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沈木鱼拉住他宽大的袖袍,小狗似的黑眸湿漉漉的,吸了吸鼻子,鼻音重了几分,“我感冒了……”
凌砚行不和病患一般计较,敷衍着,“嗯。”
沈木鱼嘿嘿一笑,“因为见到你我就没有抵抗力。”
凌砚行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巴。
沈木鱼:)o(
“再说话本王就把你扔出去。”
沈木鱼眨眨眼。
凌砚行冷冷的勾起唇角,嗓音冷冽,“喂狗。”
沈木鱼抖了抖,彻底闭嘴了,努了努像鸭子嘴一样被人捏起来的嘴唇。凌砚行深深的盯了他一眼,才嫌弃的放开。
发热之后的身子愈发疲倦,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愈发沉重,沈木鱼眼前的高大男人逐渐变的模糊,等彻底看不见人,他才脑袋一歪睡死了过去。
管家带着大夫前来,开了几贴药,又请大夫再隔壁的厢房歇下,等小公子病好了再走。
住在王府不仅吃好喝好,还能每日拿诊金,大夫一口就应下了,将药方给管家的时候,斟酌道,“恕老朽多言,寻常人落水不至于到高烧不退的地步,方才把脉,小公子的脉象贫弱,平日里应当极为挑食,而近几日又忽然暴饮暴食导致的,若要调理,待小公子醒后,只能先给他吃一些清淡素食,再逐渐增加荤腥。”
管家一愣,不禁有些怀疑这老大夫的医术,沈家的嫡子营养不良?骗鬼呢。
老大夫继续道,“他这身子骨也弱,平日里不能久坐久躺,要多起来走动走动,尤其是饭后要记得消食。”
管家想起着小公子走哪都要坐车,今日才绕着王府走了一小段路就出汗了,可不就是体弱嘛?
“好,多谢您。”管家应答了一声,派了两个小厮带着大夫去煎药,自己则将医嘱事无巨细的禀告给王爷。
凌砚行有些错愕,目光都露出了几分兴趣:“营养不良?”
管家:“王爷,是否要去宫里再请御医……”
“不必。”凌砚行,“照大夫说的做,人醒了知会本王即可。”
也就是说平日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管家听明白了,他家王爷日理万机,还有好多朝政要处理呢,“是,王爷今日可还要去宫中?”
“备轿。”
“是。”
靖王坐在轿中,稳稳的进了宫门。
按理来说,大臣进了宫门只能步行,王侯至多也只能到玄武门外,就要下轿,皇宫之中只有皇帝和嫔以上的后宫妃子才能乘坐轿撵出行。
但靖王如今摄政,就连上朝的时候,位置都从堂下第一把手变成了和皇帝并肩。高高在上的龙椅边上添了一把椅子,他如今是连上朝都能和皇帝一同落座的地位,更别说下朝之后那些奏折明面上是送到了御书房,可实际上,却是他代天子批阅。
他想在宫中乘轿就乘轿,没有人敢有异议。
凌砚行乘到御书房,面色如常的走下轿子。
一个黄色团子扑了过来,死死抱着他的大腿,糯声糯气的叫了一声:“皇叔!”
凌砚行露出了一个算得上和蔼的笑容,“陛下,再这般莽撞,臣一定会让陛下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黄团子:“!!!”
