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笙开始略有吃惊,然后很快恢复如常。
“这是秦骥先生的远房堂弟。秦禹苍。”夏泽笙说,又对秦禹苍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夏晗。”
夏晗不满:“什么亲弟弟,只是曾经在一个户口本上,有同一个干爹而已。”
夏泰和的另外一个义子,比夏泽笙年纪小一些,是与夏泽笙最亲近的夏家人。更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当红偶像。
秦禹苍对演艺圈兴趣不大,对夏晗的认知也仅限于此。
上一次见他,还是三年前的春节,他带着礼物,登门拜年。
之所以对这个事情印象深刻,那是因为他的礼物有些特别,别人年关最多不过一些保健品,而他另辟蹊径,一万枝玫瑰捆在了一起,被一辆卡车送到了二沙岛,连车带玫瑰都给了夏泽笙。说是要给他哥一个惊喜,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如何善后。
那天整个别墅都飘散着玫瑰花的味道,玫瑰凋谢的时候这种味道变得诡异,成了一种折磨。找了环卫单位加班过来清理,玫瑰花瓣从院子里飞出去,满大街都是,很是上了几次头条热搜。还好,因为卡车也算做是废品处理,环卫单位平白收了一辆车,因此没有太大的意见。
只是没想到,三年不见,当年还带着些少年感的人,一下子抽条长高,面容也迅速褪去了青涩。如今几乎秦禹苍身高近似,对视之间,已经不能把他当做孩子。
秦禹苍看了夏晗一眼,没有打招呼,反而回头对夏泽笙道:“夏先生,既然你和令弟相遇,想必接下来的住所问题也能解决了。后续您有什么计划,夏晗先生想必也能帮上忙。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夏泽笙一愣。
他直觉地想要挽留秦禹苍,但是又感觉似乎没什么其他理由了。
要见的人见了。
要达成的目的,初步有了希望。
而遇见夏晗,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你可以再等我片刻吗?”夏泽笙踌躇了片刻,问他,“我——”
“告辞。”秦禹苍甚至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完话,他对夏泽笙和夏晗点点头,快步离开。
夏泽笙想要追过去,夏晗忽然一把拥抱住夏泽笙,他冲劲儿太猛,夏泽笙差点没站稳,踉跄半步才接住他,他就那么抱住夏泽笙喊了一声:“夏夏,好想你啊。”
夏泽笙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安抚小孩子那样说:“阿晗,我还是先走吧,我和禹苍一起来的,不好让他一个人离开。而且我还欠他礼服的钱,需要想办法还给他。你再玩一会儿。”
“礼服能有多少钱,回头我转你两百万给他够不够,我这套礼服也就两百万。你不准走,我看上好几件珠宝,要你帮我参谋。有一条黄钻做的围巾,很美,想要送给你……”
“可是。”
“不行,我找了你好久,你都不肯见我,今天遇见了,就不让你走。”夏晗说着,忽然语调一变,又低沉又危险,“而且你被赶出秦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干爹也知道了。干爹正在满世界找你呢,你不想被送回夏家吧?”
