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by寒鸦/梅八叉
寒鸦/梅八叉  发于:2024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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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禹苍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他将车缓缓停靠在高架的路肩处,这才问夏泽笙:“夏先生,你亡夫……”
“丈夫。”夏泽笙纠正。
秦禹苍叹了口气:“好,你丈夫秦骥拥有一个千亿的商业帝国。如今你告诉我,你没有钱住五星级酒店?”
“不光是五星级酒店,什么酒店我也住不起,连饭都吃不起。”夏泽笙说,“我身无分文。”
“夏先生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秦禹苍扭头看他。
夏泽笙怔怔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怅然一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像秦骥。”
“夏先生,我不是秦骥,我是秦瑞的儿子,我叫秦禹苍。”秦禹苍对他说,“而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与秦骥相似。”
“真的没有吗?”
“我确定。”秦禹苍毫不犹豫地说。
他确认。
三年来,有时候在梦里挣扎,仿佛还在那片寂静深黑的海底。
每一口海水都像是水泥般灌入他的双肺。
让他窒息,并沉甸甸地下坠,直到浑身遍布冷汗地醒来。
每每此时,他都会爬起来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看那张与秦骥毫无相似之处的年轻的脸。然后他才能真切地意识到他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重获新生。
而不是另一个噩梦的延续。
旁边的高架路上,汽车在雨中呼啸而过,车灯的光一瞬一瞬的照进来,秦禹苍的面容在一明一暗中被勾勒了出来。
夏泽笙自嘲地笑了一声:“是我冒犯了,抱歉。”
他不等秦禹苍回话就延续刚才的话题解释:“我和秦先生有婚前协议,财产不混同……而我恰巧婚前没有什么财产。”
“秦骥失踪后,你作为他合法配偶,应该有他财产的代管权。”
“我将这个权力大部分转交给信托机构了。他那么大的产业,总不能在回来之前,被我弄得乱七八糟吧。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夏泽笙说。
“那你刚拿的翡翠原石……”
“我不可能卖掉它。”夏泽笙轻轻地开口。
意料之中。
秦禹苍叹了口气:“你没有钱,也无处可去。所以你刚才从白云居离开后本来的计划是?”
“我本来没什么计划。可是你接上我后,我忽然有计划了。”夏泽笙看着他,眼睛像是一汪池水,他笑了笑,“瑞叔刚下车的时候说,让你一定照顾好我……你看起来像是个孝子,想必不会让瑞叔失望吧。”
秦禹苍意识到自己似乎一时心软,让一个大麻烦上了车。
秦禹苍又挣扎了几下。
说自己出资送他去酒店住几天,又或者开车带他去找朋友。
夏泽笙一会儿说自己身份敏感跟秦禹苍出入宾馆如果被抓拍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一会儿说自己没什么朋友让他不要费心了。
其实还有几个甩掉夏泽笙的方案。
但是夏泽笙是铁了心要纠缠他,这些方案一定会想到办法化解,提出来似乎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意义。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夏泽笙。
孤独感始终萦绕在夏泽笙周围,此时将他抛下,似乎不是个太好的选择。
只是仔细回想起来……
他印象中的夏泽笙,都是乖巧听话的,从没有这般难缠。
车子驶过了二沙岛的出口,转向番禺大学城,并很快从大学城附近下了高架。
比起白云居附近的安静,这边一下高架就热闹了起来,两边都是居民楼,楼下的各种大排档、烧烤、酒吧热闹红火,大部分都要凌晨三四点才打烊。
路边大部分都是年轻的面容,或呼朋唤友,或男女牵手。
“这就是大学城吗?”夏泽笙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感慨道,“年轻可真好啊,还有书读。”
“离大学城还有二十分钟车程。”秦禹苍把车停在了一个老旧居民楼半地下停车库里,“我和同学搬出来,在这边住。”
两个人从停车场出来,夏泽笙提着那箱子下了车,左右看看,忽然问他:“你饿不饿?”
秦禹苍看他。
他又说:“我饿了,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人都带回来了,也不至于差这一顿饭。
秦禹苍带着他到了最近的大排档,夏泽笙坐下来,看什么都好奇,不光点了好几个菜,又起身去逛了一圈烧烤摊,点了一打生蚝,还有各种烤物,最后让老板上了扎生啤。
他那好奇宝宝的样子,莫名有点好笑,秦禹苍问他:“夏先生没有吃过路边摊吗?”
