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司机心头莫名飘过一阵寒意。
怕他做甚,司机清了清嗓子,想要为钱再多争取几句。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建房的后门从内而外被打开,扎着马尾四肢修长而又消瘦的人走了出来,他连蹦带跳跑到叶知秋身侧,仰着头兴奋道:“老板,你回来了啊?!”
“嗯。”叶知秋脸色微霁。
“你买东西了?”柏羚踮着脚瞧向车后箱。
“买了些。”
“我帮你搬!”柏羚跃跃欲试。
“用不着你……”叶知秋伸手拦住他。
“为什么?”柏羚竖起豆包大的小拳头,“我很有力气的。”
“嗯嗯。”没把柏羚的话当回事,他着急和司机杀价,随口敷衍一句:“真厉害。”
柏羚不满: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拿豆包当干粮。
在部落里他是力气最大的人,但大祭司觉得他长得瘦动不动就掉眼泪,认为他没有存在的价值,索性把他捆起来烧给黑熊神。
现在叶知秋也这样,明明他都说了他很有力气,叶知秋却光凭外表就断定他在信口开河,不把他的话当真。
虽然系统说这个世界没有动不动就把人献祭给神的习惯,但为了防止后续叶知秋嫌他无用,把他给开除掉或者把他遣送回原位面,柏羚觉得自己有必要证明一下自己。
当即纵身一跃,干净利落地跳上了货车的车斗中。
“老板!看我!”
“快看我!”
叶知秋与司机的谈话被打断,他撩起眼皮,寻声望去。
只见柏羚单肩扛着百来斤的木头床,一脸轻松地眯着狗狗眼冲他笑。
“!!!”
叶知秋不可置信地微瞪双眼:他承认他刚才敷衍的声音有些大。
“不用你了。”叶知秋整理好脸上多余的表情,淡淡道:“我们自己搬。”
“什么?!”司机没想到叶知秋突然改变主意,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
只见那扎着长头发的小男娃怪物般接连扛起车斗里的铁皮板,“我滴个乖乖。”
他脸上的惊讶收都收不住,惊得口无遮拦,“这是个什么怪物?!”
没说话之前,他以为这人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娃。
可一张口竟是男声。
饶是换了个性别,也不过是从弱不禁风的小女娃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娃娃,司机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算盘打得挺响,坚定认为光凭叶知秋和这小男娃压根不可能把后边的货给卸完。
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这一票他势在必得。
哪知…哪知他遇到了“行家”!
司机万般悔恨。
有了柏羚的帮助,车斗里的货很快卸完,整齐地叠放在地窖口的水泥地上。
“小哥!”
叶知秋付完装运的200元费用,转身后,一直待在车上的司机突然开门走了下来。
他绕过叶知秋,径直走到柏羚身旁,强塞给柏羚一张名片,偷偷摸摸地小声道:“小哥,你要是想换工作的话,找我哈。你这力气,哥一天最少给你三百。”
叶知秋气笑,怎么什么人都有?
临时加价他就不追究了,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角。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知秋伸手握住柏羚的大臂,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脑子一抽硬梆梆地宣誓着主权:“他生是我们杂货铺的人,死是我们杂货铺的鬼!”
你少动歪心思。
柏羚暗自握紧拳头,系统说得果然没错!在老板面前就是要多多表现自己,这样他才会认可你。
瞧!现在老板生生死死都不想放过他!他和杂货铺已经完全锁死!
想来应该不会再被遣送回原位面了吧。
柏羚内心窃喜,附和道:“没错!我死了也是杂货铺的鬼!”
司机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在叶知秋和柏羚身上来回巡视,虽沉默但有话说:你们给子别太…别太猖狂…….
货车驶出后院。
叶知秋进屋拿了箱工具,按照刘大爷给他的图纸,对着铁皮墙板敲敲打打进行着组装。
组装后的成品则连通木质板床一起,被他收进了任务面板的仓库中。
叶知秋顺势查看了我的首页,他的经验值卡在65分,等级仍旧是0,也就是说这次的相连位面仍将是原始B分支。
上次他带过去的东西并没有很多,盐巴、打火机、鸡毛毯子…….
