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这么说……”,嬷嬷还?想解释,却骤然被那尔图的表情吓住。
“这还?不一定是北境未来的君后呢,指不定到?了北境王就将她赏赐给下面的哪位勇士了。”
这也是本次和亲中?格外耻辱的一点。
自始至终燕王都没给个明确的答复,大雍只是将公主给送过去了,至于公主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嫁给什么样的人……谁都说不清楚。
“行了,就听你?们的吧,别废话了赶快验血。”那尔图不耐道。
嬷嬷闻言抬眸看了一旁立着的几个大宫女一眼?,那都是贵妃娘娘——也就是公主母妃宫里的人,为首的宫女点了点头,嬷嬷便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捧着的箱子?打开,将里面放置的青色石头展现出来。
这个世界存在一种?极其神异的格外稀少珍贵的石头,主要用途就是滴血验亲,石头会记住一个人的血脉,而后再将其他人的血液滴在石上时石头会根据血脉的纯度做出不同程度的反应。
一个嬷嬷进了轿子?扶着公主的手臂将人搀了出来,立即便有另一个人走了上来抓起公主的手腕,那尔图心里有些疑惑——怎么感觉这公主软绵绵病恹恹身上没有一点力气的样子?啊?
嬷嬷取了银针在公主的手上狠狠地扎了一下,立即有鲜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涌了出来,那滴鲜红在指尖酝酿片刻而后坠入石头之?上,眨眼?之?间整颗石头都变成鲜红。
这正是血脉纯度极高的证明。
那尔图也不想这么谨慎的,主要是当年大雍曾经做出过揪了个貌美宫女赐为公主派去和亲的事情,山高路远通讯艰难,几十年后那个部落的首领才知道所谓的公主其实?和大雍王朝没有一点血脉关系。
要不是他们特意点名了要当场验血大臣们也不至于为了哪个公主去和亲的事情愁成这个样子?——随便从宗室里找一个就是了。
谁让两位公主的母妃都得罪不得呢?
验血这关便是过了。
那尔图皱眉看向所谓的公主,“你?们大雍不会送了个哑巴吧?我们北境可不会养只知道吃的废物。”
他就和吃了炸药一样说话无礼极了,连常年恪守规矩严格控制表情的嬷嬷听了都忍不住皱眉,几个嬷嬷不由得在心底庆幸起来——还?好被送去的不是她们家公主,那尔图一个下人都敢这么轻视公主呢等真的到?了北境……指不定状况有多凄惨呢。
“公主远嫁难免不舍,到?现在心情还?没平复过来,这才显得性?子?沉默了些,”嬷嬷一边说一边借着宽大嫁衣的遮挡狠狠地拧了公主一把,只听得一声极为细微的抽气声响在耳侧,随即那哑巴一样的公主便动作?僵硬地冲着他福了福身,又哑着嗓子?朝那尔图道起歉来。
她的姿态放的极低,或许是哭的太久了声音又哑又粗,那尔图突然想起这位公主似乎年龄也没有很?大,猛地产生了种?自己欺负小姑娘的荒谬感来,他摆了摆手:“算了,赶紧上车,我们今天就走。”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一跃跳上了正打着响鼻的骏马,大手一拉便拽着马缰驱赶着马匹向前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出了院门嬷嬷才转过了头,压低了声音在公主的耳边威胁了几句推着公主上了马车。
随后她又转过头来,满是皱纹的脸盯着两个同公主一起陪嫁过去的仆从:“你?们两个,必须要给我看住了。”
第八十三章 异国君主X代嫁皇子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大雍官员也不会想出这种下?下?策来蒙骗北境。
雍帝也曾有过不少手足兄弟, 只是先帝寿数极长?在?位多年,那帮兄弟们等啊盼啊却还是盼不到一点上位的希望,最终一个一个犯下?错事走上歧途。
杀的杀贬的贬,最终竟挑不出一个和雍帝血脉相近的宗室女, 两位娘娘连出嫁公主的骨血都考虑到了, 奈何长?公主早有准备提前带着儿女去了庙里?祈福。
知情的朝臣站在城楼之上遥遥眺望着远行的队伍, 系着红绸的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可怜这位命途多舛的“公主”还是在?担忧这个腐朽王朝的未来。
长?长?的车队一路向北疾行?而去。
那尔图似乎非常迫切地想要尽早回到北境,几乎整个白天都在?赶路, 直到天色渐晚才找了个驿站驻扎休息,进了驿站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吃饭而是召集手?下?复核明日前进的路线。
两个勇士站在?马前请公主下?车,与公主一同陪嫁而来的仆从便一左一右地将她扶了下?来,公主的两只胳膊都被仆从紧紧地钳制着,仿佛生怕她在?下?车时?一不小心?趔趄摔倒一般。
勇士们对望一眼?, 心?里?都有些不屑——这大?雍公主也太娇气了吧?
