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赵钰见谢骁眼中藏着喜色心里还有些别扭。明明谢家的旁系亲友都有些不安,但谢骁这个谢家的败家子反而欢天喜地,怎么看怎么蠢。
不过...若谢骁不蠢也不会沾手人命官司了。
赵钰因着谢宁逝世变软的心肠重新硬起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这里绕过谢骁,那死者又该怎么说?虽说死者的家人也已经被封口,但一条人命又岂是轻易抹去的。
礼部尚书等早就打好腹稿,因此效率奇高。再加上本朝也有一个配享太庙的先例在,他们依着旧例办就是,不必多琢磨。
但还有一点,那便是谢宁的谥号未曾定下。
赵钰闻言思忖片刻,叹道:“叡圉克服曰庄,安民立政曰成。不如便谥曰‘庄成’,也配得上谢爱卿所作所为了。”
诚然,从政绩上看谢宁的成就太过平凡,然而结合谢宁当政时的情景,这个“成”就再合适不过了。先皇怠政,甄家勾结大批勋贵胡作非为,在江南当起了土皇帝。若非谢宁一惯以怀柔手段解救一二,如今江南还不知该有多乌烟瘴气。
但谢宁也算是将乌烟瘴气的范围严格限制在官场。至于下面百姓的生活,只要卡住他们不允许随意增加税收、限制买卖土地,对百姓而言就足够了。
至于“庄”,这些年大乾的国力下降,周边领兵坐镇的四王又心怀鬼胎。谢宁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间谍插入那些蛮夷之中,远的不说,戎狄先前诸子夺位便有谢宁的手笔。
赵钰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无不含泪,胸中涌起一股酸涩羡慕。唯有谢骁还不在状态,琢磨着为何要给“庄”字做谥号。还不如给了“文正”,好歹他爹都是个首辅啊。
礼部尚书谢桂昌是个正统的儒生,也正因如此才被推拒为礼部的尚书。他眼中含泪,有些哽咽道:“都说士为知己者死,谢大夫若是知晓此事定然感念万千。”
一庄一成,真就将谢宁当政这么多年的心血全概括出来了。
赵钰亲自上前扶起谢桂昌,眉宇间带着些许惋惜道:“他如今不省人事,怕是不清楚了。就请谢卿家亲自带着圣旨过去,待...也好请入太庙。”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朝廷上下才真正有了谢宁命不久矣的真实感。他们甚至有些难以想象,呼风唤雨的谢宁竟然真的要死了。
而更让人羡慕的,则是他能在死后配享太庙。毕竟人总是要死的,谢宁这样的年纪逝世也算不得多亏,还能入太庙享受皇室子弟的供奉,作为臣子也算是头一份了。
作者有话说:
叡圉克服曰庄,安民立政曰成出自《谥法解》
张太医估计的不错, 当天晚上谢宁就咽气了。
谢家人早有准备,因着天太晚不好入宫回话,便只通知了近亲。待卯时宫门一开,谢家的仆人便赶忙将此事上报。
赵钰刚睁开眼便知晓此事, 穿鞋的动作不由顿了一下。柳安原还有些瞌睡的躺在床上, 闻言忽然睁开眼,有些惊诧道:“这么快?”
赵钰叹道:“昨儿张太医就说谢宁不长久了, 没成想竟然这样快。”说着看向刘康道:“记着让忠顺、忠宁替朕走一趟, 也算是朕的心意。正巧今日休沐, 也省得他们来告假了。”
“是。”
柳安此时也睡不着,在床上歪着, 轻声问道:“我也要去送一送?”
论理谢宁曾经身为首辅,所有在朝官员都能算得他的下属。更何况他要配享太庙,以郡王之礼下葬,柳安作为最能表现皇帝心意的亲信是要去送一送。
赵钰略一思索便道:“你与齐志结伴过去, 趁着接近午时再去。”
不管如何说, 谢宁到底是病死的,屋子里不干净。他也知世有鬼神, 若谢宁临死前心有不甘, 难免会冲撞人,接近正午时好歹阳气更足。
柳安闻言略带伤感的心情也淡了些, 有些无奈道:“这怕什么,我一个战场上下来浑身煞气的人还能被冲撞了?”
