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砚行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睨了这小孩一眼,高看了他一眼,“不跑?”
沈木鱼同他视线对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凌砚行,“嗖”的躲到了他身后,摇摇头,“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我现在跑不动了。”
沈阳愈已经过了桥,正一脚深一脚浅的带着一大帮子家丁跑过来。
沈木鱼虽然头皮发麻,毕竟发威的沈老头是真的会动手打他,他现在屁股上那条藤鞭还红着呢。
但他还是想当回赌徒,赌虎毒不食子,他爹舍不得打死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靖王难见,他在靖王府蹲了半个多月,别说靖王了,就连靖王府的狗都没见到过一次!
当然靖王府可能没养狗。
但他就是只见过靖王府门口的侍卫,并且已经一回生二回熟,发展到能见面寒暄的情谊了也没见过靖王的一根头发丝。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拿下凌砚行,就是趁现在!
凌砚行好整以暇的靠着边上的假山假寐,等着看一出父子相残的好戏。
沈木鱼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他问一声自己为什么,准备好的台词用不上,俊俏的小脸郁闷的皱了起来。
他厚着脸皮自己凑过去,“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忽然跑不动?”
上一秒他还像无限精力的峨眉山猴子从那蹿了过来,他就一点都不好奇的吗?
还有没有炎黄子孙骨子里带着的一丁点爱看热闹的血脉了!
沈木鱼两只黝黑的眼睛像黑葡萄似的,仿佛写了“快问我快问我”,整个人仰起头看着凌砚行,像只眼巴巴等着投喂的小狗。
凌砚行压下心中的好奇,神色淡淡。
沈木鱼:“……”
你问啊,你倒是问啊!
不问他接下去怎么说呀。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这场轰轰烈烈的友情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负重前行。
沈木鱼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眸闪了闪,一副“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的目光抬头看着靖王,无意识叼住了下唇用齿贝轻轻碾磨。
委屈死了。
跟没人要的奶狗似的。
凌砚行挑眉,被沾了一手的墨汁的郁躁情绪稍稍散了些。
沈家的家风不好,风水倒是不错,养出来的小孩长得倒是水灵。
沈木鱼幽怨的盯着他看了好久,对方明明刚才还露出一点兴趣,竟然还能真的忍住吃瓜的本能,不由得有点敬佩。
沈木鱼也没打算吊他胃口,自言自语:“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凌砚行那股不好的预感又升起来了,不等他说不必,沈木鱼已经学会了抢答,“因为我遇到了我的全世界。”
凌砚行,“……”
沈木鱼羞涩比心,“而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凌砚行:“…………”
沈阳愈追过来,就听到了自己儿子对靖王表明心意,一股热气直冲大脑,直接将他体内的魂魄挤出了两窍,眼睛一瞪晕了过去。
“老爷!”
下人纷纷乱成了一锅粥,手忙脚乱的围了上来,将一口气没提上来的沈阳愈合力抬了下去。
沈木鱼没想到自己的满门抄斩爹这么不经吓,也是微微惊讶。
也不知道他爹在原著里是怎么有胆子放着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不去巴结,非要和傀儡皇帝联合搞事,还搞砸了的。
沈阳愈气撅的那一刹那确实把沈木鱼都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沈木鱼丝毫不担心他爹的病况,毕竟他爹还没搞事,这条命不会轻易被他气死。
父债子偿,父僚子请,他一定替他爹好好招待他未来的好哥们。
沈木鱼敛眉,略加思索,想通了之后没心没肺的咧着嘴回头,直勾勾看着靖王,激动的搓了搓手心,“既然父亲不甚脚力,那就由我代为招待。”
来吧靖王。
凌砚行还没从那句让人感到生理不适的恶心句子中回过神,矜贵的面孔笼罩了一层冷艳疏离之色,整个人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邸,比画中仙竟还要更盛几分。
“想得倒美。”凌砚行微微低头,深邃的眼底蓦然倒映出一个少年的影子,唇角露出一丝讥笑。
“干嘛呀。”沈木鱼说,“只要你需要,我白天黑夜都有空,东南西北都顺路,做什么都干劲十足。”
