”宗忻推开他,继续往三楼走。
苏韫亭抱膀子原地沉思片刻,一抬头,宗忻已经在敲301入户门了。
“哎————你干嘛?你……”苏韫亭赶紧追上去,制止道,“就算你确定这里是三川中心小学家属院,怎么确定这就你家啊?怎么确定,你爸妈这时候就已经在三川了,还住在这里啊?”
“我不确定。”宗忻诚实地看他一眼,继续敲门。
苏韫亭扶额,自言自语碎碎念叨:“怎么回去还是个问题呢,头一次给人当保镖就开启了时间溯源,这可不是一个小老婆爱车能打发的任务,要是侥幸能回去,老子非得找谢遇知那小子加工钱不可。可万一要是回不去给困在二十年前了,那……”
那他们家老秦就丢了媳妇要守一辈子寡,做个孤苦伶仃的可怜鳏夫,多不值当啊。
他看看眼前如花似玉的美貌青年宗忻……
对,还有谢遇知,这回也没媳妇了。
宗忻连着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回应。
苏韫亭半倚着楼梯扶手,盯着入户门略微眯起眼睛:“盛队,你果然敲错门了吧?”
宗忻没有回答,不死心地又敲了几次,依旧没有人开门,不由有些失落。
苏韫亭瞟他一眼,觉察到宗忻情绪低落,赶紧笑着安慰:“可能是出门了还没回来,咱们在这儿等着吧。”
宗忻什么都没有说。
可能是真的说不出来话了吧,无精打采的。
苏韫亭揣着裤袋在门口溜达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转而又去了楼上。
宗忻坐在台阶上,时不时抬头看看301入户门,十字交叉紧紧攥着骨节。
没多会儿苏韫亭从楼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开口道:“楼上住着个阿婆,年纪挺大了,他说301上个月刚搬进来一户小夫妻,女的是小学老师,男的好像是个医生。俩人白天都上班不在家,要到七点以后才回家。哦,那个阿婆还说,女老师姓林。”
宗忻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都亮了。
“你别露出这种期盼的眼神。”苏韫亭耸耸肩,“如果,现在你家里住的人真的是你父母,林老师是你妈,估计他们也不认识你。按照时间线推断,我们家老秦现在也就才5岁,还在幼儿园呢,我不到周岁。”
言下之意,宗忻还没出生。
“我知……”
宗忻话刚说出口,立刻被苏韫亭捂住了嘴。
“有人。”
宗忻立刻闭嘴。
“谁知道这个盛凯到底靠不靠的住啊?咱们老大又疑心重,别抱怨了。”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不至于撬他家门。”
“这个盛凯要不是条子,以后老大也不会再怀疑他,咱俩就相当于做好事给他验明正身了,以后他就算知道也得感谢咱们俩,放心吧,没事。”
“话是这么说到没错。行,我听你的。”
一个三十出头,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拿着一把钥匙站在301门口左右张望片刻,把钥匙捅进了锁眼。
他旁边的男人长得瘦小,中等身个,双手揣进皱皱巴巴的牛仔褂子口袋,贼眉鼠眼的。
门打开,两人偷摸走了进去,却没有关门。
苏韫亭抬抬下巴,无声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跟了进去。
那两个人进门后哪里也没去直奔卧室,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了一通后一无所获。
瘦子说:“没有找到,应该不是。”
皮夹克不死心道:“再去书房看看。”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瘦子,“哎,你会开保险柜的密码锁吗?”
瘦子点点头:“会,就是得花点时间。”
“没事。”皮夹克摆摆手,“老大今天中午约了盛凯吃饭,他回不来。盛凯老婆中午吃学校食堂,也不会回来。”
两人摸进书房,书柜书箱、上锁的档案橱,角落里的保险箱,一样都没有放过,全部翻找了一遍。
苏韫亭靠着卫生间门,压低声音道:“这俩冬瓜在找什么呢?”
