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赫搜了一下,粉丝还挺多,他问程妤:“你们老板不是叫‘佳期’吧?”
程妤被他逗笑了:“一会儿他出来你可以问问他。”
“我不问。”林羽赫心下了然,笑了,“问了回头不做我生意了。”
“你们这有作品集什么的吗?我想看看。”
“有啊,等会儿啊,我给你拿。”程妤站起身说,“这墙上挂的也都是我们老板的作品,都是获过奖的。”
“一进来就看到了,真挺牛的。”
前台后面是一面嵌在墙里的置物柜,程妤从上面拿了本厚厚的册子。
“你慢慢看。”
林羽赫接过册子道了声谢,又说:“你赶紧去炫你的包子吧姐姐,再不吃凉成石头了。”
程妤乐了两声,坐一边吃包子去了。
向边庭往工作间看了一眼,门没关,他邻居正坐在桌前弄电脑,应该是在发图。
对方忽然抬了下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跟人家四目相对,多少有点尴尬,向边庭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就见对方忽然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举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打着四个很大的字——“有人找你”。
向边庭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林羽赫仰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这老板我认识,我去打个招呼。”
“啊……?”林羽赫脑子一懵,“你认识老板???你刚才怎么没说?”
“没想起来说。”向边庭拍拍他的肩,“你先看,我马上过来。”
向边庭走到工作间门口,敲了两下门,象征性地问了一下:“是你找我吗?贺老师。”
“这屋里除了我还有一台电脑,你进来问问电脑,是不是它找你。”贺宣在里面说。
向边庭被逗笑了。
向边庭走了进来,贺宣抬了下头,看着他说:“是我找你。”
向边庭心想,不愧是混血,这睫毛可真够长的。
电脑桌旁边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照在贺宣的半张脸上,柔和的光晕笼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瞳孔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很淡。
“叫我老师干什么?”贺宣垂眸看向电脑屏幕,手里鼠标点了两下,“我又不是老师。”
除了这个称呼向边庭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总不能叫“贺哥”吧,听着要跟人套近乎似的,况且他跟人家又没熟到那份上。叫“贺老板”也不太合适,人家比他大了十来岁,说起来两个人不算同辈,这么称呼有点没分寸。
向边庭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为这一件小事他也斟酌了挺久。
“我叫贺宣,叫我名字就行。”
直呼大名那就更没分寸了,向边庭说:“还是叫贺老师吧。”
贺宣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是个很有涵养的人,都不用多接触就能感受到,人身上的气质是最直观的。
贺宣嗯了一声,道:“随你。”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贺宣说。
“向边庭。”
“谢谢你的饼干,向同学。”
向边庭愣了愣,说:“不客气,要谢也应该是我谢你。”
“那边有沙发,随便坐吧。”贺宣说。
向边庭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原来你是纹身师……”
贺宣抬眸看向他:“怎么?”
“没怎么。”向边庭笑了下,“就是有点意外,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明星或者模特——”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不是在说笑,贺宣听见他下一句说:“你不经常回家,我以为你出去赶通告了。”
贺宣嗤笑一声。
向边庭倒不是说笑,他真有过这样的猜测。
“我要真是明星,你才应该意外。”贺宣说。
向边庭心道你这身材长相进娱乐圈应该挺容易的。
贺宣解释说:“我平时住我妈的房子,不太去岚庭雅湾那边。”
其实他出狱这大半年基本没在岚庭雅湾住过,最近往那跑得算勤了。这几天活排得满,图也复杂,每天结束得都很晚,有时候太累了他就直接躺休息室睡了,第二天早上才回家,那会儿向边庭正好出门上学,所以俩人很少碰到。
这个房间挺大的,有两张工作台,一张放了电脑,另一张放了很多纸质手稿,旁边摆着画架,电脑桌后面有个柜子,柜子里放的都是画具。
向边庭在另一张桌上看到了一幅手稿,上面画了条蛇,是用水墨画的,寥寥几笔勾勒,朦胧又柔美。
向边庭有点好奇:“贺老师,你以前养过蛇吗?”
“没有。”贺宣抬眼,“怎么了?”