“这种的没有过。”夏泽笙说,“以前做艺人那几年不可能坐在马路边上吃宵夜的,不然被拍到就要上头条。后来和我先生结婚后,晚上都想等他回家一起吃饭,也很少在天黑后出门……不过他应酬有些多,很少能在凌晨前到家。”
何止是凌晨前到家。
他回家的时间都很少。
秦禹苍想。
二沙岛的别墅大且冷冰冰的,寂静的像是埋葬人的坟墓,多待一秒都让他窒息。他宁愿在公司彻夜开会,又或者从某个不知名的情人身边醒来,也不愿意回到那里。
可是就是这样的牢笼,夏泽笙住了有小十年,他如何忍耐?
每一个夜晚,他都在等待自己回家?
“那么晚,你等不到他怎么办?”秦禹苍问。
“也没有怎么办,继续等,等到他回来就好了。”夏泽笙轻描淡写,这时候菜上来了,他转移了话题,“来,吃饭,你也吃。”
很快,烧烤与啤酒也来了。
秦禹苍这辈子不怎么轻易喝酒,于是看着夏泽笙喝。
他像是经历一场冒险,拿起杯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浅尝了一口,很快眼睛亮了一些,安静地又喝了一大口,生啤的泡沫有一些沾在了他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带了点笨拙的俏皮。
秦禹苍忍不住从内兜拿出手帕,擦掉了那点泡泡。
夏泽笙愣了一下,看他手里捏着的手帕,又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怎么了?”秦禹苍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真的很像我先生。”
“夏先生,占人便宜不是这么占的。”秦禹苍说,“我见过秦骥照片,我们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不……”夏泽笙摇头,“不是外貌。是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很像。”
这次秦禹苍没有再反驳,只是对他肯定地说:“你喝醉了。”

一桌子的菜,夏泽笙也并没有吃多少,一直在喝酒,他眼睛亮晶晶的,越喝越亮。
秦禹苍很怀疑他真的醉了。
可是他起身走路很稳,说话思路清晰,一点也不像是醉了的样子。
路过士多店的时候,秦禹苍让夏泽笙稍微等了一会儿,他进去买了牙刷牙膏和毛巾出来。
这片六层楼房原本是工厂宿舍,因为大学城落成,而工厂搬迁,这里便顺应需求,改成了统一的学生宿舍,一室两厅,配置齐全,价格低廉,不少不愿意住在校内的学生都搬到了这里。
秦禹苍研二的时候拿到了第一笔卖软件的钱,就搬了出来。他不想显得太特立独行让人注意自己跟之前的秦禹苍出现不同,于是便把梁丘鹤也怂恿着一起搬了出来。
推门进去,便是个客餐厅一体的起居室,连着一个晾晒阳台,左右各有一间卧室。
门都敞开着。
秦禹苍领着他进了左边那间卧室,对他说:“平时没人来,有些乱。”
其实不乱。
那间乱糟糟的卧室,是他同学的。客厅则干净整洁,与他的卧室如出一辙。
“你休息一下最好去冲个凉,头发还潮着,容易感冒。”秦禹苍说,“你有带换洗衣物吗?”
夏泽笙把手里装着原石的箱子放在了桌上:“就这个。”
秦禹苍感觉自己多余问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拿出新的枕头和床单,准备把自己睡过的床品换下来。
夏泽笙问:“我们不一起睡?”
