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章:“那蒋昔你负责记录。”
蒋昔:“没问题。”
傅有和蒋昔离开观察室,进到隔壁的审讯室。
李航看到来审讯的陌生面孔,心生诧异。
傅有先完成了自我介绍,然后按照流程开始审讯:“你的车里检测到了死者平婉清的DNA,是你自己交代,还是?”
话还没说完,李杭打断道:“我说。”
奚琳琳疑惑:“他怎么这么爽快?”
许学真:“证据都出现了,也跑不了了。主动坦白博一个好的认罪态度,说不定还能为儿子减刑。”
奚琳琳叹了口气:“也是。他日子不多了,可他儿子路还长。”
李杭吸了吸鼻子,声音压抑地说:“我只是为了我的儿子。”
傅有觉得不解:“什么意思?”
李杭:“他不是故意的。”
奚琳琳傻了眼:“什么意思?”
谷晓也愣住:“是不是说他儿子不是故意的?”
奚琳琳:“难不成作案人不是他?而是李玉泽?”
主犯和帮凶身份猜反了。
无论是谁都没曾想过李玉泽才是那个主犯。
季时余表情越发严峻, 锐利的双眼紧锁在李杭的脸上,一寸都不移。
审讯室里的李杭红着眼,嘴巴几度开合, 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开口说道:“小泽,因为她母亲离开,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虽然平时看不出来, 但是一旦受到刺激,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傅有:“说具体点。”
李杭:“小泽听不得别人说他妈妈不要他是因为他傻。一旦听到整个人就会发疯, 并且记仇这个人, 随时会报复回去。”
傅有:“你的意思是受害者骂了你儿子?”
李杭点头:“是。她们都对我儿子说了那句话。”
傅有:“她们?所以不止一个人,还有谁?”
李杭哽塞了片刻, “二十年前的那个被埋在山上的小女孩也是。”
傅有听到此,不免有些激动:“还有呢?”
李杭摇头:“没有了。就两个。”
傅有:“只有两个?确定吗?”
李杭:“确定。”
席荆问身旁的季时余:“你信吗?”
季时余:“这句话他没说谎。”
席荆:“那就好。”
没有更多的受害者, 是当下最好的结果。席荆稍稍安了心。
傅有:“我接下来的问题会有些不礼貌,但我依然要问。李玉泽的情况我们都清楚, 我想骂他的人应该不少,为什么只对这两个人下手,是不是不太合情理?你能解释清楚吗?”
这个问题也是重案组所有心中的疑问。
李杭:“因为红鞋子。”
傅有:“什么意思?”
李杭:“小泽妈妈走的那天穿着一双红色舞鞋,而那两个女孩侮辱小泽的时候也是穿着双红鞋子。”
傅有想了想,问道:“能不能具体讲一下,小泽受了刺激后是什么反应。”
李杭:“会生气会哭,人也会变得暴力。他会记住说他的人, 等到下次见到会趁人不注意拿东西把人砸伤。”
傅有意外:“他会记仇很久吗?”
李杭:“是, 会记很久。”
傅有:“具体说一下时间。比如被骂是什么时候, 报复又是什么时候,间隔多久。”
李杭:“间隔说不准, 二十年前那次应该有一个多月,我本来也没在意,结果一个月后小泽看到人落单就下手了。最近的那次则是半个月左右。”
隔着玻璃,观察室的几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奚琳琳手托着下巴,疑惑地问:“这可能吗?李玉泽智商只有七岁,居然会记仇这么久?”
许学真:“如果受过特殊刺激,这事真说不好。”
周生:“可就算记得,但是两个受害者可是被性侵过,李玉泽应该不懂吧?他要是懂,可就不是七八岁智商了。”
傅有和周生想到了一块儿,当即质问李杭:“按照你说的,是李玉泽先伤了人,那后面呢?你做了什么?”
李杭低头:“我发现的时候以为人不行了,我害怕被人知道就把人带走了。”
傅有:“但当时受害者并没有死亡是不是?”
李杭点点头:“是,还有气息。”
傅有:“为什么不送医院?”