夏泽笙浑身一僵。
“夏夏去我那里住,这样我就不把你出现的事情告诉干爹,好不好?”夏晗认真地问他,“我保证好好地照顾你,让你衣食无忧。”
夏泽笙缓缓皱眉:“夏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夏晗笑着说,“我们说好的啊,我喜欢夏夏,要保护夏夏。”
说完这话,他不由分说,拉着夏泽笙往包厢里走。
夏泽笙顺着他的意思,在进入包厢的那一刻,他回头望向秦禹苍离开的地方,秦禹苍已经混杂在人群中,看不见踪影。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秦禹苍的联系方式。
秦禹苍快步从高珠会现场走出来,直到走到停车场里自己那辆旁边,才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乌烟瘴气的东西都置换掉。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夏晗的感觉,让他感觉十分不愉快。
结合上辈子那一万枝玫瑰,还有夏晗对夏泽笙的直呼其名……这种不愉快就更加强烈了起来,具象成了一种以前不曾有过、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的情绪。
他靠在观途上,抽了一支烟,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
如何让秦瑞可以安度晚年,不再劳累奔波。
如何尽快为下一个项目找到卖家,尽快积累起第一桶创业基金。
如何在这个过程中,追寻真相,找到自己上辈子的死亡背后的原因究竟为何。
比起一个骐骥集团,这一世,他的时间很多,想要得到的更多,野心也更大……他哪里有时间为莫名的情绪挥霍。
不管是什么情绪,不管有多么不愉快,这辈子他和与秦家有关的人,和那个权贵圈子里的任何人,除非证明他们参与策划了自己的死亡,不然都不会有过多交集。
那些人,随着岁月的推移,早就腐朽。
一叶障目。
看不到新的商机。
也看不到新的世界。
在他们惊觉之前,便会被摧毁、吞噬。
烦躁的情绪,随着烟雾袅袅散在了冷空气里。
这种冷静似乎有些作用,他感觉理智回来了,于是打开电子锁,坐进驾驶座,把车开了出去。在快要抵达大学城,下了高架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瞥到副驾驶位下装着夏泽笙之前那套衣服的防尘袋。
防尘袋是前往高珠会前,胥暠给拿出来的,说是这么好的西装,得好好封存。
防尘袋下面盖着的就是那个夏泽笙形影不离的箱子。
他把那个箱子提起来,放到膝盖上打开,里面便是那块儿表皮沙石状、其貌不扬的翡翠原石。
这块儿心脏形的翡翠原石,是秦家祖先去往缅甸公盘第一次买下来的石头。
透光可见一条绿色的矿带。
如今这样的古董原石,便是在公盘,也能投到数千万标的。而一旦开解,则胜败在一刀之间。也许一刀切开,这块石头的内部并不如预期,那么数千万便顷刻打了水漂。
一刀穷,一刀富。
说的便是这样的道理。
这不过一场豪赌。百多年来,却无人敢解。越往后,越不敢解这块儿石头。
到了最后,就成了秦家的传家宝。
只是传承到了夏泽笙这里,这块儿石头的含义,有了变化,成了一种寄托。
秦禹苍想起前一夜他蜷缩着怀抱这块儿石头入睡的姿态,本已经被烟雾驱散的陌生情绪,又缓缓凝聚在了心底。
——还是应该把翡翠原石还给他,不然他怕是连晚上都睡不好觉。
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留过夏泽笙的联系方式。
抵达出租屋的时候,梁丘鹤正在收拾行李,他们即将毕业,已准备搬离这栋学生公寓。越秀区的办公室已经在装修,创始团队的几个人也都搬到了附近,梁丘鹤也准备在这几日搬走。
他一回来,梁丘鹤就往他身后看,还有些失望:“咦?就你一个人啊?夏泽笙呢?我今天看直播,你俩红毯上很般配嘛。”
秦禹苍决定不满足他的八卦之心,提着防尘袋和装着原石的箱子进了自己屋内。
他打开手机,翻了翻。
属于秦骥的SIM卡和手机早就在海底,卡也不可能去补办。保存在手机里的号码倒是有很多,曾上传过云端。他从秦禹苍的身体里苏醒后,立即做了几件事,其中之一就有去云端下载相关账户数据。仅有一次。
这些数据里有通讯录,包括上辈子那些情人们的。
可是竟没有夏泽笙。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要与夏泽笙联系,都通过助理转达。
如果一定要直接电话,都是拨打了家里的座机。
每次电话到家里,总是能在响三声之前被及时地接听,夏泽笙的声音会不急不缓地从电话那头传来:“您好,我是夏泽笙。”
他似乎永远在线,永远在等待着这个电话,从未遇见什么找不到人的不方便。
于是让人无法意识到,二沙岛的别墅那么大,分机不过一层楼两台。
也早忘了留下他的手机号码。
——毕竟无论是什么号码,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第10章 我长大了,哥
秦禹苍拨通了胥暠的电话号码,响了几声后,胥暠接通了电话,很诧异的问他:“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哦……”
秦禹苍把装着夏泽笙西装的防尘袋翻过来,在防尘袋的另一面,印着胥暠工作室的电话,座机还有手机。
“我在防尘袋上找到的。”他对着电话那头解释。
“这样啊……”胥暠说,“你找我什么事?夏泽笙那套礼服有什么问题?”
