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了。
秦飞章像个冷漠的机器,语气冰冷,丝毫不夹杂感情地说:“继续保持。准备开会。”
谷晓抬眼看了下周围,打断道:“等一下吧!”
敢让秦飞章等,怕不是想死。刚刚还共同作战的兄弟,此刻恨不得画一条安全线,与谷晓隔离出安全距离。
秦飞章眼神中透露着不悦,但看了谷晓两秒后,用一种平缓的声线问:“怎么了?”
谷晓如实相告:“周警官没到。”
秦飞章看了眼:“打个电话给他。”
谷晓当着众人面,拿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号码,简单说了两句刮断线:“他说他马上。”
其他人都是点头,唯独席荆不信周生的鬼话。
周生的马上怕不是要踩点。
以前在警局两人互看不顺眼。
一部分原因是周生觉得席荆太跳,处事特例,过分显摆自己的能力,而另一部分是席荆觉得周生老油条,教条主义深入脊髓,做事循规蹈矩,不求上进,说难听点就是混吃等死。
不出席荆所料,周生到警局时离上班时间只差五分钟。
周生看到其他人都已坐在办公室,再一看秦飞章也在,不觉心一紧。
席荆本以为秦飞章会说点什么,没想到此人不动声色,不过越是这样不表态越让人惴惴不安,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叫人慎得慌。
秦飞章给了周生一个“坐下”,说:“人齐了,正式开会。我有两件事要说明,第一件事,龚回龚法医今天会到市局。”
傅有:“龚回?是二十年前案子的法医?我记得他前几年退休了。”
秦飞章:“是。这一次他特意回来协助我们办案。你们谁负责接待一下?”
席荆听到法医名字的瞬间便有了打算,直接举手:“我。我正好想去看一下尸体。”
其他几人也有人想接待,但是没席荆举手快。
秦飞章盯着席荆少顷,点头:“好。那就你和季时余一起。”
席荆:“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秦飞章:“你们是一队,我希望同样的问题,你不要我强调第二遍。”
席荆感受到秦飞章眼神里的寒意,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知道了。”
秦飞章又看向季时余,冷冷地问:“你也有问题吗?”
季时余摇头:“没有,服从命令。”
秦飞章:“很好。”
席荆在心里骂着季时余是个怂包,明明也不想和自己一队,连个屁都不敢放。
秦飞章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我得到消息梁安的父母要举办记者招待会,大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屋内静悄悄,无人吱声。
秦飞章:“这件案子的关注度会前所未有,在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安燕案子是错案的时候,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明白吗?”
众人:“明白。”
全民关注的案件,警方的言论必须慎重。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话都能引发过度解读。所以不说话最安全。
秦飞章:“明白就好,抓紧时间做事。”
“呲——”
霎那间,椅凳摩擦地板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众人纷纷起身拿着东西往外走。
席荆没有离开办公室,而是等其他人走后,找到秦飞章:“秦队。”
秦飞章瞧见人,问:“什么事?”
席荆:“龚法医什么时候到?”
秦飞章看看时间:“应该已经接到人了,你直接去法医室看看。”
席荆:“是。”
席荆走出办公室时,季时余正依着墙壁,手揣进裤兜,等在门口。
“去哪儿?”季时余清冷的声音响起。
席荆被吓了一跳:深呼吸了几下,“你干嘛?”
季时余站直身子,说:“等你。”
席荆嫌弃:“大可不必。”
季时余拉着长音“嗯”了半天,“行!我去跟秦队说一声。”
席荆的脏话差点喷口而出,好在他忍住了,改口道:“我错了,走,法医室。”
季时余满意地笑了,自然跟在了席荆身后。
席荆早就对市局的各个部门熟门熟路,带着季时余直接去了楼上法医室。
“老顾!”席荆人还没进门先叫了人。
两天下来,季时余已经对席荆的交友能力见怪不怪,这警局上下,熟人不奇怪,不熟才奇怪。
下一秒门开了。
顾睿识瞪着眼睛,掐着嗓子说:“鬼叫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席荆嬉皮笑脸进了门,“老顾,想我没?”