说着便也懒懒的起身, 趴在赵钰背上不想动弹。
赵钰笑道:“若不想早起便不必起来, 今儿除了去送送谢宁也没什么大事。对了, 昨日去看王家拉来的海船如何?”
柳安闻言眼中泛起些许亮光, 笑道:“都是得用的船呢, 因着前些年王家不管各国进贡后,那些大船都卖给了下一家接手,但手里还留着的几条船都是顶好的。如今剩下的这些船上,船员都是配备齐的,直接就能用。”
赵钰反手抱住柳安,将他拉进怀里后道:“这么喜欢,以后管着海上的事如何?”
柳安翻了个白眼起身,嗔道:“这会儿说什么管着海上的事,时日长了又是皇庄有事、又是内务府有事,我啊就是哪儿缺人去哪儿。况且谁说没什么大事了,昨日你才吩咐昭毅将军主管海军,我不也得前去拜访,好好说说海船的事?”
说着又轻声问道:“昨儿怎么都没听有反对的消息,你压下来了?”
要说昨日也是惊着他了,正在看船时忽然就传出来陛下要组建海军的事,就连陛下私库出资一半的事都露出来了。他本以为这事还有得磨,毕竟国库总是缺钱,王常鸣那样精打细算的人是不乐意忽然出这么一大笔钱的。
虽说沿海各地每年都要上折子请求组建海军剿灭海盗流寇,朝中也有人说是时候组建海军。可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没钱,没钱什么事也办不成。更别提建州及其周围地区雪灾,可是将近掏空了刘记商行一半的银钱。
赵钰笑道:“你忘了?王子腾他们在葭州抄了一大批人,搜罗出来不少银钱,前几日就封好送回来了。王常鸣这几日每天点一遍国库,成日乐呵呵的,就连昨日王嘉被送进太医院也只生了一会儿气。”
当然,王常鸣能保持心情的缘故还是他入阁的事准了。召王嘉入朝在先,准王常鸣入阁在后,王常鸣自然知道这是给他的补偿。至于王常鸣回府后究竟有没有发脾气并不重要,反正他是不敢闹到明面上的。
柳安这才想起还有这码事,思索片刻后便道:“既然有钱了,这事倒是好办,朝廷也能出钱再建几艘好船。我回头去一趟户部,这会儿先去拜访昭毅将军。”
毕竟王家的船虽然能用,但若是要给官兵用怕是不行。毕竟这是战船,还要配备上朝廷的火器,这样威力才大呢。不过火器是压轴的,还要配上足量的弓箭,这才是海上用的东西。
柳安拾掇好自己后便匆匆离开,赵钰见他这样匆忙也不好再发呆,连忙起身去宣政殿。今日虽是休沐,但也并非所有官员都回去,万一有什么事他也要在才好。况且昨日陆颐举荐了李纨,若是顺利今日便该有回话。
果然,赵钰不过刚坐到宣政殿一刻钟,喜春便说陆颐求见。
赵钰当初说的是先以后宫女官职位封赏李纨,并非信口胡说。前朝起就有召请有志守节的寡妇入宫任职的传统,待赵氏入主天下后也将此顺延下来。因此召请李纨入宫并不突兀,李纨若是熟读诗书自然清楚朝廷有这个规矩,也不至于推辞差事。
赵钰见陆颐面带笑意的进来,便知晓李纨果然同意了。他心情也放松下来,笑道:“陆卿家有何要事?”
