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贤冷着脸,跪自己的。
蠢货,大难临头了还在这大什么人!等着吧一会儿老子要死你们一个都别想独活!
冯平江抬起眉,有些不爽,他每年给这县官那么多钱,可不是光来看他给自己甩脸子的。
沈木鱼等不住靖王,趁着靖王还在更衣,便率先溜了出来,想着好不容易能借着靖王的势,那还不得在这群狗官面前威风一把出出气,一出来便同站的挺直的冯平江四目相对。
冯平江脑中一刹那闪过成千上百一个念头,最终结合了县官表现出来的敬畏和恐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子告到黜陟使那去了。
他昨日就从郑飞贤那得知息黜陟使已经在来江州的路上,也正是怕夜长梦多,这才打算趁南巡黜陟使大人来前做掉林家老大,来个死无对证,千算万算,没想到黜陟使来的这般快,更没想到,郑飞贤办事这么不牢靠,竟然能放任这小子找到黜陟使。
这倒是解释的通为何郑飞贤跪在此地请罪,真是黜陟使驾到,死牢的那些事儿要是抖出去,知县第一个就得被问斩。
不过幸好,死牢里的狱卒都是他们的人。
还得是他高瞻远瞩,叫知县动手前嘱咐他当日就把人给杀了,现在即便这林家老幺告上去,也是死无对证。
冯平江自认为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瞥了一眼沈木鱼,撩起袍子蹲下,低声道:“大人放心。”
郑飞贤吓得一抖,把脸埋进了手掌,跪的死死的:滚呐!!
冯平江愣了愣。
沈木鱼微微一乐,“老头,你也完啦!”
郑飞贤又是一抖。
冯平江脸色一沉,随后扯了扯嘴角,双目如毒蛇般盯住沈木鱼,喑哑的笑道:“小朋友,你兄长早就被死囚害死,幸得知县大人明察秋毫,将杀人死囚捉拿归案,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一会若是识相,便随我回去和灵芝成婚,对你,我可以既往不咎。”
郑飞贤蜷缩起来,跪的像只把头埋进沙堆装死的鸵鸟:天菩萨保佑,王爷明察,骂人的是他,这回可和罪臣没关系。
沈木鱼飞快朝后院的通道看了一眼,瞧见一道黛紫的修长人影款步走来,说话都硬气了三分:“瞧见这把椅子了没,给我坐的。”
顾左右而言他,冯平江皱眉不解,只当他是受了刺激,发昏了。
郑飞贤升堂时连他都只能去后院等着,或是站在通道那里听上几句,黜陟使要升堂,叫一个商户做旁边,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沈木鱼指了指他脚下那块地:“瞧见那块地方没有,一会有你跪的。”
这小子丧兄心切,魔怔了?
“还不知道我爹是谁吧,说出来吓死你!”
“不就是常州巨贾林员外。”冯平江不屑,姓林的攀的再高也就是一商人,再大还能大的过黜陟使?
听说本次朝廷封的南巡黜陟使是位比宰相的中书令,为官清廉,家却有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儿子。金山银山迟早有败光的一日,他冯平江的本事,就是让那些自诩清高的高官,心安理得的把银子收下!
“错!”沈木鱼眉飞色舞:“我爹是当朝正二品中书令,六部尚书的儿子是我好兄弟,想不到吧,惹了我你们算是踢到铁板啦!”
“不可能!”
冯平江脸上怔愣,逐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沈木鱼。
装死的郑飞贤一颤,心如死灰,今天真是捅了达官显贵的窝了!
“知道你口中的死囚我哥是谁吗?”沈木鱼一想到靖王,腰板挺得更直,整个人都散发着极致的得意骄傲,荡漾的像朵向日葵似的,“靖王!我的生死之交!”
凌砚行早些年东征西伐,摄政之前就已家喻户晓,大周子民或许不知道中书令是谁,但靖王这二字是绝对如雷贯耳的。
少年清脆悦耳的嗓音穿进耳中,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冯平江苍老的脸煞白,三角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疑。
不给冯平江思考反应的机会,沈木鱼立刻跳到一边,喊道:“升堂!”