顾睿识:“我想你个鬼。”
席荆嘿嘿笑着向季时余介绍:“这是我们市局顾睿识顾法医,你可以叫他老顾。老顾,这是我们专案组的成员。”
季时余简单打了个招呼,“你好,季时余。”
顾睿识:“你好。不用叫我老顾,叫我名字就好。”
顾睿识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在警局也是一个未婚大好青年,偏偏两年前遇到了小几岁的席荆,自此变老。
席荆刚准备继续聊闲,顾睿识侧过身。席荆一眼便看到了其身后,一位两鬓斑白的长者正襟危坐在桌前的老板椅上。
对方听到声音,恰好转过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席荆见到了久违的面孔,脸上的笑淡化,转而蒙上了一抹沉重。季时余认识席荆这两天,还没见过当下这幅模样,心里揣测着两人的关系。
席荆开口道:“龚伯伯。”
龚回看着席荆笑了:“长大了。”
席荆点点头:“是。”
龚回起身走到席荆身旁,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孩子欣慰道:“真好。”
席荆:“我也是,见到您真好。我没想到您会来。”
席荆乖巧的样子打破了顾睿识的认知,不过一旁的龚回却并不惊讶,反而还很淡定。
龚回叹口气:“我也没想到,二十年了这案子居然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行了,咱们的叙旧之后再说,先聊案子。”
席荆:“好 。”
龚回注意到席荆身后的男人:“这位是?”
季时余走上前,“龚法医好。季时余,专案组成员。”
龚回:“你好。一起吧!”
季时余点头:“好的。”
席荆被季时余这声清脆的回答惊住,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不像他啊!这怕不是吃错药转性了?
四人进到解剖室,平婉清的尸体已经被安置在解剖台上。
龚回戴上眼镜,开始仔仔细细查看尸体情况,期间还时不时和顾睿识交流几句。
看着龚回工作的模样,席荆感慨岁月不饶人。
记忆中挺拔的身姿现在微微含起了胸,额头上的皱纹一条比一条深,连手里的动作都有了明显的迟缓。
变老,无人可以回避的现实。席荆偶尔会想若是自己的父亲还在,是不是也会如此。
然而,现实很残忍,席荆几乎想不出席伟老的样子,甚至连年轻的模样都变得模糊。
席荆低下头,不经意失了神。
季时余冷不丁侧过头,发现了席荆的异常。
似乎从见到龚回起,席荆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龚回查验完尸体后,直起身子,走向席荆和季时余。
席荆抬头询问:“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
龚回摘下眼镜说:“和二十年前的尸体一样,手法相似度非常高。生前都遭受过残忍的虐待,包括你们知道的那些非公开过的细节,全部一致。”
席荆:“一点差别都没有吗?”
龚回:“很难说。”
席荆:“怎么讲?”
龚回:“二十年前那具尸体发现的时间和死亡时间相差了一个月,腐烂程度要明显高于这具。相对来说现在这具尸体因为发现得早,各部位特征还很明显。可以从尸体的形态看出死者生前经历被类似皮带一样的东西抽打过,四肢还有明显的割伤应该是刀具所致。但是毕竟年代久远又直接无法比对两具尸体,所以很多事无法下准确定论。”
席荆:“我记得两名死者都遭受过性侵,但是尸检报告上并没有查验到DNA。”
顾睿识:“是这样。凶手没在死者身体里留下精/液。不过平婉清并非处女,之前应该有过性/经验。”
席荆:“二十年那起也是?”
龚回点头:“不是。虽然没有查到DNA,但是根据当时的尸检和各方考证,死者应该是第一次。”
又一点不同。
顾睿识:“有什么问题吗?”
席荆:“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
龚回摇头:“没什么奇怪的,过去那个年代的人保守多,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开放,不在意也不奇怪。”
席荆没反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龚回:“还有问题?”