“不。礼服没有问题。实际上,我和夏先生分开了。我记得他在你那里登记了手机号码,能给我一下吗?”秦禹苍说。
“你不是他助理吗?你没有他联系方式?”胥暠的困惑更多了一些。
“这个,我手机丢了,刚买的新手机。”秦禹苍用指腹蹭了蹭鼻尖。这确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无论从哪个层面来看。
如果他是胥暠,也会十分困惑。
困惑归困惑,胥暠还是把夏泽笙的联系方式给了他,快要挂电话的时候,胥暠忽然问:“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个事情,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一套秦骥的珠宝寄存?”
“这个事情我并不清楚啊,胥设计师。”秦禹苍回答他。
“你……后来提醒我搭配上缺少珠宝的事,多少有点刻意吧?”胥暠道。
“那可不是我提醒的,是您自己说的。”
“真的吗?”胥暠困惑。
“是的,当时大家都很忙,我一说少了点什么,您就接话说少了点珠宝。”秦禹苍安抚他,“您一定是记错了,真的不是我主动提及。”
秦禹苍的声音不急不缓,很有一种安全可靠的说服力,让胥暠一时也不确定起来。
“……这样啊。”
“没错。时间不早了,胥设计师,晚安。”
挂了胥暠的电话,秦禹苍把夏泽笙的号码存在了手机中,然后拨了过去,对方忙音。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也许已经休息了,或者忙着应付那个阴阳不定的契弟?
秦禹苍决定再找个合适的时间打过去。
夏泽笙伸手到兜里,将不停震动的手机按了拒听键,然后抬头去看夏晗。这会儿他们已经抵达了夏晗位于珠江边上的大平层,从32层的位置看过去,整个珠江一览无余,连广州塔都清晰可见。
可是此时,夏泽笙无心欣赏江景,他有些担心夏晗会察觉有人还在联系他。
还好夏晗正专心致志的将今天高珠展的战利品一一拿出来欣赏。
“夏夏,你来看,我戴这条项链好不好看?”夏晗问他,“我下周要去一个电影展领奖,够不够隆重。”
“好看。”夏泽笙如实回答。
夏晗出道的时候,就被称作盛世美颜。
因为这份容颜,被夏泰和看上收为义子,翻身进入上流名门。也因为这份容颜,很容易得到任何人的好感,被疯狂追捧。
被纵容的,总是有恃无恐。
被无数仰慕的眼神惯坏了的夏晗很是骄纵任性,唯有面对夏泽笙时,很容易被哄开心。
他听了这两个字的表扬,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拉着夏泽笙站到客厅落地镜前,从堆成山的珠宝匣子里跳出一条奢华到极点的项链,带到夏泽笙脖子上。
那项链用无数宝石镶嵌成了数十朵花卉,用祖母绿做的叶子和藤蔓缠绕其间。
“这是春神,好看吧?”
当然好看,高珠会的压轴珠宝,价格高达五千万。
“好看。”夏泽笙又说。
“你喜欢就好了。”夏晗高兴地说,“我买的时候还担心你不喜欢。”
“……这太贵重了。”夏泽笙皱眉,他从穿衣镜内,看到了被购买的各种珠宝堆满的大客厅,普通人几辈子都买不起的高奢珠宝,在这里像是不值钱的弹珠一样,随意扔着,成了孩子的玩具。
“你又在想什么?专心一点,夏夏。”夏晗在他耳边说。
他俩的目光通过镜子的折射光交汇,夏泽笙一愣,旋即垂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夏晗整个人都变得很霸道,他的目光也让人有了回避的冲动。
“……我在想,我要在你这里待几天?”原石还在秦禹苍那里,他得尽快去取。
夏晗沉默了一下:“你刚来,就想着要走。”
“我有些秦骥的东西,在秦禹苍那里,得跟他取得联系,然后去拿。”夏泽笙说,“而且九霄加工厂的事,我需要出些方案,找些资金,然后再和沈英珍谈。”
夏晗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把手里的那条“春神”随手扔在了一边,质问夏泽笙:“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秦家人、九霄珠宝……三句话你都离不开秦骥。他呢?他当你是什么?他已经死了!”
