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人?有草原神?和?雪山庇护,大雍存在这么多年,说不定也有什么东西护着呢。”
巫医便不说话了。
巫医的“巫”字可不是能随便叫的,北域草原广袤,满打满算却?只有这么几位能用巫字来称呼的郎中,北域人?信奉神?明?信奉一种有些类似于?萨满的教派,巫医在自己原本?的部落中也担任着大祭司的职责。
他多多少少也是能感应到一部分这个世界中的超自然现?象的。
他很快便接受了这种说法。
大雍靠血脉传承,北域部落则靠着那座雪山,燕王是唯一一个能活着从深山中走出来的人?,部落中的人?都十分笃信他在神?山中得到了什么神?明?的指点。
所?以巫医对他说的这番话深信不疑。
大雍的皇室血脉中或许真的存在一些特殊的力量,既然他们燕王都这么说了巫医便也不再多问了,燕眠初让他直接按照小余现?在的身体状况来开药调养就是,巫医思索了会?儿,决定将?先前开出的药方再重新调整一番。
他又寒暄了几句便退出了屋子。
房内又只余下小余和?燕王两个了。
燕眠初刚刚一直在用北境话和?巫医交谈,小余虽在现?场却?听的头?晕眼花硬是没?听明?白一个字,巫医离开后他霎时又开始紧绷起来——倒不是他怕这位燕王,实际上?他心里甚至是有些依赖对方带给他的安全感,只是这么多年来的心理阴影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抹的干干净净的,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尽管他在努力控制了却?还是徒劳。
“他说你身体恢复的很好,只要按时吃药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了。”燕眠初安抚道。
到了第三个世界他已经能很自然地面?对对方了。
小余也不知道能回答他什么,只能点头?作答。
他有心想问问燕王对他的处置安排,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燕眠初似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般直接对着他道:“我准备这几日率领部分燕骑军先回到北境,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你若身子不适也可以留在这里休息调养,过段时间同大军一并返程。”
小余敏锐地捕捉到了“过段时间”这四个字。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在嘉山城外?,北境大军将?这座城团团围住已经围了数月有余,毕竟是大雍的最后一道防护……他还以为?燕王是想用围城这种方法磨了城里人?的心气以便他们更好入侵呢……
谁都知道破了嘉山城就可以直捣大雍帝都,但听燕王这意思……难不成他不准备在冬日前攻了嘉山城?
那么大的一块肥肉摆在那里,这就和?男人?说我绝不进?去一样可笑。
燕王却?语调认真:“不管你信或不信,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过想要变了大雍的天的想法。
一是他懒得发动战争,边境几城守城溃逃,这五座城几乎可以说的上?是那些守城官员白送给他们的,倒是真没?遇到什么损失。
——伤还是有的,城里倒是有些性烈的居民想要以死相搏,不过北境人?天生在体格和?力气上?就有着极大的优势,在暴力镇压下双方都有人?见了血,但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不至于?造成永久性损伤,伤的最重的也不过是留几条丑陋的疤罢了。
但再往南就未必如此了。
即便是再昏庸的皇帝再混乱的朝堂也有愿意为?国捐躯的勇士,嘉山城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想兵不血刃地攻破根本?就是白日做梦,且他一旦打破这道防线……就算北境军最后没?有进?城,大雍周边的其他国家就真的不会?动手了吗?
