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家根基到底不深,尤其是后来,东晋覆灭,与晋朝纠缠甚深的谢氏一门可以说是的伤筋动骨,到接下来的刘宋一朝,被朝廷猜忌,军权尽失后,族人基本只担任的了闲散清贵之职,远离了朝廷中枢。
到如今,谢家比较有名的,便只有一个谢朓来当家,他熟读诗书,极富才名,后世的李白曾说“蓬莱齐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这个“中间小谢”,说的便是谢朓了。
而在这权力的游戏里,跌落下去容易,想再爬上来可就难了。
但是,这位叔父的官运并不好,甚至为了入朝为官,将自己的婚姻做为筹码,娶了南朝大司马王敬则的女儿为妻。
王敬则出生于屠狗之家,一步步从微末之地上位,年轻时当了宫中侍卫,从刘子业那样的昏君手下活下来,又在后来的乱局里,投奔了萧道成,成为其心腹,最后混到南齐的开国功臣,顶层的大司马。
但因为王敬则出生卑贱,南朝大族都不愿与之联姻,谢朓又极需撑起门楣,属于是“不得已”,但成亲之后,做为回报,萧君泽的母亲就此入了太子东宫。
事情到这里还是很安逸的。
按这个情况下来,按理来说,只要萧君泽平安长大,谢家便算是有了一个靠山,谢朓的官运也很在岳父和族妹的护持下有足够支持,渐渐重回百多年前的盛景。
奈何天不随人愿,萧鸾篡位后,不但萧君泽消失了,连王敬则也被萧鸾暗中监视,各种猜忌,谢朓的官路,也就嘎然而止。
而做为一个熟悉历史的UP主,萧君泽更是对接下来谢朓的故事十分熟悉。
他是南齐一朝有名的二五仔,人品极差,根本不是靠的住的人——好在自己的母亲只是族亲,不是他的亲妹妹。
萧君泽最看重的助力,还得是都督会稽丞台五郡军事、镇东将军、会稽太守的王敬则……
这位才是他将来想登上南齐王位的最大助力,有他和萧衍相互牵制,他才不会只成为其中一人的傀儡。
而他正好知道要怎么救王敬则全家老少的性命。
历史上,萧鸾过些日子就会重病过世,重病没有降低他的攻击性,反而让他的杀心满溢,他在死前设了一个“平东大将军”用来防备王敬则,都城的东边只有王司马。
王敬则于是准备起兵,他的找谢朓问计,结果谢朓转头就把消息出卖给萧鸾,萧鸾于是立刻杀了王敬则在都城的所有子嗣,平定这场大乱,而谢朓因此升入了中枢,成为了尚书。
然后谢朓的妻子一直身怀利刃,他再也不敢与妻子相见。
原本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这种事情,谢朓居然三年后又再来一次,想要出卖另外一位王位觊觎者,结果被对方察觉,反而诬陷被杀。
至此,陈郡谢氏彻底沦落,渐渐消失在历史里。
想救王家,就是萧君泽的下一步计划。
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上两个月,萧鸾一死,萧宝卷那废物,基本没可能动到各地军头们。
东吴之地繁华,又离都城极近,是他十分需要的地方。
那么,这位谢家舅舅,就来得正好了。
“行吧,让他在襄阳等着。”萧君泽微微一笑,“我很快就过去。”
在打下宛城后,接下来的整个月份,都让元宏有一种“天助我也”的感觉。
先是传来消息,梁州的叛乱已经被李崇飞快平定,然后便是南齐骚扰淮河青州一带的兵马全部都已被平定。
这些消息极大地威慑了其它正在坚守南齐城池,在新野城也在新武器的围攻下陷落后,沔水之北的南齐守军瞬间全麻了,宛城周围的其它三座城池也人心动荡!
等到十二月时,湖阳、舞阳、南乡等郡的太守纷纷向南逃亡去,而北魏也从容腾出手来,继续向南,有包围襄阳的举动。
这时,南齐由崔慧景和萧衍带领的大军也及时赶到,但他们来得不巧,宛城破后,北魏大军的主力正好过来,两人的五千前军哪见过这种架势,纷纷退回了邓城,凭城而守。
但当发现魏军数量已经破十万,且这是魏帝所在的中军主力后,主将崔慧景被吓破了胆,居然立刻从南门带兵跑了!