李杭:“我怕儿子被抓起来。”
傅有:“还有呢?你还对受害者做了什么?”
李杭愧疚地不敢直视傅有的眼睛,怯声道:“就那些男人对女人会做的事情。你要理解,我是个男人,老婆又跑了,有生理需求,也很正常。”
傅有压着怒火:“还有呢?”
李杭:“也让我儿子做了。”
奚琳琳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怒骂:“变态。”
谷晓有些委屈,觉得自己此前的同情心成了一个笑话,那感觉比吃屎还难受。
傅有:“除此之外,还对受害者做了什么?”
李杭:“我儿子不会,而且他本身对这两个女孩都有恨意,所以下手没轻重,对她们都动了手。”
傅有:“那舌头怎么回事?”
李杭:“我干的,因为她们不停地骂人,我听不下去就割了他们的舌头,还给他们灌了硫酸。这不能怪我,是她们太恶毒,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儿子傻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说他。”
比起最初的平静,李杭的情绪开始起伏。看得出李玉泽是他的逆鳞,别人说不得。
周生摇头:“真够狠的。”
奚琳琳跟着无奈吐槽:“简直了。”
傅有:“硫酸哪儿来的?”
李杭:“以前在学校附近开超市,认识了点人,通过对方买到的。我当时借口说想在家里教孩子做实验,所以就搞到了点化学用品。”
二十年前,很多管理都不够严格,李杭能弄到这些化学用品并不是不可能。
傅有:“你们带走受害者后,去了哪里儿?”
李杭:“我在西郊外有一个货仓。那边没什么人。”
傅有:“具体地址。”
李杭:“西郊领航路122号。”
席荆听了半天,眉头拧成了麻花,嘀咕道:“怪怪的。”
声音恰巧传到了奚琳琳耳朵里。
“怪?哪里怪?”奚琳琳问道。
“说不上来,就觉得不太对劲。”席荆答。
“他说谎了。”季时余倏然开口,给出了一个理由。
“说谎?”谷晓震惊地看着季时余:“他说得挺真诚的,怎么看出来说谎的?”
其余几人也齐刷刷将目光移到季时余身上。
“他说得的确非常真诚,因为他在叙述的时候真假参半,不容易分辨。”
“这也行?”谷晓不敢置信,问道:“哪里说谎了?”
“能不能详细说说。”许学真同样好奇李杭如何说谎。
“他在说如何伤害受害者时反应时正常的。比如侵犯了受害者,对受害者施暴,割舌灌硫酸都是真话。但是一开始他解释李玉泽因为红鞋子有过激行为,记仇报复,动手伤人时,他的语速会加快,还会有多余的动作,手不自觉就会摸后脖颈,这是经典的机械反应。”季时余耐心给所有人分析着李杭的言行问题。
谷晓不解:“加快为什么是说谎?不应该是更慢才是吗?”
季时余摇头:“分情况,下意识说谎会需要更长的反应时间,所以才会慢,但是如果是事先准备好的谎言,说谎的人反应时间会少于1s。”
“原来如此。”席荆附和道。从在超市见到李杭开始,席荆就觉得奇怪。如今看来,是他早有准备。
许学真:“所以他是事先准备了好应对警方的说辞。”
季时余:“是。而且你们仔细回想李杭的话,会发现漏洞百出。他说女方不停辱骂李玉泽,平婉清不说,但是安燕是绝对做不出来。”
许学真点头附和:“有道理。”
奚琳琳的五官越来越拧巴。她想不通李杭的目的,“那他为什么说谎?若是其他人我可以猜测是为了减轻罪行,可是他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了,减不减轻根本没有意义。而且以他的情况不是更应该想方设法把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儿子免受惩罚吗?”
谷晓:“对哦!他为什么反着来?”
许学真:“可能是有些别的目的。”
奚琳琳:“别的目的?那能是什么?”
许学真摇摇头:“暂时不知道,但应该不简单。”
秦飞章忽然发话:“谷晓,奚琳琳,你们俩找人对李玉泽做个实验。”
奚琳琳:“做实验?做什么实验?”