小皇帝害怕的撒手,连连后退,拘谨的站在离凌砚行三尺远的地方,扣了扣手。
先帝病逝,新皇三岁登基,如今已经过去五年了,谁也想不到,传言中被摄政王控制的傀儡皇帝,也只不过才八岁。
先帝驾崩突然,若不是有凌砚行一肩扛过所有大小朝政,以雷霆之势稳住了政权,年仅三岁的小皇帝,只怕当场就能让那群精明算计的朝臣活撕了。
凌之恒生怕被考功课,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讨好道,“听说皇叔这几日被沈伯伯的儿子一直堵门,我……”
凌砚行严厉道:“陛下要唤名字,亦或是卿,中书令。”
凌之恒干巴巴:“哦……”
凌砚行幽幽的盯着他:“还有,要自称朕,陛下年纪不小了……”
凌之恒浑身一怵,总觉得他皇叔下一刻会一巴掌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小心翼翼的用肉乎乎的小手拉住男人的袖子想撒娇。
凌砚行道,“再把《皇帝祖训》抄两遍。”
凌之恒:“呜……”
凌砚行面无表情道,“五遍。”
凌之恒飞快的把眼泪缩了回去,小小的身子摆了个学生礼,哽咽道,“多谢皇叔训诫,朕一定抄完。”
“嗯。”凌砚行依旧神色淡淡,“若是臣发现有一个字假借他人之手,陛下这个月就不要想出宫玩了。”
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现小皇帝偷懒了。
凌之恒小小的身板摇摇欲坠。
一下午,凌砚行不仅要批阅奏章,还要盯着不省心的小皇帝,一边叫他挺直腰板写字,一边叫他不准发呆,时不时还要过去检查功课做的如何,字写得怎样。
等到日落西山,小皇帝手上已经多了好几条戒尺的痕迹,眼睛通红,还怕被训斥,只能拼命的让眼泪不掉下来。
但皇叔虽然严厉,凌之恒却还是忍不住想和他待在一起。
或许是深宫之中没人真心对他,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的亲人在京城,免不了想要多亲近,也或许是每次自己完成课业之后,皇叔都会带着他尽兴的玩一整天,弥补了他自小就缺失的父爱,凌之恒总之十分依赖凌砚行。
他有时候都想,为什么一定要子承父业,皇叔是父皇的亲弟弟,又那么能干,他当皇帝不好吗?干嘛一定要赶自己上架,他什么都不会呀。
但是这话凌之恒不敢说,上一次童言无忌说出来,被凌砚行罚了不许出去玩,把厚厚的四书五经全背下来才准出门,他足足背了两个月,做梦都在背书。
凌之恒拉着凌砚行的衣袍一角,眼巴巴道,“朕今日抄完《皇帝祖训》,做完功课,明日能不能来找皇叔玩?”
小皇帝好不容易打算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凌砚行亲切的摁住他的脑袋,“熬夜加罚。”
凌之恒:“……”
不能哭,要把眼泪吸回去!他抬起脸忧愁的四十五度角看天空。
凌砚行顿了顿,“后日休沐,明日陛下做完功课,待臣检查完了,就可以出宫。”
“好耶!”小皇帝欢呼了一声,随后又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板起脸,故作老成,“这真是太好了。”
凌砚行笑了笑,没再逮着这点罚他抄书。
回了王府,管家就围了上来,想到家里还有个小孩,凌砚行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王爷,沈公子醒了,但是死活不肯喝药,说什么有什么抗体抗原,免疫系统……”
管家磕磕绊绊的将沈木鱼说的他听不懂的词汇复述给凌砚行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那小祖宗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他听说高烧是会把人烧傻,这中书令唯一的儿子要是再靖王府变成了傻子,还不如是淹死了。
“不喝不会给他硬灌下去?”凌砚行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去了西厢房的春华院。
沈木鱼浑身都泛着浅浅的红色,像是被蒸熟的虾,剥壳之后白里透着红。
老大夫无奈的端着碗坐在一边,看见靖王来了正要跪下来行了一礼,被男人拂袖免了。
沈木鱼看到凌砚行眼睛就亮了几分,还未退烧的眼睛蒙了一层水光,警惕的看着大夫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
凌砚行一时间有些头疼,竟然生出了几分对中书令的同情。
“拿来。”凌砚行伸出手,老大夫便颤颤巍巍的将手里的药碗稳当的放在男人手上,“王爷,这药有些苦,那边有蜜饯,可以……”
不等大夫说完,凌砚行已经没了耐心,“不用,全部撤走。”
管家闻言连忙叫下人把拿两盘蜜饯甜枣拿走,对大夫使了使眼色,和他一起下去。
沈木鱼暗道不好,凌砚行已经拉开了他的被子,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
软绵绵的身体像薄片似的,凌砚行想起管家说大夫诊断沈木鱼患有营养不良,不禁愣了一下。
沈木鱼手里蓦然被塞入了一只满满当当的碗,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男人不容置喙道,“一刻之内不喝完,就滚回沈府。”
凌砚行向来会抓别人的弱点。
沈木鱼闻言,本还酝酿了一嘴的免疫系统自己会对抗病毒药喝多了容易产生抗体削弱抵抗力的科普全部被噎下,老老实实的捏着木勺,苦兮兮的往嘴里送。
嘤,好苦!
他为沈家,真的付出了太多!
沈老头你这不得给我写进族谱第一页磕一个年年上头香!!