宗忻说:“不知道。”
“盛队。”
“嗯?”
苏韫亭挖挖耳朵,“现在距离三川地震,还有八年吧?”
“嗯,怎么了?”宗忻不明白,苏韫亭怎么突然提起三川地震的事情。
“也就是说,现在不管这俩货在找什么,你的父母应该都是安全的?”
宗忻一怔,好像苏韫亭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找到了!妈的,这个盛凯果然有问题!”
书房里传来那个皮夹克粗犷的声音。
宗忻和苏韫亭俩人目光相对,下一秒立刻冲出了卫生间直奔书房。
“我靠,你们……什么人?!”
皮夹克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赶紧收起手上拿的警察证,给瘦子递眼色:“上,别留活口,弄死他们。”
苏韫亭推推墨镜,对着挥拳打过来的瘦子咧嘴一笑,抬手一巴掌,直接把扑过来的瘦子劈倒在地。
“谁弄死谁啊?”
(未完,待续……)
第125章
他心里无比想把周宴琛碎尸万段, 但看着宗忻这个样子,不得不强压住追出去补枪的冲动,手臂轻轻一收, 把宗忻揽入怀里,声音放的很轻:“你觉得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我谢遇知我热我难受”宗忻身体已经完全不被理智控制,被周宴琛撕烂的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肩膀。
谢遇知叹气,他已经完全无可奈何,强行把宗忻抱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忍一下, 再忍忍,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好。”宗忻喉咙沙哑,声音含混不清, 一个字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彻底瘫软在谢遇知怀中。
从谢遇知闯进日光倾城, 短短时间内这栋有着合法经营许可的酒店就人去楼空, 上至经理老板、下到主管员工, 全跟着周宴琛撤退, 枪战很快也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报了案,出警的是最近派出所。
谢遇知抱着宗忻刚走出日光倾城, 迎面几辆闪烁着红|蓝|灯|的警车立刻围上来, 十几个警察端着枪举着防爆盾下车,毫不客气和他对阵。
“别动,接到群众举报, 日光倾城在几分钟前发生了枪战,你们俩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说话的人警徽是金黄色的, 一看就是派出所大队长,谢遇知把宗忻轻轻放下,让他靠着自己,然后掏出警察证丢给那个大队长,直白道:“京台市公安局的,我的队员现在受伤了,我需要给他检查一下。”
大队长接过警察证,狐疑打开,当看到警察证上的职位和警衔后,赶紧上前两步,把证件恭恭敬敬还给谢遇知,立正敬礼:“领导好,让领导受惊是我们郢口玉兰花街派出所失职,这起案子我们一定调查到底,给领导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遇知没时间跟他们废话,宗忻隐忍的太难受了,他不能在这里继续拖着,手一挥抱起宗忻就走。
大队长跟他屁股后边一个劲儿保证:“领导,领导放心,我们现在就去查,立刻查,一定不会让犯罪分子跑掉的。”
谢遇知青着脸把宗忻塞进后车厢关上车门,自顾自走到驾驶座,对跟着自己的大队长冷声吩咐:“先把现场封锁起来,之后我会亲自到你们郢口市公安局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明白!”大队长严肃敬礼,“领导慢点走。”
谢遇知拉过安全带系上,哐当关上车门,一堆警车和警察被远远甩在身后。
悍马一路疾驰。
费洛蒙根本没有办法完全解掉,就算多喝水喝橙汁也完全没作用,虽然24小时后药效自己会退,可这段时间里宗忻有多难熬,他很清楚,如果得不到发泄,简直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谢遇知下意识回头,却在看到宗忻的一瞬间愣住,顾不得任何事情,一脚猛踩在刹车上。
宗忻呼吸急促,很明显已经受不住了,他扶着椅背祈求地看着谢遇知,不由自主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凑上来,谢遇知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用力,青筋凸起。