熊爪部落为他采集选品,想来一天中很大部分时间都会耗在这件事上。打猎和他们原本的采集活动说不定都会被耽搁,叶知秋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打乱熊爪部落原有的生活节奏,饿了肚子。
他对最开始的计划修修改改,除了必须的贸易外,他其实也可以选择在熊爪部落招人成立雇佣关系。
和柏羚通过系统签订雇佣协议,录入雇佣信息不同。他在熊爪部落里的雇佣更趋向于,他出资对方出力为他采集选品。
采集到的选品与他给对方的薪资挂钩,同时又独立存在,可以充当贸易的货品。
不过,具体的薪资要给什么,叶知秋还没想好。
他暂定的几种都是可以饱腹的食物,诸如面包方便面火腿肠之类。
具体的,还需按照实际情况再定。
在地窖里选择好本次用于交换选品的商品,叶知秋锁上入口,在杂货铺里看起了腊肉制作视频。
起因是柏羚没见过店里新上架的腊肉,没见过腊肉倒也能够理解,可一问,叶知秋发现熊爪部落并不懂得用盐腌渍剩余的肉。
在柏羚的表述中,除却漫长的雪季,其余季节里都食物充沛,因此熊爪部落过得还算富裕,猎到的猎物也往往是供大于求。
“那你们剩下的肉呢?”叶知秋好奇。
“扔了。”柏羚一脸可惜,不止他部落里的其他人也经常会想,如果这些肉不扔掉能够保存到雪季的话,部落是不是就不需要过得那么艰难。
柏羚也知道他这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肉怎么可能会保存那么长时间呢?
部落里剩余的肉无一例外,一夜过后便开始散发臭味,甚至腐烂生蛆。
部落里的前任首领不信邪,以身试臭肉,想要为部落谋求一道生机,可惜最后已失败告终,并被熊毛那小子顶替了首领之位。
“唉。”
生活不易,柏羚叹气。
叶知秋用手捏了捏柏羚的后颈,安慰道:“别伤心,以后不会了。”
“我们把多余的肉按照视频中的方法腌制起来,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这样等雪季到来,你们部落就不会像以往那般缺少食物。”
干燥大掌泛着暖意,一下又一下地捏着自己的后颈肉。
柏羚很难集中心声,他心不在焉下意识反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叶知秋心道,就算没有这些腊肉,看在选品的份上,他也不会让熊爪部落挨饿受冻。
见柏羚仍旧有些心神不宁,叶知秋调故意逗他:“员工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系统颁布的员工守则几乎刻进了柏羚的DNA,他下意识道:“无条件信任、支持老板。”
“那就试着相信我。”
第16章 再临异世毛遂自荐
熊爪部落的祭祀熊甘领着狩猎队早早地等在祭坛前,一瞧见叶知秋的身影,他急忙甩开众人小跑着迎了上去。
“神使,您来了?!”熊甘笑得满脸皱纹,他故作不经意地伸手捋了捋头顶的羽毛。
叶知秋:……
叶知秋瞧着熊甘的扮相心情不可谓是不复杂,他知道熊甘独爱羽毛,可他没想到熊甘爱羽毛竟爱到如此程度。
鸡毛掸子还有鸡毛毽上的羽毛被他点缀在他那件羽毛兽衣上还不止,银黑交杂的头发间甚至也插满了粉色的羽毛穗,随着他的动作迎风招展,像一个长满绒毛的火龙果。
熊甘对此毫不知情,他得意地走在叶知秋的身侧,指着祭坛上的物品点头哈腰道:“神使,您看这些东西还可以吗?”
叶知秋瞧向祭坛上摆放的物品,除却他熟知的白蜜果小阳花等,还多了种长得像竹子般的长节竿竿。
表皮为棕褐色,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断裂面有明显的纤维渗出。
“这是棕竹。”柏羚见叶知秋好奇,不由低声介绍道:“吃起来微苦,但有助于消化?”
柏羚咬不准这个词是不是这么讲的,他又补充道:“经常吃肉嗯嗯困难的人,吃下这个,嗯嗯就会变得容易。”
“嗯嗯?”叶知秋微皱眉头,这小原始人和他在打什么哑谜呢?