“一口干完我能在王府多住几日吗?”沈木鱼希冀的看着男人,打着商量。
要想和靖王拉进关系,光靠自己每天在靖王府蹲点可不够,没有什么比同吃同睡了解彼此能更快建立友谊的了。
到时候靖王肯定会发现他对朋友的一颗毫无保留赤诚的心。
凌砚行冷漠的垂眸:“你还有半刻。”
讨价还价失败。
沈木鱼的梦想破碎了。
瘪着嘴喝完了一大碗苦兮兮的药汁,末了挤出一个苦涩住的笑容,“我本来很怕苦,但是现在不怕了,因为你就像……”
凌砚行已经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几乎是沈木鱼一开口,心中的警铃就响了起来,再次捏住了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唇:“把嘴闭上,伤寒好了立刻回家。”
沈木鱼“叽”了一声,暗淡破碎的小心脏又重新愈合了,点头如捣蒜,眨巴着眼睛示好。
他说什么来着,土味情话虽然土,但是管用!
古代的好兄弟可不就是这样你侬我侬,王维大诗人给好友李龟年写的“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还被后世误会是写给爱情的呢。
他迟早超越大诗人,成为能和靖王谈笑风生抵足而眠不醉不归的好兄弟!
凌砚行确定他不会再说一些奇怪的话,才犹豫的将手松开,撵了撵温凉的指腹。
少年人的唇和瞧起来一样水嫩,捏起来像豆腐,但却不那么容易碎,软绵绵的,上面无疑还沾着口水。
凌砚行蹙了蹙眉,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仔细擦拭的手指。
黑色金边的手帕衬得那双白皙如玉的手节骨分明,手指根根修长,连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齐齐。
沈木鱼幽怨:他有那么脏吗?
帕子用完后被随意丢弃在边上,干净夹杂着木香味的手轻轻碰了碰沈木鱼的额头——已经降温了。
男人丢下一句“起来用膳”,就大步转身离去。
一颗圆滚滚的白色脑袋顶开被子钻了出来,“他脾气真好,这样都没打死你。”
沈木鱼望着人消失的地方,骄傲道:“不,是我本事好,毕竟我很会投胎。”
不仅如此,还很会穿越。
上辈子出生小康家庭,这辈子直接开局就是宰相之子,生活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他爹只要不作死,谁见了他不得给他爹三分面子。
白涂:“……”
草,想多了沈家被满门抄斩,差点忘了沈老头是中书令,位比宰相了。
沈木鱼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轻松了不少,可见这位大夫开的药确实有点奇效,他连忙翻身坐起来穿上靴子,伸手让白涂爬到自己胳膊上,追随着靖王而去。
追着靖王的一抹黑色衣袖,沈木鱼赶在最后一刻上了桌。
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方长的桌子却能坐下十几个人,沈木鱼本着要和靖王打好关系,屁股一挪就坐到了男人的右手侧。
古人左为尊,他懂!
厨娘开始鱼贯而入上菜,即便只有凌砚行一个人吃,她们也丝毫不敢马虎,荤素皆有,做出的每一道菜都摆盘漂亮,色香味俱全。
直到摆满了个九宫格,这些上菜的厨娘才退下,管家又捧着一碗粥和一叠用水烫过的青菜放到了沈木鱼面前,把他刚夹了一筷子的酱卤鸡块撤走了。
沈木鱼,“?”
沈木鱼控诉的看向面对大门而坐尊位的靖王。
管家面不改色,“大夫说公子饮食过度但脾胃虚弱,这几日只能先吃些清淡的素菜。”
沈木鱼瞪圆了眼睛:“!!!”
吃饭不吃肉,滋味少一半!
他怀疑靖王这是在公报私仇!
管家补充了一句,“不过公子放心,王府的厨娘厨艺比外面的好,素菜也会变着花样的来,明日是萝卜,冬吃萝卜赛人参,这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啊。”
就拿到热水里涮了一下的东西还讲究什么技术含量啊!
明天萝卜还能给他做成肉的味道吗!
沈木鱼槽多无口,憋出了一句,“这才八月吧。”
管家,“是啊,还有四个月就过冬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鱼不错,刘伯,明日再上。”凌砚行夹了一筷子正放在沈木鱼面前面前的糖醋鲫鱼,面顶铺了一层鲜红的辣椒,把那嫩白的鱼肉衬得分外诱人。
沈木鱼现在可以确定他就是故意的了。
小气鬼!
小气鬼到底是怎么当上摄政王的!