夏泽笙脸色一白。
夏晗气汹汹的语气因为他的表情,顿时变得软了一些,但还是很严厉。
“你当年嫁给他,他有好好对待过你一次吗?新婚夜,做完了大半夜衣服一穿自己就走了,丝毫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后来几年连面都见不到。后来你被夏泰和那个王八蛋送到二沙岛,我哪次去找你,不都是你一个人在操持一切?这他妈还没完,短命鬼还把自己玩死了,让你守寡这么多年。你跟我说,只要嫁给秦骥,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会跟他开开心心地过下去,你做到了吗?”
“他还活着。”夏泽笙用微小却坚定的声音说。
夏晗呆滞半晌,骂了一句:“你疯了。”
“嫁给他,是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好的事,真的。”
夏晗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道:“他妈的,是我疯了。”
这样的争执,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都以夏晗的失败而告终。他坐在地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像是被打败了。
夏泽笙叹了口气:“我还是离开吧,夏晗。”
他抬腿要走,夏晗便已阴沉地开口:“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今天只要敢走出这个门,我就给夏泰和打电话,我不能留住你,他一定能留住你。”
夏泽笙脚步一顿。
“你想我怎么做?”他问夏晗。
“我想让你怎么做?这么多年了,我能让你怎么做呢。”夏晗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然后保持着手贴在脸上的姿势,仰头看他,“我只想让你就在这里待着,只有我们。你好好看看我……我长大了,哥。”
秦禹苍接下来忙的连轴转。
梁丘鹤搬走后,他把自己的东西也都搬到了越秀区的一个公寓楼里。其实这里离家很近,但是二十四小时跟父母相处,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他早没了跟人在这么狭小的面积里同居的习惯,于是坚持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
面积大概有150个平米,和他之前在二沙岛的主卧套间大小类似。
紧接着新公司开业。
骐骥集团的名字,是秦骥亲自选的。这次的公司名字,他却让团队里的大家群策群力。最后公司名字定了下来——广州我们伙伴网络技术有限责任公司。
我们伙伴。
听起来就是一个让人有背靠背勇气的地方。
公司开业前夕,他还去白云机场接了另外一个出国联系境外投资的合伙人——童昊。
童昊一上车,就问秦禹苍:“听说你之前把夏泽笙睡了?”
秦禹苍回头瞥了后座上的梁丘鹤一眼,梁丘鹤心虚地捂嘴:“抱歉啊,苍哥,一时没忍住就说了。”
“所以是真的?”童昊问
“这是谣传。他只是无处可去,借住了一宿。”
“那你们第二天一起去参加臻美珠宝的高珠会是什么情况?”童昊笑了,“你不要用那种想杀人的眼神看阿鹤了。你们发没发生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夏泽笙攀上关系,对我们有利。”
“你在国外的事情受阻了?”秦禹苍问他。
“是啊,我跑了几家投资公司,对方连五分钟都不肯给我。”童昊说,“可是高珠会的小道消息一上网,就有两家投资公司递出了橄榄枝。你知道骐骥集团的量级即便放在全球范围内也算得上号,你和夏泽笙拉上关系,就相当于骐骥集团给我们公司做了背书。”
“如果我们的公司要靠这种不入流的关系攀扯才能拉倒投资,那这个投资,说明对于我们来说还为时尚早。”秦禹苍说,“我和夏泽笙没有关系,以后也不想有什么关系。这种馊主意别出了。”
“好。”童昊说。
秦禹苍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语气又有些习惯性地严厉了,于是柔和了一些措辞补充,“况且夏泽笙还在不可能接受丧偶事实的悲痛之中,就算嘴上占便宜的话也不要再说了,不好……对他太不尊重。”
童昊挑了挑眉,有点惊讶。
梁丘鹤疯狂给童昊挤眉弄眼——你看我说他们有关系吧?都这么护着夏泽笙生了。
“说起来……”童昊道,“我落地后,遇见了之前寻找秦骥游艇的搜救队。他们好像已经带着游艇残骸回国了。听说相关残骸里有能够直接证明秦骥死亡的证物。”
算算日子,一周前收到的新闻,今天确实应该抵达广州。
童昊问他:“一旦秦骥死亡,夏泽笙就真的丧偶了。单身的夏泽笙……你考虑追求他吗?”