片刻后,谢遇知缓缓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撑住宗忻后颈,利落打开空调,放倒靠背。
“这样会伤到你的。”谢遇知无奈叹气,凑在宗忻耳边轻声呢喃。
“陆远提醒过我……额……我没想到他会……药在书页上……呜……”宗忻陷在汽车坐垫里,浑身湿透,他回答的断断续续,明明在药物作用下大脑逐渐开始强制断片儿,却还是倔强的解释着,“挥发了……空气里好……好香,和外面空气里飘的玉兰花一样……”
谢遇知手指摩挲着他鲜红的嘴唇,“我知道,该死的玉兰花,早不开晚不开,非要四月……”
宗忻捂住他的嘴,轻轻摇头不让他说。
谢遇知一把攥住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指,端详着宗忻,他太热了,简直比夏天的太阳烫人,他真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再这么下去,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宗忻只看到他的脸在眼前一上一下的动,又觉得自己的思想和身体分开了,他拼了命的想办法嗅谢遇知身上的味道,那种冷松的味道让他觉得头脑清晰,可是他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大概身体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吧?但他想找回来思想支配身体的感觉,所以抓着谢遇知结实的肩膀,不停地攀附上去。
谢遇知感觉到他的急切,把他的手又摁了回去,他湿着双鬓,被宗忻折磨得要发疯了,“别乱动,你会受伤!”
“谢遇知。”宗忻红着眼眶,去捞谢遇知的脊背却屡屡无法得逞。
谢遇知托着他的后脑勺。
宗忻说不出话。
都说豪车配置好,内置也是天花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谢遇知看他眉头紧皱,托着他的腰臀轻轻搁在后座放平,宗忻半蜷着腿,膝盖抵前座抵的发红,谢遇知小心地替他轻轻揉搓着,“这样有没有好些?”
两人鼻息相闻。
宗忻握住谢遇知替他揉膝盖的手,唇瓣柔软,触碰的瞬间谢遇知溃不成军,宗忻心口细微地抽搐几下,隔着薄薄布料,这条长街似乎没有尽头,风一吹,木兰花整朵掉落,到处都是,就连悍马车顶,也攒了满满的紧促。
上头的香味随着风,将整个玉兰花街裹挟起来。
宗忻睡着了,他眉宇微皱,好像做梦了,梦里似乎发生了让人不开心的事,时不时含含糊糊呓语着什么。
谢遇知单手撑着侧额躺在他身边,衬衫未扣,紧实的胸膛和腹肌一览无遗,裤腰半挂在人鱼线上,乍一看,名副其实泡在温柔乡里的花花公子富二代。
他认真地看着宗忻,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片刻后好像梦魇过去了,宗忻的脸上表情恬淡许多。
谢遇知笑了笑,看得有些入迷。
市公安局以及玉兰花街派出所的警车呜哩哇啦响了整夜,郢口这个十八线小城市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比春节燃放烟花爆竹还要扰民。
这一夜,谢遇知为了给宗忻做药引子,拆了车、翻了旅馆卧室,连浴室的温冷水都没放过!
天快亮的时候,宗忻刚睁眼,就看到躺在旁边一脸幽怨的谢遇知,被吓了一跳。
谢遇知却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大笑,继而故作深沉地痛诉他昨晚各种行径。
宗忻站在落地镜前一本正经系着领带,无奈扶额:“我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谢遇知去扳他肩膀,一本正经道:“嗯。”
宗忻锤他一拳:“少来。”
谢遇知作势配合地捂住心口,一脸怨夫的表情:“我那么努力的帮你,就换来你一锤暴击,你这……你狼心狗肺嘛。”
说话间,宗忻已经穿好警服,细长的腿,修长的身材,加上一身警服衬上那张清俊的脸,就更加让谢副支队浮想联翩了。
谢遇知一巴掌越过宗忻侧脸拍在落地镜上,把宗忻怼在臂弯里,往前鼎了鼎,不怀好意道:“盛队……”
四目相对,觉察到谢遇知眼睛里的凶光,宗忻下意识差点跳起来。
“你不是说郢口公安局的人都在等着你嘛?”宗忻推他,“光着上身勾引谁呢?赶紧去穿衣服!”