两边的衙役顿时绷直站成两列,低鸣着“威——武——”
靖王穿过通道大步走上公堂,腰带紧紧束着,肩宽身窄,一身绛紫尊贵的蟒袍衬得人愈发严峻冷冽,高高在上,叫人不敢直视。
沈木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偷着乐,等靖王坐下,才挨着桌边坐到了公堂上第二把椅上旁听。
下意识抬眸追寻凌砚行,被男人挑眉调侃般瞧了眼,沈木鱼心虚抿住自己的两片唇,羞涩的低下头。
拿靖王装了个大比还被人家听到了,怪不好意思的嘿嘿嘿嘿。
我这不是自己拿不出手嘛。
冯平江听见那些衙役和身旁跪着的郑飞贤说着“参见王爷”,双腿一软,止不住跪在了沈木鱼方才给预言的那块地上,“王,王爷……”
一旁跪着的死牢囚犯见状,惊喜的无法言说,个个拼命磕头,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冯平江回首一瞪,沈木鱼当即用眼神告状指控他威胁原告,靖王冷冷道,“扰乱公堂,掌嘴。”
沈木鱼笑弯起眼,爽的抖腿。
冯平江被掌了二十下嘴,双唇通红开裂,一张嘴便吐吐出口牙血的混合物,头上的员外帽掉了,发髻凌乱,虚弱的双手撑在地上大汗淋漓。
侍卫将俩人的罪证往地上一扔,郑飞贤一口气全部招认,签字画押,口供供出的同谋和受贿官员,与花名册上一般无二。
冯平江来不及开口求饶,同郑飞贤一起被拖了下去,他只依稀听见什么“抄斩”,浑身刹那冰凉,竟是直接吓得尿了。
原先被他们用来中饱私囊的死牢成了他们随后的归宿,门庭若市的冯府一夕之内被查封,族人全部入了狱。
冯平江和郑飞贤直到入了死牢,才悔不当初,只可惜为时已晚,他们明日就要被拉出去斩首示众了。
靖王又连着颁布了两条法令,将先前被郑飞贤回收的田地房屋返还给农户,减免了当地两年的赋税。
得知朝廷早就减免赋税,拨放赈灾银,本就苦贪官已久的百姓更为愤懑,第二日郑飞贤同冯平江二人游街去往菜市头,若非被士兵拦下,只怕是没等赴了刑场,就先被石头砸死了。
凌砚行亲自监斩,冷眼瞧着一颗颗的人头滚落,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直到他瞧见自己衣摆上染了几滴飞溅出来的血,眉心才拧了一下。
监斩完,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他立即回了衙门。
沈木鱼不敢去看残忍的古代人头分离术——早前谢观雪同他描述过惨状,看了容易恶心的吃不下饭,他便在衙门等靖王回来。
“王爷。”沈木鱼殷勤的接过靖王手中的披风,巴巴的跟了上去,“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官差……”
“欺凌百姓的,一律斩了。”
沈木鱼一喜,即便知道靖王是按律行事,心中还是忍不住飘飘然:有靖王撑腰,惹到我这下可真是踢到钢筋混泥板了!
沈木鱼昂首挺胸的跟着靖王飘进了后院。
狭小的屋内已经支起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浴桶,凌砚行正准备叫人备水的话便咽了回去,瞧了眼沈木鱼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哼笑了一声。
沈木鱼深觉得这洗澡水准备的真是太值了,狗腿道:“知道王爷爱干净,特地叫人把控着时间烧的,刚刚好。”
心中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凌砚行孤身一人二十六载,头一回对温馨二字有了切实的体会。
当年他一直不曾理解未央宫灯火长明的意义,现在想来,是皇嫂念着夫君,替他留了一盏灯。
凌砚行嘴角扬了扬,解了外袍扔给沈木鱼。
厚重的衣袍劈头盖脸的罩了下来,沈木鱼视线被蒙住,眼前骤然天黑,下一秒,身子被人拽了一把,头上的衣摆被人撩开,见到了靖王英俊的笑颜。
“不知道躲?”
沈木鱼:“你又不会真的砸死我。”
凌砚行被他没脾气的嗓音勾的心痒,轻轻笑着,“是舍不得,来都来了,一起洗?”
邀请我共浴?沈木鱼眨了眨眼,靖王这是真把我当自家兄弟了吧!
“好呀!”