这一下,人心瞬间就散了,萧衍见此情形,也跟着就跑掉了,仅一个刘山阳边打边退,然后连夜乘船往襄阳跑了。
于是就这样,在正时,元宏带着十万大军,华盖羽仪,在大雪纷飞之中,来到了樊城。
而这时,樊城大门紧闭,守城的曹虎不出迎战。
而北魏军中,也开始对攻不攻打襄阳,产生了分歧。
没办法,襄阳这城池,实在是难打,他不只是一座城,而是两座,襄阳城在沔水(汉水)之南,樊城在沔水之北,两座城池只隔了一条大河,而且两城之间,有巨大的浮桥相连。
樊城能随时得到后方的兵力、粮草支援。
樊城无论被打得多破,只要襄阳还在其后,都不需要担忧城破,所以是长江上游最重要的关卡。
如果是以前,元宏差不多会在沔水边看看对岸的襄阳,便离开,然后去攻打其它的城池,而不是在这里死嗑。
但如今不同,在拥有了投石机这样的利器后,他便对襄阳有了新的渴望。
这地方太重要了,一但拿下这里,后方的宛城五郡,便是真正安稳了,朝廷的南大门,便可以从南阳推到襄阳,有此雄城,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中大石,不用担心朝廷被人在顷刻之间,打到洛阳。
而在北魏军帐之中,却没有一点和乐融融,反而是一派剑拔弩张。
“陛下,末将愿为先锋,为您拿下樊城,只要您给末将十架石炮……”李佐大声道。
“陛下莫要听此人胡言!樊城易攻,襄阳难下,末将愿为您拿下襄阳,只求您给末将九架石炮!”大将军薛真度傲然拜道。
“陛下,末将一架石炮都不用,只求您将君泽大人赐给末将,末将必能……薛蛮子,你敢别我!”
“胡言,我这两腿如松,你哪只眼看它动过别你?”
“竖子猖狂!食我老拳!”
“岂会怕你!”
元宏头大如斗,不由看向一边的君泽。
萧君泽正无聊地撑着头,看这样将领争执,真不如回去练习一下武艺,指点一下小韭菜们学习。
“君泽,你看需要多少投石机,才能打穿樊城城墙?”元宏认真问。
萧君泽冷淡道:“关我什么事,投石机不都给你了吗?”
在发现元宏最后还是没忍住,悄悄去摸过投石机后,萧君泽觉得这些东西变黑了,用了运气铁定变坏,果断将它们都拆掉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投石机太过巨大,不如拆开好运输。
加上在宛城战后,朝中诸将软硬皆施,在元宏面前撒泼打滚,就想要一架投石机,用以攻城立功。
北魏这些年国势日盛,诸军基本没有什么守城的需求,想要立城,就得像拔钉子一样,把这些城池拔掉,而南北两边打了那么多年,在守城的经验上十二分地充足,如今拥有了这种武器,诸将领可是在皇帝面前为此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但元宏也没有办法,那一车零碎,想要组装起来,还要依赖君泽和他手下的工兵队。
“君泽莫要气了,朕下次不碰便是。”元宏一边腹谤着这孩儿的小气,一边好声好气地劝道,“你便帮这一次。”
“可以,”萧君泽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先前征收盐务时,答应我条件?”
元宏微微皱眉,露出沉吟之色。
先前盐务时,他答应的很顺,但他是知道攻下襄阳的难度,所以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如今君泽用出的利器,还真的有可能攻下襄阳城。
若是真拿下襄阳,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襄阳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以君泽的年纪,根本不能服众,朝廷中必然是一片反对之声,他也很难放心。
但如果直接拒绝,他也做不出来,一是若能攻下襄阳,君泽必然是首功,二是君泽这样才华惊世、洞悉世情的人物,他更想放在身边,等他大一些,再出任相位,若是不允,让君泽与他离心,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在思考数息后,他凝视着君泽,认真询问道:“你要刺史之位,自然可以,但都督襄阳诸军事,却是不能给你,朝廷必然会放一位将军,这,你可愿意?”
“派谁?”萧君泽问道。
元宏思索数息,问:“元英如何?”