他只是看大雍皇室不顺眼,没?必要将?那些平民百姓也牵扯进?去。
北境人?虽身体强健但人?数却?比大雍少上?许多,且天南海北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难免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等情况,更不用说就算真的将?大雍给打下来了谁来当这个新帝?燕眠初自己完全没?这个想法,整天操心北境的事就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比起这些他更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做一条咸鱼。
他一个现?代人?无论是对北境还是对大雍都没?有一点归属感,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架空时代和?现?代没?有一点关系,说白了他在这里无论对哪方来说都是异族,更懒得掺和?这些一想就头?大的事了。
“至多不过两个月,嘉山城外?便会?撤军。”
甚至根本?就等不到两个月。
小余看了他一会?儿:“我相信您。”
他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回答了燕王的话:“我想和?您一起去北境,我的身体可以的。”
燕眠初挑了挑眉,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从嘉山城到大雍最北的双桥城,即便骑上?北境最快的战马也要跑上?整整五日,更不用说小余这身体现?在完全骑不了马呢?燕眠初正准备着让人?将?来时的马车改造一下,轻薄的稍大一些的风就能吹起来的窗帘必须扯掉,里面?的木质车厢内也要铺上?一层厚厚的兽皮毛毯取暖。
那辆马车如今就停在一间闲置着的小院中,北境人?衡量一个勇士有多强大的标准之一就是看他的帐篷里放置着多少兽皮。在这方面?燕王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箭法精准到每次捕猎都能不伤到皮毛每次剥下来都是整整一张。
时隔几日重新坐上?这匹马车,小余的心境却?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先前跟在马车左右两侧的侍从自他毒发那日后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骑着皮棕褐色马匹的那尔勒苏。
小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那两个死士的死活,拖那些兽皮的福虽然气温已经降下了许多但他却?并没?有察觉到太多冷意,燕王那件厚重的雪狐裘仍旧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稍稍偏一偏头?就能感觉到颊侧传来的毛绒绒的触感。
他悄悄将?帘子掀开一角,燕王正骑着那匹他先前见过一次的白马在他的马车前方不远处带队,这一日的他身上?又换了件小余没?见过的披风,再臃肿的服装也挡不住他挺拔的背影。
整只队伍只有他一个人?单手虚抓着缰绳,小余甚至还看到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燕王这人?从头?到脚和?他想象中的样子真的是没?有一处相似,可真的见到面?后他却?又觉得似乎燕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次没?有赶时间的需求了,队伍行进?的速度要比那尔图带他回来时慢上?许多,且马车的轮子上?都被燕王下令裹上?了布匹做好了防震,这次上?车竟然没?有感觉到那种能将?他五脏六腑都晃出来的颠簸。
燕王在心细这方面?也是没?得说的。
他不自觉地就对着前面?的背影出了神?,再回过神?时那人?却?已经在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燕眠初的手轻轻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无聊了?看你一直盯着我的马。”
他到底还是给小余留了最后一点面?子,没?有直接戳穿他说你的视线盯的我后背都要被穿出个洞了。
偷看被当场抓包的羞耻使他的脸色瞬间红了个透,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燕眠初眼底含笑摇了摇头?:“喜欢这匹马?喜欢的话等你身体好了带你一起骑。”
小余涨红着脸摇头?:“我不会?骑马。”
后宫那种地方也不允许有马匹进?入。
燕眠初却?无所?谓道:“那我教你好了。”
“可惜马上?就要进?入冬日了,草原上?也见不到什么风景,再耐心等上?几个月,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你就能见到北境草原一碧万顷的浩瀚风光了。”
冬日的草原其实也很壮丽,但那太苍凉悲寂了,他不想让小余体会?这些。
“牛马成群碧草如茵,枕着青草依着野花看着头?顶的白云漂泊……起码在那个瞬间,你会?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小余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他竟然对未来有了几分期待。
第八十八章 异国君主X代嫁皇子
这支由燕王率领的返程军队一连行了数日才终于?到了大雍边境, 是真正意义上?的两族边境——一堵已经?上?了年头满具战争和岁月疮痍的厚重城墙横亘在他?们的眼前,将大雍的锦绣江山和北境的朔风苍茫隔绝成两片天地。
双桥城中?的百姓数量并?不算多,毕竟是边关第一城时时刻刻都有被北境人侵袭的危险,住在这里的不是守城官兵的家眷亲人就是过往日子里常与北境人贸易往来的商户, 间或夹杂着几个犯下大错被流放至此的罪人流民和在老家实在生存不下去的黑户混子。
距北境越近城中的官兵跑的便越多, 双桥城这种地方更是连个能主事的官员都翻不出来, 大部?分的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唯恐一不小心招惹了这群蛮子,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畏畏缩缩地躲避在自以为的暗处, 一步步目送着“公主”的车马离开。
和?亲的消息并?不是秘密,这种边境城市更是早有耳闻, 但?公主性别?的事却只朝堂后宫和燕眠初的手下知晓,以至于?这些人到现在还误会着车里人的身份。
小余的存在只有原王府现宫中?的这些妻妾和?下人们清楚,城中?的这些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雍帝还有这么?一个血脉浓郁的子嗣存活在世上?。
他?扯了扯缰绳轻吁一声,银白色的战马便乖巧地停下了步子在原地踱步候着。塞外曾有戏言称北境人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他?们生来便精通马术骑射, 的骑兵精锐更是让周边不少势力都闻之丧胆。
北域的草原上?生着这世间最好的马,一个个膘肥体壮嘶鸣高嘹,嵌金带玉的马鞍与这匹白马格外相称,蓬松的马鬃像是一团团洁白的云朵,将马鞍上?的耀眼宝石小心翼翼地捧在云端。
马车很快在燕王的面前停下, 他?也没去掀开帘子,只是轻声问?了车中?人一句:“马上?就要出城了,你不再看看吗?”