席荆:“有。”
龚回:“问。”
席荆:“你了解赵赢吗?”
龚回:“他啊!算了解吧!共事过几年,怎么了?”
席荆:“这人有没有什么弱点?比如他怕什么?”
龚回摇头:“那恐怕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见过他怕过。”
席荆倒吸一口气。什么都不怕,这可不好办了。
龚回:“我记得这起案子就是他负责的吧!”
席荆点头:“是。我们需要他帮忙协助,但是。”
龚回:“不好说话吧!”
席荆:“是。”
龚回笑了:“他是个很骄傲自负的人,你要是想让他承认自己错了是不可能的。”
顾睿识插话道:“何止不可能道歉,他能跟你说话就不错了。”
席荆惊讶:“老顾,你也认识他?”
顾睿识苦着脸:“说出来全是痛苦。”
之后几分钟,顾睿识开始讲述他和赵赢之间的恩怨情仇。
三年前顾睿识任职于启明市分局,恰好落在赵赢的手下。每天各种被打压不说,还各种被插手工作。赵赢的强势让他苦不堪言。用他的话形容,那是一段看不见太阳的黑暗岁月,连回忆都不愿意。
“他这个人永远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甚至连质疑都不能有。”顾睿识吐槽道,“说实话,我当初会来禹市,他功不可没。”
“难道他就没错过?”席荆深表怀疑。
顾睿识:“据我所知真没有。虽然他这人不咋地,但是案子办得漂亮,破案率一直很高。他人确实非常聪明,也很有决断力。我曾听人说过他智商有140,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是第一名。咱们省公安很多记录至今为止还都是他保持的。所以吧!人家狂也有狂的道理,不服也不行。”
席荆:“没想到他还是个全能王。”
难怪赵赢能平步青云坐上了局长的位置。
顾睿识:“如果你要和他打交道,我友情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恐怕你还没问上他问题,就被对方先问住了。”
还真可能。
谷晓就是那个倒霉蛋儿。周生不能算,那是他活该。
席荆内心活动十分复杂,但也算是对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有了一定的了解,“行,我知道了,谢了兄弟。”
顾睿识:“祝你好运,祈祷你活着回来。”
席荆:“你放心。老顾,只要你在,我就一定在。我们俩永不分离。”
顾睿识:“滚蛋。”
席荆:“好嘞,马上滚。”
席荆和顾睿识打趣后,又变回一本正经的样子和龚回道别。
之后,席荆和季时余一起从法医室离开。
两人进了电梯,季时余终于得了机会,开口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和龚法医很熟吗?”
席荆:“很熟,怎么了?”
季时余:“你怎么会认识龚法医?你入警局的时候,他应该已经退休了吧?”
席荆奇怪季时余向来不爱说话,居然会问他私人问题,反问道:“你对他好像很在意。”
季时余:“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过他的讲座,也买过他的书,算是我的偶像吧!”
席荆:“那你怎么没当法医?”
季时余毫无犹豫道:“因为我其他方面更出色。”
席荆默默在心里吐槽,嘴上解释道:“我倒不是听讲座,我认识他时我还没当警察,他也没退休。”
季时余意外:“嗯?”
席荆:“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才八岁。”
季时余:“八岁?这么早?”
席荆“嗯”了一声,“确实很早。”
季时余:“你那么小怎么会有机会认识他?”
席荆没有像刚才那般马上应声,而是沉默不语。
季时余发现席荆情绪再一次低落,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改口道:“你要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
席荆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因为那一次他刚做完尸检。”
季时余费解:“尸检和你有什么关系?”
席荆扯出一抹勉强的苦笑:“因为他检查的尸体是我的父亲。”
车内逼仄的空间,充斥着窘迫沉重的空气。
季时余耳边残存的声音只剩下车子刺耳的引擎声。他想过很多种席荆认识龚回的可能,唯独没有席荆说的这种。
席荆的坦然相告和平静神色,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冷漠的态度让季时余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诡异的安静维持了两个半小时,向来喜静的季时余竟然感受到煎熬的滋味。
车子停在了启明市局的大院里。席荆拉起手刹,停稳车子,随手叩开安全带说:“到了,下车吧!”