他现在能勉强找到那么一丝沈老头的共鸣了,有这样睚眦必报的同事,真的很难不搞事。
沈木鱼愤愤的一筷子戳进了白粥里,然而那双筷子被管家刘伯先一步夺下,塞给他一只干净的瓷勺。
刘伯说,“小公子这筷子上沾了荤腥,老奴给您换双干净的。”
沈木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是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大爷??
袖口中的白蛇用尾巴轻轻蹭了蹭沈木鱼的手臂,沈木鱼从错愕中回神,憋屈的端起碗吃那碗寡淡的白粥,凌砚行不准他吃除了这叠烫青菜以外的东西,他只能偷摸的抓了一根青菜叶子递给袖子里的白蛇。
白涂张大嘴等待投喂,随后:“呸!”
菜叶子沾在了手腕上,黏黏的。
沈木鱼:“……”
白涂在他脑海中说,“狗都不吃。”
沈木鱼:“…………”呜,人不如狗!
沈木鱼本还想等着凌砚行吃完走人偷摸吃几口——这菜色比沈府的看起来香多了,王爷府的规格比臣子的府邸高,厨娘肯定技术更好。
但是凌砚行吃完之后,就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的擦手,擦嘴,漱口……最后视线幽幽的落在了他的头顶。
沈木鱼:“……”
他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碗里,飞快的将最后几口吃完了。
“我好像还没饱。”沈木鱼摸了摸肚子。
刘伯高兴道,“生病了多吃些才能快些好,还有粥,老奴……”
沈木鱼冷酷的打断他,“说错了,吃的已经撑不下了。”
凌砚行眉尾动了动,颜色寡淡的唇微微上扬。
刘伯道,“吃撑了可不得了,大夫说公子要多饭后消食,现在天色尚早,老奴带您去消消食吧。”
沈木鱼真的要哭了:“我还是病患。”
逃过了大学体测,怎么到了古代还要运动!
沈木鱼可怜兮兮的看着凌砚行,却忘了刘伯正是有了主人家的命令才敢这样和他说话。
凌砚行心情不错的哼笑了一声,“你大可以回家去。”
“你就是抓准了我离不开你。”沈木鱼饱满的唇压在一起翘的老高,能挂二两猪肉。
刘伯一个激灵,见王爷脸色沉了下去,知道这满嘴喷粪的沈少爷是又恶心到王爷了,连忙生拉硬拽着沈木鱼离开。
“哎,我还没说完呢大爷!”
“哎呦您可闭嘴吧小祖宗!”
膳堂里还能听见两人的声音,凌砚行眸色晦暗不明。
等沈木鱼消完食,就被管家遣送回屋,寝屋外守了两名家仆,不仅是方便他半夜传唤,更是为了防止沈木鱼半夜偷跑到靖王床上去,盯着他的。
沈木鱼计划落空,加上身体才刚刚退了烧,四肢无力,靠在床上很快就睡死过去。
第二日,寅时才过半,沈木鱼就被叫醒了。
“沈公子,王爷卯时初便要进宫上朝,请公子前往一同用早膳。”
沈木鱼茫然的看了一眼窗外还乌漆嘛黑的天,听到“王爷”两个字,下意识穿上衣服摸出去。
王府的屋檐下还点着灯照明,弯月挂在山头,整个大周都还笼罩在黑夜之中。
沈木鱼不禁唏嘘公务员是古往今来都难做,起早贪黑还要为人民服务,关键是服务的不好还要挨骂。
沈老头一把年纪了连早觉都睡不了,难怪古人死的早,天天那么早起,没病都要熬出病了。
咦?沈老头竟然每天都起那么早吗?那他有时候还在书房熬夜!比他这只夜猫子睡得都晚!
