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荆:“嗯,什么情况?”
顾睿识:“初步观察了一眼,像死后入水。”
席荆:“和几年前那几起?”
顾睿识边戴手套边绕着鱼缸说:“还确定不了。得让我先把人捞出来带回去尸检。你先起开。”
席荆让开路,看着顾睿识站在桌子上,指挥几个警员一起捞尸。
费了半天的劲儿,几人才把女尸捞出来。
顾睿识:“平放在那边。”
席荆站在其背后,耐心等着顾睿识的初步检查结果。
等了半天,顾睿识慢慢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膝盖,转过身说:“和六年前的案子死亡特征基本一致,脖子上有掐痕,初步断定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虽然没有准确的尸检结果,但席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是一桩模仿作案。
“酒店鱼缸女尸案,算上今天这起,是第五起。”席荆道。
许学真心一紧:“是模仿作案?还是什么情况?”
蒋昔开口道:“我查过了,鱼缸女尸案的凶手六年前的凶手已车祸身亡了。”
奚琳琳惊讶:“死了?”
盛良策:“车祸?意外?”
奚琳琳听着解气:“老天爷开眼了。”
席荆:“当年警方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实施抓捕计划,但是对方也反应过来。追捕的过程中,犯人被路过的一辆卡车撞飞,当场死亡。”
傅有:“确定是凶手吗?”
席荆:“确定,在他家里找到了他记录的犯罪全过程。他选择杀害的女性都是已婚的女人。”
奚琳琳“啧”了一声,“已婚的怎么了?已婚的得罪他了?”
席荆:“嗯,算是吧!他杀害的都是已婚出轨的女性。”
奚琳琳:“额。”
傅有猜测道:“这个凶手被感情背叛过?”
席荆:“不是他,是他母亲。根据他的日记记载,他亲眼目睹了母亲和别的男人亲热。”
奚琳琳:“额。这算什么?情感转移?把对母亲的恨意转移到其他女性身上?”
傅有:“可能性很大。他妈妈还在吗?”
蒋昔:“我这边查到他妈妈去世了。”
奚琳琳眼睛一瞪:“去世了?不会是被他杀的吧?”
蒋昔:“不是他,是他父亲。他父亲失手杀了他母亲,后跳楼自杀。”
盛良策:“听起来有点惨。”
许学真:“这件事发生时,他年纪多大?”
蒋昔:“15岁。”
许学真叹了口气:“也是懂事的年纪。”
席荆:“后来他读大学,谈了个女朋友。但是女方家里不同意,两人就分了。女孩儿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奚琳琳遗憾地说:“也能理解吧!他父母这情况,一般家庭确实不太能接受。”
席荆:“是,可是女孩儿忘不了他,结婚后又在工作场所遇到了。然后就旧情复燃。”
奚琳琳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岂不是出轨了?该不会?”
席荆点点头:“他这个女朋友也就成为了第一个受害者。他和女孩约在一家酒店,两人发生关系后,掐死了对方,事后他将人丢在了酒店的浴缸里喂鱼。第一家酒店浴缸里养的还是食人鱼,那个尸体最后惨不忍睹。”
奚琳琳震惊又疑惑:“当时怎么没抓到他?”
席荆:“开房是女孩儿开的,而且两人并不会用电话联系,估计是怕被老公发现。所以警方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奚琳琳好奇:“那他们怎么联系的?”
席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联系。而且这家伙是个计算机高手,作案前一天入侵了酒店的监控,根本没有拍到他任何镜头。”
许学真感叹:“蓄谋已久啊!”
盛良策:“这人叫什么?”