第11章 经验之谈
新公司的事情太多,童昊的建议,在秦禹苍的脑海里甚至没有思考过一秒,就被新涌进来的琐事淹没。
又很是忙碌了几天,秦禹苍才有空给夏泽笙去电。
电话响了很有一会儿,一直没有人接,自动挂断了。
秦禹苍开始怀疑胥嵩给过来的电话有误。
就在这个时候,夏泽笙电话打了过来,电话接通的时候,夏泽笙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您好,我是夏泽笙。请问是哪位?”
他声音温和平稳,从电话那头传来。
秦禹苍在这一刻有些轻微的恍惚。
多年以来,从二沙岛别墅里座机的电话线传出的那个声音,虽然总是被匆匆的忽略,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讲,又何尝不是一种符号和象征,成了和二沙岛别墅一样,永远不会变动的存在。
“喂?您好?”夏泽笙的声音把他从那种恍惚感中拉回现实。
“是我,秦禹苍。”他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那个箱子,“那块儿翡翠原石高珠展后遗落在了我车上,夏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它交给你。还有你的衣服。”
“谢谢你。可是我现在……出门有些困难,不是很方便。”夏泽笙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保管一段时间,等我有空了再去取。”
“我给你送过去吧。”秦禹苍实在不愿意这个事情再拖延,“夏先生住哪里?”
“可……”
“我今天正好有空,夏先生不要推辞了。”他措辞很普通,但是态度很坚决,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便笺纸和笔,“你说吧,我现在记。”
夏泽笙犹豫了一下,对他说:“那麻烦你了。我的地址是……”
秦禹苍提着箱子还有衣服,把自己的大衣夹在胳膊下,然后另外一只手拿着便笺纸就出了办公室的门。梁丘鹤就坐在对面办公室,见他出来,已经凑到他前面,问:“这是要去约会?以送还遗忘的物品为理由,创造见面的机会?好计谋。苍哥,说你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理工男我真不信。”
秦禹苍:……
“手里拿的什么?”梁丘鹤看了一眼,“地址啊?光骗了个地址?你这就落伍了。”
秦禹苍没好气地问:“哦,那应该怎么做?”
“现在手机号码一般都是微信,你就应该不露痕迹地说,那一会儿我加一下你的微信,把你家地址定位发过来,我按照导航去。”梁丘鹤说,“这样你不就既得到了地址,又加上了微信吗?未来道个早安,分享个文章,一起听首歌,再远的距离分分钟就拉近了对不对?”
现在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当大师。
自己还是个处男,恋爱经验倒是丰富得可以出书了,还是二十四史那种厚度。
他没接梁丘鹤的话茬,转身出门去坐电梯,梁丘鹤还一路追到公司门口喊:“哥,记得加微信!”
撕心裂肺的声音,整层楼道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下了停车场,上了自己的二手观途,秦禹苍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他不是一个爱用这种即时性聊天工具的人。
如果真的有急事,电话就能解决问题。
他记性很好,大部分电话号码都能过目不忘。
不太着急的事和资料,则习惯让下面人通过邮件发送,能够对资料档案进行分类整理,统筹规划后高效处理。
可是大浪推人走,身边所有的人都用上了微信来建立联系。
大概在16年前后,他才不得不彻底告别了传统的通讯方式,进入了微信时代。
就算是现在换了一个身份生活,也时常想不起来看微信。
更别提主动加什么好友了。
秦禹苍沉思了一会儿,把夏泽笙的电话输入了搜索框,提交了添加好友的请求。然后他发动汽车,开了出去。
路上挺堵。
秦禹苍花了一点时间才抵达了位于珠江畔的地址。
这个高档小区里,住了不少明星,即便是秦禹苍这种不太感兴趣娱乐圈的人,很容易就遇见了几张眼熟的面孔。
他停车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夏泽笙没有加他微信。
他在小区门卫室登记了具体的地址,保安在登记的时候,他瞄了一眼登记簿,上面写着房主夏晗。
——所以这几天,夏泽笙都住在夏晗家里?