他们北境女子哪个不是英姿飒爽纵马驰骋的?哪怕是疾驰的骏马她们也能扯着马缰一跃而上,这公主看上去文文弱弱身形单薄,走路都要被小心?扶着……别到了北境没过三天就受不住环境死了。
也不知道王怎么就同意这离谱的议和请求了,换做他们肯定直接一路向南直破大?雍皇都,那才来得痛快呢!
虽然心?中对这公主格外不屑, 但几个大?汉到底还是没在?面上表现出来,那尔图专门在?驿馆中给公主留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一袭红衣的公主被推进房间后大?门便瞬间在?身后被人闭紧。
公主很清楚, 自?己是被关起来了。
他连着两日都没能吃上一口东西?,此刻进了屋子饿的止不住弓起身子死死按着肚子, 熟悉的饥饿感几乎让他有种想咬自?己一口的冲动,与饥饿一并袭来的还有骨髓深处细细密密的疼痛。
——那些人又不是傻的, 好好的一个公主转眼?变成了男人……燕王不当场发疯就怪了。
从大?雍都城到最北端的双桥城最少也要行?上一个月,这还是轻装简行?的情况下?,如今他们的队伍里?载着上百辆马车的物资,搞不好走上两个月都极有可能。
雍帝好色性淫,只要脸生的好无论男女都能下?口,那位北方?的燕王却不一定,嫁个男人过去指不定会当场激怒对方?。
大?雍的人根本?就没准备让公主活到北境,临行?前的那夜宫里?专门派下?了人掐着他的喉咙给他灌下?了必死的毒药,这毒药会让人浑身疼痛手?脚无力,日复一日地处在?痛苦之中透支着他的生命,直到五脏六腑都被毒药浸透他的生命便也到了终结的时?刻,从服毒到毒发刚好只要月余。
也就是说他们的车队行?至双桥城时?刚好便到了毒发之日。
届时?他身边两个一同陪嫁来的死士会做好收尾工作,将一切都推脱到公主体?弱经?受不住远行?的艰苦之上,为了防止北境人在?整理公主尸身时?发现异常,两个死士会提前一步准备好一切而后自?刎为公主陪葬。
当然,为了预防不同状况的发生大?雍人也提前商议出了好几种应对方?案——譬如万一路程中遇到什么意外将要暴露身份、譬如北境人脑子一热决定带着公主的尸体?回到草原等等,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找个女子将公主给替换回来,反正验血这关已?经?过了那尔图也没看到公主的脸。
如果不是整个国家只有这一块血脉神石没法造假,他们也不至于将宫里?的这位瞒天过海送了出去。
公主按着抽痛的腹部,几乎要抑制不住到了嘴边的呜咽。
好在?大?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侍女冰冷着脸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这种毒药在?这种时?候真的非常有效,他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连走路都十分困难,更不用说是蓄力逃跑了,他勉强扶着墙面趔趔趄趄走到桌前坐下?,抬头便看见侍女阴森森的一张脸。
这种死士从小就被收养洗脑反复调教,根本?不具备任何人类的感情,一言一行?都像块木头一般只知道执行?主人的命令,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公主眼?睛眨也不眨,阴森的仿佛如同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死死看着公主咽下?了最后一口东西?,而后又面无表情地将用过的饭菜收好端下?,全程没和公主存在?一句交流。
饥饿多时?的身体?终于得到了食物补充,公主感觉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他僵着身子坐在?桌边对着收拾好的桌面发呆,隐约间似乎听到了隔壁传来的说话声响。
木制的墙壁实在?是不怎么隔音,北境人似乎也没有要小心?翼翼以防隔墙有耳的观念——当然也可能是他们说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不在?乎被其他人听到。
公主侧着头耐心?听了几句,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听不懂。
北境草原上光是叫的出名的部落就有足足百个,这些部落的语言并不是完全相通的,即便是那尔图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听懂每一个北境人说的内容,更不用提活到这么大?连囚禁他的屋子都没出过几次的公主了。
他安安静静地垂下?脑袋,整个人宛如一座被放置在?此的雕塑,除了胸前隐约可见的起伏外和具活着的尸体?也没什么区别。
