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九州月下  发于:2024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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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种只要出现,便会让周围人忘记时间,忘记先前在做什么,只记得多看两眼的美貌。
当然,如此美貌,也是他们熟悉的大魏雍州刺史、太常寺卿、宣城伯、大司徒冯诞的义弟——君泽。
现在,他却是南朝的萧颐之孙,太子萧长懋之子,皇帝萧昭秀之弟、临海王、南齐国主,萧昭泽。
心中的猜想落地,怒火却是立刻冲冠,冯诞几乎是没有犹豫,拿起手上铜炉,朝着阿弟就是用力一砸:“你这混帐!”

第137章 哄哄就好
那手炉重如泰山,挟带着滔天怒火,配合冯诞愤怒的神情,让人实在不敢硬接。
萧君泽多年锻炼的敏捷身手起了作用,他灵活地一偏头,果断躲开了这巴掌大的铜炉,挥手制止了要上来救驾的侍卫们,漂亮的脸上带着无辜与怯怯的小心:“阿兄别气啊,你听我解释……”
“你这混账!骗了我那么久,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冯诞气得咬牙,一把扯下元宏腰带上的长剑,拔剑就追了上去。
萧君泽和他绕着桌案,敏捷地躲过长剑。
他身形灵巧,但今天穿的衣服太过华贵厚重,不利于躲避,于是他果断把外袍一脱,内里的青衣束带,便十分易于运动。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没长嘴的,一边跑一边大声解释:“这不能怪我啊,阿兄你想想,那时候我是去骗拓拔璨那傻小子的,没有要骗你的意思,是你看我可爱,主动招我过去,我冤枉啊~”
“一派胡言,你当时明明在我面前故作懵懂,让我心生不忍,”冯诞咬牙,“如今想来,你分明是早有准备,就算我不寻你,也逃不了你那圈套!”
“哎,你怎么变聪明了?”萧君泽一惊,然后发现身后的冯诞追的更快了,不由狡辩道,“那时候不是不熟么,后来知道阿兄和陛下都是好人,我可都是尽心服侍的,你们当时也满意的啊!”
冯诞一剑劈下,正好被萧君泽拿桌案挡住,后者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阿兄,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嘛……”
冯诞是文官,平日里也不怎么运动,就这样绕着跑了五分钟的时间,便气喘吁吁,不那么跑的动了,手上长剑也变得沉重,只是眼中愤恨还没有消减。
萧君泽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心虚和愧疚,眨了眨眼,委屈道:“阿兄,那个时候,我是皇室唯一的嫡系,还在被萧鸾追杀,要怎么说自己的身份嘛,就算我在魏朝,一但让他知道消息,也不会放过我,再说了,你想想,要是我当时就坦白的身份,陛下会放过我吗?”
一边面色阴沉,只是碍于身体不好,一激动就头晕的元宏终于缓过来了:“一派胡言,你一个小孩,我能对你如何?”
他是气得有点晕了,朕都不说了。
萧君泽理直气壮:“你那时正在南征,难道不会用我去瓦解南齐军心么,我那时如惊弓之鸟,哪敢随便暴露?”
元宏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堵得慌,冯诞急忙扶他坐下,脸色到底没有先前那么难看了,但依然愤怒。
冯诞于是主动当了元宏嘴替:“就算如此,那后来呢,这五年来,你就算不能如实相告,这回南朝继位,又不是背叛了么?”
萧君泽委屈道:“因为前几年时,我也没想回去啊,陛下还是有为之君,我那时一心在北朝耕耘,还帮着拿下襄阳城呢,要是有继位的打算,又何必做这等自讨苦吃的事呢?”
元宏忍不住冷笑起来,只觉得心寒:“所以,你是看朕要死了,便去寻下家了么?”
萧君泽不由得被问住了,如果从这个角度说的话,那还真的就是这样——但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他于是小心地靠近,跪坐在元宏身边:“倒也不算下家,只是萧宝卷干的事情太差,若是让萧衍上位,南朝的财富必然都要被他拿去修佛室了,影响我做生意,我只好把萧衍掀开,自己来了。”
元宏按住头,好一会才止住眩晕,他是一位优秀的帝王,虽然感情丰富,却也并不是冲动无能之辈,沉默许久,他凝视着君泽,轻声道:“罢了,你心念故国,并不是什么错事,身为萧颐之孙,这本就是你之职责,我亦没有责备你的资格。”
“怎么会没有呢?”萧君泽露出天真微笑道,“我还认你是我兄长,否则,咱们又怎么会成兄弟之国呢?”