谷晓好奇道:“实验怎么做啊?”
秦飞章:“你们俩看看谁来装扮一下。”
奚琳琳:“你的意思是穿上红舞鞋?”
秦飞章点头:“是。”
奚琳琳:“明白了,这个我擅长。我这就去准备。”
谷晓:“我跟你去。”
秦飞章:“去吧!”
两人走后,许学真开口道:“秦队是想试探李玉泽的反应?”
秦飞章:“口说无凭。试试就知道李杭说的是真是假。”
傅有和蒋昔结束审讯返回。
秦飞章关心道:“怎么样?对你的研究有帮助吗?”
傅有点了下头,又摇了一下:“他说得很真,但是总让我觉得不太对。”
秦飞章:“说说看。”
傅有:“他说他就一个儿子,不舍得亲手将儿子送进监狱,所以才会替儿子隐瞒真相。”
蒋昔:“这点我能理解。老婆跑了,就一个儿子,再送进警局,心理上承受不住。”
许学真:“但是,我们刚刚探讨过,如果他真是舍不得,在刚才交代作案细节的时候,他说谎了。”
蒋昔:“说谎?哪里说谎?”
许学真看了眼季时余。
季时余道:“你说吧!”
许学真:“他说是李玉泽受刺激,会记仇,还动手伤人,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们猜测凶手是他,而非李玉泽。”
蒋昔:“真的假的?”
季时余点头:“真的,我很确定。”
蒋昔:“那他为什么?”
席荆:“这也是我们不能理解的地方。换个思路想,我们且不论凶手是谁,如果他真是于心不忍送儿子进监狱,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主要的责任推给儿子?不矛盾吗?他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完全可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何况他儿子智力存在问题,在判刑时也会酌情处理。”
傅有点了点头:“的确很不正常。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想要给李玉泽定罪。而且他刚才说李玉泽对受害者动手,但是割喉和硫酸这种事以李玉泽的智商难以完成,他主动认下,但是他给出的理由很单薄,不具有说服力。”
蒋昔:“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飞章:“等。”
蒋昔:“等什么?”
周生:“等奚琳琳和谷晓实验回来。”
过了一个小时。奚琳琳和谷晓返回专案组办公室。
傅有追问道:“怎么样?”
奚琳琳摇头:“我无语了。”
蒋昔:“怎么了?”
奚琳琳:“我特地找人借了一套校服,配上红舞鞋,进到审讯室撞了一下李玉泽,辱骂了两句,那孩子的反应先是愣住几秒,随后大叫,开始摔东西。”
蒋昔:“还真是受不了刺激。”
谷晓:“不是。他的反应很刻意,像是故意的。所以我进去安抚他时,顺便问了问,他说是他爸爸教他这么做的。见到穿红色舞鞋的女人,只要对方骂他就要发脾气。”
傅有一时迷茫:“故意教他?”
谷晓:“是。”
傅有:“为什么?”
谷晓摇头:“不知道,他一向听话,李杭说什么是什么,他从不反抗。不过他说爸爸说这么做是为他好。”
蒋昔理解不了:“哪里好了?都成替罪羊了。”
不止蒋昔,其他几人也同样参不透李杭心中所想。
谷晓叹口气:“我也不清楚,而且他这次又把我认错了,又把我认成了琳琳。”
席荆诧异:“又认错了?”
已经算不清李玉泽是第几次认错,似乎认错是常态,认对才是稀奇。
谷晓无可奈何的“嗯”了一声:“没办法。”
奚琳琳:“不错了,我就站在他面前,他都没认出我。明明咱俩长得不像啊!”
谷晓:“大概是他辨别不了咱俩吧!”
席荆看向季时余:“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安燕家里看到的照片?”
季时余想了想:“你是说贺灵珊和安燕?”
席荆点头:“两个孩子长得很像。我在想谷晓和奚琳琳长得不像都会被认错,那认错贺灵珊和安燕可能性很大。”
奚琳琳惊讶,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侮辱李玉泽的人是贺灵珊?但是李玉泽认错了人?太狗血了吧?”