蒋昔:“黄明铠。”
奚琳琳不知如何评价,“虽然吧!但是吧!亲手杀了曾经爱过的人,会不会有点太狠了。”
傅有点评道:“没办法。对黄明铠而言。如果父母是埋下的火药,那这个曾经的女朋友就是引线。是她亲手点燃了火,让黄明铠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
奚琳琳:“嗯,这大概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席荆点点头:“的确如此。”
心里的恶魔一旦被释放,就再也无法收起。黄明铠也正是因此走上了屠杀的犯罪之路。
盛良策想了想:“感觉他死了也解脱了。不然活着也挺痛苦。”
傅有点头:“对他来说是这样。死了比活着好。”
季时余目光如炬道:“他是死了,但是有人又开始了。痛苦换人了。”
旧案凶手已逝, 眼下的新案毋庸置疑是一桩模仿作案。
盛良策想了又想,小心地问道:“你们说这和之前的几个案子会不会是同一人?”
蒋昔:“估计是。我听说这案子本来是分局的。秦队知道后直接要了过来。”
奚琳琳:“没想到秦队这么关心这个案子。”
傅有:“这案子不光是他在意,整个警局上下都十分关注。”
盛良策疑惑:“不至于吧?”
公安机关每年的大案子很多, 比这严重的不在少数。在他看来像这个级别的案子还达不到让整个警局关注的高度。
许学真发出感叹:“丢人啊!警察的卧底丢失,反被犯罪分子卧底。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被怎么笑话。”
席荆摆摆手:“不止。这人可是在警局呆了很长时间,而且以他的职级,是有权利查阅很多案子。你们想想。”
细思极恐。
傅有点点头:“没错。过去的案子因为媒体过分曝光细节, 模仿作案相似度高还有情可原。可最近几年,警方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工夫。但最近几起模仿作案相似度依然高到离谱, 而且还有很多细节是从没有对外公布过的, 这本身就能说明些问题。”
盛良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许学真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看来若只是模仿杀人到还简单了,怕就怕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再透露给不该给的人。那才叫完蛋。”
盛良策身子不禁打颤,担心地询问:“那这案子的级别是不是应该提高啊?还轮得到我们吗?”
傅有:“现在的情况就是很尴尬, 案子还无定论,各方人都在观望中, 估计内心还有一丝幻想,祈祷不是两个人。”
席荆冷笑:“确定那天才是整个警局地动山摇的时候,估计各部门都要开始人人自危,乌纱帽难保。”
季时余唏嘘,手不自觉搭在了席荆的肩膀上,手指轻抚着席荆的脖颈,说道:“那就真成全民笑话了。”
席荆不以为意季时余的这些小动作, 似乎早已经成了习惯, 习惯被身旁人触碰, 如同左手碰右手一般自然。
奚琳琳恰巧将这一幕收入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单身人眼里, 席荆和季时余这就是赤\裸裸地秀恩爱,果然发情的人总是无时无刻地喜欢撒狗粮。
几人还在讨论,席荆衣服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他掏出来看了眼,是顾睿识打开的,随后抬手,食指竖在嘴边,大伙儿瞬间不说话。
屋内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一下子消失。席荆开口道:“喂,老顾。”
电话里的顾睿识不兜圈子,直接说道:“来趟法医室。”
席荆:“哦,马上。”
电话挂断,席荆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季时余紧跟着站起来。
其他人纷纷仰起头,看向两人。
傅有问:“怎么了?”
席荆:“老顾让我去一趟法医室,估计是有情况。”
季时余:“我跟他去看看。”
许学真:“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两人出了门,拐个弯上楼,法医室的门已经打开。
席荆脚还没迈进门,声音先一步到了,“老顾,我来了。”
顾睿识满脸嫌弃:“嗓门大了不起啊!”
席荆笑笑:“这不是想吸引我们大法医的注意力嘛!”
顾睿识:“你可拉倒吧!”
席荆:“怎么,你不信?”
顾睿识:“信。行了吧!”
席荆嘿嘿笑了两声。
顾睿识眼睛瞟向季时余扫了一眼,季时余正巧对上对方的眼睛。
两人不约而同用点头打招呼。
席荆左顾右盼,觉得两人怪怪的,质疑:“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季时余:“没事。就打个招呼而已。”
顾睿识开口道:“行了,玩笑以后再开,先跟我来。”
席荆和季时余跟着顾睿识走到解剖台旁。
解剖台上的尸体身子被挡住,只露出一张惨白发胀的脸。席荆看得心里发慌,问道:“有什么问题?”
