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by寒鸦/梅八叉
寒鸦/梅八叉  发于:2024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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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石头来自帕敢场口,是历史最悠久开采时间最早的矿口,河流冲积砂矿时间长,质地非常细密,原石以种好底好、色好而久负盛名。
“我打算送到公盘上,酌情出售。”秦禹苍说。
夏泽笙愣了一下:“不——”
“我不是咨询你的意见。”秦禹苍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一种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 夏泽笙问。
“你不是想拯救加工厂吗?卖掉这块不能吃喝的石头,带来一笔巨额收益,就可以盘活加工厂。”秦禹苍说,“或者你选择死死地守着那点儿没意义的念想?”
夏泽笙表情没什么变化,怔怔地看着那块儿原石,可秦禹苍无端能感觉到夏泽笙的痛苦。
秦禹苍看着他。
此时夏泽笙从床上半坐起,身上还穿着之前那套他的睡衣,因为过大,在起身的过程中,滑下了肩膀,露出了他光滑的一侧肩颈。
上面还有前一夜肆意的痕迹。
还有着他的牙印。
很美,很好。
这样的美好,不应该活在对一个死人的永久悼念之中——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
“你曾经说的那些话都是漂亮话。”秦禹苍道,“加工厂那么多人的死活,在你的眼里,甚至不如秦骥都看不上的一块儿石头。”
这些话比刀子还要锋利冰冷,夏泽笙肩头开始颤抖。
“这是……是秦骥……唯一送给我的东西。”夏泽笙小声说。
“他什么都没有给过你。”秦禹苍打破了他的幻想,“随口一说,那不叫赠予。不过是一种傲慢的姿态。连保险柜的密码都是我告诉你的。你别忘记了,费马素数属于方建茗……466537,这个保险柜的密码,与你无关。”
夏泽笙平静的表情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被打破了。
泪盈满了眼眶。
他抱住了那块儿原石。
于是泪落在了原石上。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泪,似乎落在了秦禹苍的心头。
冷冰冰的。
苦涩的。
仰望的卑微的爱慕。
犹如他仰望秦骥。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秦骥的感情并不是爱。不过是一种斯德哥尔摩式的感恩?”秦禹苍劝说夏泽笙,但是他似乎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不是爱,完全是幻想产生的仰慕和依恋。你应该放下这段感情,也放下自己。”
夏泽笙在他的话里,蜷缩成了一团,似乎这样才能抵御秦禹苍的每一句话犹如刀割般的伤害。他把那块儿原石牢牢地抱在怀中,抵在自己的心房上。
于是心与石似乎连接在了一起,带动了那块儿冷硬沉重的石头也缓缓跳动,成了共鸣的节拍,成了他曾听到过的爱人的心跳。
他紧紧闭眼,妄图不再落泪。
可是眼泪沾染了他的睫毛,成了最晶莹的露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说、你说这不是爱……”
他睁开眼睛,带着泪,看向秦禹苍,眼神里的徘徊变得坚定。
“在最狼狈的时刻,秦骥救了我。在最孤独的时刻,他给了我一个家。禹苍,在你的理解中,也许门当户对、心意相通才叫爱。秦骥也许并不在意,你也许也不在意。可对我来说,你不知道……这是多么奢侈的情感。这已经是……我拼尽全力想要得到并保护的最珍贵的……珍贵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看我就像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饥肠辘辘,遇见了一份可以救命的粮食,就扑上去,哪怕头破血流,哪怕这根本不属于我。”
他吸了口气,止住了泪。
“秦骥少年时母亲离世后,遭遇了很多事。他的原生家庭,父亲、继母还有继兄妹像是攀附在他身上吸血的怪物。我……虽然没有走近过他的内心。但是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很厌倦这样的亲情关系,也因此厌倦这场婚姻。唯一被他珍视的只有九霄加工厂。”
秦禹苍看着这样的夏泽笙。
竟不能说出一个字。