“就是…”柏羚挠了挠脸,凑到叶知秋耳边小声嘟囔了句。
“哦。”叶知秋眉头蹙紧又舒开,原来如此,这个棕竹相当于他们位面的泻药又或者开塞露。
不过这种东西真的适合加工成零食或者食物吗?
叶知秋决心一会看看仓库里的商品说明再做决定。
熊甘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偷听着柏羚和叶知秋的对话,他怕这小子因祭祀的事对他怀恨在心,刻意抹黑他。
不过,这小子还算有良心,除了棕竹的作用外再没说其他有的没的。
熊甘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神也会有这方面的困扰吗?
他表情再次变得忐忑。
叶知秋不晓得熊甘想到了什么,脸色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一会发青一会发灰
赶在熊甘脸色发白前,叶知秋出声安抚道:“可以。”
“这次的商品我很满意。”
熊甘倏地瞪大眼睛,嘴角不受控地咧出个笑,莫名的憨态可掬,他笑道:“嘿嘿,您喜欢就好。”
叶知秋不置可否,从仓库里拿出本次他用于贸易的数箱火腿肠与方便面。
哪怕昨天已经见识过神使凭空现物的能力,在此见到,熊甘仍是不住颤抖想要跪下高呼神迹。
想到神使昨天讲过他不喜欢他人下跪,熊甘用手撑着身旁的族人,勉强控制了已经软掉的膝盖。
他强撑问道:“这是?”
“食物。”叶知秋言简意骇。
火腿肠撕开包装即可食用,方便面不需要烹饪只要烧水下进去即可,没有比这两种更适用于烹饪工具匮乏的原始B分支未免的食物了。
位面通道开启时间有限,为了不浪费时间,叶知秋与柏羚分为两波。
叶知秋言传身教讲述腌肉的步骤,柏羚则负责讲解火腿肠与方面面的食用方式。
“盐巴放入铁锅中炒制变黄。”
“涂抹在擦干净的肉表面,放在阴凉处腌制两天。”
“洗干盐分,挂在太阳下晾晒五天。”
“…….”
祭司熊甘听得认真,作为部落里的大祭司没人比他更在乎部落的兴亡。
熊爪部落青壮年居多,猎物充沛的时候,总会有剩余。可雪季一到,食物匮乏,饿死人那是常有的事。
因此几乎是叶知秋说出腌肉的刹那,他就明白了腌肉对于他们部落的重要。
只要学会存储食物,那么就算雪季到来,他们部落也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熊甘激动得紧拧住身旁人的胳膊。
“祭司!痛!痛!”熊甘身侧的人痛呼出声。
“痛得好!”熊甘几乎喜极而泣,他恨不得手舞足蹈。能感觉到痛就说明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并非他在做梦。
熊甘忍不住想要跪拜的心,黑熊神在上,这么多年过去,您终于想起来您那忠实而又虔诚的子民了!
短短几十分钟,叶知秋已经习惯熊甘那动不动就变色的表情丰富的脸。
他淡定地瞅了眼恨不得为黑熊神抛头颅撒热血的熊甘,补充起他定下的初步贸易计划。
大体总结为选品的价值以及采集者的薪酬待遇。
“负责到的货品如果符合要求,那么我将为采集者提供他一天的食物。”
话音未落,熊爪部落的人沸沸扬扬地讨论了起来。
“一天的食物?!”
“真的吗?”
“那以后岂不是不用打猎了?”
“只要为使者进行采集就可以了?”
“当然不是,你没听需要达成目标吗?”
