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曜撇了下嘴,看向一边:“并未,属下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萧君泽不由笑了出来:“阿曜莫气,这事,只是我给贺欢的一个小小考验,这种小事,又如何难得倒我们的崔尚书呢,你说吧?”
崔曜神情微动,轻哼道:“您的尚书令是萧衍萧大人,与我这个小小雍州别驾又有什么相关?”
萧君泽果断道:“萧衍如今已经五十,早已经老朽不堪,阿曜你才不过二十许人,青春正盛,他哪里能和你相比,这尚书令,早晚都是你的,而且南朝北朝都是些土鸡瓦狗,只等咱们积蓄力气,便能将他们一扫而空,还天下清明,海晏河清,到时你必然是声名不输张良萧何,成为我朝第一良相!”
崔曜不由有些飘飘然,面色终于缓和下来:“那不知贺贵妃,又是在什么位置呢?”
“那当然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萧君泽安慰道,“你看,我虽然收他入房,但又哪里给过他一兵一卒呢,不都是他自己打拼的么,阿曜何必担心比不过他。”
崔曜终于被顺好毛,这才柔声道:“那,主上这次是想要做什么呢?”
萧君泽幽幽道:“我只是想看看热闹罢了,前些日子不是说那些工坊主太跳了么,我这便扶持一支势力,让你可以衡制他们,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了吧?”
崔曜不由笑道:“当然,只是让主上费心,是我无能了,主上,这些年,我也拜读了您许多大作,有些困惑,你真的觉得,该放下部分的权利,交给那些普通人么?”
他这些年,也主持过几次政策变动,但一人一票的办法,不但效率不高,还时常扯动后腿,那些普通人,看不到长远之利,远不如一言一堂的帝王来得迅捷快速,所以,对贺欢小报上的许多的内容,他是觉得不合时宜的。
萧君泽果断道:“不该!”
崔曜怔了怔,一时忘记该怎么说下去。
萧君泽解释道:“我现在,只是给他们一个方向,我不会主动给他们下放权利,该得到什么权利,都需要他们自己去争取,我能给的,也就能收回来,那并不是属于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得来的,用血换来的,才是他们自己的。”
该是他们,那就改变不了,如今读书识字的人太少,想要教育,最好的办法便是举一个他们能看明白的例子,至于那些细致的理解,是给聪明人去读的。
崔曜若有所思,过了数息,才小心地问道:“主上,你是不是在用贺欢,玩一种很危险的试验?”
“这怎么能叫试验呢?”萧君泽不满极了,“我这分明是要对他给予厚望,再说了,我手上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不对他抱以厚望,难道要对你,或者让你弟弟试试么?”
崔曜连连摆手:“主上误会了,我弟弟那么蠢哪担的起您的重任呢?我就是有点担心……您做起事来,没轻没重的,怕把那贺欢给吓到了。”
萧君泽不悦地看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崔曜低下头:“我哪敢……”
“好了,”萧君泽挥挥手,“你懂我的意思就成,你心思缜密,襄阳的事情,按计划做下去便可,我要的,也只是个范例罢了。”
崔曜点头应是,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臣告退。”
萧君泽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在他身边爬上爬下的两个狗子,好奇地伸头看着:“爹爹,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他们是懂事的宝贝,在爹爹和别人聊公事时,从来不吵不闹。
“聊以后的事情,”萧君泽随意摸了摸儿子的头,“怎么,你们也想工作了?”
大狗摇头:“没有,只是刚刚听你说了母亲的名字,母亲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呢!”
二狗也点头:“哥哥说得对!”
萧君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揉一个头:“你们说得对,以后我会给他更多考验的。”
大狗抬头,骄傲地道:“那这算是我的功劳么?”
萧君泽笑道:“怎么不算呢?”
他正笑着,突然胸口翻腾,捂唇干呕了两声。
“爹爹?”大狗和二狗都惊了一下,然后大狗立刻严肃道,“爹爹,你病了,要喝药的!”
二狗也用力点头:“对,要喝药,不要怕苦!”
青蚨在一边悄悄退了一步,莫名有一种靴子终于掉下来的轻松感。
“够了!”萧君泽神情极其冰冷,他指尖大桌上点了点,沉声道,“让人把那个带回异草的白菟带过来,立刻、马上!”