要说两个人一起脱光,沈木鱼可就不害臊了,三下五除二的扒了衣裳,跳进浴桶溅起了一人高的水花,兴奋的眨眼示意靖王快来。
凌砚行眸色一深,含着笑,慢条斯理的脱了衣衫,露出衣下紧实的身躯。
“王爷,你过去点儿呗。”
沈木鱼被靖王挤的都快出了浴桶,不知道他怎么老是往自己这挤,就是要聊天说话也没必要这么近啊。
凌砚行钳住他的胳膊,在水中的沈木鱼轻的像片纸,轻而易取的就将人拽到了腿上。
沈木鱼缩了缩屁股准备划走,被男人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随之后背抚上一只比水温更烫的手掌。
凌砚行一本正经:“别动,本王替你搓背。”
沈木鱼扑腾了两下,浑身紧绷,身上的皮肤被搓的通红,随后默默把腿拧了起来。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我年轻气盛,正常,正常。
心中念咒,接着,沈木鱼感受到了靖王的异样,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同时松了口气。
看吧,我就说正常!
沐完浴,两人反倒比沐浴前更难受了。
沈木鱼原还想着都和靖王是好兄弟了,互相帮助点评一下对方技术也不错,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提出建议,凌砚行便披着外衣提着地上的一桶凉水走了。
沈木鱼:“……?”哎?
沈木鱼只好自食其力。
凌砚行又怎么看不出沈木鱼那跃跃欲试一向把心思写在脸上的意思,但中书令那边始终是个大问题。
沈木鱼不懂,他年长许多,考虑的自然要长远些,不能任由少年胡来。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混迹朝堂多年靖王虽然不要脸,但也守着最基本的礼义廉耻,没有婚约在,平日里厮混也就罢了,若是真做到那一步,只怕唐突了沈木鱼,叫他遭人口舌。
沈木鱼还不知道靖王已经把婚事都考虑上了,他这边解决完,靖王也从另一间屋出来。
两人碰上,沈木鱼下意识瞅了眼对方的胯,心道咱们时间差不多谁也别笑话谁,心里得意了起来。
靖王瞧注意到沈木鱼明目张胆的目光,喉结攒动,才压下去的东西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脸色一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这么猛?还来?!
沈木鱼震惊,不甘示弱,腰一弯,哼哼道:“等,等一下,我也还需要再解决一下!”
沈木鱼“嗖”的返回屋内,靠在门上心有余悸,松了口气:好险,差点就要被比下去颜面尽失了!
清阳县暂缺知县一职,靖王收押郑飞贤那日便先修书一封,派人递到姜水,叫江州知府把江州内的贤才拟名召集,待他到府城选拔任命。
江州知府黎怀安收到这封信已经是两日后,清阳县知县抄斩一事已经在整个江州传的沸沸扬扬,他怕啊!怕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黎怀安急得来回踱步,忽的回味过来管家从别处打听来的整起事件,抓住了关窍:“你说靖王爷不是一个人来的?”
管家:“是,是,还带了一队侍卫,大人,现在各县收贿的知县都被查到了,只怕是都保不住了。”
“不是。”黎怀安眯着眼,“你刚才说,靖王爷身边还有个细皮嫩肉的少年跟着?”
“啊,啊是的,听说才十七八岁,模样挺俊,之前就是扮做王爷的弟弟一同进清阳县的。”
黎怀安一拍扇子:“妥了!”
他知道该如何投其所好对症下药招待好那位阎王爷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靖王:礼义廉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知道真相的靖王:去他妈的礼义廉耻
江州知府沾沾自喜: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王爷那边都上高速了,木鱼还在玛卡巴卡纠结一些奇怪的胜负欲哈哈哈哈哈
在清阳县将堆积的政务处理完,靖王和沈木鱼动身前往江州府城所在的姜水。
从清阳县到姜水有一日半的路程要赶,靖王亲自南巡一事已经传遍江州,他们若是途径县城而去,只怕被知县相迎耽误了路程,因此走的是山路。
赈灾银一事牵连甚广,这条藤上剩下的瓜既然已被揪出,自有当地知府会处理,有郑飞贤这只被抄斩的鸡在前,靖王并不担心江州知府敢阳奉阴违徇私舞弊。
不必着急赶路,这一路走的算是离京这些日子以来最顺心舒畅的时候。
尤其是沈木鱼,先前被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刺激,进了清阳县之后,又被冯平江盯上,待靖王身份公之于众之后,他得体谅兄弟牛皮的身份,在人前至少装的人模狗样免得叫人传出去说靖王这人眼瞎心盲,身边竟是狐朋狗友,坏了人家名声日后不和自己玩了。如今好不容易远离了那些视线,沈木鱼可算是能卸下防备,不用再端着架子装贵公子文化人了!