“什么目标?”被熊甘掐得胳膊泛青的青年抢着问道。
“具体要求需要以货品的重量以及品质进行规定。”
“以小阳花为例,没有虫蛀且颜色鲜艳的,20公斤即可符合条件。”
“公斤?那是啥?”有人问。
“重量单位,”叶知秋解释道:“明天我会带秤砣过来,具体的公斤数那里会有显示。”
“今天就到这儿。”
叶知秋看了眼怀表,距离未免通道关闭还剩半个小时,他要赶紧往回赶。
走之前,他把简易铁皮板房从仓库中取了出来,安置在位面通道口的前方。
“明天你们就无需在祭坛处等我,可以提前把货品放在这里。”
“只要留一个人与我交接即可。”
“最好是机灵一些的。”叶知秋补充道。
毕竟他打算让那人对货品进行记录,负责货品统筹以及薪资的发放。
“这里有张床。”叶知秋打开简易铁皮板房,几平米的房间靠着墙角的位置摆着一张单人床,简单的铺着一层床褥与被子。
另一侧的墙角位置放着张汤锅,汤锅旁整齐地叠着一打方便面与两矿泉水瓶的大米。
熊甘最先跟着叶知秋挤进样板房,他大张着嘴巴,“这…这是?”
“如果我当天没有来的话,需要那人住在这里。”叶知秋解释道:“另外,他的食物我会负责补给。”
“我行!”
“我可以!”
“我是部落里最机灵的,选我!”
简易房门口的熊爪族人七嘴八舌的毛遂自荐着。
“安静!安静!”祭司熊甘对着他们吼道:“像什么样子!都给我安静!”
吼完后,他捋了捋头顶的粉色羽毛,势在必得道:“神使大人,不瞒您说,我才是整个部落里最机灵的人。”
叶知秋一顿,缓了儿才道:“你是祭司,在这儿常住,没关系吗?”
“有关系,但为了黑熊神这都不是事!”熊甘眨巴着眼睛恳切道。
叶知秋:“……”
“他说谎。”柏羚从人群里挤进来,小声反驳道:“他才不是部落里最机灵的人。”
“他连数都数不清楚。”
“嘿!”祭司熊甘气结,语无伦次地辩驳道:“谁说我连数都数不清楚!”
“我明明……”
“迄今为止你活了48个雪季,”柏羚打断他的话,问道:“三个雪季后,你多大?”
“我…你管我多大!”熊甘语塞。
柏羚仰起小脸,从鼻子里得意地哼出一声,压低声音对叶知秋道:“他压根不是部落里最机灵的人。”
“你别被他骗了。”
叶知秋从未见过柏羚脸上的表情如此生动,他好笑道:“那你觉得熊爪部落最机灵的人是谁。”
“是熊雨!”柏羚不假思索。
“她记性特好,不仅会数数,人也特公正善良!”
“你…你……”当众被人拆台,饶是熊甘脸皮再厚,也有些下不来台。
他有意反驳,偏偏柏羚说的是事实,再加上柏羚这小子现在可是神使身边的红人。
熊甘咬着牙,结巴了好一会儿,大脑才运转起来,憋出一句:“熊雨她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怎么能担此重任呢?”
“你小子莫要因神使宠爱就干出些没脑子的事。”
苦口婆心地教育完“不懂事”的柏羚,熊甘又为柏羚求情道:“神使,您不要怪罪柏羚,他年纪尚小,对部落里的情况还算不得了解。”
“熊雨她现在都不方便,又何谈在这里帮助您做事呢?”
熊甘并非是在演戏,他是真情实感地为柏羚着想,怎么说他们都是一个部落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算柏羚想要同他们划清界限,但血脉这种东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他不想柏羚因为个人恩怨而触了神使的霉头。
在他眼里,身体健全的族人都不一定能入叶知秋的眼,更可况一个缺胳膊断腿的女人呢?
就算她再机灵,又有什么用?
