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余吐了口气,坐着那辆离报废没多远的老爷车,跟着席荆离开了警局。
席荆一路开,季时余时不时看向窗外。过了一个小时,季时余连个山影子都没看到,不禁怀疑道:“是这条路吗?”
席荆:“放心吧!走不错。”
季时余半信半疑,但自己毕竟是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多质疑席荆。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席荆停下了车。
季时余仍旧没看到山,四处张望了一番,不远处有一座青山:“这么远?”
席荆:“是,离市中心是有一点距离。别看远,但是这里空气很不错,周围的居民基本上每天都会来,周末人会多些。”
季时余原地转了一圈,看看四周景色:“每天都来?这么喜欢爬山?”
席荆:“锻炼身体,再有就是打水。”
季时余:“打水?”
席荆从车里拿出一个空的水瓶,边走边说:“山上有山泉水,很多人来这都会打上点。”
两人走到山脚下,一处石碑立在一旁。
季时余念出石碑上的刻字:“青槐山。”
席荆主动当起了导游,介绍道:“这是当地以前的一个村书记起的名字,因为这山顶有一棵老槐树。据说是几百年的历史。”
季时余笑笑,还挺形象。
席荆:“你应该没听说过。”
季时余点头:“没有。”
他在隔壁的兴市,却没听过这座山。
“走吧!先爬。”席荆抬了下手。季时余跟着一同走上了阶梯。
席荆像是聊家常一样,说道:“禹市本来就不是什么旅游城市,所以每年来这里玩的人不多。而且这山又比较普通,和南面的大佛山比起来名气差不少,所以除了当地人很少有人了解。”
季时余:“原来如此。”
席荆:“这山开发不超过十年。以前我们脚下的这些阶梯都没有,过去上山的大部分是附近居民或者一些登山族,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土路。直到政府开发了,来玩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季时余感叹物是人非:“这么说来这山变化不小。”
席荆也有同感:“是,因为开发很多地方的树都被砍了,山体也进行了改造建设了一些凉亭和售卖小店。”
季时余停下脚步,看向席荆:“那二十年前的埋尸地还能有吗?”
席荆直言:“我也不确定。”
季时余倒吸一口气,左顾右盼了下,说道:“我怎么觉得我被你坑了。”
席荆拍拍季时余肩膀:“不至于,就当锻炼身体。”
来都来了,只能爬了。
好在山不高,没多久两人就抵达了山腰的休息处。
周围是绿水青山环绕,一群人停在山腰处,排队等着接水,有的拿个水瓶,而有的则拎着一个水桶。
上山人淳朴的气息,反而像是回到了老一代人的朴素生活,没有城市繁华的喧嚣,只有最原始的清新自然。
久违的画面让季时余感觉怪新鲜的。
席荆自然地融入排队人群中。季时余则坐在一个小卖铺前的休息椅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席荆接水回来,递给季时余:“要不要尝尝?”
季时余接过来,看了眼水瓶:“这么好心?你不是讨厌我吗?竟然给我打水?”
席荆收回手:“不要算了。”
季时余抢回来:“要。谢谢。”
拧开瓶盖,拉开些许距离后举高水瓶,季时余仰脖张嘴,水顺着瓶口流出,垂直落入口中。天然泉水果然非同寻常,口感冰凉又清甜,和平日里喝的自来水天壤之别。
季时余坐着享受山泉水,席荆进到小卖铺不知和店家说了什么,转身又走了出来。
“怎么了?”季时余好奇地问。
“没什么。人不在。需要等一会儿。”
“你是来找人的?”
“嗯。”席荆拿过季时余喝过的水瓶,灌了一大口。
“找谁?”
“当年发现尸体的登山客,我之前找人打听到他在这里做买卖。”
季时余无奈:“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我刚刚竟然信了你的鬼话。”
被骗了!
季时余第一次被骗。席荆的表现让他毫无防备,连疑心都没有,换成其他人断然不会这样。经此一事,不禁又加大了他对席荆的怀疑。
“所以我们就在这等着?”