顾睿识:“此次案子的死者和之前案子的死者略有不同。”
席荆:“不同?”
顾睿识:“死者死前被注射过毒/品,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席荆:“毒/品?“是什么确定了吗?”
顾睿识递给席荆一张化验单:“甲/基/苯/丙/胺,冰/毒。而且纯度很高,这个纯度市面上的价格不低,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席荆看着报告,心情沉重,“缉毒科知道了吗?”
顾睿识挑了下眉:“还没有,但是快了。”
席荆秒懂顾睿识的好意,这是给他时间做提防:“谢了。”
顾睿识:“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席荆:“还在查。”
顾睿识:“不是酒店的客人?”
席荆:“没查到这号人。而且酒店的录像两天前坏了。”
顾睿识觉得奇怪:“酒店没人管吗?”
席荆:“当天值班的人拉肚子,你敢信?”
顾睿识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可不信是巧合。”
席荆笑了:“怀疑是被人在水里下了药,但还没找到证据。”
顾睿识:“这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席荆:“这可说不好啊!”说着摇起手里的化验单,“指不定是谁的呢!”
顾睿识又掏出一个文件夹,递到席荆眼前,抖了两下。
席荆疑惑:“这是?”
顾睿识:“打开看看。”
席荆翻开文件夹,季时余也凑了过来。两人看了眼上面的内容,震惊地同时抬头望向顾睿识。
顾睿识勾起一侧唇角:“别太谢我。”
席荆笑了:“老顾,可以啊!”
顾睿识:“应该是意外。凶手应该是抛尸的时候皮肤不小心剐蹭了鱼缸,才留下的DNA。但是也只有DNA,分辨不了双胞胎。”
席荆合上文件夹:“够了。至少以现在的证据可以将人定为犯罪嫌疑人,方便我们行动。”
之前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旧案部的人做事瞻前顾后,生怕给曾经的英雄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现在有了这个证据,他们可以放开手脚地查案。
顾睿识:“行,你用得到就好。”
席荆:“谢了,兄弟。”
顾睿识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少来。”
席荆笑笑,转头对季时余说:“走吧!”
两人带着新发现回到旧案部。
盛良策兴奋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心,道:“所以会有人抢案子吗?”
席荆:“不知道。”
许学真:“这种事还真不好说。”
季时余给众人喂下一颗定心丸:“不用担心,秦队说我们只管查案,主导权在我们手里。”
奚琳琳:“意思是其他人也得听我们的?”
季时余:“犯错的人凭什么想当老大。不配。”
奚琳琳瞳孔放大:“嗯?这么凶的吗?”
季时余:“不是我,秦队说的。”
奚琳琳呼了口气:“难怪。”
有了秦飞章的保证,旧案部的人也胆子大了起来。搜查令当天下,几人直接奔向了郁正奇的家中。
一进门,几人被屋内乱糟的景象震惊。屋内像是被人扫荡过,满屋狼藉不说,空气里还弥漫着食物发酵的酸臭味。
奚琳琳捂着鼻子,说:“这是人住的?猪都比这干净。”
蒋昔也忍不住调侃:“是不像人住的,感觉像是进了贼。”
席荆一声冷笑后叹了口气:“要是后来的人是陈家乐,那可不就是进贼了。”
奚琳琳眨了下眼:“别说,还真是。”
许学真抬手拉了拉手套,歪头对身后几人说:“干活吧!”
几人带着技术部的人将屋子里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却没有半分收获。
蒋昔:“这是提前销毁了?”
席荆蹲着,目不转睛盯着地面,悠悠地开口:“大概吧!”
蒋昔疑惑地凑近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席荆:“照片。”
蒋昔:“你在拼?”
席荆:“嗯。”
蒋昔:“需要帮忙吗?”
席荆:“不用了,拼不成。”
蒋昔:“嗯?为什么?”
席荆:“所有照片里人的头都不见了。”
蒋昔听完毛骨悚然:“故意剪掉的?”