席荆:“狗血有一点, 但这最能解释为什么安燕会被杀害。我们都清楚以安燕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得罪人,但是贺灵珊说不好,何况这双鞋子一开始是贺灵珊的。”
人生的狗血程度常常比编剧笔下的戏剧还要精彩。
谷晓:“那是不是要把贺灵珊叫回来问话?”
席荆摇头:“没用,时间太久了, 她不会记得的。”
谷晓:“那怎么办?”
席荆:“再深查一下贺灵珊,从侧面辅证。再有就是。”
“等一下。”周生打断几人的谈话。
谷晓:“怎么了?”
周生面色沉重道:“李玉泽认错情有可原, 可我们认为凶手是李杭, 难不成李杭也认错?”
“这?”谷晓一下迷茫,不禁看向席荆。
席荆不急不慢道:“没什么不可能。”
周生不屑道:“你还是喜欢自以为是。”
从过去到现在, 周生一直不能苟同席荆自作主张的破案方式。
席荆笑笑,周生的语言攻击对他完全无效, 但他也不是吃亏的主,立即回击:“你一如既往的头脑简单。”
周生因席荆怠慢的态度感到恼火, 斥责道:“你懂不懂得尊重前辈?”
席荆不以为意:“我分人。”
言外之意:你不配。
周生气得恨不得咬断后槽牙:“你。”
两个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气氛僵化到了极点。其他人也不敢插话,生怕一句话说错得罪两个人。
“够了。”秦飞章一声喝令,打破尴尬的局面,同时也拯救了众人不知所措的处境。
“很闲是吗?案子还没破,就在这吵架?你们是觉得案子解决了是吗?”秦飞章冷眼瞪着席荆和周生,开启连环质问, 问得两人哑火。
席荆识时务先低下头道歉:“抱歉。”
周生也跟着道歉。
秦飞章:“一人三千字检讨, 案子结束后交给我。”
席荆倒吸一口凉气:“三千字?”
秦飞章抬起眼, 一束寒光直接打在席荆的脸上,问:“你有意见?”
席荆感受到了来自秦飞章的杀意, 猛地摇头:“不敢。”
秦飞章又看向周生:“你呢?”
周生:“没有。”
秦飞章:“好了,这件事告一段落。继续刚刚的案件讨论。”
意外的插曲,秦飞章三两下就解决干净了。
秦飞章处事的魄力,不服不行。
谷晓继续刚才的疑惑,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是不是需要判定李杭会不会认错?”
席荆的破案热情因周生刚刚的质疑消磨殆尽,季时余主动接话道:“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周生没想到季时余也赞同席荆不着调的想法,“怎么验证?”
语气比刚才和席荆说话时缓和了很多。
这明显的差别对待。席荆心里鄙视,在一旁恨不得眼皮翻上头顶,还以颜色。
季时余注意到席荆在暗自较劲,憋着笑说:“联系一下安燕的妈妈,拿到照片让李杭辨认一下。”
蒋昔:“我马上去。”
一个多小时后,蒋昔从纪红手里拿到了几张昔日发黄的老照片。
季时余看到照片,问道:“有办法处理一下,让图片清晰些吗?”
蒋昔:“这个简单。”
照片在蒋昔的电脑上一点点清晰,就像是用高清相机刚拍出来的一样。
蒋昔修完图,问季时余:“怎么样?”
季时余:“可以,打出来吧!”
两秒后,打印机开始运转,一张又一张彩色照片打了出来。
机器不断运转的声音,好像是审判的倒计时。
蒋昔拿着几张新打出的照片递给季时余。
季时余转手递给席荆:“你来?”
席荆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季时余,疑惑道:“你不来?”
季时余:“我都可以。”
席荆:“我也都可以。”
蒋昔眨着眼睛不理解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推让,懵懂地打断两人:“这也需要谦让吗?你俩一起来呗?”