“我知道加工厂岌岌可危,就算月底你能想到办法让秦飞鹏父子屈服,九霄和臻美的合资也需要筹备大笔的资金启动。”
他松开双臂。
把那颗被自己焐热了的原石放回了行李箱。
“我要救加工厂,但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夏泽笙道,“卖了它,挽回秦骥最珍视的东西。”
这是一场交换。
是一场用最珍贵的东西,换最珍贵的东西的交换。
夏泽笙红着眼,咬着牙,合上了那个小小的箱子,箱子发出“咔哒”一声,就像是切断了他与秦骥之间最后的情感联系。
可是他没有后悔,没有退缩,坚定的对秦禹苍说:“我和你去。”
秦禹苍沉默许久。
“好,我们一起去缅甸。”他说。

第36章 美景
从网上订了直飞内比都的机票,两个人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去往白云机场,走VIP通道赶上了登机最后几分钟。
上次去瑞士,秦禹苍还坐的经济舱。
这次已经换成头等舱了。
进了头等舱扫了一圈,十有八九都是熟面孔,看来都是赶着去参加公盘的。
“哟,这不是笙哥吗?”还没坐下,坐在最前面那排的秦勇已经拿下了墨镜,不怀好意的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禹苍,“我听说你知道继承遗产无望,所以才几天就改嫁了?连个婚礼都没有……这小子能给你什么?你不如改嫁给我?我不介意你三婚。”
夏泽笙听了这话,面无表情,收拾完行李便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理睬他。
反而是秦禹苍回头笑道:“好巧啊,勇哥。”
“巧什么,都是要去公盘的。”
“我是觉得很巧的。以前勇哥飞缅甸不都是租的私人飞机吗?怎么今年改坐民航了?”秦禹苍问他,“是不是私人飞机太贵,勇哥舍不得坐啊?”
秦勇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秦禹苍仿佛没有看到,还笑着继续说:“如今世道艰难,简朴一些,确实没错了。按照现在九霄股票这个跌幅,去的时候还能坐头等舱,回国的时候,说不定连路费都掏不起。你放心,不能委屈了勇哥。若届时你回不来国,我一定帮你买张船票,让你走水路回家了。”
“秦禹苍!你个扑街仔,乱讲什么!”秦勇怒道,他说着就要起身,前面的空乘已经过来劝阻,“秦先生,我们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坐好。”
秦禹苍只是笑了笑,拍拍秦勇的肩膀,弯腰低声在他耳边道:“秦勇,你去缅甸干什么……真的是为了公盘吗?”
秦勇一惊,坐在座位上,眼看着秦禹苍走到后排,坐在了夏泽笙的旁边。
一时间,秦禹苍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
飞机开始滑行,空乘仔细讲解安全注意事项。
“缅甸公盘的入场券要预先由缅甸的商会邀请才能获得。我们去了内比都可以入场吗?”夏泽笙问。
“当然。我前两年和这边的南阳商会有过生意往来,商会已经和大会管理方面安排好了。你放心,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无论规则是怎么个样子制定的,在利益面前,总会退后一步。”秦禹苍检查着夏泽笙的安全带,又递给他一个眼罩:“睡一觉,睡醒就到内比都了。”
2005年年底,缅甸政府毫无征兆地把首都从沿海的仰光搬迁到了位于内陆的内比都,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至今未有人知,但是于珠宝界影响最大的便是缅甸公盘也顺势随之搬到了内比都。
因为仓促搬家,早些年,内比都不通电话和航班,甚至到今天为止,内比都也没有市内公共交通。
稀少的人群分散在一个比上海还要大上10%的城市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荒凉。
当夏泽笙睡醒后,从舷窗内看到漆黑一片时,还有些茫然:“我们到了吗?”
“到了。”
下飞机的时候,秦勇似乎有别的行程,行色匆匆地走了,暂时没再为难他们。
虽然说是头等舱,下了飞机后,也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在转盘行李处取行李,等拿了行李出来,已经快要半夜,人们排起了长龙,然而出租车却寥寥无几。
这种情况就算是内比都机场的地勤也没有料到,即便现在开始安排出租车司机调派,按照这个情况,可能到第二天清晨也不会有几个人离开。
可是秦禹苍并没有跟上人流排队,反而领着夏泽笙跨过马路,去了另一侧的停车场,那边停了一辆半旧五菱宏光,上面用汉语和缅甸语写着南阳商会几个字。
有年轻人推开车门下来,用汉语问:“是秦禹苍先生吗?”