“陛下万安,”陆颐笑着拜下,“臣特来向陛下道喜,李氏已经答应入宫为官,只等宫中下旨就能走马上任。”
赵钰一颔首,笑道:“起来吧。只是教习所的事你要与李氏交割清楚,要她多上心才对。”
陆颐起身道:“陛下说的是,臣明白。只是有一事还想请陛下示下,教习所如今看着已经很像样子,但这些姑娘们都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躲在里头。不如陛下给个准话,臣回去也好安抚她们。”
这些天她冷眼瞧着,许是在窑子里头受够了强颜卖笑的日子,姑娘们被救出来后紧紧抓着这根救命稻草,一步也不敢踏出教习所的大门。
况且她们人也不少,每日的吃用也是个数字,已经有些领头的姑娘们来问她们以后该怎么办了。虽说如今隆记商行下面不少作坊都招女工,甚至朝廷也能安排不少活计给她们,但谁都不敢想朝廷会护着她们。
近来已经有些传言说朝廷要把她们配给村里的老光棍,一个个都吓得不行,瞧着人都瘦了一圈儿。
赵钰有些不明所以道:“既然已经是良籍,自然是同平常妇人一样,问朕做什么?她们的户籍落在教习所,若要嫁人从教习所迁出去也就是了。”
陆颐听了也知赵钰没有随意把她们配人的想法,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发愁。朝廷不可能一直养着她们的,到时候也不知要如何生活。
赵钰想了想,察觉出陆颐的意思后说道:“这也不急,先让她们学好规矩再说。李纨马上要接管教习所,让她带着人多学些用以生计的纺织、耕种等,若能学几个字也好。朝廷不会一直养着她们,早早掌握生计手段才是要紧的。”
陆颐闻言有些无奈,低声道:“陛下,并非她们不愿意独自生活,而是独居太过危险了。一个姑娘家自己住,什么人都敢欺负上来,只怕还要重蹈覆辙啊。”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也太过危险。一家子里头少了男人,剩下的孤儿寡母就是被人欺负的命,一个不好连房子也保不住。要是只剩个姑娘,难保也要成了娼窝子。
像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姑娘们,如今最好的出路还是嫁人。或者...或者能在朝廷办的工厂里做活度日,也能保全自身。
赵钰知道陆颐说的恐怕是实情,他也不敢寄希望于世上都是好人。便道:“这事朕暂且琢磨着,你放心就是。若无对策,朕也不会赶人离开。索性让她们先领着作坊的活儿攒些银钱,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好周转。”
陆颐应下便离开,她还要赶着去收拾自己的行礼,只等圣旨下来就要赶赴葭州。值得庆幸的是葭州已经事先被清理一遍,她重绘鱼鳞图册时能省下好多功夫。
赵钰得了陆颐的消息也不拖延,即刻便让执笔郎中写圣旨召李纨入宫为女史,主管教习所。
等待许久的李纨接到圣旨还有些恍惚,一旁的王夫人和贾母对视一眼,招待完宣旨的内侍后就目送李纨上了车离开。
春闱在即,京中挤满了前来应试的举人。幸好因着先前的争端,如今京中的客栈最多只比寻常翻了一倍,大大出乎学子们的意料。再加上说书人将此事大书特书,赵钰在学子间的风评一下子大为好转。
虽说在百姓口中,这个皇帝一惯都是好的。只是在一些迂腐透顶的学子眼中,这个鼓励寡妇再嫁、正大光明修建女学的皇帝无疑是儒学的叛徒。全然不在意赵钰曾经也做过不少有益社稷的事,而是逮着这件事大书特书。
这些话自然也被摆在赵钰的桌案前,其姓名籍贯也被标在上面。赵钰没兴趣挨个看骂自己的人,命人记下名字后便不再管了。他猜会试前还这样到处说闲话的人应该是考不上进士的,但也难保有人又聪明又蠢毒。
他选进士是要给自己做官的,没兴趣选与自己政见不合的人。到时候结果出来,注意着不让授官就是了。
正看折子时,又想起帮着户农司种植爪哇薯的外邦人还没赏赐,随即让喜夏封了五百两过去。也算是暂且贴补一二,待时机成熟后再正式封赏。
当日他们商议要在各地皇庄试种,尤其那个外邦人提过的爪哇薯种植的时日长了会减小产量,这也是不得不防的。万一全天下都开始种番薯、爪哇薯,结果忽然减产,到时候造成的损失无人敢承担。
赵钰思来想去,倒不如主流仍是种植他们乾朝的粮食,这些番薯爪哇薯作为补充每家种植一两亩地也就罢了。更何况百姓们都知晓种地需要轮作,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只是要让他放弃这样大产量的作物,实在是令人不甘。不过系统曾说下一阶段的奖励就是高产的麦种,说不定能与这些番薯拼一拼呢?