季时余和席荆回头看向蒋昔。
蒋昔不解:“我说错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默契转身一起进了审讯室。
李杭听到了开门声,转头盯着门口,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季警官,席警官。”
季时余将一张照片放到李杭面前:“照片中的两个女孩,哪个是你杀害的?”
李杭神色一紧,不自觉吞咽口水,双手拿起照片,瞧了半天,说:“左边的。”
季时余收起照片又拿出一张照片:“再看一下,这张呢?哪个是?”
李杭犹犹豫豫,迟迟说不出答案。
“什么情况?”蒋昔吃惊,“还真看不出啊?”
周生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还真让席荆猜中了。
“看他的样子就是看不出。”奚琳琳道。
“这是为什么?”谷晓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傅有仔细观察着李杭的表情,有了答案:“很可能是脸盲。”
谷晓震惊:“脸盲?真的假的?”
傅有:“从刚刚李杭的表现来看,大概率是真的。”
奚琳琳:“如果李杭是脸盲,李玉泽也是脸盲,这是遗传吗?”
傅有:“从医学角度说,脸盲症的确有遗传的可能。患有脸盲症的人对人脸无辨别能力,只能通过一些其他特征认人,所以很容易将人认错,或者遗忘。李杭因为智力正常,加上多年生活经验,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但李玉泽还是差一些。”
许学真:“那安燕和贺灵珊?”
傅有:“这两个孩子本身就很像,我们正常人冷眼一看都可能看错,何况是他们这种情况。我估计是因为那双红舞鞋才会认错了人。”
谷晓长叹一口气:“那安燕岂不是太可怜了?无妄之灾啊!”
许学真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个脸盲症患者,本就是靠着人物特征记住的人,哪能想到有一天鞋子主人换了,让一场报复变成了一出悲剧。
李杭无助地低下头,承认道:“我看不出来。”
席荆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因为你的看不出来,你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李杭愣了一下,仰起头望着席荆:“什么意思?”
席荆:“二十年前被你和你儿子害死的女孩儿是无辜的,她不是那个骂你儿子的人。”
李杭平静的情绪有了激动:“这不可能。”
季时余叹了口气,道:“是真的。你把照片中两个女孩子认错了。”
李杭使劲摇头:“不可能,她明明穿了那双鞋子。”
季时余:“那双鞋子是另一个小姑娘送她的。”
说到这,季时余说不下去了。谁能想到一份告别礼物成了一道催命符。
李杭大概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已经说不出话。
席荆湿着眼睛,说:“我想在你们对她施以暴行的时候,她一定很无助,一定求过你们放过她,一定告诉你们她听不懂,她不知道,也一定说过你们弄错了。她跟第二个女孩的反应完全不一样,第二个一直在道歉,对吗?”
尘封二十年的记忆大门被人撬开,厚厚的灰尘扬起。
阴暗潮湿的仓库里,一个少女衣衫不整地躲在角落里委屈地哭泣,嘴里拼命地解释和请求,可男人根本不予理会,只认为是求生的心机。
李杭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真的没有。”
“你们弄错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求求你,放了我,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能死,不然我妈妈就一个人了。她一个人怎么活啊!求求你,叔叔,你放了我吧!”
二十年已过,本该本该死去的记忆重新燃起,那些求饶哭诉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清晰得不像话。
席荆压抑着情绪,伤感地说:“女孩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么残忍的对待。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偏偏要承受着羞辱和折磨。”
李杭红了眼:“我?”
席荆收起刚刚流露出的伤情,冷冷地指责道:“而你直到现在还在试图通过说谎扭曲真相,不惜将杀人的罪名按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让一个只有七岁智商的人背负骂名。”
李杭整个人无助又落寞,泪水从眼底滑落,滴到桌板上。
谷晓惊讶地,走近监视器:“他是哭了吗?”
蒋昔:“好像是。愧疚了吧!毕竟是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谷晓:“哎。安燕真的太可怜了。”
李杭一直低着头,半天后说:“对不起。”
之后不再说话。
席荆等了半天,皱起眉头:“还有呢?”
李杭:“没有了。”
席荆:“你觉得你不说话,我们就查不出来吗?”