“哎————”谢遇知被他推开,不满地转身,忽然双手搂住他的细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不着急。先亲个。”
宗忻双脚一空,离开地面十多厘米,比谢遇知还高出一点,就这么和谢遇知对视半天,最终没拗过去,低头在谢遇知侧脸亲了下。
“放我下来!”
谢遇知意犹未尽地又回亲一下,这才满意的放下他。
悍马缓缓驶入郢口市公安局。
昨天在日光倾城出警的民警也在,认识谢遇知的车,老远就拉着同事跑过来。
谢遇知穿了长衬,打个领带,算很正式了,宗忻大概是身体不好怕冷的原因,比谢遇知多穿了件常服,看上去更规整。
两人刚下车,就被俩民警堵住了。
民警立正站好,给谢遇知敬礼:“领导,领导好!”
谢遇知点点头,提歩往办公区方向,身姿挺拔走路带风。
“昨晚有什么进展?人抓到了吗?”
“我们执法不利,一个人都没有抓到,相反的,还有六名民警中了子弹,受了很严重的枪伤。”
说到这儿,民警情绪低落起来。
他们可能会抓不到人,这件事谢遇知心里有数,也没有报什么希望,那些人个个手里都有枪,民警执法大多以控制住为目的,轻易不会开枪,对方可是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的穷途,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六个民警受伤。
“受伤的人有没有生命危险?”
“还算命大,没有伤到要害,都是轻伤。”
谢遇知单手揣进制服裤袋,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扶了下身边的宗忻,接着对民警道:“明知道对方手里有枪,为什么不穿防爆服?”
“消息有误。”提起来这个,民警自己心里也懊恼,“群众报案时声称是有人持枪闯进日光倾城,当时就以为可能只是敲诈勒索的歹徒,就一个人,出动了一个队特警防爆,结果到了现场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十七八个人人手一把枪,有几把是土枪,剩下的人手里还是进口货,比我们的92|式都高级,一对比,我们的装备弱爆了,吃亏就是明摆着的事。”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办公室。
谢遇知和宗忻刚踏进门,就被办公室里熟悉的说话声音震惊到了。
穿着白衬衣的两人坐在枣红色办公桌前,同时看向门口。
“老邓,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就是我刚才给你提起的我们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谢遇知,旁边这个是我们市局刑侦口前副支队长盛阳。”李局乐呵呵给身边的老年白衬衫简单介绍了下,给谢遇知和宗忻递眼色,“你们俩过来,这位是郢口市公安局局长邓峰,是我老同学,以前在京台省厅工作。”
“邓局长。”
“邓局长。”
邓局长身形有些胖,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乐呵呵让他们坐。
谢遇知替宗忻扯过椅子,自己又扯一个坐下。
见人都落了座,邓局长这才冲秘书扬扬下巴,“小杜,去沏茶。”
未几,小杜秘书就给宗忻和谢遇知端上来两杯茉莉茶放在桌子上。
邓局长不急不慢地用茶杯盖撇着浮沫,“老李把大概情况都给我说了,你们要抓的人,周宴琛,暗网庄家,涉嫌走私人体器官、非法买卖毒品、故意胁迫、杀害妇女儿童、肢解分尸,根据昨晚市局刑侦队出警情况,我给你们交个底,经过查证,玉兰花街日光倾城酒店就是……”
第126章
“邓局长不急不慢地用茶杯盖撇着浮沫:“老李把大概情况都给我说了, 你们要抓的人,周宴琛,暗网庄家, 涉嫌走私人体器官、非法买卖毒品、故意胁迫、杀害妇女儿童、肢解分尸,根据昨晚市局刑侦队出警情况,我给你们交个底,经过查证,玉兰花街的日光倾城酒店是暗网在国内的一个小服务器据点,他们在餐厨做了隔断机房,服务器就在机房里。”
“小服务器据点?” 宗忻皱眉,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大服务器据点?”