“之前你捡我的蛇,抓得挺顺手的样子,我以为你养过。”
“你的蛇听话。”贺宣的视线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很乖。”
“应该是它喜欢你。”
贺宣看了他一眼。
“它闻到陌生人的味道反应一般都挺大的,会咬人。”
“它叫什么名字?”贺宣问。
“Peter。”
名字还挺洋气,听着就像个英俊小伙儿。
正聊着,外面忽然走进来个人,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怀里揣了一个保温餐盒,走路带风。
这男生穿一身灰色的运动衫套装,皮肤很白,长得……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单看脸,五官精致得像个女生。他进门后一句话都没说,揣着餐盒径直走到贺宣的电脑桌前,把餐盒往桌上一放。
贺宣问他:“妈妈做的?”
男生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早饭吃没?”
男生又点了点头,兀自把餐盒打开了,怼到贺宣眼前。
他使劲往前怼,餐盒都快抵到贺宣的鼻尖上了,一盒热腾腾的生煎,还冒着烟,香味扑鼻。
“你还能再近点儿,要对眼了。”贺宣把餐盒接下,“我等会儿吃。”
男生转身走了,临了也没说一句话。
“刚才那个是我弟弟。”贺宣对向边庭说。
那人明显不是混血,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五官跟贺宣不像,应该不是亲弟弟。
向边庭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
外面林羽赫正跟助理姐姐打听这边纹身的价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年轻的心灵还是受到不小的冲击。他姐没有危言耸听,这里纹身确实贵,因为只做原创,设计费用也包含其中,按照图的大小和复杂程度定价,做个像模像样的图都得过万。而且助理姐姐也说了,凭她家老板的本事,就不可能给你做个不像样的图来。
作品集林羽赫都翻完了,他信助理姐姐说的话。
他把册子合上,心里有个数了。
贺宣把餐盒放到一边,关掉电脑上的页面,准备出去接待,正巧林羽赫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来,歪着身子在门口“hello”了一声。
贺宣抬了下头,道:“不好意思,久等,请进吧。”
“不久不久,我也刚把助理小姐姐给我的册子看完。”林羽赫走了进来,看看向边庭,又看看贺宣,“贺老师,你跟我们家庭庭认识啊?”
贺宣挑了下眉:“你们家?”
林羽赫走到向边庭旁边揽住他的脖子,笑着说:“我们一个寝室的,可不就是‘我们家’的么。”
贺宣看了眼向边庭,向边庭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下,看着贺宣的表情仿佛在说:这家伙就这德行。
“我们住对门。”贺宣说着目光往向边庭那儿掠了一下,“刚才才算正式认识。”
林羽赫凑到向边庭耳边低声问:“所以他就是你那个经常不回家的邻居?”
向边庭点了点头。
林羽赫嘀咕道:“不愧是超一流的纹身师,果然有钱。”
贺宣问林羽赫:“你想纹什么,纹哪儿?”
林羽赫松开向边庭,蹭了下鼻子说:“其实我也没想好要纹什么,助理小姐姐说你们这儿只做原创。”
贺宣说:“你可以定个主题,或者挑些元素,我会在这基础上画稿。”
这些程妤刚才都跟林羽赫说了,她说签合同前工作室会让客户填个单子,把自己的要求都填上去。
林羽赫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我真的很想现在就约个图,不过价位确实有点超出我的预算了,我想再考虑考虑。”
贺宣说话很直接:“预算不够就不纹,有那钱干什么都行。”
林羽赫点点头:“贺老师,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我想纹了我们再联系。”
贺宣嗯了一声,拿出了手机。
林羽赫打开微信扫了一下贺宣的微信码:“你们这纹身让围观吗贺老师?有机会我能过来看你纹身吗?”
“想来就来,不过我不一定每天都在店里。”
“那我来的时候提前微信问您。”
程妤进来问贺宣:“老板,一会儿你回家么?”
“回,我下午过来。”
“OK。”程妤看了看林羽赫,笑着问,“你呢,跟我们老板谈得怎么样了?”