李杭:“还要查什么?我已经全交代了。”
席荆愤怒拍了下桌子:“你放屁,你根本没有交代。人根本不是李玉泽杀的,是你杀的。”
李杭:“不是我杀的,是我儿子杀的,我只是帮凶。”
席荆怒斥:“你让儿子替你背黑锅,你还是人吗?”
李杭闭上眼:“我只是在说实话。不信你们也可以问他,一个智商只有七八岁的人不会说谎。”
“你?”席荆理解不了李杭的所作所为。
此人有意要把罪名扣在一个智力不足人的头上,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席荆气得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扯着嗓子吼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季时余一手按在席荆的后背,安抚地摸了两下,示意其坐下:“别激动。”
席荆气李杭的狠心无情。他不理解为什么李杭不愿说出真相。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李杭还是无动于衷。冷漠的回避态度让人心寒又急躁。
若不是季时余在身旁看着他,席荆的暴脾气分分钟可能暴走,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做法。
逼问半天, 李杭还是一个字不说。
到最后席荆也只能放弃了追问。看李杭的样子,无论过多久都不会主动交代。
僵局下,席荆只能使出杀手锏来获得真相。
席荆撸起袖子,露出手腕, 准备走到李杭跟前握手一探究竟。然而,他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 就被季时余拦下。
“不急。”
“嗯?”
“没到逼不得已, 不需要使用核武器。”季时余说道。
“那你有其他办法?”席荆无解地向季时余寻求帮助。
“先出去,和大家讨论看看。”
季时余和席荆回到观察室。
谷晓特地给两人打了两杯水, “给,辛苦了。”
席荆接过水杯:“谢谢。”
蒋昔安慰道:“别太着急, 肯定还有办法的。”
谷晓提议:“要不要用一下读心术?”
奚琳琳疑惑:“读心术是什么?”
谷晓简单做了一番解释,听的人一个个露出难以想象的神情, 除了周生。他是最早知道席荆这项特异功能的人,但也是最对这个玄幻能力嗤之以鼻的。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谷晓见其他人不愿相信拼命解释道。
“我是有听说过,但以为是大家胡说的。”许学真以前从别人那听过这个传闻,却只是一笑了之,觉得是有人在开玩笑,没想到会是真的。
蒋昔好奇读心术的威力:“我也想见见。”
傅有:“我也想。”
季时余:“读心术只能辅助,不能当证据。”
周生听到季时余的话, 以为有人和自己一样对这个特异功能不屑一顾, 搭腔道:“就是, 这功能就是扯蛋。没啥用。”
席荆因案子不畅兴致不高,不愿理会周生的冷嘲热讽。
谷晓却不能忍受周生刺耳儿的言论, 反驳道:“才不是呢!”
季时余又说道:“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殊技能要留在关键时刻,现在还不至于。”
话说得不轻不重,明晃晃反向抽了周生一巴掌。
周生语塞,仿佛一瞬间成了专案组众人的敌人。
其他人辩论的时间,席荆默默喝完了一杯水。灌下最后一口后,他用力捏碎了纸杯,“我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出真相。”
许学真:“他是铁了心不会交代了。”
蒋昔:“那怎么办?”
傅有:“如果李杭不好突破,不如换一个人,从李玉泽下手。”
秦飞章问谷晓:“你们问过吗?”
谷晓苦着脸:“问过了。李玉泽说是他杀的。”
蒋昔:“会不会是李杭教的?”
奚琳琳:“不清楚。”
许学真:“怎么会不清楚?”
谷晓:“真的不清楚,之前李玉泽对红鞋子有反应我们追问后得知是李杭教他的,但是当我们问是谁杀害了两名受害者,他说是他自己,而且非常肯定。”
蒋昔:“这?”
毫无疑问,李玉泽一反常态的坚持认罪令专案组众人头疼。
席荆清楚如果两个人都咬死一个说法,即便是他使用读心术也无济于事,因为定不了罪。
沉默无声的观察室堪比奥菲尔德实验室,静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