说罢,像是觉得光是嘴上说说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热情似火,真诚的露出一个毫无杂质的笑容,一副整齐干净的白牙闪了凌砚行一脸。
仔细看,那双冲他一个劲眨眼的清澈干净的黑眸中依旧没有半点算计,反而带着些许清澈的愚蠢。
凌砚行太阳穴一跳,对沈家小公子的印象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人傻,钱多,有病。
对于对自己并无恶意的人,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傻孩子,凌砚行倒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一般计较。
鼻间似笑非笑的“嗤”了一声,扬唇道,“沈大人这些年确实辛苦。”
沈木鱼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接:“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就秃了顶。”
忙着要和傀儡皇帝牵上线,本就不茂密的脑袋瓜都秃了,每天早上都得让丫鬟用他娘的眉黛把那一块涂黑才出门呢。
说多了都是泪啊。
沈木鱼毫不犹豫的卖父求荣,看了一眼靖王茂密柔顺的墨发,被他的英俊晃了神,笑的有些荡漾,“不像王爷青丝如瀑,千丝万缕都是我想你的载体,有我在更不怕掉没了,因为我会一直想你。”
逆着光,少年略显拘谨的站着,因为高大的男人不得不微微抬起头,露出一截漂亮的脖颈。
夕阳的余晖恰巧的映在了他逐渐泛红的耳朵上,藏在靴子里的脚趾骤然羞耻的拧了起来。
发明土味情话的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吧!
作者有话说:
沈木鱼骄傲脸:我可真他娘是个天才!
凌砚行抽了抽嘴角,“医术这么了得,不如本王替你昭告天下。”
沈木鱼谦虚的低下头,摆了摆手:“哪有,哪有。”
他倒是真敢认。
靖王对这沈小公子的认知又多了一分——脸皮厚。
凌砚行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木鱼,大步离去。
“哎?”
说的好好的,他怎么跑了?
沈木鱼连忙提起衣摆追了上去,然而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穿着靖王府大门侍卫衣服的男人架住了胳膊。
沈木鱼迷茫的原地扑腾了两下,像条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眼巴巴的看着穿着紫色蟒袍身姿颀长的男人。
靖王府的侍卫人高马大,沈木鱼只有脚尖能勉强碰到地上,为了解放被架的酸涩的胳膊,偷摸伸直了脚趾,努力扣抓鞋底。
凌砚行像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目光落在了少年那双点缀着珍珠和宝石的流云靴上。
“你去哪呀?”沈木鱼人如其名,挣扎不开索性躺平,视线却紧盯着靖王,生怕给他跑了。
少年嗓音还带着青涩的稚嫩,轻轻说话时嗓音软绵绵的,最后一个字的音节缓缓上扬,像是在撒娇。
凌砚行神色淡淡不见情绪,矜贵的抬了抬下巴,架着沈木鱼的侍卫便残忍的转了身,将他拖了下去。
见不到自己的“攻略对象”,沈木鱼这才着急起来,两条腿蹬了蹬,从小娇生惯养的身体又岂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侍卫的对手,不可置信的扭头去寻找靖王,伸出尔康手,“王爷!您怎么可以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呢!”
他们分明上一刻还在花园相谈甚欢呢。
好吧,只是他单方面的直球示好……
但是,但是他总归是没有拒绝不是?还能嘲讽自己几句,虽然和一开始计划的挚友渐行渐远,但能成为损友也不错呀。
架着沈木鱼的侍卫手猛的一抖。
王爷脱裤子了?
这是他一个侍卫可以听的吗?
凌砚行眉眼一跳,那张凉薄禁欲的脸黑了三分,对这中书令娇宠大的小孩又多了一道认知——戏多浮夸。
凌砚行气息冷冽,漆黑的眸子仿佛能把人吞噬,冷笑连连,“本王还能放下碗骂娘。”
侍卫听出自家王爷这语气是动气了,暗暗加快了脚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拖走。
问了沈府的奴才才知道这小少爷还在关禁闭,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他们问了祠堂的具体位置,把沈木鱼打包扔了进去。
沈木鱼安详:习惯了,习惯了。
他一骨碌的滚了一圈才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
白蛇从他身上爬下来,尾巴尖戳着自己被靖王捏的生疼的蛇脖子,心有余悸,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宿主,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快速交朋友的办法,给摄政王讲土味情话?”