脑子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他翻开奏折看是建州等地联名请求减免赋税的折子,王治仪写在一旁的票拟是建议减去一半,赵钰看了随手写上准其一年之内免税后便放在一旁。
“陛下,吏部主事谢齐志求见。”
赵钰回过神,忙道:“快宣。”
按说齐志今日休沐,吏部本不该有什么事才对,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过来。
谢齐志进殿后面上仍然带着些许怒色,行礼后便道:“陛下,臣来此是有要事禀报。”
赵钰见一向脾气极好的谢齐志竟然这样生气也是有些惊奇,坐正后忙道:“快坐,你说就是了。”
谢齐志从怀中抽出女学的图纸,递给刘康后愤然道:“这些人在图纸上做手脚,刻意省去西南方的建筑。今日臣到现场看过,才知他们预备在西南方开了个大门,整个西南方向全都种上树木。”
赵钰闻言有些愕然,仔细对照图纸后果然有个不显眼的地方标了侧门。一旁的刘康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做这样明目张胆的事。
风水一说并非人人都懂,但最浅显的西南属坤、属土、主女他们还是清楚的。而在西南方种树,木克土,在西南方开门则会影响女子运势。在一个可能全是女子的学院里搞这套,其心思之恶毒昭然若揭。
赵钰面色一沉,扬声道:“宣长公主来。”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因为经手建造的全都是男人啊。再加上人情社会,更没人说了。皇帝和长公主地位贵重,按理来说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下面人不往上报,长公主不懂风水,皇帝日理万机,整就是没人管的狂欢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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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赵钰没想到自己再三再四的叮嘱, 自忖他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不成想还有人顶风作案。一时间也有些恼了,沉着脸坐在哪儿不吭声。
谢齐志原也很是生气,先不说自家妹妹日后是要去那里读书, 就说生而为人, 总是要盼着别人好才是。那绘图师傅不仅不盼着日后在这里念书学本事的姑娘们好,反而还要踩上一脚, 是笃定他们家不会有“离经叛道”迈出二门的姑娘?
但此时见赵钰这样, 也清楚这是陛下心里有怒气, 便收敛神色坐在椅子上。他和陛下相处多年,亲眼见到陛下生气的时候却极少, 也不用他上前劝慰,略过一会儿就好了。
赵钰脾气温和,向来不会随意发泄在下面人身上。罪魁祸首不在这儿,他深呼吸了几次后渐渐平复心情, 问道:“只有图纸存在问题吗?”
话音刚落, 他又自言自语道:“还没建起来,这会儿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正常。只是再让工部的人承办...”
他手底下自然也有其他人, 但他想着女学如国子监一般是朝廷承办的, 自然也要工部来建造才是。这样一来也能抬高女学的地位,好让民间跟着效仿。
谢齐志闻言抬头, 但他对建筑也是不大清楚,心里却忽然想起什么。他说道:“陛下, 要说能造学院的人, 如今不就有一个?先前的大来书斋就极好, 不如让他设计了再建个书院就是了。”
赵钰听谢齐志所言有些意动, 嘴上却说道:“但野老先生擅长园林, 学院自是要以大气肃穆为主,到底有些偏了。”
谢齐志出了这主意后只觉再没有比山子野更合适的人,便劝道:“可山子野先生到底是咱们自己人,将图纸讲给他咱们也放心。更何况老先生近来同陆监正学了许多风水阴阳,也不怕出错。”
赵钰略一思忖,又想到大来书斋交给山子野后也极为完美,便颔首应下。又道:“你说的也是,况且这女学本就是女子学院,多些婉约优美也是应当的。”
刘康在一旁听着,心里约莫待会儿是要宣钦天监监正陆云、山子野来,便先命内侍前去让他们预备着。这样待会儿他们就能直接过来,也不耽误事。
谢齐志此人虽是科举出身,但为人却舒朗大气,心思又缜密,是赵钰身边一等一的亲信。他向来敢说敢做,想到国子监那群人成日里拜孔庙,如今女子学院不见得只教儒学,跟着那群儒生一起拜孔庙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他忖度陛下也未必多喜欢如今走偏了的儒学,便大胆发言道:“陛下,女学建造暂且放在一旁,只是国子监如今祭拜孔圣人,女子学院却并非只学儒学。”
按着陛下的计划女学的内容并非单纯的四书五经,而是直接能用于生计诸如针织纺线制丝一类的技术、亦或为官所要学习的各类民书律法等。既然如此,女学祭拜先人时也不该只有孔圣人。
赵钰闻言略微坐直了身体,垂眸沉思片刻后忽然笑道:“好!”