青蚨在一边看得分明,他一边摇头,一边飞快去做了。
虽然,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但是,这种事,陛下应该不会有太大压力才是。
另外一边,从丝绸之路带回了各种珍贵种子的白菟正在和自家兄弟聊起那在西方大国的奇闻异事。
“罗盘草在那里可有名了,他们甚至把草刻印在金币背面,”白菟给桓轩说起那里的事情,“所以,一开始,我以为那草特别贵,谁知真去了那里,却发现,那草并不贵。”
“哦,这是为何?”桓轩好奇地问。
“因为鲜草采摘后,他们会将草汁挤出,将草汁晒干,变成灰色的小块,价值千金,但那剩下的干草,卖得甚是便宜,”白菟微笑道,“草汁是用来避孕的,真是搞不懂那些外邦人,这东西,在咱们东方,避孕于毒药无异,我当然不会买草汁,所以只带了草和种子回来。一样能得到奖励不是?”
第242章 要不要灭口
当萧君泽面无表情地听完白菟买回罗盘草的前因后果时,整个华丽的房间里都充满了萧瑟与杀气,让以为自己书记见过大世面的白菟瑟瑟发抖。
萧君泽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让人把这个买椟还珠的家伙拖下去埋了,只是冷淡地看他一眼后,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毕竟这事是他没说问清楚,只以为有罗盘草就足够了,人家千里迢迢带回东西,已经答成要求,至于合同上没写的东西,不该去追究责任……个屁啊!
萧君泽现在特别特别想把贺欢拖出来打一顿,妈的回头就去出资支持魏贵妃,让她把结扎手术给研究出来,到时他看这家伙还能怎么给他惹这些麻烦!
真的是越想越气。
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就是过过正常日子,怎么就不能顺他心意呢?
萧君泽气得一天没吃下饭。
两个狗子很疑惑,很不解,不懂为什么爹爹不开心不说,还又把母亲关在门外,不许他进来。
“爹爹最近心情不好,”大狗在窗边给偷偷钻进来打听消息的贺欢讲,“先前我做完了作业,他都没有夸奖我,二狗去亲亲他,还被他拿飞盘引出屋外,关在门外了。”
“那是什么原因啊?”贺欢给大狗和二狗撕着刚刚烤好的蜂蜜鸡翅,“他有没有说是娘亲我哪里惹他生气了?”
“这倒没有,”大狗认真思考道,“好像他说,要准备回去了。”
贺欢顿时大惊。
萧君泽是准备回去了,襄阳的事情他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已经离开南朝大半年,虽然有巡游的名头和萧衍帮助,但若是长时间不在,南朝的那些军头们,便要开始不稳了。
当然,这事他没有给贺欢讲,不过问题不大,贺欢迟早都会知道的。
所以,当他吩咐青蚨收拾东西,便洗漱准备入睡了。
两个狗子从贺欢每天晚上按时来打卡后,就被赶去了其它房间,如今一个人,好像是有点不习惯。
这样想着,萧君泽不由感慨:“孤枕难眠啊……”
说完掀开蚊帐,突然一个人影闪电般扑出,一把挡在他身前,带着桀骜与不满的眉眼间都是挑衅:“既然阿萧你孤枕难眠,为何又无故拒绝为妻的自荐枕席呢?”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萧君泽就是一肚子火,立刻便伸手一个扭臂,把贺欢扭压在床:“你失宠了,这理由够不够?”
贺欢本来没有反抗,听到这话,立刻便一缩脖颈,柔韧到不可思议地将被压在身后的胳膊从腋下扭出来,不可思议道:“你这也太善变了,昨晚你还赞我服侍周道,说要给赏我一个新玩法,今天就翻脸不认,真的就一点旧情不念了么?”
萧君泽一个肘击被对方挡住,又接了绕颈将人压下:“该让你知道的,你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就别打听!”
贺欢委屈地看着他:“不,我就要知道,要么你杀了我,要么给我个理由!”
说到这,他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放缓了些:“阿萧,哪怕骗我,也至少得给个原由啊……”
萧君泽理亏又恼火,看着他装成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嫌弃道:“你都敢闯的后院了,还装什么小媳妇,好好说话!”