“听贺老师的,暂时不纹,不超前消费,等我攒够了钱再说。”
工作室看了,纹身什么价位也了解了,林羽赫和向边庭没再久留,加了贺宣微信就走了。
下楼的时候林羽赫身轻如燕,几乎是飞着下去的,他心情不错,直言表达自己对贺宣的青睐。
“我一定要找他纹身。”林羽赫说,“走,下楼点杯咖啡,让我姐为咱俩服务服务。”
从楼道拐出来,外面又是另一幅光景。林羽赫走到柜台前喊了声“老姐”,林可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林羽赫一张嘴就没好话:“姐,你来这兼职不会是为了楼上那位大帅逼吧?”
林可薇是个重度颜控,林羽赫的猜测不是凭空而来。
林可薇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干得出来。”
林可薇隔着空气扇了他两巴掌:“你姐我来了之后才发现楼上有个大帅逼的。”
“那你有福了啊。”
“还行吧,蛮养眼的。”林可薇说着看向向边庭,“我还是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林羽赫乐了:“呵,你还挑起来了。”
“小向你有女朋友了吗?”林可薇问向边庭。
“没有。”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生啊?”林可薇又问。
林羽赫赶紧把向边庭拉到自己身后:“你行了啊,我可不想当我同学的小舅子。”
林可薇笑着没再说话。
“你们这儿咖啡能外带吗?”林羽赫问他姐。
“能。喝什么?”
林羽赫转头问向边庭:“你喝什么?”
“热美式。”
“一杯热美式,一杯焦糖玛奇朵。”
林可薇一边帮他们点单一边吐槽林羽赫:“喝个焦糖玛奇朵你还外带。”
“怎么了,我乐意。”
林可薇点完单,冲向边庭温柔一笑:“小向你这杯免费,姐姐请你。”
林羽赫弯起两指,敲敲柜台:“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
姐弟俩又絮絮叨叨斗起嘴来,向边庭余光一晃,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侧头定睛望去,柜台后面打包的地方,站着的就是刚才给贺宣送生煎的那个男生,他已经换上了工作服。
男生给咖啡杯套上杯套,小心翼翼地装进纸袋,再把吸管塞进去,动作有点慢,神情很专注,好像没听到点单台这边的动静似的。
最后是向边庭买的单,他们去拿咖啡的时候,林羽赫看着打包的小哥儿“哎”了一声:“是你啊?”
对方没说话。
林羽赫转头看了看向边庭。
人家没接茬,林羽赫也就没再搭话,怪尴尬的。
这人打包得很慢,也很认真,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羽赫见他宛如0.5倍速的打包速度,连呼吸都跟着变慢了。
男生把打包好的两杯咖啡推到一边,全程没跟他们有一句交流,向边庭拿走柜台上的咖啡,说了声“谢谢”。对方始终没抬头,眨眼的时候睫毛忽闪忽闪的,他跟贺宣长得一点不像,睫毛倒是跟他一样,挺长的。
不过还是贺宣的睫毛更夸张些,连下睫毛都很长。
走前林羽赫把咖啡递给向边庭:“等我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这个点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没找着位置,向边庭就站在柜台这儿等林羽赫。
“小向。”那边林可薇叫了他一声。
向边庭走了过去:“怎么了?”
“姐姐问你个事,林羽赫在学校跟同学处得好吗?”
向边庭有点奇怪林可薇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以林羽赫的性格,到哪儿应该都能跟人处得来吧。
“挺好的,他跟班里的人都挺玩得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问问。”林可薇叹了口气,“你别看他那乐呵呵的傻样儿,其实高中没什么朋友,过得也不太开心。”
向边庭有些疑惑:“他性格这么好,怎么……”
林可薇笑了笑:“你觉得他性格好啊?”