“王爷王爷,瞧我钓的鱼。”
沈木鱼拿着竹篓,裤腿挽到小腿,白皙的皮肤上挂着水滴,一脚深一脚浅的跑到靖王面前邀功。
凌砚行正蹙眉沉思,恍然听见一道脆生清亮的喊叫,微微抬头,一只装了几条水草的竹篓怼到了眼前。
沈木鱼有心逗他开心,挤眉弄眼:“我对你的至死不渝!”
靖王一愣,缓和了紧绷的脸色,将那四个字在心中过了一圈,眸中闪过了一抹暗光,坚定了许多。
沈木鱼终于把人逗开心了,扔掉竹篓挨着对方坐下,肩膀“哥俩好”的贴了贴靖王的胳膊,关心:“王爷还在为百姓忧思吗?”
他能感受到从监斩完郑飞贤等人回来后,靖王的情绪一直不太高涨,甚至有时能发现他出神,眉心拧起,仿佛在忧思什么国家大事。
靖王砍过的头多了,自然不会是因为区区几个贪官奸商丧命而感到难过,但人家能成为原著大男主带着大周走向鼎盛,至少是一定勤政爱民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靖王如此魂不守舍过。
要不是知道靖王要等做了皇帝之后才开后宫,他这会儿都要怀疑靖王是不是背着他这个好兄弟有喜欢的人了。
“本王一会儿修书一封,叫韩宫锦进京替你父亲调养段日子。”
凌砚行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沈木鱼茫然,下意识点头。
后知后觉在原身的记忆中找出韩宫锦这三个字分量,他受宠若惊,惊讶的跳了起来:“韩宫锦?是那个传说中的医圣?!”
沈阳愈自当了中书令后便常常早出晚归,有时熬到深夜,甚至一整宿不睡,加之整日便是伏在案前,身子骨早不如当初那般健壮,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也逐渐显现出来,腰疼腿疼在下雨天尤其严重。
动不动就被气晕,老头多少还沾点低血压。
京中的大夫医术都差不多,替沈阳愈调理过几次,效果甚微,但医圣就不一样了,这两个字即便是放到科技发达医学发达的现代,也是学术泰斗级别的人物!
听闻韩宫锦二十二岁时医术便已经出神入化,担任太医令一职,三年后辞去职位归隐山林,后来自己开辟了一座山庄,只医疑难杂症,任谁都无法请动他下山。
他若是肯给沈老头看病开几帖药,他爹还不得活到九十九!
瞧瞧,他说什么来着,从一开始打算抱靖王大腿就是最明智的决定!
沈老头你真是沾到我的光了!皇帝都请不动的医圣这下给你来调养了。
沈木鱼两眼冒光,搓了搓手,“那诊金还是算我的。”
医圣可不好请,靖王能叫动对方定是花了人情,哪还有叫人家又废人情又花钱的道理。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凌砚行嗤笑了一声,“韩宫锦的出诊费,一个时辰十两……”
既然进京,自然要在京中住上几日。
一日十二个时辰……
沈木鱼在心中算了算,医圣一个时辰十两银子,半个月也就是一千八百两银,他那还有一千两银票和严盛那搜刮的珠宝,咬咬牙也能付得起。
沈木鱼正要豪爽的答应,靖王似笑非笑的补充,“十两金。”
十两银子才只能换一两金子。
十五日的出诊费岂不是要一万八千两!
沈木鱼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满脸错愕,张了张嘴。
三千六百万……还仅仅只是出诊费?!
请神仙下凡也花不了这么多吧!
把他卖了都付不起!
他都是有钱人富二代了怎么还要为钱发愁!
沈木鱼哼哼了两声,讪讪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反正还有几个月他们一家老小就要上断头台了。
凌砚行哼笑了笑,沈木鱼轻轻噘嘴。
靖王捏住他鼓起的腮帮子,“韩宫锦欠本王两个人情,不用便浪费了。”
何况回京之后……凌砚行想了想,到时候还是挺对不起中书令的。
远在京城教小皇帝处理朝政的沈阳愈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室内支起暖炉,热的能叫人只穿一件薄薄的中衣,他却蓦然后背发凉,毛骨悚然,一股不详的预感逐渐升起。
凌之恒趁着沈阳愈出神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轻轻点头逗了逗窗外的鸟,一根戒尺“啪”的一声打在面前,将他吓出了一个嗝,浑身一僵。
沈阳愈冷着脸:“王爷最晚一个月也就回京了,留给陛下的时间不多了,王爷不肯让权,陛下难道想一辈子被王爷掌控吗!”