毕竟……跨出了这座城门, 或许此生都未必能回到大雍了。
燕王对这两个种族都没什么?归属感,他?就像是个来无情通关任务收集游戏道具的普通玩家, 但?或许小余应当是想的,对这些世界的小余来说每个位面都是他?真情实感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小余坐在车内沉吟半响,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没有什么?值得我怀念的。”
燕眠初没再问?他?,直接下令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虽然下了场受灵力影响出的大雪,但?按时间来算如今理?应还属秋日的范围,不过北境的秋要比大雍短上?许多,没经?过人特意休整的道路也颠簸了不少,入目都是枯黄衰败的草叶。
辽阔无垠广袤无比,灿金的草木连绵成江海顺着他?的目光一路延展而?去,他?们行至这里时恰好是落日的时刻,浑圆炽烈的太阳散发出温柔却刺目的光尽铺整片草原,最终在视线的尽头与天空汇成一线,天地辽远一片苍茫。
是他?这种常年在后院中?呆着的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出的风光。
地阔天遥,是他?未来的家。
“现在离双桥城太近了,再往北走你就能看到我们的子民活动的痕迹,有牧民们提前扎好的草垛,也有畜牧的牲畜在草地上?游走。”燕王不知何时又行至了他?的马车旁边,随着他?的视线一同落在天际的一朵白云之上?。
小余难得地被这样的美景震撼,过了许久才不自知道:“他?们、他?们会接受我吗?“
接受一个男人来北境和?亲?
大雍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去和?亲的公主,可即便是货真价实的皇族贵女却也仍旧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他?往常并?不是那么?的在意生死,可如今见到了这幅独属于?北境的恢弘景象,内心深处竟然也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想要活下去的冲动。
燕王想笑,却没笑出声:“放心。”
“这么?大的草原,断不会容不下一个人的。”
小余看了他?一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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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那场暴雪主要针对了边境几个城市,除了临近大雍的那片草原受到了点影响外其?余地方基本就只飘落了几片细小的雪花。
北境领土实在是太过广袤了,上?面的部?落又实在是太多太多,在归顺了燕王以后许多小的部?落干脆直接合并?了进?来,有了燕骑军的庇护那些牧民便再也不需担心草原上?的种种猛兽。
这么?多年大雍一直视北境部?落于?眼中?钉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行踪不定根本无法斩草除根,一方面是北境人的马匹脚程实在是快,全速前进?的情况下大雍人的战马根本追赶不及,另一点便是北境的领土实在是太庞大了,别?说是鲜少进?入草原深处的大雍人了,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都不敢说自己?走遍了北境的每一寸土地。
毕竟“北境”这个概念至今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解释,这个称呼只是大雍以北所有地区的笼统概括罢了。
时近冬日,原本分散在草原各处放牧的子民也都纷纷聚集到了草原的中?心,这是这个位面上?的北境人特有的习俗,聚在一起能大大提高他?们的生存几率。
尤其?是一些规模较小的部?落,有的部?落加在一起不过寥寥百人,在寒冷冬日遭遇猛兽或者严寒很难支撑下来。落了雪后部?落里的人便极少出门了,那些受灾的部?落往往要等?到第二年的春年才会被其?他?部?落发现,有些住的偏僻的甚至只能无奈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沦为猛兽的口粮。
现在这个时间……应当已经?有不少部?落开始动身前往燕眠初当初下令让人建房的区域了。
那是他?精心选择出的地址,位置隐蔽易守难攻,后方就是北境人视若神明的寂寥雪山,在选址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了若是有其?他?人进?攻或被包围断粮时的应对方法。
别?说大雍人了,甚至不少北境人自己?都辨认不出通往中?心部?落的方向?,每年秋天燕王都会派遣几只飞鸟落到他?们的部?落,只有追随着飞鸟翱翔的痕迹才能寻找到传说中?的燕王。