“早啊王爷。”沈木鱼揉了揉眼睛,差点被门槛绊倒,好在勉强稳住了身形,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
靖王的早膳依旧丰富,小笼包,饺子,馄饨,紫薯粥,皮蛋瘦肉粥,还有几碟现炒的小吃,和昨天晚上点名要过的糖醋鲫鱼。
沈木鱼肚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刚一吸鼻子,管家就给他上了一碗紫米粥,就着两段胳膊粗的水煮萝卜和一碗生姜水。
沈木鱼:“……”倒也不必如此迅速。
沈木鱼磨磨蹭蹭的吃着,时不时打量靖王。
男人低着头,鼻梁很高,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狭长漆黑,眸光沉沉,单薄的嘴唇颜色浅粉,正一张一合快速的吃着东西。
凌砚行花了不到一刻钟便用好了早膳,没再陪着沈木鱼磨蹭,披上深紫色的朝服外衣,扣上腰带就走了。
沈木鱼偷偷摸摸的把筷子伸向了眼前的酱炒肉丝上,管家忽的折返了回来。
“全都撤了吧,萝卜和姜留着,公子慢些吃,我去送送王爷。”
沈木鱼吓得一个激灵,筷子都险些甩到地上。
沈木鱼只能又把希望寄托在系统身上,去后厨偷点鸡蛋来顶顶,否则靖王没攻略,他先馋死了。
过不了一会,白涂带着三枚鸡蛋回来了。
它呕了呕,把熟鸡蛋从自己肚子里吐出来。
沈木鱼一边剥鸡蛋壳,一边委婉道:“你说你要是有手该多好。”
这样除了鸡蛋他还能吃上肉。
白涂气急败坏,“最后说一次!蛇肚子只是我的拟态化后的系统空间,你懂什么是空间,我没有口水!”
“我这不是也没嫌弃你嘛。”沈木鱼讨好的笑了笑,一口咬掉了半颗白嫩嫩的鸡蛋,含糊的开口。
靖王一日未归,沈木鱼的午膳有人送上门,依旧是一碗粥和一碗青菜,只是这次的白米粥里多了一丁点微末的肉糜,吃起来总算是多了些滋味。
到了日落西山,靖王的马车才缓缓驶了回来。
王府热闹了起来,肉眼可见的能发现下人脚步都快了起来,手脚也更加麻利了。
沈木鱼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就溜去了大门。
比他的黑厢豪华马车还要大的黄顶马车停在靖王府的大门外,后面跟了两列统一着装的护卫,原先站着值守的侍卫跪了一地,连老管家刘伯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把头埋得很低。
驾车的侍卫率先跳下车,放好矮凳,和身后两列侍卫一齐跪在了地上。
沈木鱼被这阵仗下了一跳。
王爷下朝这么有排面的吗?他要不要跪呢?
沈木鱼没见过王爷下朝的架势,只知道沈老头下朝之后沈夫人会站在门口等,接过他下车后递过来的官帽然后并肩回房。
沈木鱼双手默默往后挪了一步,站到了门槛后面,用大门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身子。
反正进门前都看不见他,这样就不用跪了。
他真他娘是个天才!
沈木鱼给自己点了个赞,偷偷猫着腰往外看。
只见凌砚行已经踩着矮凳下车,只是又转过身,伸出那双在夕阳下分外修长,节骨分明的大手,对着马车内张开了手。
沈木鱼惊讶的张大了嘴。
一只圆滚滚的小肉手伸了出来,被凌砚行轻轻握住,随后动作缓慢的牵着马车内的人下车。
沈木鱼顿时没了兴趣。
还以为是原著中靖王的后宫嫔妃,没想到是个小孩啊。
凌砚行叫他们平身,牵着穿便服的小皇帝走进王府。
沈木鱼看到那小团子眉眼中和靖王竟有三分相似,那颗刚熄灭的八卦的心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一眨不眨的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黑曜石般的眼眸更亮了。
喔豁,私生子!
呀,难道是皇叔母!
沈木鱼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少年人瘦削高挑,头发墨黑,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的如同冬日的细雪,尤其是笑起来,浅浅的酒窝让人更显亲切,两颗犬齿能抵着下唇,透着几分机灵。
凌之恒对男女之事还只停留在性别的认知上,看到这样一个明艳动人的小哥哥,第一眼便是觉得这么漂亮是有资格当他的皇叔母的。
沈木鱼屈膝,想蹲下问问小团子你爹是不是叫凌砚行。
然而刚弯下的膝盖被一声严厉的“跪下”给吓得一滑,“砰”的砸在地上,眼眶瞬间就疼红了。
沈木鱼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波棱盖。
被小朋友看了笑话,脸上有点羞赧,白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红。
凌砚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还不拜见陛下。”
沈木鱼刚要直起来的膝盖又没出息的弯了回去,脸上一愣,两只眼睛差点瞪出来。
什么东西?
陛下??!
这个小奶团子是陛下?!