秦禹苍手一顿,回头看夏泽笙。他正脱下那件灰色的呢子大衣,放在了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纤细的手指勾着领带活节,缓缓拽开,因此露出他白皙的手腕。
夏泽笙解开了西装的扣子,把西装脱下,手指勾着,扔在了大衣之上,然后是身上的马甲,最后剩下只剩下一件淡灰色的衬衫,扣子被他灵巧的指尖扫过,便解开了两颗。
他走到了秦禹苍的面前,走得很近,几乎与他贴在了一起,微微仰头与秦禹苍对视。他身上的茉莉香味又隐隐飘来,比刚才在车里更加清晰。
不只是香味。
他头发已经乱了,有一缕刘海落在他的鼻梁上,夏泽笙的山根高挺,可是鼻尖却有些圆润,让他显得轮廓立体却十分温润。
如此近的距离,秦禹苍能够能从夏泽笙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瞧见他纤长的脖颈上因为遇见冷空气微微紧张的肌肤,甚至感应到他呼吸时胸腔在解开的衬衫下的起伏……
秦禹苍移开视线:“今晚我睡客厅,你在我卧室住。”
夏泽笙笑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洗漱用品,走了出去,很快,冲凉房就响起了哗啦地水声。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勾勒出夏泽笙的人影。
即使光影朦胧。
依然能直观的了然夏泽笙的身材有多么美好。
能够清晰地想象到,在雾气折腾中,水柱落在他的肩头,又飞溅起水花。
水珠可能会顺着他的肩头滑落,滑过他的蝴蝶骨,滑过他笔直的背脊,在腰肢那里滑出一道弧线。
然后是……
秦禹苍回神,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从下午在白云居遇见夏泽笙开始,事情就有点脱离掌控,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感觉今天晚上这么心力交瘁。
秦禹苍将屋子里的床品,在木沙发上铺好,又进去整理自己那张空荡荡的床。上辈子,家里不是有菲佣就是有住家阿姨,从来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如今重活一世,这种事他也做得很娴熟。
冲凉房的水声停了。
接着他听见“咔哒”一声,回头就见夏泽笙已经进了屋子,且将房门在身后锁上——他明明给了夏泽笙一套睡衣,如今只有上衣在夏泽笙身上穿着,空荡荡的,遮挡到大腿根部,下面是一双笔直的腿。
“我刚刚想说……”夏泽笙的头发还潮着,不光是他的发梢在发潮,他的整个人都潮湿着,却又温热,靠在秦禹苍的怀里的时候整个人柔软又温顺。
湿漉漉的头发不再整齐,凌乱的在夏泽笙的头上,成了俏皮的自来卷,一滴晶莹的水滴妄图从他耳边落下,却被秦禹苍接着,然后那缕头发被他勾到了夏泽笙的耳后。
夏泽笙身上的茉莉香味更浓了一些,秦禹苍忍不住想这真的是香水吗?还是他的体香。
他看看秦禹苍邀请:“其实床这么大,我们可以一起睡。”
秦禹苍太清楚这代表什么,可是他只能明知故问:“夏先生,我们只是陌生人。”
“是吗?”夏泽笙怔怔地看着他,“只是陌生人……可是我看见你,便有一种熟悉感。你真的很像……真的很像……”
“你醉了。”秦禹苍对他说。
“嗯。”夏泽笙竟然赞成,眼睛里亮亮的,“我也觉得我喝醉了。可是喝醉的感觉原来没有那么糟糕,喝醉了原来什么都敢做。”
他的眼神里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一些胆大。
一些暧昧。
还有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秦禹苍上辈子见得多了这样的人。
金钱伴随着权力,权力又滋生了贪欲。人们蜂拥而至,试图从这份权力和金钱中分一杯羹,为此他们可以交付很多东西……最基础的就是身体。
他见惯了风月场,怎么还会看得上这样青涩的挑逗。
可是夏泽笙的眼里还有别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试探。
自我欺骗的悲伤。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思念……
“我早就想试试了。”夏泽笙笑着说,“想试试我这样做,秦骥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此出现在我眼前,哪怕是骂我,鄙夷我,甚至唾弃我……什么都好,我都接受。只要他出现,只要让我再见见他……”
笑还不曾隐匿,泪水已经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
像是广州冬日的雨。
阴阴郁郁,凉人心肺。带着一种温婉的凄美。
秦禹苍本该将他推开的手,因此顿了顿。
夏泽笙踮起脚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亲吻了他的嘴唇。他的嘴唇柔软冰凉,泪滑过的地方,有一点点苦涩。
这份苦涩,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或者说这样的夏泽笙,谁也无法抗拒。