中?心部?落的位置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们一行又走了足足七天才终于?到达了地方。
在这七天的时间里,燕王那尔勒苏甚至是老巫医都会时不时地来和?他?交谈上?几句,虽然小余性格使然彼此交流仍旧不算太多,但?和?先前十几年的时间相比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也是在燕王说出北境会接纳他?的话后……他?的眼中?开始逐渐多了些其?他?的色彩。
他?开始期待起北境人信仰的神秘雪山、想象着春日里的露坠草枝碧草连天、盼望着那尔勒苏跟他?炫耀了无数遍的那尔图猎给他?的狼王利齿、也憧憬着燕王能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教导他?如何像每一位北境勇士那样驾着骏马扬鞭疾驰。
他?仍旧不太敢主动说话,却学会了从其?他?人的字里行间中?收集摘取每一个美好的片段,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埋在心里拼凑想象出一幅幅美好又绚烂的画面珍藏。
他?甚至有些感谢那些把他?送出宫的人了。
燕王第一次现身于?人前便是在北境的第一部 ?落鞑鞳,那尔图便是原鞑鞳首领下的第一勇士,他?杀了老狼主成为了新的鞑鞳首领,而?后又以此为基础一点点收纳融合了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北境部?落,直至今日整个北境都如铁板一块坚不可摧。
这几十个部?落的大集合体往往用“中?心部?落”来称呼,不过北境的那些人更习惯性地简单干脆地称呼其?为燕王部?落,一行人马还未至中?心部?落的领地范围便已被哨岗提前发现,为首的汉子满脸欣喜地抓着燕王弄出来的远镜纵身从哨台上?跳下:“王回来了!咱们的王回来了!”
没过多久,这座新建出来没有几年的城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余对这座他?将要生活整整一个冬天、或者说要生活上?很多很多个冬天的城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掀开帘子好好看看,只是他?同样对外界十分敏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似乎到了什么?十分热闹的地方被许许多多的北境人给围了起来。
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甚至还有人高声呐喊着什么?,小余对这种过于?强壮的男人和?过于?高亢的嗓门有着无法言语的恐惧,从小便畸形变态的生活环境导致他?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地如同只鹌鹑一般。
和?上?个世界的于?昭有些相似,却又存在极大差别?。
于?昭更多的是对身边人的漠视,被捉弄了被父母偏心对待了也不会抱有太多的情绪,毕竟那些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违反法律伤害他?的性命,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只要能考上?大学便能离开那个家庭获得一段全新的人生。
小余却不一样。
在这种封建皇权的背景下是死是活全凭着上?位者的一个念头,且他?和?疯子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那些人发起疯时根本没有任何理?智,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濒死的痛苦才养成了幅这样的畏畏缩缩的性格。
说实话,他?真的是太胆小了,哪怕是说话声音稍稍大些都能被吓的滚出泪来,这幅性格别?说是个男人了……北境里随便叫个姑娘都要比他?大气飒爽。
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北境人眼中?他?的性格实在是太不讨喜了。
所以燕眠初才会提前让性子同样没有那么?粗犷的且和?小余年纪相近的那尔勒苏来陪他?。
此刻他?们正行驶在部?落的主干道上?,这片地方总共也没清出来太久,部?落人手有限根本来不及建太大规模的建筑群,燕眠初只着人在靠着山壁的一侧修了几大排类似员工宿舍的屋子应对一些特殊情况。
比如那些在寒冬日子里临时逃难过来投靠的小部?落,或是年纪大了没人照顾及家境贫寒准备不起过冬物资的普通牧民。
其?他?的牧民也可以搬进?来住,但?要按照面积上?交一定的物资作为租金。
每间房中?都用燕王的法子搭了火炕搞了什么?所谓的集中?供暖,具体的北境人也听不太明白,总之不得不承认那屋里的温度确实要比帐篷中?高上?太多太多,哪怕帐篷里堆了再多的火盆也及不上?人家省事安全。