贺欢冷笑道:“不过是个外室,无名无分,连小媳妇也算不上呢,你又要如上次那样说走就走,这般弃夫,又哪来资格好好说话呢?”
啊这……
哪个傻狗把这事告诉他的?回头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萧君泽本来还有点火气,但看自家小情人委屈又无辜,还一脸遇到负心人的模样,底气倒也不是那么足了,甚至有点想点根烟冷静一下。
萧君泽松开他,坐到一边皱眉叹息道:“阿欢,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为什么?”
贺欢一怔,这个话题太跳跃了,顿时反应不过来:“这,这,一日三餐,上敬父母,下养儿女,便是一世,还、还要为什么?”
萧君泽于是给贺欢讲道:“可这样,循环往复,不是太过无趣了么?”
说到这,他语重心长道:“阿欢啊,人生苦短,当志在四方,南朝是襄阳的助臂,我这几年,帮南朝出谋划策,布局甚多,如今已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及时回去,怕是会功亏一篑,你是懂我的,对么?”
这大帽子太重,扣得贺欢晕头转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只能难过道:“那,那我就一点也不能知道么,而且道歌和道途两兄弟,我还想他们……阿萧,你都不知道,在你身边,我有多高兴……”
萧君泽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道歌和道途是哪两兄弟,不由轻咳了一声:“那,我把他们兄弟留一个给你?”
贺欢大惊:“你舍得和他们兄弟分离吗?”
萧君泽淡定道:“怎么舍不得了,他们也已经四五岁了,知道轻重,让他们在这里见世面,好过去我那面对各种麻烦……”
等他的计划推行,南朝的局面会更复杂,到时皇宫也不定安全,他留两个软肋在身边也是添麻烦,更重要的是,两个狗子再大一点,就要受教育了,他希望狗子受的学校教育,能认识朋友,知道平等,而不是挑选伴读,分出尊卑。
更重要的是,南朝的皇子存活率是真的不高,尤其是太子,基本没有一个能继位,他可不想拿自家狗子去试这种魔咒,还是放在襄阳吧!
但这并没有安慰到贺欢,他反而更难过了:“这,这怎么可以,那岂不是让孩儿们骨肉分离……”
萧君泽平静道:“你不愿意?”
贺欢整个人都凌乱了,整个人摇摇欲坠:“我,不,不行,我不能让他们离开你……你不能,这样不行……”
萧君泽微微挑眉:“那就不留给你!好了,你退下吧,好好想想。”
说完,坐到一边,让贺欢下去。
贺欢安静地穿上外袍,回头看他一眼,翻窗走了。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吹着窗帘上下飞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萧君泽坐了一会,淡定道:“你听了那么久,怎么看?”
青蚨缓缓从门外走进来,拿着一炉还燃烧着的麝香,眉头紧蹙:“您还真要把两位公子留在襄阳?”
萧君泽道:“有何不可,留他们在建康,他们会真以为自己是太子的。”
青蚨不赞同:“那朝廷那里,您怎么交代?他们好不容易才盼来国之储君。”
“将皇子养在民间,汉朝晋朝都做过,不是什么大事,”萧君泽说到这,有些无奈地道,“再说了,我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么?”
东汉时,皇子在皇宫中死得特别快,皇帝便会将皇子寄养在民间,长到十来岁,再接回来。
青蚨忧愁道:“主上啊,您就不能安安稳稳地一统天下么,为什么一定要弄这些事呢?”
在他看来,只要陛下愿意,天下一统,并不困难。
萧君泽微微一笑:“一统江山,并不困难,但是青蚨啊,这乱世三百年,好不容易,才将儒家与皇权的神圣击碎,我可不想,让他们在这破碎的山河,重新生长出来。”
被打碎的思想里,用科举重新找出来稳定的前路,催生出了盛世,但封建的王朝里,取官的主流思想永远是教人顺从、忍耐、安稳、忠诚,甚至到后来,科考思想越走越窄,这不是人的错误,而是帝制生长扎根的必然。
所以,他想在统一天下之前,培养出新的思想,新的学派,由他们来掌握国家,并且将旧的世家门阀,推入历史的车轮下。
要实现这个目标,献祭北边一个皇帝,肯定是不够的!
