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九州月下  发于:2024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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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营帐大约有上百个,建立在一片荒滩上,荒滩上的芦苇、灌木都已经被收割砍伐,做为燃料或者军帐的支架。
这些营帐设置的十分合理,相互之间,有大约十米的安全距离,能有效防火,相互之间有精兵巡逻,敢有随意乱串者,军法处置。
若是直接用什么火箭之类的引火,效率低,而且没有创新,萧君泽觉得,可以换一种玩法。
他想到一种很好玩的办法。
在北美的荒滩戈壁,有一种叫风滚草的植物,在秋冬干枯时,就会断掉根系,变成一团枯草,随风而行,漫天飞滚,蔚为壮观,但这东西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着火,动辄引起火灾,尤其是大风天的时候,带着熊熊火焰滚滚而来的风滚草,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周围的芦苇众多,略做收割,就能编绕成一个圆滚滚的干草球,这种草球在大风天里,只要点燃一个角,就能很快飞滚起来,这军营空隙大,正好方便滚草球的蔓延而去。
而且一开始不用点燃,只用一些木头灰烬放进去,等大风吹起,死灰复燃,效果才更好。
萧君泽计算了一下,这么大军营,至少得有两三百个草球,他们这点人,肯定是做不完的。
得多找些人才行。
萧君泽对许琛道:“咱们在外边接应的人,你知道在何处吧?”
他们过来,当然不是轻易过来,早就有准备,若是有意外,应该往哪个方向逃、又要在什么地方准备小船。
许琛自然点头。
然后萧君泽让他寻了些芦苇,准备告诉教他怎么编一个草灯笼框架——芦苇太好找了。
一个时辰后,萧君泽放弃了。
许琛羞愧地脸都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刀枪剑戟无所不通的他,怎么手指一拿草茎,就好像变成了木头。
青蚨和魏知善都学会了,他却怎么都弄不好。
魏知善低声道:“我也知道地方,我过去教他们吧。”
萧君泽摇头:“不行,徐成伯随时会召见你,要是见不到你,咱们都会有麻烦……等一下。”
他目光闪动,微微一笑:“或许,有另外的办法。”
于是对魏知善如此这般了一番。
魏知善听他讲完,神色有些纠结,还有些不舍。
“我回头给你更好的!”萧君泽果断道,“只要计划成了,我给你加配置,能看更清楚的。”
魏知善神色顿时轻松起来,眉宇间都是跃跃欲试:“公子放心,这点小事,必然给你办好。”
如魏知善所言,他们在营帐中只待到了晚上,便有几名军卒,恭敬地将魏知善请了出去。
她见到的是一名七十多岁的老者,满目风霜,有些疲惫,但眼眸明亮,神色温和:“老夫听说有魏家女冠前来,还以为是笑谈,不想居然真能得见,不知道长是哪一脉?”
魏知善谦卑地低头:“不敢,小道是曾祖名晃,与刘家重系姻亲,修的是黄庭经……”
于是双方一番查户口后,关系便自动紧密起来。
徐伯成问了丹徒徐家的近况,又知晓眼前的姑娘是因为拒绝结婚才离家,不由得有些惋惜。
“当年祖师南岳夫人也是一心求道,却被父亲强行嫁给了刘家,徒然耗费了半生时间,方才脱离家小,创立上清派,得道升仙,”魏知善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虽然因着剖肉剜骨得了些恶名,但若能治得世人,也是值得!”
她还热情地告诉了徐伯成自己用一件神器,可察微毫之物,将震惊世界……
徐伯成一时好奇,询问之后,便得魏道长的允许,试用了一下,顿时惊为天人,心神恍惚,捏着那简陋的仪器不愿放手,想开口要,又知道这肯定是别人不会给的,一时间,眉宇都是纠结。
魏知善却是看出对方已经入圈,果断表示愿意送给他,但希望能在北魏有一些试验材料,一些人手,还要有些药材,有些家宅……
徐成伯顿时大喜,做为皇帝最为器重,北朝最有名的御医,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微末小物,根本不值一提,满口答应不说,还准备亲自带她去挑选人,鲜卑的汉人的南人的都随她。
不仅如此,她还拥有了一道可以出入军营、随时来找他的手令。
于是,见气氛已经烘托到此处,魏知善终于露出了獠牙,悄悄问起:“伯祖,你这次千里南下,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啊?”