所以不少牧民都会直接租进?来过冬。
当然还是有很多住不惯大雍房屋的人,燕眠初也在部?落边缘给他?们预留出了几块规模巨大的完全不会让大多数人感到拥挤的空地让他?们自行搭建过冬的帐篷,那些地方足够他?们自己?在搬过来的同时将家里的牛羊马匹一并?安置好了。对北境这种游牧民族来说帐篷就是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家,稍有些家底的北境人都会准备不止一套的帐篷在不同季节使用。
起码冬天的那套就厚重上?许多。
部?落的规划其?实非常简单,整个部?落直接采用了最简单的轴线对称,他?们此刻所在的这条街道就是整个部?落中?最中?心最“繁华”的那条,虽然繁华这个词只是相对来说的。
目前搬进?来的都是最先选择追随臣服燕眠初的人,见他?回来都十分激动,燕王攻至嘉山城的消息早就传了过来,城中?早就沸腾的不成样子,此刻一个个拖家带口的竟然也将道路两旁堵了个结结实实。
燕眠初想了想,驱马到了马车旁边,抬手轻轻掀开马车车帘冲着小余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要出来看看吗?”
小余当然是不想的。
他?畏惧人类害怕生人,他?知道外面围了一大群凶蛮横气的北境人,一个个定然满脸好奇地准备看看他?这个假公主到底长了个什么?样子,像是太监口中?那个从外域抓来的异眸奴隶被牵到御花园里任各位后妃娘娘观赏玩弄一般。
但?他?又不想拒绝面前的人。
燕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记忆中?的燕王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太过于?明显的情绪,他?总是表情淡漠地对待任何事情,包括现在。
燕眠初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儿,小余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外面的北境居民逐渐开始不耐起来,燕眠初面上?没有丝毫异色准备收手。
临收回去的那一瞬间却被小余猛地抓住。
小余也听到了马车外的那些声音,他?心里再怕也舍不得让燕王在这么?多人面前因为他?失了面子,他?强忍着手臂的颤抖紧紧抓住燕眠初的手,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听到燕王轻叹了声气。
燕眠初的体温本就比常人低上?一些,得了神格后更是受其?影响再降了几度,只是小余的手竟然比他?还要凉上?几分。他?用了个巧劲反手扣住小余的手腕,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倾身直接用力将小余从车上?给拽到了马上?。
小余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坐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坐在燕王身前了。
他?甚至都没察觉到手臂被拉扯的疼痛,他?实在是太轻了,轻到燕眠初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初入北境时也跟着打过几次猎物,一次休息时意外在北境最大的水源北川河旁见到了只带着幼崽喝水的母鹿,或许是身上?沾了太多的血气母鹿吓了个激灵转身欲跑,可那只小鹿却睁着双懵懂水灵的眼睛傻愣愣地盯着他?瞧。
那只小鹿应当才刚刚出生不久,走路都歪歪斜斜的感觉随时都可能会栽倒过去,母鹿显然是急坏了想将自家幼崽赶快带走,那头小鹿却在看了燕眠初一会儿后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彼时燕眠初正掬了捧水洗去相识燕上?的血迹,被稀释成淡粉色的血水淅淅沥沥地在他?的面前汇成了一小滩,鲜血的痕迹转眼就被河水冲走了,只余下他?身上?的血气挥之不散。
那天他?刚刚和?一个部?落血战了场,结束战斗时过于?庞大的血腥气味又引来了草原上?的野狼。
有巫医这种到处诊治只为净化北境子民苦厄的人,也有鞑鞳首领那种强者为尊信奉强者可以肆意蹂躏弱者生命的存在,北境足足有上?百个部?落,互相吞并?屠杀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甚至有的部?落干脆全员恶人专门做些屠戮抢劫其?他?人的营生。
燕眠初那日白天杀人夜里屠狼,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得空休息整顿下自己?,小鹿睁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趔趔趄趄走了几步后又脚下一歪整只都倒了下来。
燕眠初放下了手中?的剑,在小鹿摔倒在地上?的前一瞬抬手接住了他?。