这也是朝廷重臣,是太武帝拓跋焘的曾孙,也算是朝廷拿得出手的将领。
“没问题,”萧君泽随意道,“你别说我欺负他便是。”
元宏不由头痛。
元宏狼与君泽狈商量好了利益分配,萧君泽这才微微一笑,对身后的明月道:“告诉儿郎们,出征了!”
在寒冬腊月之中,北魏又重新拿出了先前在宛城和南阳拿出的新武器。
但这次,樊城守将曹虎已经知道这武器的厉害,在城门之后垒起了一丈多厚的沙石,将大门死死封住。
第一波投石机落在城门之上,却没有什么效果。
但这在萧君泽意料之中,他立刻改变战略,让投石机对准了城墙的西北角。
城墙拐角处虽然厚,但却最为脆弱。
城墙下,工兵们正挥汗如雨,数人用滑轮组,喊着号子,将巨石拉到炮锤之上,三个学生重新校对位置后,这才按动扳机,将绳子放开。
一瞬间,弹出绳子甩出了一声音爆,将旁边的石头投出一道白痕,几乎同时,巨大的圆石也猛然飞出,重重打在城墙一角。
那城墙西北角,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
这一枚石炮,犹如最后一根稻草,打入墙中七尺之深,而城墙的北角也终于承受不住,墙体坍塌,变成一个陡坡,墙上防守,顿时也出现一个巨大缺口……
一瞬间,城下的将士爆出怒喝,拿起盾牌,顶着箭雨,向那小小缓坡冲杀过去。
而旁边,投石炮已经落在旁边城墙上,让本就摇摇欲坠的一片墙体,也有了垮塌之势。
守将曹虎大惊失色,几乎没有多加考虑,便带着城上的守军,快速退出了樊城,顺着浮桥,逃入了襄阳城。
北魏大军一时担心是诱敌深入,担心有诈,还真没去追,
直到他们坚定地将浮桥烧毁,完全将北边的城池和民众抛弃,没有一点犹豫的,元宏这才懊悔地拍起大腿,后悔没有一鼓作气,将这些人拿下。
否则,要是成功了,襄阳也必是囊中之物了。
萧君泽却没有理会这些,他正跟着许琛,来到樊城中的一处民居。
元宏治下,士兵不许掠劫,所以入城之后,除了索拿一些南齐大将,并没有如何扰民。
这也是萧君愿意帮他攻城的原因——如果这些将领攻城便要劫杀一波,他的投石炮可能落点就在友军的头上了。
许琛推开房门:“公子,他就在这里了。”
萧君泽点点头,凝神望去。
狭窄的房舍之中,正跪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文士,那一瞬间,四目相对。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一侧的脸上,那宛如堆雪似的肤色,鸦青的长发,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眸,让萧君泽一瞬间,似乎看到了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他们眉眼有七分相似,精致得像是由女娲花了一夜肝出来的。
而对面的青年,在看清萧君泽的模样后,眼眸瞬间便红了,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你,你是阿姐的泽儿……”
萧君泽轻轻避开他的手,缓缓道:“你便是谢澜?”
对面叫谢澜的青年看着少年的模样,不由有些哽咽:“正是,我是你阿舅,当初家中遭难,是阿舅无能,只能让阿姐入宫,这些年,也没有帮着你多少,还好上苍保佑,让你无恙。”
他似乎十分自责,说到伤心处,不由咳了起来。
萧君泽有些不会了,他轻叹一声:“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你也莫要自责了,听阿琛说,你一定要来见我?”
谢澜好不容易缓过来,笑道:“你活着,我便是死了,也能去告诉阿姐。”
萧君泽皱眉道:“你这身体?”