“唉,这南北对立,我知北朝机密太多,哪能回得去,这给刺史诊治之后,还得回洛阳。”徐伯成遗憾道。
魏知善微笑道:“看来刺史大人病情并不重嘛,真是辛苦您跑这一遭了。”
徐伯成摇头道:“病得不轻,但好在我来得及时,倒是他儿子,总是觉得父亲病重,跟前忙后,让我不得安宁。”
魏知善立刻道:“这简单,给他寻些事做不就成了。”
徐伯成疑惑道:“何事?”
魏知善微笑道:“道经《云笈七笺·稟生受命部》有言:七星之气结为一星,在人头上,去顶三尺,星光坠灭,其身死矣……”
“你说七星祈福之术?”徐伯成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大笑道:“倒是个好办法,又能表他孝心,又能让他有些事做,你真是鬼灵精。”
魏知善顺便拿出几张纸:“这是七星灯的编法,我此来,本就是想来赚些财资,既然已经遇到了伯祖,那便一并送您了。”
“成,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手,我这便带你去寻。”
“过两日吧,今日小道先去收拾一番,给他们准备落脚之处……”
“好,明日你来寻我便是,今天我还得看得刺史大人的病情,明日若有好转,便要回京了,不如你与我一同回去?”
“小道处理些事情,便会去洛阳的,到时还要伯祖多多照顾了……”
“好说好说!”
两人谈得十分投机,直到半夜,这才不舍地离开,徐伯成还专门吩咐人拿些稻草丝被,给魏道人,万不可怠慢。
送走了魏知善,徐伯成打起精神,又回到了徐州刺史元衍的营帐,里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华贵青年,正有些不耐烦地踱步,见徐大夫来了,立刻便窜了过来:“徐御医,您可算来了,我父王先前又说胸口憋闷,您快来看看。”
徐伯成沉静地点点头,便将手中的几卷纸交给他。
“七星祈福之术?”拓拔璨打开纸,顿时一惊,不由哆嗦起来,“我、我爹爹他……”
“长史既然心神不宁,不如便为君上祈福,也算有一片孝心。”徐伯成淡然道。
他是给太武帝、文成帝、冯太后、还有今上看重的四朝老臣,当然可以不在意这一个小小宗室子。
拓拔璨看着纸上的步骤,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父亲,重重点头:“我这就让人去做!”
于是,第二天起来时,萧君泽便看到原本在辛苦劳作的奴隶们,都没再去做重活,而是坐在厚厚苇草上,编制着半圆形的苇草灯框。
他们怕不是半夜就起来编灯了。
魏知善轻啧了一声:“小公子啊,看这速度,可真是厉害了,什么时候行动?”
萧君泽微笑道:“不急,等那位御医,走了再说。”

第25章 放心吧
军帐之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将领正气势汹汹地堵在帐门前,气急道:“徐御医,我父王方才好转,你不能走!”
对面,神色疲惫的徐成伯还未开口,旁边的中年太监已经怒道:“放肆!拓拔左郎,招请徐医官回朝,是陛下的急令,你要违抗圣意么?”
拓拔璨汹涌的气势顿时一滞,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但还是祈求道:“徐大夫,您医者仁心,我父方才好转,身体虚弱,请你再多看顾几个时辰,明日再走,可否?”
徐成伯叹息一声,刚要开口,旁边的中年太监已经急道:“广城郡王已无大碍,这里医官众多,不必徐医官出马,再说了,如今是南平王有恙,哪能耽误?”
“南平王,那……”拓拔璨念着这几个字,咬牙切齿,几乎就想要说几句不逊之语,但徐成伯看出不对,急道:“小世子莫忧,广城郡王已无大碍,世子若不是放心,老夫有一故旧之后,正在军中,其医术拔群,大可去寻她,能保令尊安稳。”
“哦,这位大夫在哪,请您带我去……”
“拓拔左郎,南平王患疾,是一刻也耽误不得,陛下有言,立刻让徐御医启程,你还是自去寻找吧,”那宦官伸出手,“徐御医,请吧!”