为部落繁衍生息才是她最重要的作用。
熊甘重叹口气,“要我说,倒不如让我们部落的熊心过来试试。”
“他身体健全,年龄不大,人也算得上机灵。”
“都过来吧。”叶知秋冷静道
“不论是否健全,不论老少,不论男女,但凡是想要应聘的人明天麻烦您都给带过来。”
“明天我会组织场考试,通过的人便可得到这个工作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熊爪部落居住的石山,内里被掏空为一处又一处的洞穴。
按照对部落所做的贡献,不同等级的洞穴里边分别住着不同的人。
最大最干净的洞穴归祭司熊甘所有;稍小一些但同样整洁的住着首领;再小一些不算整洁的则住着狩猎队的队员;塞满了人的狭长洞穴,居住着部落里的年轻女人与暂时还离不开人照顾的孩子。
四周全是青石墙壁潮湿阴冷远离水潭的,则是部落里老弱病残的居住地。
柏羚大力举荐的熊雨就住在这儿。
熊甘拔下头上插着的粉色羽毛,弯腰走进这座低矮潮湿的洞穴。打着火把,他一眼就在躺着坐着的族人中找到了熊雨。
她实在与这里格格不入。
和披散着头发的族人不同,熊雨的头发被她用石刀切得极短,参差不齐的长度仅到她的耳边。
她背靠着石头坐在角落,右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腹部微微隆起。
熊甘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的碎石块,大小不一的被她摆在身边围城一小圈。
莫名的让熊甘想起,森林深处埋葬死去族人的冢。
“熊雨。”熊甘清了清嗓子,出声喊了她一句。
闻声,熊雨未动,洞穴里的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不论是否真心都笑着和祭司熊甘打起了招呼。
“是祭司!”
“天呐!”
“祭司,您怎么来了?”
“祭司……”
熊甘笑着敷衍了几句,他瞪向熊雨所在方向,这个洞穴地方不大,他敢保证熊雨听到了自己的呼唤。
但她却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欠奉。
除了在神使面前,熊甘何时受到过这种冷遇,他不由得加大了些音量,语调里满满的都是命令。
“熊雨!”
“你……”
在旁人的提醒下,熊雨这次倒是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嘿!你这丫头!”熊甘急火攻心,当即迈步往洞穴深处走去。
可惜,走了没几步,他又憋着气折返回了洞口。
原因无它,这个洞穴实在是太臭了。
因这里住的都是老弱病残,所以打扫得并不频繁。长期不洗澡的汗臭味,失禁大小便,血腥味夹杂在一起,萦绕在这个不大的洞穴。
熊甘只在里边走了三步,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去见死去的前祭司了。
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在这里住下的。
熊甘尽量维持着祭司的体面,他站在洞口不住地深呼吸。
犹豫了片刻,熊甘决心放过自己。
他招呼过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吩咐道:“你去把熊雨抬出来。”
“另外,这个洞里的所有人,现在马上去水潭前,等会儿我有事要讲。”
见除了熊雨外的其他人都走了出去,熊甘立刻把羽毛插回自己的头发中,背着胳膊眯眼瞧向熊雨所在方位。
他决心等一会熊雨,顺便和熊雨交流下感情。
熊雨之前曾对柏羚那小子有恩,柏羚又是神使身边的大红人。熊甘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熊雨打好关系。
能跟着沾光最好,不能跟着沾光也别坏了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
思及此,熊甘立刻对往洞里走的那个男人补充道:“熊…熊……”
熊甘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叫什么,只记得这人最近刚加入狩猎队。
熊甘讪讪地清了清嗓子,含糊过他的名字,叮嘱道:“那个谁,你可小心点,别给熊雨摔了。”
那人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
熊甘觑着眼睛往里看,觉得这人不像是去背人的,反倒像是在给熊雨施压。
不过,施压为了什么?
熊甘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可这人的动作也太慢。
几步路的距离,走了这么长时间。
到了也不立刻抬起熊雨,弯着身子在哪儿捣鼓什么呢!
熊甘心头不满,这里也没其他人。熊甘懒得再装祭司的体面,他指着里边大喊道:“你干吗呢?!”
“不快点出来想什么呢?”
说完,熊甘又有些担心。这里边那么臭,他别是臭死过去了。
随即他大喊催促道:“还活着吗?活着就快点出来。”
“来了。”那人嘿嘿笑着,把手从熊雨衣服里抽出来,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他冲着无声反抗的熊雨咧出个饱含恶意的笑。
黏腻的恶心感如蛆附骨,熊雨咬紧牙关一声未吭,暗自等待着男人屈身向前。
在男人伸手要把她抱起的刹那,熊雨突然暴起。
她一把捡起地上的石块,用尖锐的那头刺向男人的脖颈。
男人躲闪不及,被石头刺了个正着,动脉处的血咻地飙出,洒落在熊雨的脸上发梢。
熊雨像是没有察觉到温热黏腻的血般,她翻身压在男人身上,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用石块一下又一下地砸向那只刚才摸过她的手。
见男人呼吸减弱,熊雨用左手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她面无表情地唾了男人一口。
而后眼波流转,扫向几乎要吓傻了的祭司熊甘。
“祭司,”许是长时间不说话的原因,熊雨的声音略显沙哑,“你不进来吗?”