席荆:“感觉是。”
傅有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看这几张照片的样子像是全家福。”
许学真:“这是嫉妒?”
傅有:“很可能。他的心理问题或许比我想的要严重。”
蒋昔:“他心理状态恐怕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有了吧!之前不是说他被领养家庭退回了嘛!估计从那之后心理就已经不健康了。”
奚琳琳迟疑:“那时候就不健康,那福利院的人就没人发现?还是说他隐藏的很好,这两年爆发的?”
一语点醒了迷茫的席荆。他眼睛发亮,激动地拉起蒋昔的手,说:“帮个忙。”
蒋昔不解:“啊,帮。但你要我怎么帮?你给个方向。”
席荆:“查一下陈家乐所在的福利院,看看陈家乐在的期间,福利院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
蒋昔松了口气,刚见席荆如此激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好,这个容易。”
季时余:“你是有想法?”
席荆:“奚琳琳刚刚的话点醒了我。陈家乐的心理可能早就出问题了。或许从很早开始,他就有了犯罪行为,只是我们不知道,或者有人替他隐瞒了。”
傅有开口说:“说不定还能找到第一起。”
席荆:“我也是这么想的。”
回到警局,蒋昔迅速搜索,很快找到了几条新闻,“有了。”
席荆:“什么?”
蒋昔:“溪华第一福利院曾失踪过三个婴儿。”
席荆想不明白,问:“怎么回事?”
蒋昔指着屏幕念道:“新闻里说福利院老师报警,有婴儿失踪。”
奚琳琳:“然后呢?”
蒋昔:“然后警方去查, 发现监控丢失,也没有目击证人。”
傅有:“三个婴儿是一起丢失的吗?”
蒋昔:“不是。是在两年里先后丢的。”
许学真:“孩子也没找到?”
蒋昔:“没有。”
傅有:“听起来最后是不了了之了了。”
席荆:“这种也没办法,找不到孩子,有没有线索, 可不就是悬案了。”
奚琳琳沉了口气,露出费解的神态, 歪头说:“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你们说这孩子能去哪儿呢?”
席荆:“不知道。”
蒋昔:“这里面会不会另有隐情?”
席荆摇头:“不清楚。”
盛良策:“你们说会和陈家乐有关系吗?”
席荆还是摇头:“不确定。”
他现在属于一问三不知, 完全陷入了混乱中。案子似乎在带着他跑偏,但他又没有证据。
现在的他仿佛坐上了一辆没有终点的列车, 只能任由车头奔驰。列车的车窗开着,风肆意灌入车厢内, 吹乱他的头发,也乱了他的思绪。
季时余感受到了思量了片刻, 开口道:“看来有必要再去一趟这家福利院了。”
席荆点点头:“是有必要。”
第二天,席荆和季时余再度来到溪华市的福利院。
时隔即日,老院长见到两人十分意外,犹豫道:“是有消息了?”
席荆:“还没有。”
老院长疑惑:“那你们来?”
席荆坦白道:“老院长,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就福利院以前发生的一件事做个了解。”
老院长疲惫的眼神里透露出困惑,开口发出低沉的声音, “以前的事?”
席荆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不自信, 选择直截了当的方式交流, “我也不和您兜圈子。二十年前福利院曾有三个婴儿失踪,这件事您还记得吗?”
老院长面色暗沉, 欲言又止,半天才点了下头:“是有这么回事。”
席荆:“能具体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老院长低下头,叹了口气,身子不自主向右边门所在的方向转动,道:“哎,说来惭愧啊!”
瞧着老院长无奈的样子,席荆不免生出些猜测,然而对方的身体动作又让他介意,“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院长缓缓开口,道:“以前有不少人会把孩子直接丢在福利院的门口,我们都是直接接到院里养,也没出过什么事。”
席荆觉得奇怪:“所以是突然开始有孩子失踪?”