它一想到沈木鱼直白的说靖王是他的全世界,和只要是你都顺路这些话,就忍不住炸开了身上的蛇鳞。
它果然不能对清澈愚蠢只知道玛卡巴卡在宿舍里演今天我要结婚啦的大学生抱有任何期待!
前有大三学长以227的高分把学弟送进大专,后有大二沈木鱼以土味情话把沈家送上断头台。
感情当爹的满门抄斩速度不够快,它宿主穿来是来开倍速的。
沈木鱼:“对呀。”
简单又快捷,还能直白的表达出我要和好我只和好的诉求。
白涂气的直起了上半身:“土味情话!先不说他被你油到了给你一拳,你就不怕他以为你喜欢他?”
好兄弟到时候发展成社会主义兄弟情,这权谋小说一下子成小众耽美文化了。
沈木鱼“唔”了一声,“可是这个时代不盛行男风啊,原身追男花魁都没人误会他喜欢男人呢,沈老头是自己读书的时候被老男人差点猥亵才对这事情格外敏感,我们寝室还有互相撸管的呢,一口一个老公,天天抱在一起说我爱你,结果一个比一个钢铁直。”
这个时代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是可以在一起的,先天里没有这种意识,好兄弟对他们来说甚至能超越妻子,靖王如果不是先天就是个弯的,真的很难后期被掰弯。
原著中靖王当上皇帝之后,后宫妃子无数,最厉害的一次甚至能夜御十女,毫无疑问他肯定是个铁直。
沈木鱼不觉得这其中会发生什么质变。
就像他寝室里的那群儿子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亲热,女朋友却一个找的比一个快。
“最多靖王就误会我是个马屁精,一心一意拍他马屁的小妖精嘛。”
白蛇:“……”
怪不得它只是系统,人类的脑回路真的很难懂。
“而且——”沈木鱼仰天长叹,认真严肃的板起脸,伸出五根手指,“小白啊,我们吃了五次闭门羹!足足五次!他比流量明星还难见啊,不这样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我很难在一群马屁精里脱颖而出。”
白蛇:“……?”说的竟然有一丝道理。
白蛇焦躁的甩着尾巴,还是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但它只是个刚出厂的系统,甚至连任务都接不到,只能拟态陪伴宿主,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种不对劲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可是刚见面就打直球,是不是有点太不含蓄了?”白蛇竖起自己圆圆的脑袋,算是勉强认可了自己宿主这不靠谱的办法。
沈木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敢保证他现在肯定在想我。”
马车上,靖王猛的打了个喷嚏。
男人靠在软垫上扶额捏了捏今日跳动频繁的鬓角,眼前浮现出那天真又带着一丝蠢气的少年,放在腿上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等回到靖王府,凌砚行在大门停顿了几息,吩咐管家,“沈家那位再来,不必拦了。”
管家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改神色,“是,王爷。”
“逆子!当真是逆子!”
沈阳愈从醒过来就开始骂,骂到了日落西山也没停下。
沈夫人第一次见老爷动此大怒,担忧道,“木鱼都同我说清楚了,老爷,你是不是误会了,木鱼不喜欢男人。”
沈阳愈气的抽抽,“不喜欢男人?也就骗骗你这妇道人家!他说靖王是他的全部,就差抓着靖王的手亲上去了,感情我和你都成外人了夫人!”
沈夫人听见这样说,温柔的眼睛敛了敛。
沈阳愈回想起靖王黑着脸大步离开的背影,就忍不住发怵,怒不可遏道,“那混账还在府里养蛇!纵容蛇去攻击靖王!夫人啊,这次我们一定要狠下心,否则我们沈家迟早被这混账害死!”
今天敢偷袭靖王,明天岂不是敢谋朝篡位了。
沈夫人错愕的张了张嘴,冷汗直下,双眼顿时就红了,哀伤的靠着丈夫的肩膀,道:“老爷,木鱼以前分明很乖,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夫人,我们确实太惯着他了。”沈阳愈长叹了一声,“他是教不好了,不如我们再抓紧要一个吧。”
手指暗示的握住了沈夫人的手腕,沈夫人当即推开了这老不着调的,冷声道,“要生你自己生去!”