是嘲讽还是议论他什么都听不懂,语言不通习惯不同,或许临出宫前几个嬷嬷说的是对的,这样活着也是遭罪,还不如早日死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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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官道上传来马蹄踩踏的声响,车轮碾过青石古道辘辘响动,北境使团的队伍拉成长?长?一条在?官道上有序前行?,队伍中央一辆系着红绸的马车看着格外惹眼?。
只是马车在?外风吹雨淋了大?半个月,比起刚出宫时?的鲜艳如今的红绸已?经?褪色了不少,连死物都被磋磨成这样呢更不用提其他的活人了,连那尔图这种早已?习惯风餐露宿的汉子都有些吃不消。
他胯下?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上绕着浸过油脂的缰绳,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晃动前行?的马车,大?雍这破烂官道也不知道是几百年没被修缮维护过了,青石都快碎成了石渣三步一坑五步一陷,那尔图这么大?个男人差点没被颠烂了屁股。
他从小就听人说大?雍有多繁华富庶,对此憧憬极了特意去学了大?雍的官话,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进入大?雍境内的机会,一路所?见却只觉失望不已?。
那破房子破路,还没有燕王上位后下?令让他们修建的十分之一好呢!
不过也是,这天下?谁能比得过他们燕王啊?北境苦寒每年都会有不少体?弱的族人冻死饿死,燕王便遣人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地方?令人修建房屋供他们冬天居住。这条建议起初遭到了不少族人反对,毕竟北境上有不少部落都是游牧民族四海为家,虽然冬天也会扎下?帐篷稳定下?来吧但帐篷和房子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直到冬季到来部落搬了进去,整个冬天竟然没有一个老弱冻死,族人们终于懂了提出这个建议的燕王有多明智,从此部落再也无人会对他的意见产生任何异议。
那尔图必须在?部落迁移之前赶回去。
不得不说这位公主有些出乎那尔图的预料,他还以为这位娇弱的公主用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喊累、他甚至准备好在?公主找事时?狠狠给她一个下?马威恐吓她一顿了,却没想到一路走来这位公主竟然乖巧安静的不像话,即便是这样艰苦枯燥的赶路环境也被她硬生生地给熬了下?来。
越往北走大?雍的城镇便越贫瘠,城与城的间隔也越遥远,很多时?候他们找不到驿站只能在?野外露宿,公主便沉默地呆在?他自?己的马车上,吃着和北境勇士一样的放了好几天的坚硬饼子。
那尔图不知道,这位公主自?小到大?就没过过几天饱腹的日子,有吃的就不错了当然不会挑食,公主也不知道这幅举动反而给自?己在?北境人的心?中赚了一波好感度,连带着这些北境人也没最开始那般那样抵触他的存在?了。
越往北走温度便越低,他带来的几身衣服勉强还能穿上几日,时?间紧急织造司根本?来不及给他做新的衣服,宫里?便将真公主的衣物给他拿了过来。
——是织造司刚做出来的没来得及送到公主那里?的新衣。
再过好几个月大?雍的都城才会迎来冬季,公主们的冬装还没来得及做呢,反正也没准备让他活到冬天,根本?没人给他准备过冬的衣物。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的一角,透过那层狭窄的缝隙观察着外界的景象,一路走来他见证了从满山绿荫到草木枯黄的全过程,他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火红色的枫叶,恨不得亲手?摘下?一片小心?放到枕边。
但他觉得他大?概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皇帝昏庸后宫当政佞臣当道,想也知道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临近都城的地方?还好,走的越远管理便越混乱,官老爷简直成了土皇帝日子过的滋润无比。官道周边驻扎着不少山匪盗徒,短短几日的时?间这只北境的队伍就遭受了好几波人的攻击。
这也是燕王执意让那尔图不远万里?带队前来的原因?之一,让大?雍人自?己把人和物资送过来?怕是半路就被劫了个精光!