向边庭点了下头。
林羽赫是个热情又有分寸的人,他情商很高,跟这种人相处起来是很舒服的。
林可薇还是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也不是性格好就一定受人待见。”
林羽赫性格是好,嘴甜会逗趣,这种性格很吸引女生,但招女生待见未必招男生待见,高二分班以后,班里男生对他的冷落是很明显的,那种冷落,换个严重点的词就是排挤。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如此,在意异性的关注,讨厌被抢风头,谁最“风光”,自然就有可能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林羽赫没跟家里人提过这些事,但他高三忽然决定走读,林可薇就大概猜到了缘由。姐弟俩聊过,弟弟说这个学上得挺累的。
越在意别人感受的人可能活得越累,她觉得她弟就一直处在这种状态。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共情他人的能力,以己度人的大有人在,把善意当恶意的也大有人在。别的都无所谓,她只希望她弟大学能过得自在点。
林可薇虽然没把话说透,但不言而喻,林羽赫高中肯定不是现在这状态。向边庭沉默了会儿,说:“以前怎么样都是以前了,我跟他处得很好,他现在朋友也很多。”
林可薇笑了,这一笑很轻松:“我看也是,他跟你在一块儿挺放松的,是不是话特多?”
向边庭笑了声:“是挺多的。”
林可薇扶着台子直乐:“我跟你讲,他小时候话还要多,噼里啪啦的,一说就停不下来,别人根本插不进去嘴……”
林羽赫的往事确实可乐,听得向边庭也忍不住笑。
贺宣从楼道走出来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阵阵轻笑,他转头看去,看到向边庭跟柜台的小姑娘在说话,两人有说有笑,很熟的样子,柜台小姑娘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林可薇还在说林羽赫小时候的糗事,说到一半倏地停了,视线微微向上,朝向边庭身后看了过去。向边庭看了她一眼,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调,这是贺宣身上的味道,很淡,靠近了才能闻到。
向边庭转过头来,身后的贺宣垂眸望着他。
“贺老师。”
贺宣嗯了一声:“还没走?”
“我朋友去洗手间了,我在这等他。”
林可薇平时只有周末才过来,见贺宣的机会不多,很多关于楼上那位神颜纹身师的事情都是听咖啡店的老员工说的,她跟贺宣谈不上认识。
贺宣看了林可薇一眼,连个前言都没有,直接问向边庭:“女朋友?”
向边庭愣住了,懵了几秒才说:“不是。”
贺宣没再说什么,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对向边庭说:“我先走了。”
向边庭嗯了声:“再见贺老师。”
“再见。”
向边庭往贺宣刚刚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上楼送生煎的那个男生,也就是贺宣说的弟弟,还在柜台后面专心地打包咖啡。
林可薇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楼上纹身店的老板,竟有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惊艳,之前都是匆匆一瞥,没正眼见识过对方的相貌。
真帅哥就是真帅哥,帅得很客观。
林可薇看着向边庭:“小向,你跟那位纹身师看起来还挺熟的啊?”
“我们住一个小区,见过几次面。”
“这样啊……他跟我们咖啡店老板好像是朋友。”林可薇笑了声,“我都在这儿干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林可薇往洗手间方向看了一眼:“林羽赫掉坑里了?”
她刚说完这话林羽赫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这咖啡馆真高级,厕所都弄得那么香。”林羽赫走过来说。
“你吃饱了出来的?”林可薇问他。
林羽赫笑骂:“你滚,你是不是要把恶心我发展成你的终生事业?”
“也不是不行。”
林羽赫扬手拎起桌上的咖啡,走前冲他姐竖了个中指,林可薇没鸟他,笑着冲向边庭挥挥手:“有机会再见啊小向。”
出去后林羽赫打开咖啡嘬了一口,跟向边庭说:“我姐那人就那样,喜欢开玩笑,满嘴跑火车,她说什么你别放心上,都瞎几把乱说的。”
“我知道。”
林羽赫嘬着咖啡乐道:“她就是看你长得帅,来劲了,八百年才见这么个级别的帅哥,可不得发癫。”
而且他姐就喜欢向边庭这一款的,以前交的男朋友都是向边庭这个类型,高高瘦瘦,斯斯文文,又带着点清冷的气质,不过那些人比向边庭可差太远了,不说别的,单说气质就完全比不上。
向边庭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羽赫和他姐眉眼很像,两个人笑起来眼角都会向下弯,他们有很多细微的小表情也很像。
贺宣回家洗了个澡又睡了一会儿,醒来随便做了点午餐吃,下午就又回工作室了。晚上朋友约了吃饭,他七点才结束工作,去得有些晚了。
今天的饭局人不少,包厢里坐了八九个人,有男有女。这里坐着的一大半都是纹身师,有带家属的,也有没带的,有几个是贺宣圈里的好友,也有一两个只叫得出名字,算不上很熟。
萧易阳和白钦坐在一起,白钦朝他挥挥手:“贺总,坐这儿。”
“可算来了,贺老板真是大忙人啊,不比我们这些闲人。”
白钦咬着烟笑了笑,冲说话的那人说:“你有贺老师这本事和名气,你也忙。”
贺宣在白钦旁边坐了下来,看他一眼:“什么时候染的头?”