沈阳愈:“……”
这他也不会啊。
没有沈夫人当说客,沈木鱼这次是真的被禁足了,祠堂门从外面落了锁,多了两名家丁看守。
沈阳愈下了令,若是他不诚心悔过,不把那条蛇交出来就地正法,就一辈子把他关在里面。
沈木鱼不可置信:“小白,你听到了吗?这真的是我亲爹吗?”
白涂:“系统检测沈阳愈是为沈木鱼生物学上的父亲,不然我们和沈老头解释……”
白蛇复又闭上了嘴,上次宿主去解释,沈老头误会宿主要搞基,这事情还真不太好解释。
沈木鱼要是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未来一年沈老头和皇帝联合暗杀靖王败露被扣了口谋逆的黑锅害得沈家一门满门抄斩,沈老头也只会觉得沈木鱼发癫了。
沈木鱼愤愤道:“我要离家出走!”
白涂:“可是你会赚钱吗?”
沈木鱼刚鼓起来被“噗”的戳漏了气,腆着脸抿唇干笑了两声,“那还是下次再离家出走好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已经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
不做乞丐是他最大的底线,不能给他们老沈家丢脸!
一本大学的大二学生去乞讨度日,听听这叫什么话。
夕阳透过窗格分散成一个个均匀的方块洒在地毯上,整个祠堂都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
沈木鱼盘起腿,坐在蒲团上思考,影子拉的细长,秀长浓密的睫毛在俊俏如玉的脸上投射下一片羽毛似的阴影,饱满粉色的唇微微抿着。
白蛇懒洋洋的盘起身子,瞌睡的点着圆圆的脑袋,正要歪脖子睡过去,被少年一巴掌拍醒。
“我有办法了!”
“嗷!痛!”
“小白小白,我有一妙计!”沈木鱼激动的抓着蛇脖子晃了晃,兴奋的脸因为激动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宛如刚剥开的汁水饱满的桃子。
白涂狐疑的看着他:“什么妙计。”
沈木鱼骄傲道,“绝食抗议。”
沈老头只有他一个宝贝儿子,他就不信做爹的不心疼,就算爹不心疼,他娘肯定也会心疼。
原身能成为京城第一纨绔,沈夫人可是出了不少的力。
白涂,“……不愧是你。”
从一开始上门蹲点,到现在绝食抗议,它的宿主果然一点都没有出息。
沈木鱼美滋滋的拍板决定,每日送来的饭菜都让人原封不动的拿回去,只靠着深更半夜白蛇偷偷摸摸钻墙钻缝给他带回来的鸡蛋度日。
果真要不了两日,沈夫人便忧心忡忡的来了。
被锁了整整三日的锁从外面窸窸窣窣打开,沈木鱼给白涂递了个“你看我怎么说来着”的得意表情,一边手忙脚乱的把鸡蛋连同白蛇藏了起来,虚弱的伸出尔康手。
“娘,孩儿不孝,只怕要先走一步了咳咳咳……”
第5章 看到你我活蹦乱跳
“木鱼!”沈夫人眼眶刷的红了,扶住自己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儿子,愣了一下,“你好像胖了?”
沈木鱼:“……不,是浮肿。”
原身作为娇宠长大的纨绔,患有富贵人家不爱吃饭糟蹋粮食的公子病,身体薄的跟纸片一样。
但沈木鱼不一样,受过社会主义优良教育,即便前世家中不缺钱,但也是从小就知道粒粒皆辛苦,尤其还是个吃货,自打穿过来以后,没怎么浪费过粮食。
就连白涂给他偷的鸡蛋都是每顿要蘸着酱油吃五枚,这几天被关在祠堂一点运动都没有,可不就是长肉了。
沈夫人不信有他,转头吩咐贴身侍女去请大夫,沈木鱼怕露馅,逮着他娘开口前说,“娘,不要折腾了,我这病是心病咳咳,我只想趁着临死前,再看一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沈木鱼眼巴巴的看着沈夫人,咬牙往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生理盐水顷刻蓄满了眼眶。
那张遗传了沈夫人和沈大人所有优点的脸疼抽搐了一下,逐渐染上一层桃红,像是被欺负惨了。
沈夫人哪还忍得住,只是想起老爷的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有些担忧,“木鱼,你若是不去招惹靖王,娘就放你出去。”
“我没有招惹他呀!”
他是在拯救一整个沈家!