青蚨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什么,但他本能感觉到阵阵寒意:“您,您决定就是!”
第二天,崔曜被主上召见时,便听到了一个极为炸烈的要求。
“什、什么?”崔曜像被火烧到屁股一样跳起来,“我、我当两位殿下的父亲?这、这我可不敢!”
萧君泽笑道:“你真的不想?”
崔曜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搓了搓手:“真的可以么?”
萧君泽点头。
崔曜于是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便交给我吧!”
他要带着两位小殿下,去贺欢那里炫耀炫耀,看看那人会是什么表情。
如萧君泽所料,一个时辰不到,青天白日的,贺欢便又闯进了他的寝宫。
这次,对方没有当初的委曲求全,带着愤怒和质问地扑到,以至于下一秒,两个衣衫单薄的身体便扭打在一起。
……泄完火气后,贺欢真生气了:“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把孩儿……”
“他最合适!”萧君泽也不反抗,只是安慰道,“你毕竟才是他们的父亲,这个改变不了的。”
“你让他们喊崔曜当爹,那我算什么?”贺欢咬牙问。
“那我让他们喊阿曜义父。”萧君泽笑了笑,在贺欢脸上亲了一口,“事情就是如此,阿欢,不是我不相信你,而且是在阿曜手下,对他们最好,接下来,我有别的事情要忙,怕是没那么多心力照顾他们,还要你们多费心了,好么?”
贺欢第一次被主动亲到,一时神魂荡漾,不知南北西东:“好,好!”
“那就好,”萧君泽揽过他的脖子,“来,我再给你奖励!”
送走了贺欢,萧君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无奈地摇头。
青蚨露出复杂的表情,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
“老奴觉着,”青蚨小声问,“您其实,只是不想让小殿下知道,他们是你生的……”
萧君泽喝茶的手一顿。
既然已经做下决定,萧君泽便开始按计划进行。
直接走当然是不能的,那会给狗子们心里留下阴影,他的做法是渐渐减少出现在狗子们面前的时间,同时让贺欢和崔曜多和他们玩——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明月知道这事后,也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
这位草原上长大的青年会的可太多了,他有一个极为灵敏的鼻子,不管是捉迷藏还是打猎,都是碾压一样的存在,还能找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动物,尤其是他驯养的熊猫最近生了一个软软胖胖的小大熊猫,长得尤其可爱,两个狗子每天主动去给它们找竹子。
而崔曜看自己武的不行,于是便在讲故事、说神话、画画上下了一番功夫,他也算得上学富五车,博揽群书,一些小故事被他主动润色后,讲得那叫一个波澜起伏。
相比之下,贺欢就被碾压了,但他很快找到了自家的优势——相比于斛律明月和崔曜,他毕竟还是有更多时间的。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阿萧啊!
于是……
“阿萧,明日我想多陪陪道歌和道途,但军中又要去改进新的枪械,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床榻上,贺欢搂着阿萧,贴着对方汗湿的脖颈,“你能帮帮我么?”
萧君泽不是很愿意,他明天还想去看看农院的罗盘草育种,他的纸巾催芽法已经弄出一些小苗了,如今还在讨论怎么模拟沙漠环境……
“阿萧,”贺欢咬动他的耳尖,“就一天,一天,好不好……”
“你昨天让我帮你整理军需时,也是这么说的,”萧君泽嫌弃地转过头道,“不去。”
贺欢于是努力服侍阿萧。
“那好吧,明天我就帮你去试试。”萧君泽无奈地摇头,“你休息一会吧,别伤到了身子。”
贺欢伏在他胸前,扼腕道:“我、我是不是很弱?”