“他要死了哦?”熊雨提醒道。
“啊!啊!”做了祭司后,除了给族人治疗,熊甘再也没瞧见这么血腥的画面。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崩溃大喊,“来人!快来人!”
他仍是想不起来躺在地上的那个族人叫什么名字,只能喊道:“那个谁要死了!”
“那个谁要死了!”
“没人来哦。”
“都在水潭附近等您呢。”熊雨语气温柔,似笑非笑地把石头又摆回原处,单手撑着墙壁沾了起来。
她身量不高,身材消瘦却又生着肌肉。
右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左脚往里歪着。
熊雨艰难地往前挪动着步子,“真的不进来把他搬走吗?”
“血要流光了呢。”熊雨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踩过脚底抽搐不止的男人,她迈步往前,“看来祭司您确实不太在乎族人的生死。”
“不论是毛栗,我,百灵,还是这个家伙。”
“您觉得无用的,统统都可以舍弃。”
脸上带血笑得诡异的熊雨,此刻在熊甘眼里可比野兽可怕多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你这个疯子!”
“你少在胡说八道!”
如此情况,熊甘仍不忘为自己辩驳:“我如何不管你们的生死?!”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就埋在毛栗那小子身边了!”
“是,你是救了我。”熊雨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但我宁愿是死了。”
“也好过留在部落当一个只能负责生育的孕母!”
“你一个……”熊甘词穷。
他理解不了熊雨的想法,在他看来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最大幸事了。
熊雨不愿做为部落繁衍生息的孕母,可她不做孕母又能做什么?
以前她身体健全,可以打猎可以采集。
今昔不比往日,如今她右手无力,左脚变折。
部落不养闲人,如果不做部落的孕母,那她吃什么喝什么?
自己作为祭司,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她去死?!
又惊又吓,熊甘满腹委屈。
眼瞅着熊雨就要走出洞穴,族长熊毛终于听到喊叫带人赶来过来。
他看了眼不停打着冷颤的祭司,关切道:“怎么一直在抖,您冷?”
冷你个头!
熊甘瞪他,晃动着脑袋,示意他看向洞口。
“熊雨?!”熊毛惊道:“你怎么站起来了?”
他指着身侧的族人道:“还不赶快过去扶着她?”
“不碍事。”熊雨拒绝,“我自己可以。”
“倒是……”熊雨侧开身,露出躺在地上仅存微弱呼吸的男人,“倒是他需要人抬一下呢。”
“熊飞?!”熊毛瞪大眼睛,“他这是怎么了?!”
“他…他……”熊甘的脑袋飞速旋转着,这事是熊雨闹出来的没错,但也是那家伙有错在先。
细掰扯的话,说不定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见熊雨薄唇微启,似要出声。
他立刻打断道:“没事!”
“那家伙不小心自己摔到石头上了。”
那手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熊甘视力极好,轻而易举地瞧见熊飞手上的伤痕。
被砸得血与肉模糊成一片,光是看着就觉得手痛。
他睨了熊甘一眼,作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族长。熊毛他太过清楚熊甘的为人,猜都不用猜这里边一定还有藏着其他猫腻。
而且熊雨的脸上隐隐还能敲得见血迹。
熊毛收回视线,粉饰着太平,“真是的。”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熊飞这小子,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谁说不是呢?”熊甘饶有默契地结果话茬。
黑熊神在上,事出有因。
他摸了摸身上的羽毛,祈求黑熊神能原谅他此刻善意的谎言。
熊爪部落的族人三五成堆地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祭司怎么还没来?”
“是呀,到底要讲什么事,竟要我们都聚集过来!”
“你们是不知道,”今天下午跟着熊甘去往祭坛,并被他掐红了胳膊的青年道:“是神使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