元宏被气笑了:“你也未免太贪心了,做出这等事情,还要我和阿诞原谅你,待你如初么?”
萧君泽凝视着这位永远能找到立场,审时度势的皇帝,缓缓起身:“当然会,因为我当你是兄长,你就不会拒绝。”
元宏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你在威胁朕么?”
“不是威胁,”萧君泽眨了眨眼,“我在南朝,便守约,保南北安宁,还能帮着大兄,稳定朝堂,在北朝,则开近制商坊,富国强兵,这样好的兄弟,陛下你去哪里找?”
冯诞和元宏抱在一起,都被萧君泽这无耻之言惊到了,冯诞甚至惊得指着萧君泽,手指都颤抖了:“你,你居然还想继续在我朝为官?”
“对啊,”萧君泽认真道,“我虽然在南朝当皇帝,但北边的刺史还是能当的,一个皇帝给你当臣子,这应该是旷古绝今吧?多有面子,君泽我这就拜见陛下——”
“够了!”元宏大喝一声,他已经被君泽的胡搅蛮缠闹得心神具疲,不由长叹一声,无奈道,“君泽,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君泽终于笑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赢了。
“我出生时,就被父亲不喜,年幼失母,在后宫形如冷宫长到九岁,”河岸边,火炉烧着很旺,萧君泽给两位兄长分享刚编的故事,“那时,我便有很多困惑,天生万物,是否一直如此,以强凌弱,以富欺贫,后来,我就封临海王,本已为脱离苦海,却又要在典签手下讨生活……”
萧君泽先说了一些凄苦的童年,元宏目光复杂,他也有相似的童年,当然知道这种感觉。
“后来,萧衍要带我回建康,我岂能不知那是死路,于是便设计擒了萧衍,以他为质,逃离了齐朝,”萧君泽低声道,“那时我还小,不敢再去南朝,便在魏国的一处野村安顿下来,那村人对我很好,我当时想,在乡野里长大,也不错。却不想,没有几日,那野村便被拓跋衍手下的乱军掳走,连我新收的小徒也被杀了,当时我心生怒火,借行医之名,潜入拓跋衍营中,既想让他放掉掳走的百姓,也想顺道把拓跋衍杀了。”
冯诞不由得心生怜惜,他想着君泽那时突遭大变,性情偏激了些,也是常事。
元宏却有些恍然,他道:“若是当时朕没有下令六军放还那些掳来的男女,你怕是连朕和阿诞,也敢一起杀了吧?”
萧君泽沉默了一下,才道:“杀陛下,有些难了,但当时大兄病重,用他来重创你,倒也不难,但你当时放还军奴,还令六军不得骚扰百姓,我觉得你和北朝以前那些皇帝大有不同,这才出手为大兄治病,我承认,那时有刻意接近的成分,除了想找靠山,我还想把我的想法验证一番。”
“那你为何……为何还要去南边。”元宏听完这些,胸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君泽虽然任性,但生性善良,虽然说着要弄死这个,毒死那个,但其实都没有伤害他人,他任性,也总收着爪子。
冯诞也消了大半气,现在想想,君泽明明可以瞒着他们,但却没有如此!他给足了他们心理准备,带上了魏大夫和药!他分明是很念着他们,怕他们出事的!
“因为这些年,我的想法,更多了,”萧君泽苦笑道,“陛下,你知道么,气候论、生产法,这些基础,我想出来后,又想了更多,其中有一点,便是为何天下之势,繁复纷乱,帝王常换,国族常变,因何而起,又要因何而衰……”
元宏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着。
“我思索许久,发现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九品中正之制。”萧君泽果断说了这题,让元宏一时色变。
萧君泽幽幽道:“九品中正制,固然可以拉拢世家,看似让世族稳固,事实上,却是阶级固化,逆了天地之理。”
元宏冷声道:“此话从何而来?”