徐伯成只能交代了自己旧友叫魏知善,是一名年轻女冠,就在军帐之中,还有他的手令,便被那太监慌忙地拉上马车。
拓拔璨看着那几乎要被拉个跟斗的医生,眼中怒火凶猛,但直到这行人走远了,方才怒骂一声:“祸国妖孽!”
“公子慎言!”旁边的副将急忙提醒他。
拓拔璨也知道这话如果传出去,自己肯定讨不了好,便收敛了怒意:“那位魏大夫在何处,速速带我去寻她!”
魏知善并不难找,顺着营帐北边,不到片刻,便到一处偏远的营帐,那帐前,正坐着一个裹着披风的少年,埋头在编着什么东西。
拓拔璨才到帐外,便大声道:“女冠魏知善可在?”
那帐前的少年抬起头,转头道:“阿善,有人寻你。”
拓拔璨顿时一惊,那少年单薄的身子裹在厚厚的披风里,露出的脸颊精致无比,恬静又温柔,那眉眼纯净得像是两泓秋水,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这时,魏知善从帐中走了出来,行了稽首礼:“小道便是魏知善,号存真道人,不知将军有何……”
拓拔璨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打断道:“先前徐御医向我引荐,说你有医术高明,这便随我去为父王诊治吧。”
魏知善谦卑地点头:“是,还请将军引路。”
拓拔璨带她走了,走之前,他还忍不住多看了那门前少年一眼,那少年像只白兔般无辜地回望了他一眼,便怯生生地低下头去。
拓拔璨回过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却见那少年已经躲回了帐里,不由有些遗憾。
但父亲为重,他快速地走了,没再回头。
而在营帐中,青蚨有些焦虑地皱眉道:“那小将,似乎有些心意不纯。”
“看到了。”萧君泽漫不经心地回道。
啧,果然,这个万人迷的属性要生效了么?和他预料的一样。
青蚨更焦虑了:“可是公子,你还小,要是有什么意外,这可怎么办!”
“没关系,要是没坏心,我能打发,若是有,”萧君泽把手上纸弹颗中洒出的一些药粉拍掉,淡定道,“那就是一只送上门来的傻狍子,纯赚的。”
他从来都不怕意外,意外代表混乱,只要把握的好,未必不能把计划调整的更完美。
至于其它的,青蚨想多了。
魏知善很快被带到广城郡王的营帐,躺在床上的是一位看着俊秀,毫无武夫气质的中年文士,面色苍白,呼吸却是平稳的。
她做了一番检查,询问了徐御医做的布置,发现对方果然医术高超,只要继续给汤药,想来很快便能苏醒,还请小将军不要着急。
拓拔璨还是很焦虑,看着这女道士给父亲下针,一会出门一会进门,偶尔还会去吼属下,问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把灯做完,做完要晚上摆出来知不知道!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在魏知善的妙手下,那位三十多岁的广城郡王咳出两口痰,终于醒了过来。
略作休息,这位郡王知道徐御医来过后,神色有些复杂,让魏知善先退下,他有话要儿子说。
魏知善便退到帐外等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这位年轻的拓拔璨眼眶有些微红,一言不发地走出来。
他让左右亲随不要跟着,宛如一个幽灵一样,在淮水之前静坐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时,已近黄昏……
起身时差点摔倒,因为腿麻了。
少年将军看着远方不敢靠近的亲兵,冷笑一声。
又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先前那个漂亮少年的营帐旁边。
他在远处凝视许久,终于见到那少年又走出来,将手里的锦帕放在帐外冰冷的水盆里,洗着什么。
少年头上掉下两缕乱发,他伸出胳膊擦了一下额头,拧完手帕,呵了呵有些发红的手指,便又回去了。
拓拔璨莫名地心情好了些,老爹耳提面命那些让人心烦的交待,似乎也变得没那么让他厌恶了。
天很快黑下来,拓拔璨坐在营帐里念着军报,旁边,他的父亲正昏昏欲睡地听着。
魏知善这时悄声来到拓拔璨身边:“将军,天色已晚,小道需回去打坐回气,明日方有精气为郡王拖针。”
拓拔璨点点头:“那你自去歇息。”
他本想说让这女子睡在帐外随时侯着,但他和老爹讨论的有许多非议朝廷之语,还是不要让人听到好。
魏知善点头称是。
当她退出营帐,天色已暗,许多草灯堆积在河岸处,都是全军上下一天一夜集中编出来的,许多编灯十分粗劣,属于会轻易散架那种。
但广陵郡王既然已经醒了,大家当然便不会再点灯祈福了,否则军心还以为郡王又恶疾复发了呢。
魏知善回到营中时,就见少年正将一些稍微大片的芦苇叶夹在灯框之中。
营帐之中已经堆积了半人高的圆滚灯草。
“哟,动作挺快啊。”魏知善微笑道。
“那当然,”萧君泽微微一笑,“就等你了。”
“今天没什么意外吧?”魏知善有些疲惫地伸了下手臂,问两个跟班。
“那个鲜卑小子,在帐外看好许久,”许琛闷声道,“我都打算好了,他若进来,我就打死他,被公子阻了。”
“这小的可打不得,打了小的会来老的。”魏知善摇头道,“你们太看不起小公子了,那鲜卑小将若是进了这帐篷,没准一出去,就已经是公子的人了。”
青蚨和许琛纷纷皱眉,让魏知善不要乱说话、诋毁公子的清誉!