“天生体弱,一到冬日,总是有些毛病,”谢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泪,正色拜道,“见过临海王殿下,先前无状,让殿下见笑了。”
萧君泽摇头:“在这里,不要叫我的封号,叫我阿泽就好。”
谢澜恭敬点头,心中却有一些惊异。
以前,他听姐姐在家书中说,自家外甥生性柔弱,怕人怕生,担心他将来生活,但如今见到真人,却发现这少年性情沉稳,王侯之气丝毫不比南朝那些宗王弱小,再想到他当初能从萧鸾的天罗地网中逃出,去北方求生,还能隐瞒姓名的情况下,带来大量钱财,这样的能力……
他不由得惋惜,当初继位的若不是萧昭业,而昭泽,必然也是一位明君。
“那阿泽,如今阿舅尚是白身,”谢澜不由苦笑道,“族中虽然有些祖产,却也不多,阿舅能助你的,只有这一白身,你万万莫要去找族长谢朓,他生性柔弱胆小,若知你未死,怕不是立刻便要以你人头入朝,做进身之阶。”
萧君泽微微一笑:“阿舅莫急,最近几日,你便先跟在我身边,见见世面,说不得,有一场大造化呢。”
许琛顿时目露焦急之色:“公子……”
这人是不是向着他们,还没打听清楚呢,万一泄露了公子的身份。
“无妨,”萧君泽微笑道,“若我连舅舅都不能相信,那世上也没其它亲人可信了。”
“阿泽……”谢澜顿时震动,一时间,为自家有这样的子嗣感到了狂喜。
人君,这便是人君之量么?
“对了,你不能以原名随我身边,可有字?”萧君泽问。
“字川淼,您唤我谢川淼便可!”谢川淼恭敬道。
萧君泽点头:“随我来吧。你和我有几分像,需要用药水遮掩一下。”
他在南朝需要有一个传话人,这谢家舅舅若真能信任,对他布局南朝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所以,他需要先带在身边几日,看他能不能当此大任。
至于说身份泄漏——他当然不担心身份泄露,且不说谢川淼有没有机会说出来,便是元宏真知道了,也不会拿他如何,他可是萧颐的亲孙儿,南朝没有比他更正统的血脉了,用来做打击南朝的招牌,绝对好用。
至于说元宏要是因为他的才能而敢生起杀心。
那更好。
他看着自己雪白的指掌,微微一笑。
要知道他在北魏,可是一直都是收着力气搞事情,还助力他平息内患。
这一切,就等着他死后,掀起洪水滔天啊。
萧君泽带着这位便宜舅舅出门,去找了独自在实验新想法的魏道长。
魏道长附近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怪异刺鼻的气味蔓延,让谢家舅舅还没靠近,就已经肠胃不适,扶着墙角恶心起来。
萧君泽立刻他去了上风口,让许琛把魏道长叫出来。
然后便干脆带他回了斛律明月他们的驻地,反正这大风大雪天腊月天,拿斗篷把自己眉眼裹严实再正常不过了。
而谢川淼便在这短短的路程中,见到这些胡汉揉杂的士卒,对君泽是有多尊敬。
“见过军主!”“见过军主!”
无论年纪大小,只要是靠近的,那些士卒都靠了过来,恭敬行礼,还会主动表示即将开始的襄阳城,他们要去攻城,得到先登,立下头功。
“头功少不了你们的,”萧君泽一一安抚,“只要你们好好学习,将来必能大好前程,封侯拜相不敢说,当个校尉军主还是能做到!”
这些学生们十分兴奋,纷纷表示绝对不让军主/山长失望。
没办法,先前拿下樊城、宛城、新野三城,元宏封赏三军,为止还把宗室、后宫的俸禄统统削减不说,还挤兑着各家亲王掏钱出来封赏将士。
而他这些学生,要么出身寒门,要么出身庶族,还有许多甚至是报着匠人的打算入学的,突然之间天降大饼,一个个昏头转向,根本控制不了对未来畅想。
而让他们得到这样的好处,完全是因为跟对了山长/军主。
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感激涕零。
谢川淼终于反应过来:“君泽,那传说的攻城利器,竟是出自你手?”
“你在樊城,也所听闻吗?”萧君泽问。
“自然,”谢川淼轻声道,“北边溃军这些日子涌入樊城,都说魏国有一神器,摧山裂石,百发百中,城门遇之如裂帛,城墙遇之如鸡子,没想到,居然是出自此处。”
萧君泽微微一笑:“小计而已,走吧。”
他去到一处宅院,这里本是樊城某世族的宅地,但如今其家人在三月前就已逃亡,如今暂时被元宏赏下,做斛律明月等有功之士的居所。
青蚨已经等在这里,看到谢川淼,不由怔了怔:“谢公子?”
萧君泽有些惊讶:“青蚨,你认识他?”