英雄,总是要饱受世人冷眼。
无敌是多么寂寞……
沈木鱼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看着沈夫人,“娘,您想,我要是真的惹靖王生气,我还能好端端的被爹关在这里吗?他是王爷冒犯他他可以下令打我,不打我这说明其实他也喜欢和我玩的。”
“这……”
老爷确实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专门去靖王府赔罪,那日靖王虽说匆匆离去,似乎也确实是没有发怒。
沈夫人的思绪下意识被沈木鱼牵着走,竟然觉得自己儿子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不罚他岂不是没有生气?
不生气岂不是就意味着这事是他默许了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关着木鱼?
沈夫人面上犹疑,沈木鱼一看有戏,立刻牵着沈夫人的袖子在她手上蹭了蹭脑袋,“娘最好了,您就放我出去呗,等我和靖王称兄道弟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虽然不知道和靖王称兄道弟和孝敬她有什么关系,但听见一向顽劣的儿子这样说,沈夫人一阵欣慰。
沈木鱼补充了一句,“不管爹,他不让我和靖王玩。”
沈夫人被他逗笑了,“好吧,但是只准这一次,若是这次没能进去靖王府,你之后就不许再去了。”
“好嘞!”
沈木鱼答应的飞快。
这次先答应着,下次他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再出去,沈老头又不能关他一辈子。
沈夫人怜爱的揉了揉沈木鱼的脑袋,嘱咐他出去先吃点好的填饱肚子再去靖王府,命丫鬟引开门口的家丁,亲自牵着他送到偏门。
“早些回来。”
沈木鱼爬上那辆他出行专用的豪华黑厢马车,探出头挥了挥手,“外头风大,娘您快回去吧,日落之前我一定回来!”
沈夫人温柔的笑了笑,却等目送马车驶远才转身回府。
靖王府前,一辆装潢精致的马车再次款款停下,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次。
沈木鱼手脚并用的从柔软的内厢里爬出来,利索的跳下车。
“又是你呀!”
看到眼熟的侍卫,沈木鱼挥着双手和他打了声招呼,阳光打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朝气蓬勃。
侍卫神色却比上一次更加复杂:“……嗯。”
听说王爷和他脱裤子了?
王爷怎么会和这纨绔子弟厮混到一起!
沈木鱼还是像上一次那样,趁着侍卫没盯着自己,猫着腰往里钻。
不知道是他真的动作轻敏还是侍卫看在“老熟人”的面子上刻意放水,沈木鱼发现他竟然真的越过了这些人,碰到了靖王府的门槛!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靖王心里有我。”沈木鱼得意洋洋的在脑海中和白蛇脑电波交流。
白涂也是瞪大了眼睛,惊讶的不慎咬到自己的尾巴,哽咽道:“你牛波一。”
“那你也不用喜极而泣呀。”
白涂:“……”
沈木鱼旋即跑了进去。
靖王,他胡汉三这次进来啦!
沈木鱼照着苏府的布局顺着左手边的回廊寻了过去,靖王府自然要比苏府大了不止一倍,他走的后背的里衣微湿,才摸到了靖王府的正厅。
空无一人。
沈木鱼抓住了一个丫鬟,笑的甜美,“姐姐,王爷在哪?能不能带我去见他呀?”
那丫鬟吓了一跳,看清少年的脸怔了怔,随即染上了一抹赭色,仔细打量了一眼沈木鱼的穿着,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沈木鱼松开了她。
他又如法炮制的抓了两个下人,回答依旧只他们也不知道王爷在哪里。
要不是那两个下人演技太差,回答他的时候眼神飘忽,他可真信了他们的鬼。
“那王爷的寝殿你总知道吧?”沈木鱼幽怨的看着这个上了年纪的婆子。
这婆子一看就是家仆,少说也在王府干了三十多年,肯定知道靖王住在哪里,他就不信靖王为了耍他晚上都不睡觉了。
老婆子,“你说什么?”
沈木鱼提高音量:“我说王爷睡哪带我去!”
老婆子掏了掏耳朵,“啥?”
沈木鱼:“……算了你也走。”
婆子这回听清了,“哎”了一声跑得飞快。
沈木鱼:“……!”
小气鬼!
不就用墨汁害得他脏了手嘛,至于这样折腾自己!
绝交!他要和靖王绝交!