萧君泽摇头笑道:“好了,别吵了,该去放花灯了。”
几人这才做罢。
青蚨神色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他们不会去查是谁放的火。”萧君泽笃定道,“我们是安全的。”
河谷滩地,素来风大,吹得军营里的火盆都烟火微弱,只能堪堪照亮周围三尺之地。
阴冷天气让军卒们都早早休息,只有一些巡逻的将士拿着火把,在诸营间来来回回。
晚上的军营是不许发出一点声音的,避免营啸,违者要军法处置,所以,就算听到一点异响,也没有什么人发声,更何况这河滩之地,常有野鸡河狸等动物出没,偶尔还有狼嚎。
所以,这四人出帐门时,并没引起注意,他们也不是要去远方,只是趁着换防时,将营中灯草放飞就好。
许琛已经先一步出门,一路潜行,按公子的要求,将河滩处的灯草点燃。
他身手不错,这点小事很快就做好,他点燃草底部,起火之后,便很快退入黑暗,返回。
那些草灯用苇草相系,骤被点燃,火势借风而起,漫天飞卷,有的往河里飘,有的往军营飞,很快便引起了军中诸将士的慌乱。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还算稳重,纷纷出来以木棍水泼打火。
而这时,萧君泽吹燃一个火折子,点燃了身边的一个个球形灯草。
干燥的草芯明灭了一下,起了一点小火,便滚动出去。
四个人一起工作,不到三分钟,就点燃了一百多个灯球。
而这时,已经有军卒发现灯火,大喊着什么人,飞快寻了过来。
但有些晚了,那些点燃的灯草已经借着燃起火焰,飞快滚来。
军卒本能地躲避,但飞滚过来的实在太多,他一时险些吓尿,弃了火把,转身就跑。
他惊呼引来更多的士卒,但新的士卒刚刚聚集过来,便看到带着火焰滚过来的灯球,一时面色大变,纷纷逃亡,害怕被沾上火星。
翻滚的火球遇到毡毯帐篷,便被阻挡,顺势将富含羊毛脂的毡毯点燃。
点燃的毡毯火势熊熊,又将帐篷里军卒惊醒,一时间,军中大乱,逃出帐篷的军卒看到飞卷的灯草,也慌忙逃窜。
这给了萧君泽一行人更多时间,将剩下的草球一一点燃。
这种点火——放灯——看着对面抱头鼠窜的感觉,简直前所未有地上头。
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的释放,魏知善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足够离经叛道的人物了,但如今遇到小公子,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种感觉,像是从心里打开了什么枷锁,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飘起来。
跟着小公子,真是跟对了!
能有这样的人生,她根本不在意小公子是人是妖,所学何来!
旁边,青蚨手中的火折最短,很快烧完了,他面前还有一大堆灯球,魏知善等人却已经点完,见此情形,立刻嗷嗷叫着去点青蚨的灯。
本来万事不萦于心的青蚨顿时急了:“不要点我的,不要点我!这是公子给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许琛反应最快,一挥手就连点三个,“我这是在帮你!”