“是我。”席荆道。
季时余指指自己:“那我呢?”
席荆将喝光的水瓶丢给季时余,命令道:“到你了!”
季时余看看手里的水瓶,又看看席荆得意洋洋的表情,又一次觉得自己上当了。
席荆像个大爷一般,不客气使唤自己:“快去啊!不然一会儿人更多了。”
季时余无奈笑了。他不与席荆争辩,谁叫他刚刚嘴馋喝了人家的水,现在只能还上。他认命地起身走向排队接水队伍的尾巴,老老实实等着轮到他打水。
席荆看着季时余被自己捉弄又没办法,还乖乖听命略显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谁叫他之前为难自己,非要搞什么测试,还搞得连秦飞章都来过问。这一点报复性的惩罚他得受着。
十几个人排队,很快就到了季时余。
山泉水源源不断从泉水口冒出。季时余半蹲,将打开瓶盖的水瓶凑过去。
泉水出口处的水流很大,季时余手中的瓶口太小。水只能一半进了瓶口,一半流在外面,打湿了季时余的手指。凉丝丝的触感通过手指入心。已是冷秋的季节,却没有扎手的感觉。
季时余接着水,忽然笑了。他怎么会这么听话就来接水,怕不是脑子秀逗了。
水瓶渐渐装满,季时余抽回手,起身拧紧瓶盖后,离开接水处。
季时余绕过人群,拎着水瓶,回到刚才的原位,发现席荆离开了座位,正站着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聊得起劲。
席荆一回头注意到季时余,招了招手。
季时余走了过去。席荆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季时余。这位是二十年前发现尸体的王锦先生。”
季时余伸出手:“王先生你好。”
王锦:“你好。”
季时余:“你们说到哪儿了?”
席荆:“王哥准备带我们去尸体发现地。”
季时余惊讶:“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记得?”
王锦无奈笑笑:“那地方像是个梦魇,每次路过总会忍不住停留。而且那里还挺显眼的,你们过去看就知道了。”
席荆提议:“我们边走边说吧!”
王锦带着两人走向了一条小路:“小心点,这边没开发过,所以不太好走。”
山路崎岖,徒步难行,脚下的路都是泥土混杂着石砾,非常容易打滑,特别是席荆这种不怎么登山的人,更是举步维艰,每一步都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滑倒在地。
席荆扶着树干小心翼翼挪着步子跟在王锦身后,刚刚走阶梯爬山,爬了半天山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走了一小会儿便开始喘气。
季时余和席荆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踩着两人走过的地方,尾随在最后方。
“这边为什么没开发?”席荆问道。
王锦:“这你就不懂了。开发商也是生意人。”
席荆:“怎么说?”
王锦:“虽然说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是对于很多做生意的还是会看各种风水。开发商实地勘测的时候特地避开了那块地,所以才一直保留下来了。”
这信息和席荆之前了解的不对等,他疑惑道:“青槐山不是政府开发的吗?”
王锦悠悠开口道:“这座山是政府主张开发,但是仅靠政府是不够的,后期资金缺乏拉来了投资。”
席荆:“可是咱们这座山也没个门票。开发商投资了怎么挣钱?”
王锦:“这山上有不少店铺。我们都是承包商,要付房租的。房租每年也不少钱,这些都是赢利点,至于开发商和政府是怎么协商的,我就不知道了。”
席荆:“这样啊!”
王锦:“是。再坚持会儿,就要到了。”
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席荆感慨开发商的特意可真是够绝,生生绕开了两三公里。
季时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怀疑席荆今天爬山的邀约是故意来整自己。他自认为体力不差,但是这种陡峭没有防护的山路,他爬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就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用了太多力气维持平衡,明显能感觉到手疼腿酸。
王锦摸着粗壮的树干,轻轻拍了拍:“就是这。”
席荆并不需要质疑,当他走到附近时,已经认出了埋尸地。
几根系在树枝上的红色飘带已经证明了这棵树与周围树的与众不同。
“这些红飘带,最老的有二十年了。”王锦感慨,“想当初那孩子出事,附近不少村民都上山来祭拜。”
席荆好奇:“祭拜?为什么?”