说九品中正制不好,他可是把朝廷改革成九品中正制的人。
“世间之人,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则人人则有向上之心,越是有志之士,有才之人,越是不愿意受限于世族、血脉,”萧君泽随便举了个例子,“两百年前,晋朝八王之乱时,赵王司马伦在斩杀妖后贾南风后,只需摄政便能稳定局势,但他的谋士孙秀不甘于此,让司马伦废帝自立为王,引得五王讨伐——孙秀出生低微,唯有做乱,以拥立帝王之功,才能谋求世族大位。”
然后,他又举了一些例子,南北朝这种例子数不胜数,很多的将军就算不想做乱,到最后,他们手下的幕僚也会主动劝诫,不为别的,就为了把朝廷上的世家大杀一番,换自己家族上去。
“这些人,不给他们平稳上升的通路,他们便会自己寻找出路,”萧君泽意有所指地道,“且不说朝廷文官——这些有志之士,刚刚才从陛下手中享受到权力地位,还需要时间再度孕育下一波。陛下真正头痛,当是北方六镇吧?”
元宏点头,确实如此,他已经发现了,北方军镇已经不再像前些年,可以任他予取予求,随意征兵,纵然他去安抚过一次,也只是暂时,稍有变动,便有军户北逃,加入柔然。
“所以,我想找个法子,看能不能打通一条庶民寒族的出头之路。”萧君泽微笑着看着他们俩,眨了眨眼睛。
元宏已经皱起眉头:“南朝世族,不会允许你如此乱来。”
“所以,要削弱世家大族的权势,”萧君泽微笑道,“我要在南朝大干一场,弄个天翻地覆,说不得,还要改朝换代呢。”
冯诞忍不住道:“你这又是何必,让家国安宁,无兵无灾,不好么?”
“不好!”萧君泽果断道,“若不改变,要不了多久,怕是朝廷又要生起动乱,与其在权臣篡位间反复轮回,不如便弄一场大变,找出一条新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话太过振聋发聩,冯诞一时被镇住,元宏泼冷水:“当年王莽也乱改过天下,结果却是不得好死。”
“我可不一样,陛下你是见过我的本事了,所以,我这次在北朝试验,真的是念着你对我的好呢,”萧君泽狡黠道,“正因这是与世家大族为敌,我便不麻烦你们了,元宏哥哥,要好好保重啊,若我败了,还要由你们庇护呢。”
冯诞还没说话,元宏便冷笑一声:“放心,若是再被撵出来,朕这次必封你为王,不会让你少了容身之地。”

第138章 小心眼儿
君泽搞出这大新闻,若说元宏心里真的毫无芥蒂,在君泽讲过故事后便能轻松揭过,那是假的。
无论如何,那种被欺瞒的愤怒还在心底隐隐回响,但,那又如何呢?
元宏明白,无论君泽,又或者说萧昭泽将自己伪装得多么无辜可怜,但他本质依然是极其危险的人物,他能从纷乱的治国头绪之中找到要害命门;他能在不损国力的同时,开凿大河,得草原众酋拥护;他能将战乱频繁的雍州在数年之内治理成膏腴之地,他更能在谈笑间害人于无形,用着各种奇术,欺瞒天下人。
这样的危险人物,都愿意示弱道歉了,元宏又怎么可能真的与他闹翻,与他敌对?
更何况,他也是真的想看看,君泽是不是能在南朝开出一条新路,解了这数百年来的天下纷争。
这些都是他们心昭不宣的事情。
元宏拿起君泽递过来的肉汤,冷淡道:“那雍州,你是不回去了?”
“那怎么可能?”萧君泽微笑道,“明月和崔曜还在那呢,当然,您要是不喜欢,我将他们调到南国,也不是什么问题。”
元宏轻笑一声,随意道:“不必了,一切如旧便是。”
雍州繁华是靠着君泽辛苦培养的崔曜和斛律明月控制,势力早已经渗入乡里,他如果将这两人调走,撤销了君泽雍州刺史的职位,最坏的局面是整个雍州都投奔南朝,最好的局面,那也不过是重演一个河阴镇罢了。
以君泽的能力,很快能在南国建立起同样的敛财之地,他私心里,是想着拉拢崔曜和斛律明月,如果他们能学到君泽的三分的能耐,便是世间少有的国之栋梁。
所以,至少在一年半载内,不能轻易动雍州事务。
于是,双方的所有分歧,基本都消弭了。
元宏至少表面上,重新回到了和君泽兄友弟恭的模样。
相比之下,冯诞就好哄的多了,他虽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冷漠,但在被君泽委屈可怜地的喊了几声阿兄别生气了后,神情便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我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好啊,”萧君泽可怜兮兮地坐在冯诞身边,握着冯诞的手小声抱怨道,“南边的蚊子可大只了,萧衍和崔慧景都不是什么好人,我需要提防他们,好在我把舅舅拖出来帮我……”
“你已经有家人了,何必再称我为兄,”冯诞嫌弃地把手抽出来,冷淡道,“还是与你舅舅多培养些血脉之亲吧。”
“那怎么一样呢?我长那么大,在当皇帝之前,就见过舅舅两次,”萧君泽低落道,“这么多年,君泽最喜欢兄长了……阿兄,你不要不理我啊,君泽就是不想瞒你,才把事情说出来的,如果只是陛下,我才懒得理呢。”
元宏躺着也中枪,不由冷笑一声:“那朕和阿诞还是要谢过你的体贴入微了?”