萧君泽安慰道:“并没有,是我体质特异,你还是别较这个真……”
他可是在海棠里可以一夜鏖战七个攻,从天亮到天黑都不休息的存在,贺欢想要他受不了,委实是以卵击石了。
次日,萧君泽去了器械院,池砚舟没想到这小小的枪械改进,贺欢居然能请到自家师尊,顿时大惊——贺欢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是扮猪吃老虎,实在是看走了眼。
于是他立刻恭敬起身,给师尊端茶倒水,同时也介绍了这些年他的一些关于枪械的研究成果。
这些年,襄阳的铁器越加发达,偶尔运气好,就会出一炉不错的钢水,但这种事很看运气,所以产量也不是很高。
但他们在车床上的研究,却是突飞猛进,也因此,枪械已经基本开始标准化,可以维修、回收。
他们正在试图将前膛枪改为后膛枪。
前膛枪需要从枪口给药,还需要插条将弹丸和火药压实,非常耗费时间,而后膛枪则没有这个麻烦,但却需要将弹丸和火药合在一起。
他们的研究目前卡在零件上,这种改进十分复杂,对零件可靠性要求非常高,很容易炸膛。
萧君泽十分惊讶,要知道前膛枪可是统治了欧洲战场两百多年,后来才用上的后发,但砚舟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后装了,这实在是奇才啊!
听了萧君泽的夸奖,池砚舟难得红了脸,小声说,他的灵感是来自师尊手上那把小枪——每次看这个,他都惊叹于师尊于器械上的恐怖天赋。
萧君泽一边夸他细心,一边帮他改进了图纸。
战争点出来的科技也是工业发展的基础,他没什么好矫情,枪械需要把零件的精度提到十八世纪的水平,才能做出蒸汽机,他现在也不心急,如今的武器只要到达一定数量,就足够让他横扫天下了。
另外一边,贺欢正用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教狗子做作业。
在学习上,大狗比二狗要细心静气得多,四岁多的他,已经会简单的加减乘除,认识一百多个字,会自己用拼音写不认识的字。
二狗则养成了抄大狗作业的习惯,他活泼好动,上课就想出去玩,平时没少被爹爹收拾。
贺欢有耐心,也会细细给狗子们讲解,手把手带他们练字。
当然,不管什么时候,催孩子学习的家长总是不得人心的,所以,当崔曜问起喜欢哪个爹爹时,大狗说喜欢崔曜,二狗说喜欢明月。
贺欢听了,顿时捂住脸,哭了起来。
大狗二狗顿时就内疚了,纷纷从明月和崔曜身边跑过来,表示母亲是不一样的,我们像喜欢爹爹一样喜欢母亲你!
贺欢这才放下手,装模做样的擦了擦根本没湿的眼睛。
等萧君泽来验收成果时,重点表扬了贺欢。
“孩子不听话,该打就得打!”萧君泽如是对他们说,“可别娇生惯养,先放你们这了,等一年后我再来接他们。”
大狗二狗听说爹爹要离开一年,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萧君泽也有点心虚,想着要不然带他们回去好了,但最后还是狠下心,带着青蚨离开了。
贺欢抱着孩子,看着行船远去,神情惆怅的像个望夫石。
大船回到荆州,在江陵和别离了两个多月的行台会合,这才浩浩荡荡地回到他那已经离开了快一年建康城。
萧君泽因为是第二次,所以这次心态还算平和,就是觉得魏知善一边把脉一边狂笑的声音有点刺耳。
“我就说嘛,我开的那么多药都没用,凭什么海外一个神草就能救你于水火,不可能的!”魏知善放下手,笑眯眯地道,“恭喜,陛下,这次,您不是双胎了。”
萧君泽白她一眼:“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他生几个不是生?
魏知善笑了笑:“这胎倒是很稳,陛下啊,你应该多生些子嗣,若能让这生子如喝水的体质传承下去,说不定比你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更于国有利呢!”
她觊觎陛下的身体好久了,陛下那逆天的恢复力、学习力,实在是让她眼馋,恨不得也去陛下肚子里投生一回。
“好了,”萧君泽挥挥手,“既然没事了,退下吧,萧衍还在外边等着呢。”
魏知善退下。
萧衍一走进来,就是厉声质问:“陛下,听说你将太子寄养在了民间,这是真的么?”
萧君泽笑了笑:“对啊,是又如何?”
萧衍怒道:“如今国泰民安,后宫就独一妃在位,有什么要将太子寄养的缘由,您也太胡闹了。”
萧君泽叹息道:“这不是肚子里又有了一个,不想让他们看么。”
萧衍一滞,等想通了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更怒:“陛下,您既然喜欢那外室,便依着祖宗规矩,收入后宫便是,这每次去幽会两月,算个什么事?偌大一个皇宫,三宫六院,还放不下那位外室尊臀么?”