王锦:“二十年前的人没什么文化,偏向迷信。他们觉得祭拜亡者可以保家宅平安,所以自发地会来这。这一祭拜就祭拜了二十年,直到今天还有人来。”
席荆点头表示理解。家附近出现了死人,心里不安很正常。普通老百姓通过这种方式安抚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王锦感慨:“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这里即便当年遗留了什么现在也早就没了。”
席荆:“我知道。您能在和我说说当年发现尸体的情景吗?能回忆多少是多少?”
王锦想了想,记忆碎片重组:“我记得爬山的前两天下了一场暴雨,我们几个好友算着时间觉得刚好,就约了时间一起。我们这群人喜欢挑战,走一些别人没走过的路线。那一次正好是我们选择新路线上山。爬到一半,正好有处平地,我就提议休息一下。”
席荆:“这么说来,如果不是你们换了新路线,还不一定能发现尸体?”
王锦点头:“是的。”
席荆:“然后呢?”
“我坐下后就目光正好对上了这棵树,注意到他周围土松动,露出了个丝袋子,当时好奇就打开了。没想到。”说到这王锦把眼睛闭上,不愿继续在回忆,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之后我就报了警。”
“原来如此。”席荆说话时,目光顺着山下的方向望去,沉默了几秒后,开口问:“你们以前上山都是怎么上的?”
王锦给席荆指了条路:“看到那边的绳子没?”
席荆:“看到了。”
王锦:“那条路是老登山人走的,我们那时候还没有绳子,后来才绑上方便其他人上山。即便是现在修了阶梯还是有人喜欢走那条路。”
席荆挪着步子走到绳索附近,试着扶着绳索又下又上,气喘吁吁道:“这挺费劲啊!”
王锦:“当然。这地方坡度大,不好爬的。何况你还是第一次。”
席荆:“那你觉得单独背一个人上山容易吗?”
王锦惊讶:“背人?说实话即便是二十年前的我都未必能做得到。以前这山没开发时,非常难怕。也只有一些附近老村民,和我这种登山爱好者会来爬。何况又是一条没什么人爬过的路线,我们当时来爬也是三五个人成队,互相照应。一个人真怕出事。”
席荆提出疑惑:“人很轻也背不动吗?”
王锦“啧”了一声:“这么和你说吧!有一次我们一个很瘦小的女队员脚歪了,是我们几个人轮番背下山的。现在你能看到绳子还能借力,那时候可什么都没有,全靠自己。当然上山比下山容易些,但是稍不小心就是两个人一起滚下去。所以你说一个人背人上来,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是风险大,难度非常大,简直是拿两个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是我的话,我不会这么做。”
席荆犹豫了片刻:“那时候有什么运输工具能上山吗?”
王锦笑着摇头:“人上来都费劲,怎么可能有运输工具。”
季时余看向席荆,两个人一对视,心里不约而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说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秦飞章震惊地看着席荆和季时余。
席荆斩钉截铁道:“是。我和季时余找了当地人帮忙做了实验。即便是很有经验的村民,背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不借助绳索等工具的情况下,独自上山也是十分吃力的,几次打滑摔倒,十分容易受伤。”
秦飞章陷入思考,许久后说:“但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季时余:“是,但可能性很小。”
席荆:“一个人作案抛尸即便是选择隐蔽地,也不至于选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
季时余:“当然不排除有人为了隐藏尸体铤而走险。”
席荆瞪了一眼季时余,闷葫芦是来拆台的吧?这么会说!怎么不去参加辩论比赛?在这叫唤什么?秦飞章在场,这些话席荆只敢在心里说,面上还得点头附和。
秦飞章思索片刻:“有向当年办案的警察核实过情况吗?为什么当时他们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席荆和季时余彼此看了眼对方。
秦飞章看出两人的为难:“说吧!”