谢遇知接话解释:“互联网服务器都这样,很多金融诈|骗|一类网站都不会买国内服务器, 一是价格贵不划算, 二是受国内法律管辖, 作案成本高, 容易被查到。所以, 很多网站看着是在国内运营, 实际追责却要追到国外,立案抓捕就变得异常困难,这些投机取巧的人为了规避风险, 天南地北到处有机房, 狡兔三窟。”
“谢副队说的没错,二十多年前,京台市就针对打击西南金三角毒品展开了一场禁毒行动, 行动代号净边。当时,我和老李还在省厅, 一起参与了那场行动,我们一组七个人,秦许国、杜忠、贺嘉良、盛祈言,林溪、还有我和老李……”
“谁?!”宗忻忽然情绪激动地站起来:“你说谁?!”
李副局伸出去阻止邓峰的手悬在半空,还是晚了一步。
邓峰被宗忻的突然暴起惊了一下,他茫然看向李副局,疑惑问道:“你这……什么情况?他怎么这么大反应啊?”
李副局捂住额头嘶了一声,根本不想回答。
“盛祈言和林溪,是我父母!”宗忻目光复杂的看着邓峰,恳求道:“邓局,我的父亲盛祈言,他是个药剂师,而我的母亲林溪是三川中心小学教师,他们不是普通职工吗?为什么你说他们是警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你……你是盛祈言和林溪的儿子?!”邓峰此刻内心除了诧异,还无比震撼,激动地质问李副局:“老李,老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三川那边不是说,盛祈言一家三口在震中全部遇难,连三岁的儿子盛阳也……”
邓峰忽然闭嘴。
眼前这个干净利落长相俊秀的小警察是盛阳,那就说明……
在公安系统干了近二十年,邓峰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内情。
李副局眼看着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当时盛祈言和林溪夫妇俩身份暴露已经被毒贩盯上了,地震发生前的那天晚上,他们早早蹲守在盛祈言家门外准备进行枪杀,盛祈言为了保护妻子和孩子腹部中弹,准备逃离时,三川发生了里氏8.0级地震。是我负责和盛祈言碰头对接的,地震发生后我第一时间跟着武警官兵入川,可找到人时,他们早就殉职了。我给他们夫妇俩收了尸,为了保护小阳能平安长大,第一次动用了手上的权利,把地震中另一个葬身废墟里的男孩和小阳的身份做了调换。”
他说完,看向宗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没脸面对眼前这个英雄的儿子。
“二十多年来,盛祈言的墓被撅了不下七次,一家三口骨灰都被扬干净了。”
宗忻听着他说的这些,嘴唇不自觉已经抿到泛白。
“小阳……”李副局咬咬牙,“二十年前的大毒枭陈丁卯已经在净边行动中落网,盛祈言和林溪的仇也算报了。至于我迟迟没有告诉你真相,瞒着你你的父母是缉毒警的事情,是因为在我们禁毒队有一条严明禁令:缉毒警察牺牲以后不能公开任何信息。”
所有人都知道,缉毒警信息一旦公开,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亲人了。
宗忻咬紧嘴唇,眼睛里闪过一点水色,他看着李副局,非常用力地握紧了手掌:“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印象里,他的妈妈长得很漂亮,性格温柔坚韧。
其实,他那时候很小,能记得的事情也少,记忆里很多东西都是后面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慢慢美化过的,他努力构建了一个虚幻的、美好的幼时生活环境和完美的父母,一边想要从中寻找到些许亲情填补缺失的心,一边又非常清醒地知道那都是自己的假想,继而变得越来越痛苦,尤其夜深人静只有自己的时候,他人格解体就变得愈加严重,所以,迫切想要从父母认识的人口中得知一点和父母相关的、真实的东西。