“就是,别不知好歹!”魏知善斥责了一句,把剩下的几个也一起点了。
“行了行了,玩够就走,别让人发现了。”萧君泽挥挥手,带着他们一起退到上风口。
四人一起在远处,围观着那熊熊燃烧的军营。
许琛还忍不住喝道:“大风起兮草飞扬,安得猛士兮,逃四方!”
他自兄长死后,无数的憋屈与难过,似乎都在这场大火中,释放开来!
没忍住,他抱着小公子,转了一圈。
萧君泽没有斥责他,而是看着他将自己放下,带着泪水,跪在泥泞的土地上,重重叩首。
“愿为公子效死!”

第26章 好可爱的孩子
萧君泽扶起了许琛,看着这青年眼中野狼一样凶性,还有看向自己时那无比的顺服,微微一笑:“不必如此。”
他们坐在草堆里,看着这野火焚烧,直至天微微亮。
于是相互从地上捡些湿泥涂抹,显得自己在昨天晚上十分狼狈的样子,纷纷相视一笑。
魏知善觉得小公子还是太干净了,想再往他脸上敷点泥,被青蚨阻止了。
许琛对他们这些人露出不屑之色,然后在泥里滚了一圈。
眼看局面要控制不住,萧君泽忍住笑:“好了好了,快回去吧,该收拾残局了。”
于是一行人这才控制自己,从芦苇丛中回到那几乎已经烧成废墟的荒滩,许多灰头土脸的士卒正在收拾残余的粮草、毯帐、军械,还有许多巡逻的士卒,一脸杀气。
魏知善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立刻拿出自己令牌。
“魏道长,终于找到您了,快快,郡王的病情又重了!”那将领一听是魏知善,立刻将他们带到一处新搭建的营帐。
拓拔璨正在帐中,看到魏知善来了,顿时眼眶一红:“魏大夫快来看看,昨晚南人夜袭,父王受了惊吓,强撑着稳住大局,如今又昏迷发烧,其它医官都束手无策,只能请您出手了。”
萧君泽和魏知善对视了一眼,萧君泽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魏知善。
魏知善秒懂,微笑着应了一声,上前探脉、按额,然后露出深思之色,随后又将小瓶打开,用瓶中的细棍沾了几滴药液,滴在了病人鼻孔中。
拓拔璨焦虑道:“就这么几滴药,这能行么?”
魏知善安抚道:“这是我这一脉所配的密药,对退烧有奇效,我等下再以金针安神,必能退烧,将军莫要焦虑。”
拓拔璨伸手重重撞在帐篷主柱,恨恨道:“可恨的南人,可恨的广平王!”
魏知善试探道:“昨夜事出突然,我与阿弟惊慌之下躲入了芦苇丛中,不知纵火之人可拿到了?”
拓拔璨摇头道:“贼人恶毒,只烧了营帐,便退走了,想来也是,淮河之上有我水军夜巡,必然是小股敌人,看到我堆积在河滩上的苇草,方才放火。”
“这……”魏知善迟疑道,“有没可能是军中有不慎,引发火势呢?”
“一派胡言!”拓拔璨斩钉截铁道,“必然是南人趁夜袭击!”
说到这,这少年眼中显几分威胁之意:“魏大夫,你这话是说我父治军不严么?”
魏知善谦卑地低头:“小道岂敢,方才是我胡思乱想了,请将军勿要怪罪!”
拓拔璨这才作罢,但看到被一起带过来的少年,轻哼一声:“好好为我父治病,这孩儿是你弟弟?”
魏知善低声道:“他是我义弟君泽,父母早亡,由我照顾着长大,随我行医。”
拓拔璨冷哼一声:“让他先跟着我,你做好自己的事。”
魏知善有些担忧道:“是!”