季时余:“我们向赵局长询问了一下。他表示当时是他自己做的实验,背了一个队里比较轻的女同事,结果是他做到了。”
“他自己?”秦飞章如鲠在喉。
赵赢体魄强壮,体力惊人,是出了名的体能王,还曾是一名特警队员。普通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真搞不明白他怎么想的。”秦飞章无力吐槽。他想不明白赵赢为什么会亲自来测试。这结果完全不具有说服力。
席荆:“赵局长解释当年调查梁安发现他上学时参加过各种比赛,体力比一般人强。因为又曾去过工地干活儿,抗东西这点事不算什么。后询问梁安时,对方承认体力好,背人上山不是问题。”
秦飞章:“老赵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季时余:“二十年前的案子很多事都过于巧合。因为安燕的尸体是在一个月后才发现,无法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只有一个时间段,而那段时间里梁安正好有部分时间拿不出不在场证明。后面他又主动承认作案,连很多细节都对上了,赵局长会下错结论也不奇怪。”
与其说是赵赢大意犯错,不如说是梁安引导赵赢一步不差落入他早已设好的圈套中。
梁安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赵赢高傲自满的性子,以及对方急于破案的心理,最终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被一名普通的中学老师玩弄股掌中,也不知道赵赢知道真相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恐怕引以为傲的信心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席荆有时在想,梁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若不是他设局,或许凭他的能力独自找出凶手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在黑白两条岔路口出现时,梁安选择了一条路走向黑。
“这件事先放一放。”秦飞章发话。
“秦队?”席荆不明秦飞章的意思。
“给我点时间,我要去和赵赢单独聊聊。你们先去处理其他事。不是还有两个作证的女学生吗?先把他们搞清楚怎么回事。还有明天约好了见褚学金,这事交给你了,别忘了。”
席荆还想说点什么,季时余及时拉住了席荆的手腕,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我们知道了,秦队。”说完,季时余拽着席荆离开了办公室。
季时余拉着席荆一路走出了警局大门。
席荆觉得被人拉着手腕拖着走怪别扭的,问道:“可以了吧?”
季时余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猛得松开手,“抱歉。”
“算了。”席荆转了转手腕,问:“你刚刚干嘛拦着我?”
季时余两手叉腰,道:“不然你要说什么?给赵赢定罪吗?”
席荆觉得冤枉:“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顺着现在这个思路继续查下去。”
季时余理解席荆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不合时宜。他解释道:“秦队不是不让你查,而是让你缓一缓。”
席荆不理解:“为什么?”
季时余:“从刚刚秦队的话,我基本可以判断秦队和赵局是旧相识,甚至关系不错。”
席荆神经顿时绷了起来,之前秦飞章可从来没表明过二人的关系,质疑道:“你觉得他会保赵赢?”
季时余摇头,放下手臂:“秦队不是那样的人。”
席荆猜不透老男人的心思:“那他想怎么样?”
季时余:“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打算说服赵赢主动承认错误,不要一错再错。”
席荆皱眉:“你不是说赵赢不是那种会搞小动作的人吗?”
季时余:“此小动作非彼小动作。上一次我只是不客气的询问,他不屑于对我这种小人物出手。但这一次事关名誉,他半生努力可能就被这一个案子毁了。为了自保,人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赵赢那么一个自负的人,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可能会死扛着不松口,也可能失智干出什么不该干的,都说不准。秦队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要提前制止。”
席荆还是抱有迟疑的态度:“你确定?”
季时余:“今天我们电话询问赵赢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和上次大有不同,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语音急促感十分突出。我想他已经慌了。”
人在惊慌时,判断力会大大下降,出错的概率也会更高。
席荆:“那你觉得赵赢能怎么做?”
季时余:“不用想。”
席荆:“嗯?”