他说完便站起身,靠在窗前道:“齐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让朕想想看,怕是有不少女贤才都能请进去呢。”
谢齐志并不诧异赵钰的态度,都说以儒学治天下,但在皇帝眼中儒学也只是统御天下的武器而已。现在陛下有了别的想法,不怎么喜欢儒学的那一套,那自然就可以扶持别家学说。
两人一拍即合,嘟囔了半天适合在女学中供奉的女贤才。又过了两刻钟,长公主才匆匆赶来。
长公主原本打定主意这段时间不进宫,待过些时日不再尴尬了再说。只是没想到女学竟出了这样的事,她若不赶紧出面解决,恐怕陛下心里会有意见。
赵钰扶起拜下的长公主,口中说道:“姑母快请起,在这儿坐下。这番急忙要见姑母,也是因为女学的事。”
长公主在门前时听见里头两人说什么“嫘祖”“孟母”,心里有些许猜测,只是暂且按下不提。正色道:“下面人有些懂风水的人有帮我盯着女学,不成想他们竟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便是今日陛下不曾召见,我也是要求见的。”
赵钰闻言冷哼一声,说道:“都是朕平日里纵了那些人的胆子,敢在这样的事上做文章。姑母有何意见只管说,朕定不轻饶。”
长公主看了一旁低眉顺眼的谢齐志,一改先前的愤然,反而劝道:“陛下,这件事能瞒到现在只怕工部上下都有掺一脚,如今还有用得上那些人的时候,何不轻轻放下。”
她拖家带口的,又是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工部那些人若是知晓这是自己的意思恐怕日后会对膝下儿女不利。况且公主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个响亮的称呼而已,她与赵钰的姑侄情分又浅淡,那些人不会顾忌自己的。
赵钰微微蹙眉,说道:“这如何使得?”
谢齐志明白长公主的意思,最后还是要他当这个恶人。他也不惧,当即便请求赵钰严惩工部上下,还顺手给工部侍郎扣了一顶蔑视皇权的大帽子。
殿外有喜春等人的刻意放水,又不着痕迹的透露了谢齐志和长公主入宫的来意,登时惹得在家休沐的工部官员心中惴惴。工部侍郎从谢家出来后,随意在街上转了一圈便去拜访工部尚书。
而殿内,因着今日休沐,谢宁又恰好今日没了,便没有直接责问工部。三人顺势谈起女子学院内究竟供奉几位女贤才,长公主见自己方才的预感成真,面上的笑意也变得真诚许多。
他们谈论许久,赵钰才掐着时辰把谢齐志打发去谢宁府上探望,顺带嘱咐他和柳安一同过去。长公主听赵钰口中还念叨着柳安,面上的笑意略淡下来,待谢齐志离开后才说道:“陛下,并非我多嘴,只是你膝下尚无子嗣,日后可怎么好。”
她虽不掺和朝堂上的事,但心里也是事事明白。柳安有大才,若有朝一日陛下要娶妻纳妾,有情人之间哪有不红眼的。即便娶妻生子是常事,可真心实意相好的两人之间定会有隔阂。
到时候浪费了柳安的才华不说,陛下也难免被扣上凉薄的帽子。
赵钰闻言便知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长公主果然猜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有些无奈道:“姑母,此事朕自有主张,不必姑母费心。姑母还是想着如何建造石像才是正经,只是我手里也不剩多少银钱,实在不行也能绘制壁画。”
长公主方才便自告奋勇接下铸造女娲造人、嫘祖养蚕、孟母教子、长孙皇后劝谏、昭君出塞、梁红玉披甲等十多位贤才的石像的任务。当然,这些铸造石像的花费还是由赵钰出钱。
虽说有条件自然是要全部弄成石像,只是这事要是拿到朝堂上去说,恐怕轻易不会应允。与其跟户部尚书磨嘴皮,倒不如他出钱建造了,到时候也是赵氏的风光。哪怕日后赵氏王朝没落,有女学在,他赵家永远在后世人的史书中有一席之地。
长公主上了年纪,跟赵钰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疲惫,便先行告退。徒留赵钰在宣政殿坐着,心里琢磨着该如何给工部上下一个教训。
到用午膳时,柳安才匆匆从谢家回来,面上虽没有流露出伤感,但细看下还是有些迷茫。刘康早听腿脚快的内侍来报,掐着时辰上了午膳。
赵钰等柳安回来后,两人才携手到了饭厅用膳。
柳安不欲在饭桌上提谢宁,想了想便说起上午到昭毅将军府上的事。他们两人算是将大方向上的事敲定下来,只等昭毅将军招募水军了。
倒是...柳安咬着筷子,眼睛发亮道:“都说海上贸易繁华,有些来京的外邦人还提起在海的那边有咱们不曾听过的国家,说那里遍地是白银。”
赵钰笑道:“遍地白银?还有人说我们中原是遍地黄金,这话你也信?”