脑子里的理智已经飞离,手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由自主地揽上夏泽笙的后腰。那里的弧度,与他想象中一样美好,与他的手掌完全契合。
他的曲线,也如此的美好。
紧紧贴合,不分彼此。
他追上了离开的嘴唇,搂着夏泽笙的后颈,又吻了上去,比起夏泽笙那个蜻蜓点水的啄吻,他的这个吻主动又霸道。
夏泽笙受了惊,想要离开。
此时的秦禹苍怎么可能同意,他紧紧钳住怀里的人,依照自己的心意,肆意索吻,让对方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不知道何时,这场开头尚算温情的亲昵接触变了意味。
夏泽笙被按倒在了刚刚铺好的床上,雪白的床单在他身下被揉皱,连带着被揉过的还有他的每一寸肌肤。
手从他的衣摆下伸进来,揉搓每一寸皮肤,像是对待一件玩物。
这令夏泽笙多少后悔自己只穿了上衣,导致对方如此轻易就已经越过所有屏障,开始肆意妄为。
少年时一些不好的记忆翻了出来。
夏泽笙开始不安,开始挣扎,可秦禹苍钳住他的手腕,按在头顶,让他动弹不得。
那个吻还在加深,秦禹苍亲吻他,吮吸他的口腔,宣示自己的主权,几乎榨干了他肺里的空气,让他眼前发黑。
令他的不安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
还有别的。
秦禹苍用膝盖分开了他的腿,压上来,然后他感觉到了同属于男人的某个位置,抵在自己身上。
夏泽笙浑身一颤,爆发了巨大的力量,一把推开了秦禹苍。
秦禹苍眼睛还红着,盯着他看。
夏泽笙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上的猎物。
“不要。”夏泽笙气息不稳地说。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秦禹苍捏了捏眉心,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那个红眼的他似乎没存在过。
他从身边拿起被子,盖在夏泽笙略显狼狈的身体上,夏泽笙一颤。
“别担心,我没打算真的做什么。”秦禹苍说,“喝了酒、跟陌生人回家、借酒发疯……别再做这样的尝试,别做注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站起来,开门出去。
然后又轻轻关上了房门。
夏泽笙怔怔看着闭合的房门好半晌,颓然倒在床上,用手臂捂住双眼。
木沙发又硬又窄。
秦禹苍躺在上面,翻来覆去,只觉得心浮气躁,并不能睡着。他爬起来,开了边几上的小台灯,把手机里的咨询又翻出来看。
今日股市闭市前,九霄珠宝的股价收势很不好,如果不是因为闭市,可能还要持续下滑。不光是今天,九霄珠宝今年一整年,看起来起起伏伏,却总体形成了一个大的下滑曲线。
已到年关,按照这个情况,今年董事会一定会施压秦飞鹏对九霄珠宝的结构进行调整,产业进行减负。
他不操心秦飞鹏的死活。
却不能不关心秦瑞的未来。
一旦九霄进行重组,像秦瑞所在的加工厂,势必会有大量车间关停,这些人在九霄做了一辈子工人,年龄都不小,如今一旦失业,绝大部分人很难再找到工作维持一家的生计。
生意场就是这样,谁不行谁落后都要被淘汰。
毕竟不是做慈善。
即便是他来执掌九霄珠宝,也会下这样的决定。
他把九霄这几年披露的财报拿出来反复看了很多次了。
早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等秦禹苍终于从这团乱麻中抽身。
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快要两点,于是关上灯准备睡觉。
他刚出来的时候,房门没有完全合好,一缕橘黄的灯光从里面渗出来。秦禹苍想了想,起身走到门边。
夏泽笙已经睡着了。
他穿好了睡衣,盖好了被子,那个像心脏一样的翡翠原石被他抱在怀中,他就这样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那块石头,睡着了。
秦禹苍没有打算进去关灯。
他站在门外,从缝隙里瞧着夏泽笙的脸庞。
柔和的灯光分外地宠爱他,在他身边流连,勾勒出他美好的睡颜。
……刚才他的确打算给夏泽笙一个教训。
只是这个教训到中途已经变了意味,从触碰到夏泽笙那一刻开始,他便几乎理智全失,差一点没有克制住自己。

第5章 逗弄
早晨五点半,秦禹苍在闹钟响之前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时间,关掉了手机闹钟,很快的洗漱后,下楼开始了十公里晨跑。
结束后,他还会视情况增加半个小时到四十五分钟的力量训练。
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什么成功学励志思维。
只是重活一世,思考自己死前遭遇种种。
如果他的体力能再好一些,也许就能支撑的久一些,支撑的越久,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况且,游艇在公海失事,背后隐约有些人为操控的底色。
谁要这么做,有什么企图?谁能获利?