“草民沈木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刻着这具身体骨子里的恐惧已经比他的脑子快一步做出了动作。
沈木鱼有点羞耻的脚趾扣了扣鞋底,略显浮夸,毕竟原身是个见风就倒的墙头草,这真不能全怪他,条件反射了。
头顶飘过一声似有若无的讥诮。
沈木鱼把头埋得更低,跪皇帝嘛,不丢人。
一双圆滚滚白嫩嫩的小手扶住了沈木鱼的肩膀,脆生生道,“快起来吧。”
“谢谢陛下。”沈木鱼还没忘刻在DNA里的血脉压制,道了谢之后才敢站起来,捏着自己的手乖巧的站到一边。
小团子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朕的皇叔比较严格,你习惯就好啦。”
“草民知道。”沈木鱼眨了眨眼。
凌之恒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草民……”
“陛下。”凌砚行出声打断,“方才他说过了。”
凌之恒慌乱的捏住了自己的手,乖巧的低下了头,小嘴苦大仇深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凌砚行道:“满朝文武数千人,陛下若是一直如此粗心大意,将来如何分辨大臣,如何赏罚分明。”
凌之恒糯糯道,“皇叔教诲的是,朕知错了。”
“嗯。”凌砚行和蔼道,“回去之后再把大周官职表背下来。”
凌之恒小小的身体如遭雷劈。
不愧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沈木鱼心里腹诽了一声,越发佩服沈老头原主谁给他的勇气敢和这牙都没长齐的小孩联合去暗杀靖王的,梁静茹吗?
等靖王进了膳厅,厨娘便开始端上了热腾腾的菜,菜的品种和数量比昨日多了整整一倍。
小皇帝坐在了靖王的左下手,沈木鱼坐在靖王的右下手,两人都分外乖巧的等厨娘上完菜,默契的看了一眼首座的男人,等他拿起筷子,才开始自己手上的动作。
凌之恒想吃面前的糯米藕片,凌砚行瞥了一眼:“陛下是想当大周第一个有蛀牙的皇帝?”
“朕不想!”凌之恒蔫了。
皇叔坏得很,明明知道他有颗牙齿蛀了,还要把这些甜食放在他面前诱惑他!
沈木鱼趁他们叔侄过招,偷偷摸摸去捞面前的排骨,谁知道凌砚行背后都长了眼睛,幽幽道:“吃自己的。”
沈木鱼,“……”
小气鬼,大奸臣,还记仇!
感情这一大桌子都是为了给你自己做的呗!
沈木鱼瘪起嘴。
凌之恒抿起唇。
一大一小蔫了吧唧的面对着坐着,可怜兮兮的只能扒拉着几根青菜叶子吃。
沈木鱼见皇帝都得在靖王面前栽跟头,不平衡的心理竟然诡异的生出了点优越感,这么看来,他已经和靖王的侄子一样的待遇了嘛。
用完膳,沈木鱼就被管家拎走强身健体去了,凌之恒想和凌砚行一起睡,被无情的拒绝。
“陛下已经是个大人了。”
凌之恒转动小小的脑袋瓜,讨好道,“在皇叔面前,朕永远都是皇叔的小侄嘛。”
“确实小,胆子也小,八岁还要抱着太监才能入睡。”凌砚行哼笑了一声,想起起居郎呈上来的记录,心头一阵窝火。
当年先帝驾崩突然,他忙着整朝政,分不出心思再去带一个奶娃娃,宫中那群阉人不教他皇帝该有的威严,竟一直诱哄陛下陪他玩闹,整整荒废了两年,还编排些宫中惨案,将他养的好吃懒做不说,还尤其胆小。
若不是换了原先被收买的起居郎,他甚至不知道凌之恒到现在夜间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堂堂天子竟然怕鬼!
凌之恒脸色白了白,慌张的攥紧了拳。
凌砚行毫不留情的嘲讽:“臣六岁就能领兵打战了。”
凌之恒抿紧了唇。
凌砚行看低头看着他:“先帝八岁便能写出治理天下的策论。”
凌之恒把头低的更低,眼睛红的像兔子。
但凌砚行不会说什么“陛下你是臣见过最差的一届皇帝”,也不会表现出失望,更不会说你这样对不起先帝的苦心,对不起他的栽培,给小皇帝徒增压力。
“今夜陛下不仅要一个人睡,臣还会撤走院子里的人。再让臣发现陛下让不三不四的人上龙床……”凌砚行嗤笑了一声,“臣会让陛下好好体会什么叫父爱如山。”
凌之恒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不用凌砚行再说教,三步一回头的跟着家仆去歇息了。
沈木鱼消完食,毫无意外又被管家盯着只准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今日路过一处庭院,本该是没人居住的院子灯火通明,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小狗似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