虽然届时?他们可以借机对大?雍发难吧,但来回扯皮实在?是太费时?间了,来回折腾两番大?半年都过去了。
那尔图带的人并不算多,但每个都是北境部落中精挑细选出的勇士好手?,他们连猛兽都敢赤手?空拳地冲上去搏斗呢更不用说这些空有花架子实际上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山匪了?打劫的人来一波倒一波,那尔图甚至听到几个手?下?在?抱怨打的一点都不过瘾。
他笑了一声拍拍手?下?肩膀:“行?了都认真点,记得临走前王提醒的话吗?不要轻敌。”
几个手?下?连连点头,那尔图坐回马上看着手?下?们清理起现场。外表粗莽的大?胡子沉吟片刻驱使着马走到红绸马车旁边,迎着两个见他过来暗自?警戒起来的仆从目光在?马车前方?不远处停住,操着一口音调奇怪的大?雍话扬声道:“三匪、都撒了,公主、没吓到吧?”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在?反应他在?说什么东西?,过了片刻那尔图才听到回复:“没事,多谢将军关心?。”
身为燕王麾下?北境第一将领他当然担得起这个称呼,不过大?胡子听在?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确认了公主无事后那尔图便想策马离开,他还记得嬷嬷特意和他强调的大?雍人的规矩,好像是什么新嫁的娘子不能随便和外男说话什么的,具体?他也听不太懂。
虽然觉得这规矩挺莫名其妙的但那尔图想了想还是专门在?队伍中强调了下?,他自?己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但说不定燕王会介意呢?燕王是他这辈子最尊敬崇拜的人,且燕王也嘱咐过他要照顾好公主,虽然他们的王没明确说过这位是不是未来的君后但……姑且先这样对待着总是没错的。
他刚要走,忽然听到马车中又传来一声:“敢问将军,我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这又不是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尔图便回应道:“现在?在?枫迎三,再走两日就是嘉三城。”
他好像发不了“山”这个音,刚刚的山匪也被他说成了三匪。
马车厢安静了会儿,半响后才飘出了一句“多谢”。
那尔图骑着马去了车队前方?,不知道公主坐在?马车厢内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枫迎山下?便是传说中的嘉山城,或者说嘉山属于枫迎山脉的一部分,这座城就是依靠着山势建立的,是整个大?雍最后一道也是最难攻破的一道关卡,一度被誉为大?雍的镇国屏障。
过了嘉山城再往北就是曾属于大?雍的现在?却被北境攻占的五座城池,听说议和后北境军会退出五城将其还给大?雍,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也听说燕王的军队就驻扎在?嘉山城外。
虽然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们在?路上都走了好久好久呢。
搞不好……过了嘉山城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燕王了。
不过他也知道那不可能。
宫里?是绝不可能让他暴露的,也就是说他离燕王越近自?己的死期就越近,宫里?应该也没想到那尔图会这样急着赶路——他硬生生地将赶路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甚至连夜里?都会选择性地走上一段时?间。
仿佛根本?不在?意夜路危险一般。
或许真的有什么传说中的草原神灵庇护,赶夜路的时?候竟然真的从没出过任何问题。
但宫中算计好的毒发时?间就不准确了,按现在?的前进速度恐怕他到了北境体?内的毒还没来得及发作呢,不过那边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今日来的这批山匪应该就是被人指示的。
看起来像是劫道的山匪,实际上想伪装动乱借机和他身边的两个死士产生联系。
那尔图对他们的保护格外严苛,日日夜夜都有人不眠不休专门盯着守着,尤其是出了城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好像盯那两个死士的人要比盯着他的人更多一些。
也是因?理此两个死士到现在?都没能向外传递出任何消息。
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
公主又一次掀开帘子,视线恰好与马车旁的一个死士直直对在?一起,那人的目光冰冷淡漠没有一丝感情,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般,盯的他无端就是一个激灵,只觉得那人的目光似乎比周围的环境还要寒凉几分。