“是我。”秦禹苍对他说,“这位是夏泽笙。”
“秦先生好,夏先生好。我是商会来的特派员,我叫貌卿奈温。”
夏泽笙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惊。
缅甸人只有名没有姓,有些望族会把父辈的姓放在自己的名字后面,以彰显自己家族的渊源。奈温乃是缅甸的望族,其中最知名的人物应属统治过缅甸26年的奈温将军。
即便那是上个世纪的事,在现今,也不会有人忽视“奈温”这两个字依旧代表着这背后强大的官方和军方势力。
面前这个自称貌卿耐温的年轻人,并不简单。
“吴卿先生,你好。麻烦你久等我们了。”他跟面前的年轻人握手,他并没有直接称呼对方为貌卿,反而将貌字改为了吴字。
原因是在缅甸语中,貌是对年轻人的称呼,而吴则是尊贵的敬语。一般在交往中,会有人自称为貌某某。作为尊敬,客人则要称呼对方为吴某某。
吴卿笑了起来:“夏先生看来对我们缅甸文化很有研究。”
“……只是因为先夫之前与缅甸方面有生意往来,在家里的时候略了解过缅甸文化。”夏泽笙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您是指秦骥先生吗?”吴卿问他。
夏泽笙一愣:“您认识我先……我是说秦骥先生。”
“是的。”吴卿说,“家里和秦骥先生早年间有些生意往来。我之前在广州留学也是秦骥先生出力帮忙。其实……我和夏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我们?见过?”
“很早了。2017年新年后,也就是这几天的样子,东南亚商会在白天鹅饭店搞过一个团拜会。您和秦骥先生一同出席。”
2017年。新年。
夏泽笙的思绪飘远,回到了七年前。
是啊,他记得那一年,也记得那个团拜会。
那是他少数几次以秦骥夫人的身份陪同秦骥参加公开活动。他很珍惜每一个能够跟秦骥在一起的时刻,尤其是像这样的场合,他们之间的联系那么天然和理所应当。
这些时刻,秦骥都会对他很有耐心,目光会放在他的身上。于是他可以欺骗自己,秦骥也许对他有一些感情,也许未来……他会真的用饱含深情的双眼如此地注视自己。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准备那天的晚宴。
出席的东南亚各商会的代表名字,年龄,爱好,各个国家不同的风土人情,风俗……缅甸的风俗情况,也是在那时候恶补。
那天晚上,他挽着秦骥的胳膊,进入了会场。
可是离开的时候,秦骥没有和他一起走,让他先回家。他是那么的听话懂事,没有任何异议地坐进了车里,只是在车子驶离的那一刻,他看到,有年轻的男子,勾上了秦骥的脖子,而秦骥在路边抽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拒绝。
所以他记得那个晚上,记忆犹新,因为他的视线永远在秦骥一个人身上。
“……抱歉。”夏泽笙收回思绪,“我似乎不太记得你在场了。”
“当然。”吴卿说,“我那时候还在读大学,您肯定没有关注到我。可是我记得您穿着那套蓝色的西装入场时的样子……那会儿便深深倾倒,一直记到了今天。很高兴能够再次见面。您能来到缅甸,不胜荣幸。”
“谢谢……”夏泽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我已经再婚了。”
吴卿看了一眼秦禹苍,有点诧异,“我以为您只是秦先生的同行人。”
秦禹苍搂着夏泽笙的肩膀对吴卿道:“我们刚刚领证,还在蜜月期。”
吴卿呆了呆,似乎也察觉自己把话题引向了一个略显尴尬的方向:“是我冒昧了。”
“我们就不要闲聊了,早点去酒店吧。”秦禹苍又说。
吴卿收拾好了情绪,已经恢复了得体的笑容:“好的,请上车。”
今夜的内比都似乎因为公盘召开在即,显得比平日要繁华。
双向二十车道上也多了很多来往的车辆。
然而空旷的街区并没有堵车,大概在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位于内比都“市中心”的希尔顿酒店。当然,所谓的“市中心”也没有比郊区繁华多少。
一路上吴卿都很平静,好像刚才热烈的求爱不是他说出来的话一样。
他把事情做得无微不至,登记入住是一早就办完的。下车后直接给了他们两张房卡:“抱歉,之前以为是结伴出行,所以就开了两个房间。前台那边的总统套房早就已经被其他人预订,只能委屈二位分别入住了。当然比不上中国境内的条件,也请二位体谅。”