萧君泽轻哼一声:“亲疏有别嘛,我要是和你撒娇,你受的了?”
元宏想了一下,摇头拒绝:“你若是对朕示好了,那肯定不是好事,还是一切如旧吧。”
冯诞长叹一声:“可是君泽,你将来作何打算?南朝之中,你已经没有血亲宗族,权柄都在萧衍、陈显达这些旧贵手中,陛下还想招你为婿,难道还要将元英嫁过去,怕是她也当不了你家皇后,陛下也舍不得她入后宫为妃……”
看冯诞都在为他以后做打算了,看来是真的气消了,萧君泽眉头舒展,笑道:“我不会娶妻,有魏贵妃独宠就够了……”
“一派胡言,”冯诞皱眉道,“身为皇帝,岂可还如往常那般乱来,你莫要忘记萧宝卷是怎么死的!再者,独宠魏大夫,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过不了多久,妖妃之名,怕就要挂在她身上,她一弱女子,你要她怎么给你挡下后宫明枪暗箭?”
正在一边吃瓜吃得开心的魏知善突然被点名,顿时眨了眨眼,笑道:“没关系,我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冯诞姣好的面容顿时有些扭曲,他是知道真爱的威力,但在这个世代没有什么爱情比繁衍子嗣更重要,这是人们的思想钢印,根本没有撼动的可能,萧君泽这样做,真的很难让他不担心。
“我总觉得,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冯诞越发无奈,“罢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以后一个人,自己保重,真遇到危险,便早点回洛阳,至少,我还能护住你。”
元宏挑眉,看了一眼君泽。
君泽微笑点头,四目相对间,一切都在不言中。
于是元宏幽幽道:“他能遇到什么危险?谁遇到他才是危险,私事也说得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
在刚刚,元宏已经得到承诺,就算君泽是南国帝王,在自己死后,依然会尽力庇护冯诞,这便足够了——毕竟阿诞的地位太高了,一但自己不在了,心善的阿诞在群狼环伺之中,他不放心。
萧君泽也点头:“好,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正事。”
领土的事情,当然还是以淮河到襄阳为界,南北两国互市的城市,襄阳、钟离、汝南,外加青州。
南北两方每年相互送些贺礼,作为兄弟国间的往来。
但元宏却另外提出一个要求,他要大量的南国藏书——北方大乱了两百余年,衣冠南渡时,有份量的世家都带着藏书南下了,北国不说是文化荒漠,但肯定在藏书上是抵不过南国的。
“放心,”萧君泽道,“我回头让朝廷办一个印书局,凡是印的是四书五经,数术天文,农渔牧桑都给你印副本。”
元宏点头,又道:“那能把雕版也送一份?朕付钱便是。”
“成,但雕版的工匠要你来出。”萧君泽不纠结这点小事,在他眼里,南北都是华夏,不需要藏着掖着。
看萧君泽那么好说话,于是元宏便得寸进尺:“那自然还能派些大儒过来讲学?”
“随意,只要你能请动他们,我自然不会阻止。”萧君泽点头。
“那,南国士子,前来北国求官,你也不管?”元宏继续试探。
萧君泽笑出声来:“陛下以为南朝官多么,你愿意让他们入仕北朝,我绝不会有一点意见,你愿意的话,我把世族黄册给你一份,你照着这些世家门地给他们发聘任书,他们愿意便可自去。”
元宏轻咳一声:“玩笑而已,莫要当真。”
北魏的官职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极品的才俊,他也是看不上的。
但他是真看出来了,君泽的确不会像自己这样中规中矩地治理天下,而准备大干一番,至于这对南朝是福是祸,便只有天知晓了——想到这,元宏甚至有些郁悴,自己改制、迁都、南征,已经是少有能折腾的皇帝了,结果和君泽一比,居然显得那么守规矩。
这上哪说理去?