李副局狠狠剜了眼旁边的罪魁祸首邓峰,自知现在想瞒也瞒不住,干脆也就不瞒了。
“秦许国和杜忠两人是津台警院毕业的,贺嘉良外招,我、老邓和你父母都毕业于公大,除了是校友,还是同班同学,和我们同班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现在公大的蒋文川。”
一直在宗忻身边坐着没说话的谢遇知闻言抬了抬眼皮。
蒋文川是公大现任校长,行政一级警监,全国公安科技英才、二级英模,十几年前,还担任过谢遇知的|□□。
“你母亲林溪,是我们那届警花,长得漂亮又厉害,拿过枪击女子一等奖,格斗擒拿女子一等奖,你父亲盛祈言曾是她手下败将,就是因为输给了你母亲,他整个大学都在苦练格斗,每次小有成绩就去找你母亲挑战,但每次都是林溪更厉害些。虽然你父亲输了格斗,却赢得了让整个公大羡慕的爱情。”
李副局说起二十年前那段过往,整个脸上都带着恬淡和煦的笑容,沉潭般黑漆漆的眼睛里闪烁着少年时期的光。
“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理想,是因为信仰而相爱,又怀揣着对公安事业的一腔热情,奋不顾身投入到缉毒工作中去。”李副局说,“他们是英雄。”
宗忻一怔,他看着李副局错愕良久,忽然垂目,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原来,他的爸爸是公大毕业的警察,妈妈是公大最厉害最漂亮的警花,他们不是普通职工,而是缉毒英雄,也不是为了救自己才死于地震,而是因公殉职。
他忽然抬起下颌,欣慰地弯着眼角笑,却有两滴眼泪从侧颊滑落。
一只又大又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宗忻下意识侧头。
谢遇知用力在他手心攥了攥,带着满满的安全感。
“我对二十年前的净边行动其实有些疑问。”谢遇知两根手指有规律的轻轻敲打着桌面,另一只手仍旧握着宗忻的手没有放开,“秦许国,也就是我那个舅爷爷的儿子,我的表叔,他当年不是死在了滇缅线嘛?陈丁卯也是在滇缅线被抓的,为什么盛祈言和林溪阿姨却在三川?”
李副局和邓峰互相看了眼。
“当年陈丁卯怀疑身边有警察派过去的卧底,但不知道是谁,所以舍了云贵那边的两吨冰|毒来吸引目标,后面杜忠贪功冒进中了陈丁卯的圈套,连累切着三川毒品运输通道的盛祈言也暴露了身份,盛祈言一直在陈丁卯三川的化工厂工作,说是药剂师,其实是制毒师,参与过陈丁卯毒工厂的□□配制。”
这就说得过去了。
谢遇知点点头。
净边行动收网的时候,第一批潜入滇缅线搞缉毒的前辈基本全牺牲了,最后只保下秦许国一个人。几年后,秦展再次受命,在滇缅线混了三年才终于和秦许国对上线,而那会儿盛祈言和林溪夫妇俩早就震亡了很多年,宗忻已经就读高中。
“怪不得李副局对小花一直多有照顾,之前我还以为是因为……”
谢遇知忽然意识到,说这个不太好,毕竟李副局拿小花当女婿待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反倒是自己和小花的感情更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遂闭了嘴。
“对,我就是因为和他父母是同学,是同志,我不能让盛祈言和林溪两个人的儿子再出意外,活到这把年纪我都半入黄土的人了,不能到了那边给不了他们一个交代,没脸。”李副局立刻表明心迹,“这件事放在我心里多少年了,是块心病,甭说深网案和二十年前的缉毒案有些牵扯,就凭上次他们差点把小阳炸死在红山化工厂这一项,我就不能不管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