青蚨微微点头:“当年,是谢公子在刑余里选中奴婢,帮奴婢为家人收敛尸骸。”
也是这份恩情,让夫人选他当公子的贴身侍者。
“都是故人啊……”
关系被攀上了,气氛便也好了起来。
坐下之后,青蚨熟练地点燃火盆,让已经被冻得有些喘不过气的舅舅取暖。
“回头把我的土炕给川淼,”萧君泽伸的摸摸他的额头,无语道,“你这身子,就不该到处乱跑。”
“不跑,又哪能见到你。”谢川淼将手靠近火盆,面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君泽,你长得,好像阿姐啊。”
君泽应了一声,才缓缓道:“母亲当年说过,最放心不下我,然后便是你了,她说你心思重,还说入宫是她最好的出路,你却总喜欢乱想。”
那是这身体很深很深的记忆,他一直都不怎么去回忆。
因为一次回忆,总会让他忍不住想起原著里那少年坎坷的命运,然后心中郁积。
“哪里会是好出路,”谢川淼低声道,“阿姐本是早许了亲,可是为了家族入宫,虽有谢家的名头,却被几多排挤……”
萧君泽叹息一声:“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谢川淼心头一震,随即心里像被无数蚂蚁噬咬一般难受:“阿泽,这三年来,你过得很辛苦吧……都是舅舅未能护住你。”
“你本也护不住我,”萧君泽微微一笑,“我当初从萧鸾手下逃出,陈郡谢氏必然也受了波及,若真私藏了我,以萧鸾的杀性,谢家怕是要鸡犬不留了。”
谢川淼更难过了:“若是当年,便是皇家也不敢轻动谢家……”
“所以,阿舅,”萧君泽突然用出了亲人的称呼,真诚地问,“你想,让谢家,如百年前那般荣耀么?”
“这是自然。”谢川淼毫不犹豫地道。
“那我介绍一下,”萧君泽缓缓道,“如今,我隐瞒身份,是魏国太常寺少卿,大司徒冯诞的义弟,元宏的……算他半个谋士吧,以如今的功绩,再过些日子,便是北魏雍州刺史。”
谢川淼顿时惊呆了。
他神色一时充满了迷茫,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青蚨。
青蚨缓缓点头:“不止如此,公子还主持了北方运河,拥有河阴镇做封邑,整个北方运河,都是公子出钱修筑,北方诸部酋长,都愿为公子效力。”
谢川淼身体摇摇欲坠,艰难道:“这、这才三年时光……”
甚至从逃出徐州封地算起的话,是两年多一点。
“欲成大事,这还只是开始,”萧君泽微笑道:“所以啊,舅舅,你来的,正是时候。”
一瞬间,谢川淼心跳如鼓,头颅间有如被洪钟震响,一时间,心神清明。
舅舅,舅舅好啊!
但是,怎能只是舅舅??
念及此,他骤然起身,恭敬地走到一边,整衣袖、正头冠,叩首下拜:“陈郡谢澜,见过主公。”
次日,魏知善在君泽的要求下,拿药水洗了个澡,提着药箱懒洋洋地找过来,在看谢川淼那与君泽有六分相似的面容时,顿时眼睛一亮。
“易容?”魏知善连连摇头,“换一个办法吧,我最近手上可真没这些东西。”
萧君泽皱眉道:“你以前不是说,为了避免出门遇到危险,你都是用药草改变容颜……”
“我的小公主啊,”魏知善笑出声来,叹息道,“你不会以为男子女人孤身在路上,长得丑些就不会被人掳略了吧?”
这年头,不管成年,不管男女,只要是人,就能买卖,就能交易。
萧君泽不由皱起眉:“没有办法了?那我就得另外想个借口了……”
“没有!”魏知善摇头道,“我以前若是独身出远门,都是用药草,把脸上和身上弄出疹子,装成染疫之人,一般是别人退避三舍,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你舅舅,气血两虚,又有心疾,哪能再火上浇油,不过……”
这位道长话锋一转,打量着这位看起来个子并不高的青年,微笑道:“想要不引人注目,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只是要委屈他几分。”
萧君泽看向谢川淼,谢公子微微俯首:“还请赐教。”
“你随我过来。”魏知善微笑道。
萧君泽皱眉道:“有什么事?他若不答应,你不可强迫于他。”
魏知善点头:“这是自然,我何时强迫过别人……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治病开刀时当然不算,那时候病人的‘不要’哪能算数?”