他刚在电话里说那个“不太方便”的语气,似乎有了解释。
而这个“解释”因为太过遮遮掩掩,让秦禹苍感觉不是很舒服——像是被人背叛了一样。
旋即,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情绪有些好笑。
夏泽笙跟秦禹苍之间除了之前那二十四小时的接触,本没有关系。今天把东西还给他之后,更不会再有牵扯。
他刚到按下门铃,大门就打开了。
“抱歉麻烦你,还特地跑一趟。”夏泽笙邀请他进门,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装着翡翠原石的箱子和衣服,又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咖啡摆在面前,“应该我过去取才对。”
夏泽笙行色匆匆,门口放着一件黑色大衣,他一身灰色西装,那双之前见过的黑色真皮手套也放在门口。
“夏先生有事?”秦禹苍问他。
夏泽笙一愣,说:“你观察很敏锐。我接到一个电话,大概十分钟之后要出去。”
“我以为你给我电话的时候说你最近都不太方便出门?”秦禹苍挑了挑眉。
“……是的,我出门确实有些麻烦。”夏泽笙勉强笑了笑。
夏晗去横店几天,他在家里装了监控,门锁也有远程感应装置,出门也要电话报备。
任何不辞而别都会被他第一时间察觉。
夏泽笙暂时没有想到好的办法离开,而一旦激怒夏晗,被夏泰和找到……是他不想面对的局面。
“只是这边的计划有变。”夏泽笙道,“我不得不外出一趟。”
就算冒着激怒夏晗的危险,也得出门。
“出了什么事?”秦禹苍问。
夏泽笙说:“……委派调查我先生游艇失踪一事的调查机构,带回来了一些物证。刚刚完成了相关的司法鉴定。律师通知相关人去听取调查报告,还有……关于我先生生死的最终定论。”
他从屋子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这是上次礼服的钱,我手里的现金不多,凑了一阵子才凑够,上次……多谢你。然后……因为我要离开,想麻烦你,再帮我保管一段时间翡翠原石。”
说完这话,他整理仪容,准备穿着大衣外出。
秦禹苍思考了片刻,没怎么看桌上那张银行卡,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在夏泽笙准备去拿手套的时候,提前拿在了手里。
夏泽笙不解地看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秦禹苍说,“说起来,秦骥也算是我的亲戚,我也想现场听一下,调查结论是什么。”
顺便看看,到底谁应该对秦骥的死亡负责。
秦禹苍把车开回了二沙岛。
这里能真切地看到地标广州塔变得极近,塔上的许多细节被放大,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建筑,突兀地矗立在那里。
秦骥在二沙岛的别墅正好在靠东边的岛尖上,很是幽静。他当时选择二沙岛的别墅,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能在这小小岛屿上入住的人,是整个珠三角地区最有权势的人。
这套别墅所在的地皮一直没有开发,直到2012年,才突然公示准备进入土拍。
秦骥以投资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作为交换条件,让对方在土拍现场高价拍下了这块土地,并承诺配套公共设施建设。
最终将这块珠江盘的珍惜地皮拿在了手中。
然后房地产开发公司花了不少钱,请了几个欧洲的大师设计,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有了这座秦公馆。
可惜再奢华的别墅,也不过是个住所。
拥有一套在二沙岛的别墅,独一无二的土地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拥有很多的情人,众多的独占性的性资源,同样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仅此而已。
秦骥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因此对于这里住着的人,也没什么归属感——至少他之前是这么认为。
可是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现在正站在他的一旁,抬头打量二沙岛秦公馆那门楣上精工雕刻的万“蝙”送喜。
这辈子的秦禹苍便产生了一种千帆过尽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