萧君泽幽幽道:“行了,别生气了,回头我把他们带回来便是,听说你要有儿媳了,别坏了好心情。”
说到这,萧衍神色稍稍缓和:“绪儿当年出生时,臣与陛下才刚刚相识,一转眼,居然已经十余年了。”
又有谁能想到,当年钟离城外的逃亡皇子和败军将军,只在十年不到,便跻身于朝堂之上呢。
见话题成功转移,萧君泽也和萧衍聊起了孩子的事情。
但不是聊他们俩的孩子,而是北魏皇帝元恪的孩子。
“那皇太子元昌,是魏帝唯一子嗣,年仅两岁,便告夭折,”萧衍说起北魏的消息时,面带笑意,“魏帝继位多年,却仅出一子,世人都说是高肇所为,因为于皇后毕竟家世显赫,若是太子长大,必然会依仗于家。就如魏帝如今重用高家一般。”
萧君泽倒不意外:“北魏有子贵母死之俗,再者,元恪他也不喜欢女子,这子嗣自然也艰难。”
就他所知,那位把北魏带入坟墓的胡太后,如今已经入宫,她精通佛法,与元恪成为心灵之友,只要将来她将来生下子嗣,必然会是太子。
“蛮夷之属,”萧衍不屑道,“杀了母亲,就能阻挡了外戚么?孩子总要有母亲的,养母不也是是母亲么?”
萧君泽撑着头,叹息道:“北魏这下可麻烦了。”
他也是服的,北魏这波下坡路下的是真狠,那坡度就算没有九十,也至少是个四十五度坡,外戚、六镇、崇佛、奢侈腐化、胡汉之争……这样的局面,若是元宏或者元勰在,都能镇得住,但如今,元宏早已经身死,元勰被软禁。
“何止麻烦,”萧衍忍不住笑道,“臣刚收到消息,魏帝的弟弟元愉,杀了自己家长史、司马,假称司徒高肇弑君叛逆,在信都称帝,年号建平,立爱妾李氏为皇后,如今北魏诸州郡震动。正是我们举兵收复北方故土的大好时机啊!”
萧君泽顿时神情一变:“元愉不过是个废物,他哪能起兵,必然几日就能被平定,有淮河天险在,过河占一两个城池也是守不住的,到时,元恪必然大杀宗族,到时,再看时机是否成熟。”
萧衍看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话,起身告退。
萧君泽静静坐在王榻上,沉默不语。
青蚨看他神色难看,迟疑了许久,小声道:“陛下,您是担心彭城王么?”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萧君泽冷笑一声,“元勰就算这次被牵连,也是他自找的,难道我还要再乘个气球去救他么?”
青蚨小声道:“那可说不准……”
萧君泽一掌拍在桌上,顿时吓得青蚨不敢再言。
过了许久,萧君泽才轻声道:“放心吧,我不敢去的。”
北魏的事情并不复杂,说穿了,还是元恪压不住朝局产生的。
自从元恪登基后,虽然还是在继续推行汉化,但朝廷中不服的宗王还是会对他的意见强烈反对。
其中最激烈的矛盾,便是元恪启用自己的舅家高氏一族,引起了诸王的强烈不满。
原因很简单,如今离冯太后去世也不过二十年时光,诸王大多都还记得在冯太后麾下讨生活是何等不易,实在是不想朝廷再出一位新的太后。
元恪的能力实在有限,他没有经历过父亲元宏那样的如履薄冰的政治生活,在用人识人这事上,实在是拿不出手,才执政不过五年,他已经习惯捡喜欢的话听了。
一位皇帝,想听自己喜欢话,那可是太容易了。
“……数个月前,北朝的于皇后暴毙,太子元昌也随之病死,”休息之后,萧君泽重新召见了萧衍,听他讲着最近几月北朝的大事,“上个月,魏帝要立高贵嫔为皇后,彭城王元勰为首,与诸位宗王齐齐反对,度支尚书元匡等人甚至闹出了抬棺上朝死谏的事情,但魏帝还是不顾群臣反对,立了高贵嫔为后。高肇为此权势更盛大。”
“元恪正在自断臂膀,”萧君泽道,“这一波,怕是会有许多北朝将领投奔南方,尚书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