老院长,点了点头,眼神飘忽说:“算是吧!有段时间接二连三来了三个女孩。年纪都很小,最小的只有一个多月,最大的也不过半岁。前一天晚上看还好好的,第二天老师去看孩子就不见了。报警后,警方也查不到消息,最后也没结果。”
老院长所说的和旧案部在网上查到的相差无几。
席荆心里却仍然存疑,特别是老院长的几个不该有的反应令他介意。他问:“第一个孩子失踪后,你们难道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
老院长:“有的,我们安排了老师轮番值班守夜,但还是没阻止成功。”
席荆:“没能成功?”
守在孩子身边,还能让孩子被人从眼皮底下偷走。这得是什么超能力才能做到。
席荆越发怀疑老院长口说所说的真实性。
季时余提出质疑:“所以你对孩子的动向一无所知?”
老院长摇摇头,开口道:“是。”
季时余凌厉的目光锁在老院长的身上,毫不客气地指出:“您在说谎。”
席荆并没有震惊季时余的话,而是同样笃定地看向老人家,质问道:“为什么说谎?”
老院长错愕,然而表情很快恢复平静,随后发出了一声叹息:“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席荆迟疑片刻,问:“你在隐瞒什么?”
老院长:“我只是。”
季时余替其回答:“你只是想替陈家乐隐瞒犯罪的事实,对不对?”
老院长身体表现出来的僵硬,已经先一步出卖了他。他无奈低下头,“你很厉害。”
席荆:“所以真的是他。三个孩子的失踪都和他有关。你一开始就知道。”
老院长放弃了最后的挣扎,主动交代道:“起初我并不知道,但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多少会有点感觉。其他小朋友都表现出了害怕或者担忧,唯独他表现得很淡定。”
左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却有一种不和年纪的冷静,不禁让人起了疑心。连着数日的观察,老院长终于发现了陈家乐的另一面。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他可以面无表情痛下杀手,活生生的将熟睡中的孩子埋进地下。
席荆听着对方的描述,心里想象对陈家乐恶的想象逐渐具像化。他难以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可以狠到这副田地。
“你发现了难道没有阻止吗?”席荆不解地反问。
老院长羞愧地低下头。
他没有。
席荆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
老院长难以启齿。
他曾看到少年杀红了眼,而他一个成年人却畏惧不敢上前,任由事态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
老人红着眼,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自我埋怨道:“是我太懦弱了。”
季时余盯着老院长看了半天,问:“你没阻止这场悲剧,但是后面你还是做了补救。对吗?”
老院长“嗯”了一声,手里紧紧抓着装满枸杞的热水杯:“我重新分配了寝室,把他和几个大孩子放一起,和我住在一个屋。”
没能阻止悲剧发生,老院长自责不已。但是让他亲手送自己养大的孩子进监狱他又于心不忍,只能亲自上阵监视陈家乐,防止悲剧重演。
陈家乐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再没有对院里的孩子下手。就这样,福利院的孩子平安地度过了两年。
直到后来陈家乐选择离开,老院长虽然口头上阻拦,但是心里却有了解脱。
听完老院长的一番自述,席荆觉得不是滋味。
席荆吐了口气,换了一个心情,询问:“那几个孩子尸体在哪儿?”
老院长闭上眼,抬手指了下墙后方:“后院的李子树下。”
季时余掏出手机,拨通了当地公安分局的电话。
席荆直接打电话给秦飞章,请对方把顾睿识派过来做尸检。
后院李子树枝繁叶茂,一半的树枝越过围墙,伸出院子,遮挡上马路上空的太阳。
席荆不禁发出感慨:“长得真好啊!”
这“好”怎么来不言而喻。他看着茂盛的李子树,心中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一下午的时间,三具小婴儿骸骨渐渐浮出土面。
溪华市公安分局上上下下十几号人一个个不忍直视眼前的景象,纷纷选择回避视线,连一向专业的顾睿识眼里都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顾睿识看着三个被活埋的孩子,眼睛故意看向老院长,讽刺道:“真是够残忍的。”
“谁说不是呢!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这人是不是天生反社会人格,不然怎么能想到这么变态的方式杀人。”
“感觉八九不离十,总归不是什么好鸟。”
“...”