这件事他要追查,那远没有结束。势必要翻出很多不堪的东西,也要翻出很多不堪的人。
就算是为了自保,他也不能疏于防备。
结束训练,在楼下买了陈记肠粉才上楼,放在客厅餐桌上。
他的卧室里有点动静,夏泽笙看来也已经醒了。
秦禹苍于是在门口说了一句:“给你买了早餐,收拾好了可以出来吃。”
梁丘鹤的房间门还开着,看来昨天晚上通宵狂欢,迄今未归。
——有时候他也挺羡慕当代年轻人的,说熬夜便可以通宵,说睡觉就是一整天,哪里像他,明明是昨天晚上两点多才睡着,五点半生物钟就会雷打不动的把他叫醒。
正想着,大门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梁丘鹤一脸颓废呵欠连天的推门进来,看到桌上的肠粉。
“苍哥,你真的好暖心,知道我早晨没吃饭,还给我买了早餐。”
秦禹苍嘴皮子动了动,还没开口,就听见夏泽笙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这是阿苍给我买的早餐。”他说。
梁丘鹤哪里料到屋里还有其他人,转头去看,就见夏泽笙穿着一套明显不是自己的睡衣站在秦禹苍房间门口。
他揉了揉眼。
然后又揉了揉眼。
“夏、夏泽笙?!”他问。
“你认得我?”夏泽笙点点头。
这便是承认了。
“我可是豪门大百科,能不认识你?”
梁丘鹤像是在梦里一样又看了几眼夏泽笙,接着忽然精神了,进屋一把抓住了秦禹苍的胳膊,激动地说:“苍哥,我只是让你去打探一下八卦,没想到你连人都带回家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秦禹苍试图唤醒他。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梁丘鹤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人都穿着你的睡衣在你房间住了一夜,我什么都没误会!给力!苍哥,你真的给力。”
秦禹苍:……
梁丘鹤还在这边激动,已经说到了“苍哥你是不是要参与遗产之争”这个领域。
那边夏泽笙没有因为自己成为这公然的“私房话”的主角有什么表示,很坦然的去洗漱,很坦然的走到餐桌旁坐下,解开塑料袋,拿出一份肠粉,又掰开一次性筷子,开始吃早餐。
即便穿了一双凉拖鞋,身上是一套不合适的衬衫,却吃出了一种坐在米其林三星里的感觉。
完全无视这个屋子里另外两个站着的人。
秦禹苍奋力挣脱了梁丘鹤的“铁钳”,从厨房接了杯温水过来放在夏泽笙手边。
“早晨饭前喝杯水,对激活身体机能有好处。”他坐下来说。
夏泽笙也很听话,把水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笑了笑问他:“有没有人说你是个很老派的人?”
“嗯?因为什么?”
“起很早去锻炼,注意一些生活细节,多少会照顾周围人的需求。”他说,“而且,你随身携带手帕。”
秦禹苍想了想,自己昨天晚上用手帕给夏泽笙擦过嘴角。
“这很老派吗?”秦禹苍问。
“这个年头,很少有人会带手帕出门……年轻男生能带上一包纸巾,已经很细心了。”夏泽笙道,“普通男生能带上一包纸巾出门,都会被表扬。可是你,连手帕都带上了,还不是一般的手帕,无论是密度、织工,还是形状,都很高档。”
带手帕出门还是秦骥曾经出去跑客户时养成的习惯,在某些关键的时刻,细心的为对方提供一块柔软厚实、织工良好的手帕,总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拿走手帕的人,只要看到手帕,就能想起那天的遭遇。
就算不用归还,一定也会记得他这个人。
后来出席各种高档场所,胸兜里的花帕更是必不可少的配件。
他拥有数百条质地、材料、色彩不同的手帕,用来搭配西装。
如今,昨日的辉煌留在了上一世,唯有携带手帕的习惯留了下来,这不是一件坏事,也无伤大雅。
这个世界上,有这个习惯的,也不止秦骥一个人,他不担心被人看穿。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问夏泽笙:“经过一夜,夏先生接下来计划想好了吗?”