秦禹苍看他。
吴卿看起来坦坦荡荡,似乎完全是偶然的误会导致开了两间房,背后一点儿坏心眼也没有。
但是秦禹苍不信。
奈温家族能安排本家的后辈来接待他,就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已经非常好了。”秦禹苍接过门卡。
“另外要跟秦先生你确认一下,明日公盘投标商需要提前缴纳保证金。做玉石投标的话保证金起交额度为2万欧元,可购买20万欧元内的标的物。若要购买更高价格的标的物,则按照标的物10%的金额上浮保证金。”吴卿说,“你需要交多少。”
“今年最高的标的物起拍价是8000万欧。”秦禹苍说。
吴卿愣了愣:“你需要交到800万欧的档位?你知道到这个级别后,就是大佬和大佬之间的较量,资深行家也不一定敢这么入局,因为风险极大。押金事小,稍不留心就是倾家荡产。”
“是的,我确定。”秦禹苍说,“感谢你的提醒。”
吴卿看了他半晌,然后说:“我明白了。押金我会安排人,大会开始前完成垫付。”
夏泽笙收拾完行李,冲了个凉出来,便听见了敲门声。
他从猫眼里看到外面是秦禹苍,于是便开了门。
“缅甸没有国内安全,记得一个人在房间内要挂安全锁——”秦禹苍没听见开安全锁的声音,门刚打开就叮嘱,话说到最后,看清了夏泽笙的样子,愣了一下,“你怎么只穿了这么少。”
夏泽笙低头看了一下:“这不是正常的穿着吗?”
“……不。”秦禹苍说,“一点不正常。”
明显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从浴室出来,甚至得及擦干身体,穿了件浴袍……领口开那么大,他身形健美,V领让他脖子修长,露出白皙又健康的肤色,还有清晰可见的胸肌。
他发梢的水滴落下来,从V领间的胸口滑过,渗透入了浴袍之中。
胸口微微起伏着,成了画框中的美景,有些动人心魄的美。
都说缅甸是鲜花与宝石之国,可鲜花与宝石在此刻的美景前,仿佛都要黯然失色。
这一刻,秦禹苍忽然觉得口舌燥热。

第37章 教导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炽热,夏泽笙略愣了一下,还不等夏泽笙反应过来,秦禹苍已经在身后关上了门,将他抵在走廊的穿衣镜上,吸吮他的脖颈。
——那里滑落的水滴,果然同他所料般有滋味,带上了夏泽笙的茉莉花香味道。
他力气有些大,夏泽笙有些痛感,下意识抬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手腕紧紧扣在胸前,于是夏泽笙的背就贴上了冰凉的穿衣镜,身后的凉意让他猛然一颤。
“禹苍……”他在被亲吻的间隙呢喃,“凉……”
声音低柔的,像是在求饶。
秦禹苍便心软了,搂着他上了床,然后转身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和浴巾,给他吹干了头,擦干了身体。这个过程中,夏泽笙都很听话,十分配合。
等所有的一切都做完了,夏泽笙被秦禹苍放倒在床上,接着秦禹苍躺下来,从他身后将他紧紧搂住,盖上毯子。
夏泽笙以为秦禹苍还要再做些什么。
可是秦禹苍什么也没做。
他抬手关了灯,说:“睡吧,后面几天会很忙。”
漆黑中。
一切都有些不一样起来。
“晚安。”秦禹苍亲吻了夏泽笙的后颈。
这一天的行程确实太累了,秦禹苍没有多久就睡了过去,而夏泽笙在黑暗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受着这个紧致的拥抱,紧张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听着背后平稳缓和的呼吸,轻轻地……轻轻地……抬起手,把手覆盖在了秦禹苍的手背上。
“晚安。”他小声说。
本次缅甸公盘为期七天,共展出玉石珠宝品类共计约三千二百件,其中大部分为翡翠原石。吴卿接了秦禹苍两人抵达会场的时候,会场已经挤满了玉石采购商。
一眼扫过去,大部分面孔都是黄皮肤的,白皮肤的占了少数,会场上交流的语言,除了缅甸语,汉语也是主流。
但是无论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商人,约定好了一般,每个人都拿着一个小手电,路过一块儿矿石,就弯腰用手电打光贴上去照一照,跟身边的人说个头头是道。
下车的时候,吴卿也给二人准备了手电,他看着秦禹苍手里提着的小箱子问:“要我帮忙保管行李吗?”