说完这些,便没有什么好说的,元宏总不能对君泽再说那些“元魏乃华夏正统”这种争不出结果的话,便忍不住唠叨起家常。
“朕知晓治下豪强与你南朝时常暗通曲款,你收敛着些,莫要收留逃犯。”
“嗯,首恶可以归还贵国,但若有妻儿老小,便不要牵连了吧?”萧君泽问
“你想当好人?”元宏瞥他。
“陛下这话便不对了,什么叫当,我哪里不是好人?”萧君泽反驳。
“行了,草原诸胡,你也莫要再见……”
“那不行,我还指望他们给我牛马呢,”萧君泽笑道,“草原柔然崛起,高车、匈奴、氐羌皆有不稳之势,但隔着你,你不会担心我将来南北夹击吧?”
元宏叹息道:“你有这本事。”
萧君泽摇头:“我不会,入我华夏,便为华夏,元魏彬彬不异中华,将来便是分生死,那也是正统之争,也容不得诸胡南下。”
元宏目光一动,凝视着君泽。
萧君泽笑道:“陛下啊,若不是因此,臣何必为你效力那么多年?”
元宏朗笑起来:“不错,君泽,这天下知朕之人,你也算一个。”
说完,他又甚是遗憾:“可惜,君泽你要是位女子,若是能嫁给恪儿,生下子嗣,朕把皇帝之位传给你,就天下一统了。”
萧君泽想了一下,大摇其头:“不行,元恪长得不好看。”
魏知善听了半天瓜,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道:“四皇子元怿长得特别好看!”
可以生一个,生一个!
“住口,”萧君泽瞥了魏贵妃一眼,“人家才十三岁。”
双方结缔完盟约,各自盖上王印,元宏嫌弃完君泽的字还是没有长进,目光便落在那一角镶金的印玺上。
萧君泽将那方印放在元宏手上:“想看就看呗。”
“你倒是心大。”元宏把玩着这印,印玺比铜钱略大,被人摩挲过数百年,表面有着光滑的包浆,上有一个精致的龙钮,下方是阴刻的“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八字,没什么珠光宝气,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摸了一会,虽略有不舍,还是将玺印还给了君泽。
盟书一式两份,离开时,两人各带了一份走。
冯诞抱了一下阿弟,自此,便是分道扬镳……
当看到大船上走下来萧君泽全须全尾、无病无伤后,等在渡口的青蚨终于松了一口气。
萧衍倒是有些遗憾,没能围观到北魏皇帝的神情,只能听侍卫们稍后讲解,实在让人扼腕。
青蚨低声问:“陛下,今日之事,要不要下封口令?”
“不必,‘南朝皇帝在北魏当刺史’这种笑话,”萧君泽道,“只要我和元宏不承认,天下有几个人会信?随他们传吧。”
说到这,他伸了个懒腰:“哎,今天可累死我了,道歉哄人可比搞事情累多了,得好好休息。”
青蚨立刻让人准备热水,准备侍候陛下休息。
萧君泽跟他进到行宫,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想了想,没想起来,却正好看到一边步摇乱飞的魏贵妃。
“对了,”萧君泽突然回过头来,“魏贵妃今日表现不佳,把她下月药材削减一半,以示惩戒。”
青蚨点头应是。
魏知善顿时色变。
北魏大营,元宏今日也是疲惫至极,一回到行宫,便倒在冯诞怀里,低声道:“君泽实在太坏了。”
委屈,北魏的皇帝还没受过这种委屈,更委屈的是那臭小孩从头到尾都在安慰阿诞,视他如无物。
冯诞只能安慰道:“你看,他给带了药,他还是记着你的。”
元宏抱着冯诞,冷冷道:“那小子喜新厌旧,估计都不记得崔曜和斛律明月了。”
他这就下旨,让崔曜为使臣,去见见他的恩师。
看忠君与师恩之间,他做何选择。

第139章 惊喜意外
南北休战结盟是一件大事,两边的朝廷臣子都没什么异议,毕竟这一番大战,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需要休养一番。
十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了,北方大军开始班师回朝,王驾临时驻在襄阳城,而南朝各地郡兵也都开始一拨拨返回。
在城外,元宏召见了匆忙赶来,神情忐忑中又带着一点兴奋的崔曜。