季时余抬头看了看办公大楼,“等一下。”
席荆开车门的手一顿:“怎么了?”
季时:“你有把握搞定他吗?”
席荆收回手,坐回椅子上。
老实说他没有把握,但是该碰的还是得碰,不能因为怕就不做,实在不行出绝招,赵赢不想说也无法隐瞒。
“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这话既是回应季时余的质疑,也是鼓励自己。
来都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再回去。席荆亲手灌下一锅心灵鸡汤,为自己打气。
季时余听出了席荆对此次交谈没有底气,认真思索后,说:“要不然交给我吧!”
席荆若有怀疑:“你?”
季时余:“我要是不行,你再上。”
席荆见季时余胸有成竹,细细想来,这事不亏,遂点头应下季时余的主动请缨。
“行!”
他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传闻中的测谎机会怎么应对高高在上的局长。
看戏,不失为一个选择。
两人商定好后一同下车进到警局,直接上楼找到局长办公室。
赵赢坐在办公室,听到敲门声,抬眼看到席荆和季时余两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眼皮又耷下,不动声色道:“进。”
季时余先进到室内。席荆像个跟班一样走在季时余身后。他等着看季时余表演。
赵赢头不抬眼不看地说:“什么事?”
季时余:“赵局长,我们是禹市专案组的。”
“知道。”赵赢冷哼一声,“一个调查也要换人,真行。”
明晃晃的讽刺,摆明了看不起专案组的人。
季时余面不改色,继续道:“我们希望和赵局长协助我们调查安燕的案子。”
赵赢:“你叫什么?”
季时余:“季时余。”
赵赢闻声身子后仰,仰头看向说话的男人:“你就是季时余?”
季时余:“是。”
赵赢收回下巴,重新低下头,随意地说:“安燕的案子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的调查方向错了。当年所有流程都是按照规章制度进行,最后梁安也是自己认罪,我说的这些当初都有录像可以去查。”
季时余:“录像我们会去看,但是问题我们也要问。如果您今天不配合,我不排除使用特殊手段请你去禹市的审讯室。”
坚定的语气不容反驳。
季时余年纪比赵赢小了二十几岁,但气势一点不虚。他说得很明白,现在是顾及你的面子,你不要,那下次就不给。
赵赢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今天的人和昨天的不同,是有备而来,不是他轻而易举可以应付的。
“你想问什么?”赵赢起身坐到了会客的沙发上。
季时余扭头给了席荆一个眼神,两个人坐到了沙发另外一角。
季时余翻开本子。一旁的席荆以为季时余准备了问题,却注意到本子上一片空白。
这是要装样子?
季时余:“第一个问题,安燕的案子结案速度非常快,但实际上案件中还有很多疑点,为什么没有多核实一下?”
赵赢不屑:“什么疑点?”
季时余:“从尸体分析凶手应该对受害者存有恨意,从犯罪心理分析梁安并不符合,两人并没有结怨。”
赵赢:“梁安借着辅导学生动手脚,多人看到安燕哭着跑出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只有梁安一个人。因为没占成便宜,反而被女生逃脱,因爱生怨不是没有可能。”
季时余:“动手脚有人看到吗?”
赵赢:“有,还有受害的学生证明他手脚不干净,也有同校老师证明他人品有问题,连他的父母都不为他辩驳。”
季时余眉毛打结:“父母不辩驳?”