“不用。”秦禹苍提了提箱子展示里面的重量,“一会儿倒是想请你帮忙给插个队。想把这块儿石头走个明标。”
明标类似于正规的拍卖,每块原石都明码标价,现场举牌追价。这个过程中,谁想买,谁不买,最后买家是谁,其实都一目了然。
这种方式拍卖的翡翠原石很少,一来翡翠原石单凭外表很难判断里面的具体价值,如果大家看好同一块原石,不断竞价,最后打水漂容易倾家荡产,所以缅甸公盘向来以暗标一次性买断为主。【注1:引自百度】
对于第一次来的人,对明标有些寄托也正常,吴卿点了点头:“好,你的起拍价标多少?”
“一千万。欧元。”
吴卿失笑:“一千万欧元?我没听错吧?”
“是的。”
“秦先生,您这个箱子里的原石,目测最大重量不超过十五公斤,这相当于一公斤六十七万欧元,折合人民币约五百二十多万元。”
“很贵吗?”秦禹苍明知故问。
“很昂贵。”吴卿说,“几乎赶上近年公盘‘标王’的价格。”
所谓标王,就是指当年公盘上卖出价格最贵的那块儿翡翠原石。
“去年的标王成交价也不过一千六百万欧,而那是一块儿重达一百多斤的原石料。我虽然不知道您块料子出自哪个矿口,但是从公斤价计算已经是天价了。”
“翡翠的价值,从来不在重量。”秦禹苍说,“而在种水色。”
吴卿沉默片刻:“您这块儿原石最好真如您所讲那样,不然明标拍卖时一定会流标,就算再转入暗标区,怕是也嫌少有人问津。价值会大打折扣。”
“后果我自己承担。”
“好。你清楚就好。”
秦禹苍这才把箱子递了过去。
这次公盘分了约五个展厅,除了第一个明标原石展厅之外,其他四个展厅里的原石都是暗标展厅。
所谓暗标,就是最后并不知道中标人是谁,只知道中标价格。
在总大厅内设置暗标箱,人们从公盘开始后,就可以对暗标区的原石进行估价,填写在标单上,投递入暗标箱。
第四天开始,每天都会有一批拍卖的翡翠原石封标。翡翠原石被封标的第二天开标,开标后封标的翡翠原石会移出公盘,等待最后中标者最后付款交货。
这时候,公盘外就会有大量收购玉石的二手采购商出现,一旦有优秀的料子,出了公盘就能上涨好几倍转手。
吴卿去帮秦禹苍登记标的物的离开后,秦禹苍就带着夏泽笙在大堂里转起来。
即将参加明标竞拍的展品大都是切开的半明料或者明料,一眼可知料子成色,然而种水好的料子并不算多。因此在这里看的人也只是敷衍过去,就进入后面四个展厅。
秦禹苍倒不着急,一个一个石头看过去,边打灯边跟夏泽笙讲解。
“缅甸盛产翡翠,越有八大著名矿口。每个矿口产出的原石外表都不太一样……”他打灯照了照一块切开一半的原石,“你看这块儿原石种老肉细水头好,且为玻璃底,皮层又薄。是莫西沙矿口产出的料子。”
他找了找旁边的标签,果然写着来自莫西沙矿口。
莫西沙的那块半明料子,很透,内部似乎包裹着一汪清水,只是没有颜色,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
夏泽笙点了点头,看着旁边一块儿翡翠问:“那这个呢?”