朕想,朕愿意。
凌之恒摇头,糯糯道:“朕不能。”
沈阳愈勉强满意:“靖王离京乃是天佑陛下,陛下好生学着,臣一定会助陛下将放出去的权全部收回来!”
可是朕不想。
凌之恒干巴巴的“哦”了一声,瘪了瘪嘴,憋住两行两眼,继续低头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军事要领。
皇叔,朕再也不在背后偷偷说你凶了。
沈木鱼,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爹真的讨厌死啦!
沈木鱼不知道皇帝盼着自己,他欣然的接受了靖王的人情为自己花的人情,变的更加殷勤,恨不得整个人贴在靖王身上,替他吃饭喝水上茅房。
到达姜水,江州知府黎怀安携州衙人马到城门口迎接,瞧见靖王躬身行礼,随后视线暗自往那贴紧贴着靖王的少年身上一转,顿时明了。
喔豁,果然是断袖。
坊间传言当真是不可信,靖王爷风光霁月,怎么可能不举。
想来也是,京中地处中心,外面的消息难免闭塞了些,靖王爷该了解男女之事时又已卸了战甲长居京中摄政揽权,不懂男风,对着女人没反应,二十六了还不成婚,也那怪有人私底下传靖王爷不行。
“下官已备好了接风宴,王爷请。”黎怀安微微侧身,亲自牵着马车缰绳过了城门,才翻身上马,亲自在前面开道。
自郑飞贤处斩之日起,黎怀安便开始整顿附近州县,短短几日,姜水这一带的流民少了不少,城内的气氛虽比不上京城,却比清阳县内喧闹中夹杂着苦痛要好上许多,至少一路以来,并未再瞧见清阳县外凄凉的景象。
“王爷请。”
黎怀安下马给人搬好矮凳,等凌砚行和沈木鱼下了马车,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两人相贴的袖子上一瞧,给管家使了使眼色。
管家领命退下。
接风宴设在他府中的后院,恰好日落,今日又是十五月圆,下人执灯而立,将后院照的亮堂,花丛朦胧,宛如披上了一层暖色的纱,轻轻浮动花瓣,像是撩拨到人心尖一般。
沈木鱼的位置是紧挨着靖王的,连桌子都拼到了一起。
管家悄悄的又回来了,一同和他出现的,还有两位模样水灵清秀的少年,至多不过十九,皆抹了脂粉,让脸蛋看起来更嫩,穿着月牙白色的长衫,宫绦将一圈细细的腰显了出来。
沈木鱼看着他们有些说不出的变扭,下意识坐直。
凌砚行不为所动,亲自往沈木鱼空了的杯中倒了半杯酒。
黎怀安见状赶紧敬他们一杯,接着给两名少年使眼色。
待两人摇着腰把靖王和沈木鱼的杯倒满,黎怀安又举杯,“这两位是下官的男妾,爱热闹了些,王爷见谅,请。”
男,男妾?!
沈木鱼吓得手一抖,半杯酒洒到了桌上,瞳孔惊恐的颤了颤,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去看凌砚行的表情。
凌砚行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淡淡将酒饮了,仿佛那斟酒的不是知府的男情人,而是随意的一个下人。
靖王竟然一点都不震惊吗?!
断袖哎!
凌砚行察觉到沈木鱼眼巴巴的目光,“累了?”
“没,没有。”沈木鱼摇摇头,触及靖王深邃的双眸,他“唰”的收回目光,低着头,紧张的喉结上下滚动:我说的话,应该不会让靖王误会吧。
黎怀安将他们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心道这小少年果然有些手段,叫靖王连他江州城内最漂亮的两个清倌儿都瞧不上,好在他有三手准备。
给管家使了使眼色,不多时,琵琶声逐渐响起。
一行衣着单薄,清一水都是十七八的少年如花楼里的女人般只穿着极少的料子遮住胸口和下身款款出现,扭动水一样软的腰,舞了一曲贵妃醉酒。
沈木鱼眼睛瞪得像铜铃,只觉得臊得慌,后知后觉知府安排的这帮子人好像是用来勾.引靖王给他后院添砖加瓦的,开始心幸灾乐祸起来。
瞧了眼靖王,男人脸比碳黑。
看来是直男,要是断袖这会估摸着该爽翻天了。
沈木鱼松了口气,弯着眼乐呵看戏。
黎怀安见靖王冷脸,心里一咯噔,看向沈木鱼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和敬佩:这小子果然有点东西。
好在他还有第三手准备。
黎怀安见状不妙,挥手暂停了舞曲,管家赶紧递话:“大人,老夫人病危!”