白钦顶着一头银发,骚里骚气的,他给贺宣递了根烟,问贺宣:“前天刚染,怎么样?”
贺宣把烟点上,吸了一口,吐了口烟,勾起嘴角笑笑:“挺适合你。”
坐白钦对面的人说:“我刚还说呢,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狂野,收拾收拾能出道去当爱豆了。”
白钦嘶了一声:“三十还没到,哪里又一把年纪了我。”
“是是是,你青春靓丽美青年。”
“就染个头就狂野了……”白钦把烟头摁进烟缸里捻了捻,“我这是假狂野,贺总才是真狂野。”
白钦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认识贺宣了,算起来有十年了,这里除了萧易阳,他是最早认识贺宣的那个,他刚入这一行的时候就是贺宣带的他,贺宣一直是他偶像。
其实贺宣没比他大几岁,但是贺宣成名早,很年轻就有了名气响当当的作品。贺宣年轻那会儿就是挺狂挺野的,二十出头的年纪,有本事,有个性,张狂又潇洒。他现在也没怎么变,只不过性子比以前收敛了,人还是那么个人。
萧易阳向来看重白钦那一头软塌塌的顺毛,想当初白钦剃了个板寸他就冷了他一礼拜,今天看起来倒是挺淡定的。贺宣看了眼萧易阳,问白钦:“你家属对你这新发型没什么想法?”
“有啊,家属评价就一个字——”白钦笑着说,“骚。”
贺宣笑了,道:“这是夸你,听不出来?”
白钦点了点头:“听出来了,我知道我就这点吸引他。对吧,萧老板?”
萧易阳瞥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不止这一点。”
“下回别喊我坐你们旁边。”贺宣说。
白钦笑着抿了口酒。
有人站起来拿着酒瓶问贺宣:“贺老师喝什么?红的啤的?还是白的?”
“红的。”
一帮人酒喝得差不多了才散,贺宣今天没开车,他跟白钦都喝酒了,这些人里就萧易阳没喝酒,他跟白钦开一辆车来的,拿着车钥匙在门口对贺宣说:“走吧,先送你回去。”
“我去岚庭雅湾。”贺宣说,“送我回那儿吧。”
萧易阳按了一下车钥匙,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回小别墅了?”
贺宣嗯了一声。
贺宣坐进后座,白钦上了副驾驶,扭头问贺宣:“你不是一直都住云汀区那边的房子么,那怎么忽然想起来回岚庭雅湾了?”
萧易阳也奇怪,贺宣最近回岚庭雅湾的频率挺高的,他出狱后就没正儿八经在那儿住过,已经快一年了,这阵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回那边住。
萧易阳看了眼后视镜,问贺宣:“你是不是要搬回去住了?”
贺宣嗯了一声。
萧易阳点了点头:“搬回去挺好,你那房子买了一直空在那儿,挺浪费资源的。”
白钦笑道:“岂止是浪费资源,根本是暴殄天物。你不住我都想带着萧老板一起进去住了,就是不好意思跟你开这个口。”
贺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沉声一笑:“你应该早点跟我开这个口。”
白钦把车窗打开吹风,问了一句:“现在开口还来得及吗贺总?”