季时余自信道:“秦队不会给他机会的。”
虽然席荆对秦飞章有惧怕,但是作为同事,更信赖他的能力。
“两位帅哥怎么站在大门口?”谷晓蹦蹦跳跳朝两人走来。
季时余:“这么高兴?看来案子调查得很顺利?”
谷晓:“招了,全招了。”
席荆:“招什么了?”
谷晓兴奋地举起拳头,说:“两个女学生改口了,她们承认了当年做了伪证。”
席荆轻挑了下眉毛:“怎么做到的?”
谷晓:“周哥厉害,一番诈,全都招了。两人承认当年家长受了褚学金蛊惑,以上名校的条件怂恿他们说谎,所以他们才说了不利的证词。他们本来以为只是几句谎话无伤大雅,而且最后还定了罪,没想到现在成了伪证,一个个都吓哭了。”
席荆:“这么看来其他几个人也一样。”
谷晓点头,气愤地说:“应该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了一个教学主任的头衔,竟然陷害同事,非要知人于死地。”
席荆摇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他倒不是真想要梁安的命,只是想借着机会搞臭梁安的好名声,哪怕是最后梁安无罪释放,名声也会大跌,学校也会顾及校方名声,梁安会彻底失去和他竞争的能力。”
谷晓不可置信:“你说人怎么可以坏到这个地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季时余意味深长地开口:“人的恶意深不可测,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犯罪出现。”
梁安正是因为感受到这个世界太多的恶意,才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他身边都是黑,看不见光,又如何追光。
谷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席荆:“先把安燕案子所有的质疑点和发现重新整合一下,方便开展下一步调查。”
谷晓:“明白。”
席荆:“不着急。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恐怕今天之后就没时间休息了。”
谷晓心有顾虑:“这么严重?”
席荆以过来人的姿态,说道:“嗯。相信我,这是经验。”
谷晓半信半疑点了点头:“好的。”
“我先走了。明天见。”席荆摆摆手,准备下班回家。现在,他需要点私人空间静静,好好捋捋案件。
这几天工作连轴转,特别是爬山之后,席荆累得四肢酸痛,急需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身体。
季时余吃惊地问:“你这是打算回家了?”
席荆前后摇晃手臂,道:“找个地方按个摩放松一下身体,我怕明天我起不来床。”
季时余一听扭了扭脖子,也觉得自己腰酸背痛需要舒缓,“带我一个。”
席荆一愣:“你?”
季时余:“不是做按摩吗?我也需要。”
席荆:“你还真是?”
季时余不以为意:“我怎么样?”
席荆无奈摇头:“你还真不客气。”
“我是外地人,对你们这不熟,身为地主照顾照顾同事不是应该的吗?再说爬山这如此累人的活你都带着我了,没理由按摩这种放松的不带着我。”季时余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哪里能一样,爬山又不要钱,按摩哪里有免费的。席荆心里的小九九犯难。
席荆敢肯定若是他当下拒绝,季时余下一秒就能去领导面前告自己一状。
他几乎可以预见领导说什么,席荆不团结同事,不友好相待,不合群共处,丢了禹市警局的形象,免不了又是一通批评通报。因为一个拒绝得不偿失。
季时余笑看着席荆,似乎对席荆答应自己的要求胸有成竹。
席荆看着季时余得意的表情,越看越来气。不是闷葫芦吗?怎么话这么多?是闷骚葫芦还差不多。
多方思量衡量利弊后,席荆将含在嘴里的“不行”二字硬生生咬碎吞回肚子里。
“带你去也不是不行。”
“有条件?”季时余听出了席荆话里的意思,道:“说吧!我听听。”
席荆可不想当冤大头,“你付钱。”
想占便宜?想得美啊!
季时余笑了一下,立刻拉直嘴角:“AA。”
席荆厌弃道:“你怎么这么抠?”
季时余:“彼此彼此。你也没多大方!”
大方是不存在的。席荆这辈子都没大方过。生活所迫,别说其他人,就是自己,席荆也是能省则省。
席荆翻白眼:“走吧!”