沈木鱼气呼呼闷着头往前走。
前方是王府的后花园,建设的十分广阔,假山嶙峋,一片紫竹林和路口向阳而生的雏菊迎风飘摇,牡丹、芍药争相斗艳,古人讲究风水,一口种满莲花的天然池塘由精美的拱形桥连同两岸,溪水潺潺,波光粼粼。
沈木鱼走上桥面,看向自己的倒影,忽的身形一晃,“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救命!我不会水啊!”
沈木鱼挣扎的喊了两声,随后整个人都沉了下去,水面只剩下一圈涟漪。
不远处一直暗中跟着的管家眼前一黑,高声颤道,“救人啊!快来人救人!”
后花园乱成了一锅粥,沈木鱼被捞起来一直昏迷着,气进的少出的多。
中书令的儿子要是在靖王府死了,这事情只怕不好收场,管家拿不定主意,只能去找靖王。
凌砚行坐在二楼的窗口,手上拿着一本公文,窗户开了一条缝,一线阳光落在地板上,将他衣摆上的那条蟒蛇刺绣映的栩栩如生。
管家跪在地上,吓得声音都哑了,“王,王爷,小公子落水了。”
凌砚行“嗤”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他装的。”
管家:“?”
管家膝行了两步,看到窗缝外对着的场景正是沈家小公子落水的地方。
难不成王爷竟一直盯着?
管家唯唯的应了一声,犹犹豫豫的起身,叫下人给沈木鱼换上干燥的衣服就各自干活去。
凌砚行收回目光,合上了窗,起身坐回案桌前提笔,俊美的脸融进黑暗中,喟叹了一声,凉薄的嘴唇微微上扬。
过了半个时辰,管家又哭哭啼啼的来了,“王爷!小公子他没气了!”
凌砚行手中的紫豪应声断成两截,“带路!”
凌砚行大步来到屋内,只见少年安详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两床被褥,看不见任何起伏。
他难以置信的蹙起了眉,心跳都漏了半拍,放缓脚步走过去,行至床头,凤眸眯了起来。
少年人的脸色异常红润,额头上青筋隐隐爆起,紧闭的眼皮里眼珠滚动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诡异。
管家刚要说话,凌砚行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沈木鱼听见室内还有呼吸声,继续憋气,于是脸涨的更红了。
凌砚行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故意发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草,憋不住了。
沈木鱼:“噗——”
谁啊这么讨厌他都“死”了还赖在这里窸窸窣窣的打扰他的亡灵!
少年睁开一双憋的泛红湿润的眼睛,眸中闯进了一张分外英俊的脸。
男人眼尾上挑,居高临下之势看起来人来更显睥睨,骨相优美毫无瑕疵,背光而立,阴影将他的下颚骨轮廓勾勒的越发立体。
凌砚行今日穿着一袭黑袍,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凌厉愈发明显,交叉的对襟遮住半颗喉结,看起来禁欲又冷冽。
沈木鱼心里一颤,不知为何他从靖王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想要弄死他的杀气。
难道他以为我真死了在担心我?
沈木鱼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愣了愣,他们的关系难道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头顶飘来了一声冷笑,沈木鱼浑身一震,求生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我刚才是真的好像看到了黑白无常。”
“但是察觉到你来了,我就又活过来了。”沈木鱼冲着他眨巴眨巴,羞涩的说,“你果然是我的良药,看到你我活蹦乱跳,我都不敢相信在一起后我会变成多活泼外向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说着,躺着从心口捏了个心,举起来送到凌砚行面前,冲他wink了一下。
凌砚行指腹猛的搭上了腰间的金镶玉腰带。
沈木鱼还不知道自己险些被抽,浑身打了个寒颤,“咳,咳咳!”
脸蛋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身子无意识的将被褥裹紧了些。
凌砚行放下扣着腰带的手,温热的手指碰了碰少年的脸。
凌砚行对这脑子有病浮夸造作的沈小公子又多了一层认识——娇气。
落个水都能着凉,麻烦。
“来人。”
人到底是在他靖王府落水的,不能直接将他扔回去,凌砚行命人去通知沈家这几日沈木鱼都住在王府了,又道,“再找个大夫。”
“是,王爷。”
凌砚行垂眸看了一眼眼神逐渐迷糊的少年,头疼的揉了揉的眉心,躬身亲自替他将被褥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