“来不及了。”
白钦看着窗外笑了一声:“你那儿不是藏金子了吧。”
贺宣闭着眼睛,听见手机“嗡”的一声,他半睁开眼睛,看了眼手边的手机,屏幕上弹出几条微信消息,这个网名他印象深刻,是今早加了他微信的那个男生,向边庭的同学。
贺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贺老师,我有个朋友也想找你纹身,我能把你微信推给他吗?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今天给他发了在你们工作室拍的纹身照片,他也心动了哈哈哈
贺宣回道:可以
那边秒回:OK!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贺老师我叫林羽赫,你给我改个备注吧,我怕以后我找你你不记得我了
贺宣:你这个网名一般人过目不忘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说不定以后我就换其他的了
贺宣点开“AAA猪饲料批发老林”的头像打算改备注,余光瞥到名片底下的朋友圈缩略图,很小的两张图,但仔细看是能看清楚的,其中一张上面是个男生的背影,穿着迷彩服。
贺宣点进去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人手里拎着迷彩帽,迎着夕阳,跟着人流,被落日撒了一身余晖。这背影一看就是向边庭,肩背挺拔,发色很黑。
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堆信,贺宣看了眼照片底下的文案——【建议不要跟帅哥做朋友,不然你有可能就变成邮差了。】
那些信粉粉嫩嫩的,结合另一张向边庭的背影照,不用猜也知道是情书。
贺宣把林羽赫的备注给改了,发了个消息给他:改了
林羽赫:OK!
贺宣把手机扔到一边,听见白钦在前面说:“贺总,既然你搬回去住了,那这应该也算乔迁新居吧。”
旁边萧易阳扭头看了他一眼:“他那房都买多久了,还乔迁新居,你又憋什么坏主意?”
白钦摸了一把他大腿:“在你眼里我就没憋过好主意。”
萧易阳啧了一声:“开车呢。”
“我想着,这不马上快中秋了,中秋那天攒个局,聚个餐,就当给贺总庆贺乔迁了。”白钦转头看了眼贺宣,“怎么样?”
贺宣点头道:“行。”
“就我们三个?”萧易阳问,“要不要再多叫几个人?”
“这个贺总决定。”白钦说。
萧易阳把贺宣送到了小区门口,贺宣问他俩:“上去坐坐?”
“不了。”萧易阳看了一眼旁边的白钦,这家伙刚才喝得不少,脸红眼迷离的,“上去坐一会儿他该直接躺你家沙发上睡了。”
贺宣下了车,关上车门说:“走了,开车注意点。”
气温已经有些降下来了,晚上的风很舒服,贺宣走进大厅,进了电梯,正要按楼层按钮,余光瞥见有个拎着包的男人朝这边快步走来。
他按住开门按钮,那人一脚跨进来,跟他说了声“谢谢”。
这人前脚刚进来,前台的工作人员后脚就追了过来:“不好意思先生,这边是专用电梯。”
“啊?”那人面露诧异,有些尴尬地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贺宣听见工作人员在外面问那人要去哪一层,那人说去23楼。
贺宣家也在23楼,23楼的另一位住户是向边庭。
这个人的确是去向边庭家的,乘的是另一部专用电梯,贺宣在楼上又跟他碰到了。
贺宣进屋把阳台门打开了,点了根烟走到阳台,才刚吐了口烟,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那声音,很难形容,又浑厚又尖锐的,持续了有几秒。
贺宣一边吸烟,一边沉默地望着隔壁阳台,他抽了一会儿,走到客厅把抽了一半的烟摁进烟缸摁灭了。
贺宣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紧接着入眼的是向边庭有些意外的面孔。
“贺老师?”
少年戴了一副银色的金属框眼镜,镜框很细,冷色调的金属色把他的脸衬得更白,皮肤是冷白色的,头发黑得像墨。
他的脖子上还缠着蛇,蛇的颜色很接近他的发色。
“出什么事了?”贺宣问他。
向边庭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下:“没出什么事,来家里修电脑的人被我的蛇吓着了。”说着他还摸了一下Peter的尾巴。
他刚刚在看书,看着看着就忘了脖子上还挂了条祖宗,直接来开门了,把人家吓一跳。那大哥应该是真怕蛇,吓得人都要蹦到天花板上去了,刚才那一声吼的,差点把他耳朵震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