这些北境人没怎么和大?雍人相处过,对仆从的了解基本?仅限于在?驿馆中住的那几天,当时?服侍他们的下?人都是从宫里?调来的,一言一行?都受过格外严苛的训练,故而那尔图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两个仆人根本?就不像普通的侍从,还以为他们大?雍的侍从都是这样呢。
他只凭着本?能察觉到这两人有点不对,但他却说不出到底哪里?存在?问题,他还以为这两人整日盯着公主是为了防止公主逃跑呢,毕竟北境部落也不是没和其他国家的公主和亲过,嫁过来的公主十个有九个都想在?路上跑。
大?雍怕公主跑了专门派两个人看管着似乎也很正常,那尔图揉着脑袋想。
左右也快到达目的地了,那尔图对此并不担心?,前几日他刚刚使用燕王赐予他的法子联系了对方?,知道燕王已?经?到了嘉山城外,至多两日的时?间他就可以顺利完成任务了。
他的视线顺着连绵起伏的山脉远眺而去,似乎已?经?透过高耸的山峰见到了嘉山城的巍峨城墙,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有些懈怠,犹豫着要不要下?令全队加快速度行?一波夜路。
恰好此时?两个北境军拖着一具山匪的尸体?在?他的面前走过,那尔图垂眸看了那山匪一会儿,突然察觉到几分不对。
他“嚯——”地从马上跃下?,两个北境人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收手?站在?一旁,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山匪尸体?已?经?僵硬,那尔图捏着尸体?的手?看了几眼?,猛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这山匪的手?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看那位置……像是常年握着兵器磨出来的。
他们北境专门研究过雍军的兵器,那尔图绝对不会判断出错,或许农具也可能会磨出这样的茧,但……那尔图还没忘记刚刚他们打过来时?自?己察觉到的一丝古怪。
他们这几日经?历了好几波山匪的攻击,有的杂乱无章乱砍乱杀,有的却……并不是那么无序,甚至一招一式都像是专门练过。
不少山匪都曾是农民,由于昏庸的官府或沉重的赋税等缘故上了梁山,空有一把子力气却并不知道该怎么攻击,从过军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却截然不同。
这些年来雍军根本?就没怎么管过军队,看地上人的年纪……那尔图心?头一震。
这人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推算一下?不正是当年大?破北境部落的那批人吗!
可他们理应已?经?退伍了啊!为什么会聚集在?此做了山匪?还偏偏挡在?这里?拦他们的路?
那尔图蓦地起身:“现在?出发,尽快到昨日商议好的地点驻扎。”
他必须尽快将这条消息传递给燕王。
仅剩两日的路程了,他不能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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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尔图想象的很好。
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公主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他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雍朝规矩什么男女大?防了,大?步走到马车前方?掀开车帘,就见着那位一直用红盖头遮着脸的公主病恹恹地斜靠在?马车之中大?口大?口喷着鲜血,洁白的手?帕都被浸的通红。
虽然没盖盖头,但公主的脸被帕子挡住了大?半,那尔图一时?间光顾着注意被染成红色的帕子了也没关心?他的长?相,连忙喊了随队的郎中过来诊脉。
马车本?来就不怎么保暖,原本?有帘子遮着还隐约能蓄点几乎感受不到的热气,如今那尔图将帘子打开凉风便呼呼地往车厢里?灌,本?就被冻的麻木的公主本?能地将自?己窝成一团试图以此取暖,他瑟缩着蜷伏在?车厢之中,红艳的衣襟上都被风吹的飘飘扬扬落下?数朵洁白的雪花。
那尔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似乎下?的格外的早。
他急忙将帘子拉上替公主保留住最后一丝暖意,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位公主是不是穿的也太少了些?
“她”甚至还穿着刚见面时?的那身夏装!
都下?雪了她还穿着夏装!!!
那尔图整个人都震惊了,大?雍人都这么抗冻的吗?