赵赢:“是。我们当初联系他父母的时候,他父母根本不露面,任凭他被我们处理。连父母都认定他有罪。我们想过为他找人说情,但是没有人。”
季时余和席荆相互看了眼。这个理由出乎他们的意料。
两人都看过卷宗,但是卷宗里并没有父母的证言。他们以为是疏漏,或者无关案情,原来真正的原因是没有。
然而,有些事情确有和他们知道的不符。按照赵赢的说法,二十年前梁安父母对梁安生死漠不关心,为何过了二十年会突然为梁安开发布会叫屈。
太矛盾了。
赵赢:“我知道你们怀疑什么?但是没有,我们没有刑讯逼供,更没有违规操作,最后是梁安自己主动认罪交代作案细节,这个案子才会结得快。”
说话时目光如炬,不慌不乱,不似说谎。对于梁安,他自认问心无愧。
赵赢缓了口气,降低语调:“还有问题吗?”
季时余面不改色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他认了,你们就信了?没有怀疑过?”
赵赢的身体有半秒钟的僵硬,随后清了清嗓子:“怀疑什么?”
季时余从赵迎的身体的冻结反应,笃定了猜想,“你们没有怀疑。”
赵赢重新调整姿势,说:“我不懂你这样问的意义是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了定论,凶手也承认了罪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怀疑的。”
季时余:“他没反抗吗?”
赵赢:“刚开始抓到肯定不承认,但是证据摆在眼前他根本无力反抗。”
季时余:“他承认罪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你还记得吗?”
赵赢不解:“你什么意思?”
季时余语气变得沉重:“是无可奈何的承认犯罪事实还是心如死灰的放弃挣扎。两者这有很大的区别。”
赵赢不说话,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呼吸的节奏发生变化。
季时余:“是后者吧?”
赵赢欲言又止,半天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季时余:“当初梁安的认罪心理存疑,你们并没有细究而迅速结案,是什么原因?”
赵赢回避了季时余的眼神,转动身子,整个人坐立不安。
季时余:“因为你当时正处于晋升的时期,这个案子对你很重要。迅速结案对你也有利,你承认吗?”
赵赢抿着嘴唇,绷住的神色出现了松动。最开始的盛气凌人一点点被消失在季时余的提问中。
梁安认罪是真,赵赢疏忽也是真。
席荆全程是个看客。两个人的谈话,他没有半分参与感。
季时余永远是强势的主导者,赵赢成了那个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来之前,席荆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对话姿态。就刚刚的表现而言,季时余是做足了准备,连赵赢的背景资料都调查得这么清楚。
今天后,季时余怕是把赵赢得罪了个干净,席荆不禁替其捏把汗。
到最后,赵赢已经无话可说。
季时余合起笔记本,本子上一笔没记,依旧空空如也,“我没有问题了,但有句话想说。赵局长,自信是好事,但过分自信不是。回见。”
整场询问,赵赢完败。传说中的人体测谎仪名不虚传,连回答都不用就已然得到了答案。
赵赢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严格来说是不敢辩驳。季时余每个问题都戳中了他的命门,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说谎。
交谈结束后,赵赢身上的力气散尽,只能目送两个小年轻离开他的办公室。
席荆回到车上,长呼一口气,紧张感瞬间松懈下来。
季时余笑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席荆:“我是怕你影响我。”
季时余眉头微微蹙起:“我怎么影响你?”
席荆:“就你今天这不留情面的样子,搞不好要被人记到黑名单。我和你一起来,在人家眼里就是同伙儿,我能不紧张吗?”
季时余叹口气:“放心,不会的。”
席荆:“你这么肯定?”
季时余:“虽然赵赢这人自私又自负,但是并不是你想得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通过刚刚十几分钟的交谈,季时余已经将赵赢这个人看透。赵赢骨子里就是个王者,他自信专治,但并不屑于耍手段。所以席荆担心的事情,赵赢做不出来。
席荆想起刚刚在办公室里季时余询问赵赢时的情形,好奇道:“你问他问题,但是不等他回答,是因为你有答案了?”
季时余:“是。”
席荆:“怎么做到的?”