刚出生几月的小鹿体重极轻,倒在他?的手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那只小鹿在重新站起来后甚至亲昵地拱了拱他?的手,看起来乖巧柔顺又十分听话。
和?小余给他?的感觉一样。
但?他?恍惚间却觉得小余甚至比那只小鹿还要脆弱。
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能跑了。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 手上便也揽的更紧了些。
小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骑马,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刚刚上马没?多久倒还没感觉到磨腿的疼痛,但整个人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燕王的马自然在整个北境草原都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马匹认主, 猝不及防背上多了个人便有些受惊, 好在燕眠初及时在它头上拍了一下, 这才制止了白马险些要腾起来的?举动。
但这匹马却仍旧有些躁动, 烦闷地?在原地?踏了几步,小余的身子随着马匹摇晃一时间尚还没?寻到重心, 好在燕王的?胸膛突然贴了过来,两条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扯住了缰绳,小余便整个人都被燕眠初给圈在了怀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在场的?人基本全都看清他的?长相了。
他身体虚弱个子也小,当?时又刻意伪装女态平时隐藏了喉结,会被根本就没?怎么仔细看过他正脸的?那尔图认错也不奇怪, 但如今燕王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便也没?什么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只是僵坐在那里任由众人打?量。
怕是连北境的?草原也记不清过去的?岁月里两族发生过多少次战斗了,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却仍旧有些看大雍人碍眼的?北境人,理这些人虽对小余个人没?什么意见, 但他身上既然背负了大雍公主的?称号就难免会被一些极端分子歧视。
小余被他们的?各异视线盯的?头皮发麻,好在燕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蓦地?抬手挡在了他的?眼前,那只小余悄悄盯着看了数次的?骨节分明?的?手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 微微用力?便将他整个人都按紧了燕王的?胸口上。
他隐约听?到燕王似乎说了些什么,那是他听?不懂的?北境话语, 声?音虽然不高却因为掺杂内力?的?缘故遥遥传出了一段极长的?距离,能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虽不懂却能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的?反应——在短暂的?静默后?骤然爆发出了剧烈的?议论声?音, 像是往烹开的?油锅里倒入了一大盆水噼里啪啦炸裂开来,连整间屋子整条街道都能当?场炸开。
燕眠初恶劣地?勾了勾唇继续向前,仿佛引发这一切的?说出那句话的?不是他一般。
连小余都被那些声?音和那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给惊到了,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他:“您刚才说了什么啊?”
燕眠初揉了下他的?脑袋:“说你要?成为我的?王妃了。”
说完他又沉默了下。
北境有专门的?词汇来称呼伴侣,只听?那种?语言根本无法判断出另一半的?性别,但翻译成大雍话的?话……王妃或者王后?一词似乎对他并不是特别合适。
于是他便换了种?说法:“说你要?成为这片草原上的?另一个主人了。”
小余呆呆地?看着他。
经历了两个世界后?燕眠初的?性格似乎也随着发生了较大的?改变,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对小余的?态度已经与第一个世界有了极大的?差别,换做的?前两个世界他一定?会温声?询问小余自己的?意见再做下一步的?计划的?,但到了这个世界小余却一直在被动地?接纳他的?任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