“这块儿料子在表皮上擦去了一块儿,露出了底下的绿色矿脉,俗称擦窗。我刚说了翡翠看的是种水色,简单粗暴来说玻璃种、水头足、帝王绿的,就算是其中的顶级翡翠。莫西沙占了种和水两样,色上它略逊一筹。而翡翠以绿为稀,这块料子,打灯可以看到下面的辣绿色矿脉似乎有渗到内层。”秦禹苍说,“你看它皮壳呈现出淡黄与浅红色,外皮细腻,应该来自木那矿口。这个场口以盛产种色均匀的满色料而闻名,不仅出产阳绿、黄阳绿等极品颜色的翡翠,还曾出过帝王绿满色玻璃种。”
夏泽笙点点头,听得十分认真。
听完秦禹苍的介绍,他便学着打灯仔细去研究那块原石。完全没有察觉,在他打量原石的时候,秦禹苍也在欣赏他认真的样子。
“灯光照进去的色泽真美。”夏泽笙赞叹道。
“是。”秦禹苍看着他,由衷地说,“很美。”
夏泽笙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秦禹苍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我来问你,这样来自优秀矿口,擦窗口有浓绿色带的石头,你如果有钱,买不买?”
夏泽笙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仔细想了片刻,刚想开口回答。
就听见旁边有声音传来:“买,为什么不买?”
两个人回头,一个操着潮汕口音的小胡子走过来,看他们鄙夷道:“赌石赌石,不赌哪里买得到好石头?这石头开窗带绿,矿脉顺着灯光一路可以看到,渗透到了背面。这样的石头还不敢赌?是不是没见过世面。”
说话之间,他记录下来了这个矿石的编号,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禹苍也不生气:“他说得没错。矿脉是渗透到了石头对面。一般来说,这已经算是胜算很大的一块儿石头了。但是换作是我,不会投。”
“为什么?”
“因为它有裂。”秦禹苍把石头反过来,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大概一厘米的细纹。
“这是裂?”
“别看表面只有这么一点。”秦禹苍道,“里面的情况可说不好。往往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情,背后都千疮百孔。我们可以记下编号,一会儿明标结束后,看他解石的结果就知道了。”
夏泽笙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块儿石头。
秦禹苍又在明标厅里看了一圈,给夏泽笙耐心讲解了许多原石的产地和情况,也估算了报价。去看旁边的介绍,与他所说竟大差不差。
“没想到你对翡翠这么熟悉。”夏泽笙有些诧异,“对缅甸似乎也熟悉得很。”
“毕竟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珠宝加工,他实践的经验,总是不错。耳濡目染,我也学会了一些。”秦禹苍说。
夏泽笙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重生为秦禹苍,有秦瑞这样的父亲做掩护,很多与以前类似的事情都可以找到自然而然的由来,竟成了最便利的借口。
秦禹苍想起来,有时候也忍不住觉得这太巧合了。
“你有看上的石头吗?”秦禹苍问他。
“我们也投标?”
“试一试。重在参与。”秦禹苍鼓励他。
夏泽笙看了一圈,往回走了两步,指着两块很不起眼的黑色料子说,“这两个我犹豫了一下,拿不太准。”
秦禹苍凑近看了看。
一块料子来自后江矿口,一块来自莫湾基矿口。
“你跟着感觉走就好了。”
夏泽笙对比了一下起拍价:“莫湾基的这块儿吧,你说过这个场口的料子都比较普通,水头一般,但是颜色上多瓜绿色。这料子价格便宜,就算真的不能大涨,如果出绿至少能保本。”
秦禹苍把莫湾基的那块儿只有鸡蛋大小的料子拿起来,打灯看了一圈,略有点诧异地看了夏泽笙一眼,把料子放回了展台。
夏泽笙不明白他这系列动作的含义,问:“是不是不该选这个。”
“不,你选得很好。”秦禹苍认真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耐心地教我这些知识?”
秦禹苍笑了笑:“我听我爸说,你在厂里的时候对珠宝设计很感兴趣。如果真的想把珠宝做好,那自然要了解和熟悉各种原材料的来历和情况。缅甸公盘上的翡翠是再好不过的教材了。”
夏泽笙没料到是这样的答复,沉默了片刻,真挚地低头道谢:“谢谢你,禹苍。”
秦禹苍一把扶住他:“不用为了这些小事说谢谢。”
夏泽笙笑了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真的,谢谢。”
这样的谢意,如此真心,可是秦禹苍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喜欢这样的道谢。
这显得很生分,很遥远——只是他们明明已经足够亲密。
于是氛围有点怪诞的拧巴起来。
秦禹苍看了看时间,对夏泽笙说:“明标竞拍要开始了,我们去往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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