季时余动作熟练地坐上了车。他刚系好安全带就注意到席荆方向盘上戴着手套的双手。
几日相处,他总能看到席荆戴着手套,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不离手,不禁好奇道:“你这么喜欢戴手套吗?”
席荆动作一顿,视线移到自己的手,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些,又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习惯了。”
引擎声响起,席荆开车出了警院。
季时余随口问:“我们去哪儿?”
席荆:“随便找一家吧!”
季时余点点头,他也不是一个挑剔的人,能解决问题就行。
席荆开着车子绕到了一所学校附近。
季时余看看周边:“这是?”
席荆:“二中。”
车子停好后,季时余跟着席荆下了车,这附近似乎没有按摩养生馆,疑惑:“你确定是这?”
“我在看卷宗的时候,看到了现场收集的照片。照片中有拍到这附近有一家洗浴中心。要知道,有时候洗澡也是一种放松。”席荆说得头头是道。
季时余险些信以为真,“你还真是休息工作两不耽误。”
席荆把季时余的话当作夸奖:“谢谢表扬。”
脸皮真厚。季时余无奈笑了。
两人很快找到了照片中的洗浴中心。推门而入,一股独有的潮湿气味迎面袭来。屋内的装修看起来有些年代,颇有一种北方澡堂子的感觉。
老板坐在柜台后面听到了进门时的风铃声,视线从手机上的小视频上不情愿地移开,抬起头,冒出个大脑门儿和一双戴着眼镜的眼睛,看向席荆和季时余。
老板五十出头的年纪,是个地道的北方人,爽朗又直接地问:“两位都洗?”
席荆:“是。”
老板:“没自带洗浴用品?”
席荆:“没带,您这有吗?”
老板:“洗漱包30一套,包含毛巾,搓澡巾,洗发露沐浴液。”
席荆:“来两套。”
“好。”老板回身从后面的柜子里拎出两个袋子放到柜台上,接着问:“搓澡吗?”
席荆:“多少钱?”
老板一听就知道第一次来的人,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二十一位。”
席荆点头:“搓。”
季时余还没决定,席荆便替他做了主:“来都来了,体验一下北方文化。”
季时余无奈点头:“行吧!”
老板:“还需要别的不?”
席荆:“老板能按摩不?”
老板:“能。敲背二十,推背三十分钟,六十块,拔罐二十。你想要什么?”
席荆思量了一下:“就加个拔罐吧!”
老板又看看季时余:“这位小兄弟呢?”
季时余:“一样。”
老板拿出两个带着号码的手牌:“一共一百六。出来付就行。男澡堂在二楼,左手边楼梯上楼。”
席荆举起手牌示意:“谢谢老板。”
季时余:“谢谢。”
两人前后脚上楼。季时余自信研究了一下手牌,牌上带有磁力,像是电子锁。
老板楼下一声吼:“男宾,两位。”
二楼有人揭开门帘等着两人:“先生,请进。”
季时余和席荆进到内部。不同于外面的陈旧古朴,里面是精心装修过的现代风。一对比,内外差距十分明显。
一进门,左手边是休息区,有着不少懒人沙发,一群老爷们正躺在上面,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空位。这伙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看着电视上的NBA,似乎把澡堂当成了电影院。
门口右手边是一排排存放衣服的木质衣柜和换衣区,顺着过道往里是淋浴间和汗蒸房。
“两位找到自己手牌号的柜子,里面有拖鞋和浴袍,有需要可以使用。换好衣服后就可以进去洗了,若是准备好了就可以叫里面的师傅搓澡。有问题您再叫我。”服务生提醒道。
“谢谢。”席荆点头致谢。
席荆和季时余两人的号码牌正好挨着。季时余看着席荆熟练的用手牌开了柜门。
季时余有样学样开了柜子,将自己的手机,钥匙慢慢放到柜子下层,随后开始脱衣服,边脱边问:“你好像很熟悉这种洗浴中心?以前经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