于是低头,认真为广城郡王施针。
那药果然有效。
不过一个多时辰,广城郡王的高烧便退了下来,人也不再抽搐。
让其它医官看了,也纷纷惊叹这位魏大夫的医术。
见此情景,拓拔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吩咐魏知善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后,这才带着萧君泽出去。
萧君泽跟着拓拔璨走出帐外,这少年怒吼一声,便在这冷风之中弄了一简易棚子,开始处理军务。
他在一边听着,很快就分析出了局面,昨天晚上,兵荒马乱中,许多鲜卑将士因为踩踏、大火等因由,损失严重,广城郡王病倒后,军务本应由副将代理,但副将昨晚受了伤,还未醒来,于是便只能让拓拔璨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处理。
但拓拔璨到底经验不足,处理得手忙脚乱,还要给朝廷写报告,证明这次袭击是南齐的徐州刺史萧惠休做的,父亲因为徐太医走了病情反复,加上诸军出来的匆忙,群龙无首,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反正一句话,不是我们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萧君泽坐在一边,小小地打着哈欠。
对这种情况,他一点也不意外——放火之初,他就知道魏军不但不会追究纵火人,还会制造足够多的理由把原因扣在南齐头上。
不然要怎么对朝廷交待?
说是几个贼匪就差点火烧连营了?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想被朝廷问罪吗?
但如果是敌军干的,那就没关系了,郡王都撑着病体主持大局了,才击退敌人,你还要人家怎么样?
他缩在帐篷的角落,裹紧了衣服,脸上泥污也挡不住那清纯无比的美貌,一晚没睡,萎靡的小孩让偶尔一眼瞥过去的拓拔璨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子。
于是他闷闷道:“后边帐里去睡,别在这打扰我。”
萧君泽乖巧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出去,然后消失了。
拓拔璨看着空空的角落,又有点后悔,皱眉之后,继续处理军务。
晚上,终于得空歇息的拓拔璨让人送来晚饭,他大口吃完,先去看了父亲,见他情况稳定,便松了口气。
于是又去见了那小孩,见那叫君泽的小孩合衣睡在草垛里,便蹲到他面前,捏了捏小孩子的脸,那手感很不错,然后便推醒了他。
刚刚清醒的小孩子眸光锐利了一瞬,又重新清纯,怯怯地看着他。
“别怕。”拓拔璨闷声道,“不会吃了你,我只是、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让你给我解解闷,就像、像我以前养的狸奴那般。”
萧君泽歪头看他:“将军说我,像狸奴?”
拓拔璨嗯了一声,伸手揉了小孩的头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在那新铺的床铺上,许久都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道:“这次出兵,太急了,从南朝萧鸾篡位,出兵南征,只有一月时间,我父毫无准备,生生累病了。”
“他要迁都洛阳就罢了,还要禁穿咱们鲜卑人的衣服!消息一出,军心不稳。”
“咱们鲜卑人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学汉人那一套?”
“西郊祭天他也停了,都也迁了,他还要降爵!不许鲜卑勇士继续入军!”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能这样做!”
“明明,他刚刚继位时,大家都很放心!”
“他给太后哭丧,哭了整三天,不吃不喝,大家都觉得他会像太后那样稳重!”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他是要挖我们部族的根!”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少年将军在床上咆哮着,低吼着,甚至都不敢在自己军中说得大声些。
还能是什么原因,你家陛下觉得自己可以,想融合胡汉,一统天下,鲜卑也好、汉人也好,都来维持他拓拔家的统治,你们这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知道么?
萧君泽一边想着,一边面露好奇地起身,坐到他身边:“小将军,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他的声音悠扬清亮,十分好听,让拓拔璨忍不住坐起看他。
“你不懂,你还小。”拓拔璨叹息着,把自己无处发泄的苦闷向这小孩儿倾述,“我的国家,越来越不像以前的模样了。”
萧君泽歪了歪头:“那,以前是什么模样啊?”
“以前啊……”拓拔璨停滞了下,有些恍惚,“我也说不清楚,哎,从我出生,朝廷就在改制,又是三长令,又是俊田令,还裁撤了侯官……这么说来,陛下有所变动,也……”
他神色复杂,看着少年,忍不住抱怨:“小时候也有大改大变,但我都没觉着不对,可是如今又是大改,怎么就觉得太过份了呢?”
萧君泽露出疑惑的神色:“那,小将军,你可以去问知道的人啊。”
“我能问谁,”拓拔璨露出不平之色,“他一直相信的都是汉臣,什么冯诞李冲,什么杨津王肃,我们这些亲族,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萧君泽还是不懂:“什么是汉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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