夏泽笙缓缓吃着肠粉,看起来很淡定,完全不见昨天晚上的脆弱与慌乱。
“睡了一觉,有些计划了。”他说,“我忽然想起来,今晚要去参加臻美珠宝进入中国市场后举办的第一次高级珠宝展。”
他轻而易举的转变,像是一场骗局。
秦禹苍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知道的,这种高珠展邀请的都是各界名流,我如果要去,也得好好的打扮一下,总不能让人比下去。所以打算吃完饭去一趟太古汇,做些准备。”夏泽笙勾起嘴角看他笑了笑,“你一会儿开车陪我去?你应该有时间的吧?毕竟都读研了。”
秦禹苍刚想拒绝,梁丘鹤已经凑过来,一口答应下来:“有时间有时间!我们禹苍别的没有,陪你随时都有时间!”
秦禹苍一把捂住梁丘鹤的嘴,对夏泽笙说:“我以为昨晚你一定吸取了教训。”
“糟糕,我这个人记性不好。”夏泽笙回他,“如果你没有时间,我也理解。我可以给瑞叔打个电话,想必他一定很愿意跟我一同逛街。”
秦禹苍看他。
夏泽笙不示弱的与他对视。
起床的衣冠不整削弱了他的气势。
比起威胁,这样的对话更多的像是逗弄。
要想拒绝,其实完全有办法,只是……秦禹苍想起了他昨夜蜷缩入睡的样子,便没有办法真的撕破脸硬下心肠来。
他松开梁丘鹤,叹了口气:“我去换衣服,你吃完了就出发。”
“好呀。”夏泽笙笑吟吟的说。
梁丘鹤站在那里,被无视了,他茫然左右看看,最后扬声问秦禹苍:“那个,苍哥,那这盒肠粉你不吃的话,我吃了啊?”

秦禹苍大概知道他要去哪里做衣服。
于是便把车开到了太古汇附近的一家通体水晶幕墙的高档店铺门口,门口用珠宝镶嵌出一行大字,Savile Bes poke.cn。
夏泽笙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梁丘鹤说过。”秦禹苍只好给了一个解释,“他说秦骥是这家店的常客。我便想你可能也要来这里。”
这家西装高定店总店在伦敦,进入广州后,将英伦风范和中式的内敛结合得恰到好处。秦骥在这家公司有投资,他拥有中国大区2%的股份。
因此这家高定店也成为了秦家人常来做衣服地方。
夏泽笙并没有作过多追问。
他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些细节上,比起昨天晚上他的闲适,今天的行程对他来说显得很重要,他下车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然后带着秦禹苍快步进了店铺正门。
趟栊门看起来像是古董,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迈入这大门,两侧就是高耸的墙壁,屋檐更高,上面垂下一盏巨型的中国灯笼风格的水晶灯,极为奢华。两边的满洲窗内的玻璃已经换成了半透明折射率高的水晶,折射出来的光晕让整个店内的成衣展示都璀璨生辉。周围的装饰风格更是糅合了典型的老广风格和现代艺术设计为一体,更有不少名家藏品及画作在两侧展示。
立即有人进来接待二位,很快将两人迎过天井,从正堂后面的楼梯上了二楼,首席设计师已经从包厢迎接了出来,跟夏泽笙打招呼。
“夏先生,早晨。”
“不知道我半个月前过来订做的那套礼服,今天完工了没有?”
“总体已经完成,等您过来试衣后,再做一些细节的调整,非常快。”设计师引着两个人进了试衣室的包厢,“您先在包厢内稍等下,我安排一下,马上过来。”
等设计师离开后,秦禹苍才开口:“我记得夏先生告诉我自己身无分文?”
“秦骥旗下的信托,会每个月准时将一笔费用打到一个共管账户上,作为别墅维护和日常生活的开销。几天前,我公公……也就是秦飞鹏因为我不肯上报秦骥的死亡而恼羞成怒,把我赶出了二沙岛别墅。又以此为理由,冻结了那个共管账户。”夏泽笙看着腕表的时间,垂眸说,“这套准备参加高珠展的礼服二十五万,除了定金是由共管账户支付,剩下的费用全部是我自己掏腰包。我做艺人时大部分收益都被公司拿走,几乎没有积蓄。和秦骥结婚前,夏泰和给过一点‘嫁妆’,并不多……支付礼服的这二十几万费用,已经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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