季时余:“看他的反应。刚开始他回答我的问题自信满满,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符合常理,我相信他是没有说谎的。但当我提到怀疑的时候,他身体了细微的冻结反应。”
“有吗?”席荆回想了下,并没发现。
“有,很细微,不仔细观察,很容易错过。”季时余非常肯定地说。
“还有其他的吗?”
“最后几个问题的时候,他嘴唇闭合了0.4秒,之后身体偏转,脚尖的方向朝向门口转了5度,这是潜意识里想要逃离我的问题。这说明我的问题给到了他压力,恐怕现在的他也对自己当初下的判断产生了自我怀疑。”
席荆诧异:“0.4秒你都能看出来?”
季时余点头:“嗯。常规操作。”
席荆明白了季时余为什么能被称为人体测谎仪。
季时余提及的身体语言,也被戏称为“读心术”。上学时席荆也学过相关课程,但真正运用到实践的时候并不会如书本上所言的得心应手。
因为身体语言理论知道是一回事,学以致用是另外一回事。想要将身体语言研究明白并运用,需要研究者本身具有强大的洞察力。
有些变化仅存现的时间可能不足1秒,眨眼间就会消失,一般人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但显然季时余可以。
他的眼睛可以观察到寻常人看不到的细微变化。
这是上天赐予的天赋。
席荆服了,感慨道:“所以任何人在你眼里都没有秘密可言,是吧?”
季时余晃了晃头:“也不是。”
席荆乐了:“嗯?还有你看不透的人?”
季时余:“有。”
席荆惊讶:“谁啊?我认识不?”
心中八卦的火种,被风一吹,迅速燃烧蔓延开来。席荆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测谎仪失灵。
一旁的季时余转过头,直视席荆,严肃道:“你!”
席荆回头对上季时的双眸。
那双眼仿佛是深夜无风的海平面上撒了零星碎银般美幻神秘,像是磁场,只一眼就会坠落汪洋的大海中,越陷越深。
席荆沉溺在深邃的眼神中,少顷后才悠悠开口道:“我?”
季时余“嗯”了一声,“是。我看不透你。”
吃瓜群众吃成了当事人。
席荆憨笑:“我有什么看不透的?我这么普通。”
季时余笑着摇头:“从我来警局的第一天我就在观察你。”
席荆脸上的笑僵化,慢慢回收。整个人冷了下来,问道:“观察我干什么?你就不能观察其他人?”
季时余坦荡道:“不光是你,我观察了每一个人。这是我的习惯。”
因为研究人的身体语言,季时余把观察当作了日常必修课。无论时间和地点,但凡是身边出现的人都会成为他的研究对象。
多年习惯成自然,季时余改都改不掉。
席荆不爽:“所以你是把我当作了你的研究课题了?”
季时余想想:“算是吧!”
起初,季时余也不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但是渐渐的,他注意到了席荆的与众不同,到最后目光全部集中到席荆一人身上。
席荆:“我不理解。我就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好看不透的。”
季时余:“除了你,专案组的其他人我不需要亲自交谈,仅仅通过看他们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得七七八八。但是你。”声音顿住,迟了两秒接着说,“我看不透。每一次与你接触我有了一个认知后,下一次就会被你打破。两天下来,我什么都没看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席荆身子后躲,皱着眉头,眯着眼说:“你这说得太玄了吧?好像我精神分裂一样。”
季时余笑了:“那倒不至于。你只是比其他人擅长伪装。”
席荆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哭笑不得道:“伪装?你的意思是说我虚伪?说我假喽?”
季时余摇摇头:“也不是。”
席荆听不明白了,追问季时余:“那你什么意思?”
季时余:“你是一个圆滑知世故的人。只要你想,你可以和任何人混好关系。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席荆得意地扬起下巴,骄傲道:“那是当然。”
“照理说你这么会做人,应该会和所有人搞好关系,哪怕是不喜欢的人,你也会面上过得去,不会正面树敌,但你偏偏不是。比如周生,你虽然有克制但是还是能从你的眼神中很清楚看出你对他的讨厌,连装都懒得装。”季时余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