本?次随队一同前往大?雍的是位来自?于草原深处部落的巫医,那尔图侧身为他让开了位置,他扬声说了几句大?雍人听不懂的北境话,公主的两个侍从便顷刻间被一旁暴起的两个勇士给死死按在?身下?。
死士还以为自?己给公主下?毒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却不知那尔图只是单纯觉得这两个侍从不忠心?于主子该罚——忠心?的仆从会让自?家主子穿成这样?!
他还要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那是他们在?狩猎时?常用的暗号,代表着危险到来。
这荒郊野岭能有什么危险?猛兽或者……敌袭。
伪装成山匪的雍军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手?持尖兵利刃朝着北境军蜂拥而上,那尔图一边指挥着人护住马车,一边抽出自?己的砍刀冲了上去。
这次的“山匪”战斗力似乎格外高强,应当是雍军中的精锐部队,或者说是全部由死士组成的队伍,打起仗来命都不要几乎在?以伤换伤。
暴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几乎蒙蔽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天地似乎在?瞬间变成一片洁白,除了喷洒出的热血外再看不到除了白外的任何颜色。
那尔图明显感觉到他们是冲着马车来的,众多死士发疯一般朝着马车的方?向冲了过来,那尔图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训练的打起架来甚至比他们这些蛮子还要凶狠,他几乎当场就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是雍军,雍军软的不成样子怎么可能打出这种气势!
昨天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或许是临近嘉山城的缘故尽管有了那尔图的提醒却还有不少人都懈怠起来,这只队伍一时?间竟处于了下?风。那尔图并不怕这些死士,他只是有些担忧这些明显想用车轮战来消耗他们的人会趁着他们不注意伤害公主,那他还怎么和燕王交待?!
他后退几步率着众人围着马车绕成了个圈儿,目光戒备地看着眼?前黑布蒙面的一众人,马车中的巫医一心?诊治根本?没注意到外界的动静,冷不丁地掀开帘子差点被这幅场面吓了一跳。
对面死士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帘子之上,巫医还没说话便见到一只冷箭穿过人群直射而来,巫医甚至还能看到箭头上泛起的幽冷蓝芒——这箭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
马车的车厢总共就那么大?点面积,除非公主紧贴着厢壁否则这一箭定是要射在?他的身上的,那尔图离的太远根本?就来不及挡,巫医倒是挺近但他年纪大?了身体?早就跟不上反应速度了……
眼?见着冷箭就要穿过车帘射到车内人的身上,一柄银白色的清灵长?剑骤然破空而出劈砍在?箭身之上!
长?剑似乎比漫天的飞雪还要寒冷,锐利的长?剑甚至还没来得及接触到箭身淬毒的冷箭就已?经?被剑气斩成两截,随着惯性飞出的箭身像是被什么凭空阻拦了一般直直坠了下?来落在?柔软的雪地之中,眨眼?便被新覆上的雪花给掩埋淹没了。
那尔图松了口气:“是燕王的剑!燕王来了!”
北境人都知道,他们燕王共有两把兵器,一柄是将北境所?有部落打服打怕的粗大?重剑,一柄则是从未见他使用过的银白长?剑。
那尔图是燕王打败的第一个北境勇士,他仰慕所?有比他强大?的人,自?他被打服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要追随于燕王,他也果然成了燕王最忠诚的手?下?,像效忠神明一般奉上了自?己的忠心?,可他跟在?燕王身边三年见过那把银白色的长?剑无数次……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把银剑出鞘的模样。
银剑砍断偷袭的冷箭后便随着去势插落在?了地上,白色的甚至看起来有些透明的华美剑刃转眼?间便与风雪融为了一体?,甚至无法用肉眼?去看到了。
也仅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对他们造成了极大?威胁的死士已?经?全部被燕王带来的人给控制住了。
人群慢慢分开,一个披着墨色大?氅的身影走了出来,那尔图等人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向这位征服了北境的王表达出自?己最真诚的崇敬。
多日未见的王看起来似乎要比先前更清冷上不少,周身凛冽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成冰。
他并没有关注在?场的人,而是几步走到了马车前方?单手?掀开了帘子。
第八十四章 异国君主X代嫁皇子
马车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刚刚好好仅够将一个人容纳进去,再多一个便拥挤的不成样子,连并肩坐着都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