谢川淼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魏道长进了她的里屋。
魏道长立刻靠近,低声道:“你身份我已经知道了,但是谢公子,你想不想让公子看到你的付出,体现你的诚意呢?”
谢川淼恭敬道:“请讲。”
魏道长立刻拿出一套朴素的女装:“你做为男子,跟在君泽身边,必然引人注目,尤其是最近他军功正盛,但若是女侍,便没有会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去更多关注你的来历,如何,你愿意么?”
谢川淼果断道:“可!”
多大点事,反正这是北国,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再说了,连个伪装都不愿意,怎么能让君泽相信自己愿意为他效忠呢?
谢家虽然衰落,但他也算出生名门,如今不过三年,君泽便有些成就,以他的身份,加上雍州刺史的职位,只要能拉拢到三位以上的将军,便有能重夺帝位的机会。
要知道如今王敬则、崔慧景等大将,都是太祖旧人,被萧鸾所猜忌,此行虽然危险,但在这个世道,本就是富贵险中求。
他已经基本猜到君泽接下来的计划,并为此热血沸腾。
能著青史之上,还有何所求?
魏知善对他的态度有些喜欢,满意道:“来,我给你宽衣梳头,顺便检查下你的身体,开些药……”
她早就好好打扮一下小公主、不,小公子了,奈何没有机会。
如今有个代餐,也是很好的啊!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魏知善一脸满意地从房间中走出,而她身后,跟出来一位高挑却柔弱的女子,长发绾成垂髻,素衣道袍,眉目温柔,垂眸间,美得像莲花里走出来的菩萨。
刚刚那位病弱青年眉宇间病色,居然被这套装束完美地化解了。
“……”萧君泽顿时无语,但看谢川淼面上并无一些羞涩,反而落落大方,不由对他的评价提高了几分。
“行吧,”他揉了揉额头,“回头随我一起,见一见其它人,便算是定下此事了。”
“其它人?”谢川淼微微皱起眉头,“是南朝那边……”
岂有此理,他都连夜奔波过来,居然不是头筹?哪个小妖精,居然比他还先被选中?
“嗯,是的,”萧君泽点点头,“若不见他,怕是要被我一波带走了。”
那位南朝萧衍,正在襄阳城中,萧君泽需要指点他一下城破时往哪边跑。
毕竟元宏在时,北魏的将领是真能打,虽然萧衍做为未来梁武帝,有“时来天地皆同力”的BUFF,但他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毕竟,这位才是南朝将来真正的主角,老奸巨猾,不易哄骗,需要好好对待。
萧衍啊,遇到我,你怕是当不上皇帝了,真是不好意思。
第92章 我可是明君
萧君泽本来还有点担心谢家舅舅会不习惯,谁知这位舅舅把姑娘的模样表现得入木三分,走路里钗环整齐,都不会相互撞击,一派大家闺秀、名门贵女的风范。
他于是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幼年时,体弱多病,父母担心养不大,便将我做女孩养到十岁,”谢川淼有些怀念地抚摸了一下发上的金钗,感慨道,“回想起来,那时都是阿姐给我梳的小女儿的双丫髻。”
萧君泽一时有些茫然:“这些发髻还要分年纪?”
谢川淼微笑道:“这是自然,如魏道长给我梳的,便是倾髻,将发盘于一侧,以示顺服主君,是已婚妇人装束。”
萧君泽一边觉得话中有话,一边又觉得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不过这样也好,萧君泽淡定道:“那便随我去军中,南朝许多事,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谢家虽然势微,但门第还在,能知道不少朝廷的消息,他要往南朝布局,当然要知己知彼,随时问询,否则,也不必让这位舅舅跟在他身边几天,直接每天抽点时间去寻他便是。
有了这些情报,才更容易套路萧衍。
萧君泽带的这位女侍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出兵快小半年了,那位女侍是真的美貌,一看便是南朝名门所出,按理,这种官家女子是战利品,是可以被军主赏赐给手下的。
萧君泽对外宣称这是他失散的母家族姐,流落他乡,能遇到真的不容易,你们就别想多了。
好在这个时候,全军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攻下襄阳城,立下大功上,这事也就是稍微惊起一点波澜,便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