“娘啊!”
黎怀安跳起来,匆匆向靖王告辞,边跑边喊:“你们伺候好王爷,来人,快去找大夫!娘啊你坚持住儿这就来了!”
黎怀安拔腿跑了。
靖王和沈木鱼:“……”
两名男妾互相看了看,想给靖王和沈木鱼倒酒,男人道,“罢了”,他们立刻会意,领着客人去厢房歇息。
给靖王住的厢房宽敞敞亮,分了外室和内室,还有单独的澡间,沈木鱼在里头逛了一圈,感叹南方经济真发达,客房都那么豪华,再出来时,那两名男妾已经走了。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树梢上月亮静静挂着,风拂过吹动枝丫,轻轻摇动。
沈木鱼愣在房门口:?
那我睡哪?
作者有话说:
靖王:至少等本王回京提亲,中书令不能晕
沈木鱼:危险危险危险
第61章 靖王怎么弯了
唤了两声,无人应答,沈木鱼双目提溜一转,心道简直天助我也,转身又回了屋。
再没有什么比一起睡觉畅谈人生更能巩固兄弟关系的了!
“王爷,您瞧着黎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沈木鱼不动声色的把门关上,挪着小步移到榻边。
靖王脱去外袍,示意他继续。
沈木鱼随即一本正经道:“他手底下那么多知县知法犯法,他多少也沾点不干净,若是查出来最轻也是入狱抄家吧,方才我看了看,这院子周围只有两个守夜的下人,您说他晚上是不是想偷摸的来杀咱们灭口呀?”
有理有据,观察细微,凌砚行一时有些讶然,实在是佩服中书令别的教的不怎样,儿子的命倒是让他教的时刻警惕着。
与他在一起整日担心掉脑袋,有些风吹草动,竟还能从黎怀安的谄媚中品出几分杀人灭口来。
窍全开在这歪门邪道上了。
靖王扬了扬眉心,眸中闪过一抹玩味,嘴角轻轻勾了勾,没有肯定也并不否定,故意拉长声线制造悬念:“说不准。”
沈木鱼压下躁动的心,搓了搓手,哼哼道:“那我一个人睡多危险啊,他要是抓了我威胁你怎么办?”
毕竟我爹可是中书令,靖王就算再狗,沈老头现在没犯错,他要是不想被沈老头的唾沫星子淹死,应该不能见死不救。
随行的侍卫都留在知府府衙外了,只带了四名侍卫进来,刺客若是像上回狩猎那般成群结队的出现,这四人根本不够过招的。
当然还是一起行动最安全!
正好他还能给靖王吹吹耳边风,展示一把自己的直男气概,免得靖王学黎怀安那老小子年纪一大把好奇起男人的屁股来。
凌砚行闻言恍然,拐来拐去,这小子打的原是这个主意。
靖王瞧着他把戏,配合他演戏,思索片刻沉吟道:“那同本王睡?”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沈木鱼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羞涩的低下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的好像他就“恭敬”过似的。
两下蹬掉了靴子,合衣翻身上床,像是生怕靖王反悔似的往里一滚,待整个身子碰到床侧壁画,严丝合缝的贴在上面。
“这是楚河,这是汉界。”
少年的脸被暖黄色的烛火照的红扑扑的,水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裹着被子,狡黠的闪动双眼,伸手往那柔软的铺子上一划,划出一条沟壑。
凌砚行知道他那奇怪的情话又要来了,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等着。
沈木鱼划“楚河汉界”的手在半空划出一个半圆,白皙修长的食指和拇指交叉一捏,举着胳膊递给凌砚行,目光灼灼笑看着他,嗓音清脆嘹亮:“这是我们的友谊经年不变!”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靖王蓦然抬眸,狭长的双眼逐渐眯了起来,由上而下的瞧着床上献殷勤的少年。
靖王品了又品,一品再品,平展的眉心逐渐皱了起来,许久不曾跳过的眼皮陡然一颤,太阳穴突突跳了跳。
心中浮起一个不详的预感,逐渐放大,甚至将沈木鱼这些日子的奇怪举动都合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