少年长身玉立,眉眼湛然有神,言谈举止间,有问无不答,元宏的几个考教问题,他都给出了令他满意的答复。
于是,元宏便问起少年一个核心问题:“卿有大才,一郡之守算是屈才了,不如朕将你从君泽那讨来,跟随彭城王元勰理政,在弱冠之前,当能做到枢机之位。”
崔曜眸光闪亮,这是他想要的出人头地,也是父亲对他最大的期待,就在他答应谢恩的话将出嘴边时,却又想起了君泽离去时的交待,于是只能跪地委婉拒绝:“陛下如此看重微臣,是臣之大幸,然,臣身系刺史重托,如此大责,还是需得问过刺史,方才能为彭城王效命。”
他得问问君泽,虽然陛下看重很重要,但朝臣最重要的还是派系,君不见王肃那么被看重,不也在朝廷步履维艰么,再说了,他身上都是君泽痕迹,贸然转投,等同欺师灭祖,这是万万不能的。
元宏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也没强求,只是挥挥手:“明日,元勰将前往南朝,贺新帝登基,你便为副史,随他同去。”
崔曜虽有疑惑,却也应是,然后恭敬告退。
元宏见他走了,把玩着手上的金色的葫芦小瓶,久久不语。
倒是冯诞有些担心:“您让彦和与崔曜同去,都不提醒一番地么?”
元宏略略挑眉:“彦和是朕阿弟,却成日在朕面前说君泽的好话,想念与他共事开河的光景,朕早就看他不顺眼,此番便看看,他归来之后,还会不会再提此事!”
冯诞推了推他:“事以至此,莫再记挂了,再说了,君泽最善蛊惑人心,这要是元勰被他留在南朝,你岂不是在折兵之余,又赔个弟弟?”
元宏冷哼一声:“放心吧,彦和是我亲弟,岂会被他三言两语蛊惑。”
然后,又着人去把元勰唤来,被告知先前有宗族大军想要勒索鱼梁洲的大户,与斛律明月手下的骑兵发生冲突,伤亡了不少人,元勰已经赶过去处理了。
“鱼梁洲不是一片荒芜之地么?”元宏先前来襄阳,那时还感慨着这沙洲广袤,渔舟唱晚,一派好风景呢。
好奇之下,元宏亲自前去查看。
才出东城门,他便有些被护城河对面的一层层的街道与民居惊到了。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洛阳城、平城,都是有数的大城,但这鱼梁洲外的新城,高低错落,黑瓦白墙,精致而整齐,皆有两层之高,还是砖瓦之屋,让人一见便为之神清。
沿途街道整齐,车马靠右各行其位,虽然也算拥挤,却远没有洛阳时那种堵得动弹不得的情况。
到路口处,有一巨大的广场,中心修筑着高台,周围有两股骑兵,正在僵持。
崔曜和元勰居然都在这里,而与斛律明月对持的,居然是他的闳股之臣,江阳郡王元继。
见元宏过来了,诸军皆下拜。
元勰拜过后,立刻上前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元继的儿子元乂刚刚成年,看这里的工坊富庶,便领着亲卫挨家挨户勒索地契户契,还在河边跑马圈地,想要占一块好地方。
结果斛律明月知晓此事,不但领兵来抓了这些亲兵,还把这位小公子也一起抓了。
这事惹火了元继,当下便派兵而来,好在元勰及时知晓,前来调解。
“有什么好调解的!”听完经过,元宏生平最恨扰民,大怒,“当以军法处置,赏二百鞭示众!”
那岂不是要把儿子打死?!
元继当场脸色大变,求元宏开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自己平定高车之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陛下看在他年老体衰的份上,饶了他那不知事的小畜生吧!
元宏看他哭诉了半天,于是便退了一步,网开一面,只打二十鞭示众。
元继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叩拜谢恩之后,夹着尾巴,带着面如土色的儿子领罚去了。
元勰和冯诞都看得分明,陛下本没有因此杀人意思,把标准订的高,只是为了在元继讨饶时给他一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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