一旁办案的警察嘴上各个吐槽着。
季时余拿过手机递给席荆:“蒋昔发来的。”
席荆接过扫了两眼,是二十一年前在海外发生的一桩杀婴案,手法和眼前的三名婴儿一样,都是被活生生埋入地下。
“是巧合吗?”席荆问道。
二十几年前,网络讯息不发达,更别说这种外国杀人案被人知道的几率少之又少。他难以想象陈家乐是因为这起案子开启了模仿作案。
季时余收起手机:“不知道,但说巧合也有点牵强。”
顾睿识走了过来,对席荆说道:“时间太久,骨头都已经腐化,对你们查案只会增加难度,不会提供帮助。”
席荆:“嗯,我知道。” 没看到尸骨前,他心里已经有准备。这只是一个开始。
顾睿识:“还有一件事。”
席荆:“你说。”
顾睿识使了一个眼色:“那个老院长怎么回事?”
席荆顺着顾睿识的目光看去,老院长孤零零地坐在院中的长椅上,整个人四周被阴霾笼罩。
是后悔吗?席荆看不出来。
顾睿识提出疑问:“他是知情人?”
席荆:“嗯。怎么了?”
顾睿识:“看都不看一眼。”
席荆:“大概是不忍心吧?内心自责。”
顾睿识摇摇头:“不忍心是一回事,但好奇心是另外一回事。有些事是人的本能。”
席荆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顾睿识:“他不敢走过来看我能理解,但是他连望一眼的动作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就算你羞愧面对这些孩子,但起码你也得有个态度,最起码是想看不敢看,但是他是完全不看。”
季时余开口道:“好像是这样,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低着头,一次扭头的动作都没有。”
顾睿识转过身准备走,临走前嘱咐道:“你们好好查查吧!友情提醒老人很会说谎,而且是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论说谎能力他甚至比孩子还强上百倍。”
席荆听完顾睿识的这番提醒,又想到今天与老院长的交流,十句有八句假,不觉看向老院长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他当着两人面拨通了蒋昔的电话,“帮我个忙。查一下溪华这家福利院院长的全部信息。越快越好。”
第238章 丑小鸭32
李达, 男,今年七十一岁。十一年前退休,后主动要求返聘, 继续在福利院工作。在职期间,一直兢兢业业,曾荣获溪华市劳模称号。职业生涯中唯一的污点就是福利院失踪的三个孩子。
席荆看着李达的履历陷入深思。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席荆无法用一件事否定一个人勤勤恳恳的一生。
“等一下。这还有一条新闻。”蒋昔打断了席荆的思绪。
“怎么了?”席荆问。
“福利院曾经有个女老师去世。”
“女老师?怎么去世的?”
“额, 晚上值班期间头部撞击失血过多而亡。”
“啊?”
“这女老师还挺年轻,死的时候才23岁, 刚大学毕业工作一年。”
席荆想了想后问道:“是意外吗?”
蒋昔:“警方定义是意外。怀疑是夜间走路失去平衡头着地, 正好撞到石头上当场昏厥,加上是晚上无人在身边, 最终造成她失血过多死亡。”
季时余追问:“哪一年的事情?”
蒋昔:“二十年前。”
季时余:“二十年前?陈家乐还在福利院。”
席荆默默算了算时间,问蒋昔:“和几个孩子去世时间比呢?谁先谁后?”
蒋昔:“女老师死亡在后。而且相隔没有很久。”
席荆看了季时余一眼:“你怎么看?”
季时余回头望向身后的院子:“你觉得呢?”
席荆苦笑:“查吧!”
调查范围再次扩大, 曾经在福利院工作过的老师和阿姨纷纷被警方找回做调查,然而时间相隔太久, 有些人早已离开人世,而有些音信全无,能找到的人屈指可数。
最后被警方带回的只有一个负责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一个照顾小朋友起居的老师,以及老保安。
三人年纪偏大,最大的七十四岁,最小的也有六十二。几人记忆力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随便一个问题都要思考半天, 得到的回答也不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