等等...赵钰忽然顿住,确认道:“咱们不曾听过的国家,上面有遍地的白银?”
他们中国自秦以来就是大国,周围番邦小国无不与他们建交亦或臣服。而有些距离过远、隔着山海的神秘国度,也都被下西洋的郑和一一记录在案,哪里又跑出个没听过的国家来。
柳安挑眉一笑,颔首道:“正是如此。这还是与那个爪哇国人闲谈时知晓的,他可能也没想到咱们不知晓这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道:“银矿!”
赵钰忽然有些兴奋,但很快意识到这块儿肥肉已经被人抢先了。但他还是说道:“既如此,那海军的事就更要尽快办好。想来那地方也不算小,多咱们一个也不算多。”
柳安眨眨眼笑道:“遵命。昭毅将军听我说了这个可能的消息已经在收拾去南方的船了,想来是要亲自去一趟口岸探听消息。”
赵钰点点头,心中忽然有了些许急迫感。也许哪个所谓的神秘国家对一些常年开展海上贸易的国家而言并不算神秘,只是他们乾朝脱离大海太久,这才一无所知。
柳安也知道赵钰心里的想法,安慰道:“若大乾势弱,想必已经有人开始试探我们了。现在风平浪静,只怕还在观望,亦或心知不低我们。”
赵钰握紧柳安递过来的手,沉声说道:“今日下午,你陪我一同去趟神机营如何?”
作者有话说:
晚安宝子们~今天总算回家了,但是被我妈抓去剪头发了十点多才回家QAQ
其实我写的时候总觉得柳安不到二十岁,还是个经历战争有些成熟,但在爱人面前有些活泼的青年。结果转念一想二十岁在古代基本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了,一下就活泼不起来了(捂脸)
第140章
神机营是大乾配备火器的军队, 是禁军之一。里面装备着整个大乾最精良的火器,例如霹雳炮、大连珠炮、大将军炮等等。
这只禁军向来是被皇室严格把控的,决不允许有人向神机营伸手。而神机营也乖觉,只效忠于在位的皇帝, 也只听皇帝的调令。是以神机营虽时常被忌惮, 但也安安稳稳的在京中待着。
两人决定要一同去神机营,也有些评估其战力的意思。也要督促神机营的工厂好生研究, 若能造出射程更远的枪炮也能在船上使用。
弓箭虽也是远程武器, 但若是穿上厚厚的铠甲倒也能抵挡。若是威力足够的火炮, 他们大乾的海船足以纵横大海,到了那个神秘国度也有一争之力。
赵钰和柳安用完午膳后, 估摸着神机营的官兵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赵钰便命喜春去告知神机营。神机营重地,若是忽然到神机营去,万一他们正在演练自己也不能打断。此外流弹无眼, 也有伤到自己的风险。
两人在后面的小榻上稍作休息时, 柳安忽然问道:“玄泽,工部的人要如何处理?”
赵钰垂头看向怀里的人, 拍了拍他的脊背道:“还没定下, 只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快睡吧,仔细下午没精神。”
这事往小了说就是没有考虑到风水问题, 改图纸也就是了。可往大了说就是蔑视君上,绘制图纸两次三番出现问题, 足以见工部的人不上心了。
柳安点点头, 缩在赵钰怀里道:“这事太轻了不好, 免得他们觉得随随便便就能挑衅。再说, 这也是开启女子读书的首个学院, 若不拿出态度来只怕他们还要变本加厉。”
赵钰笑着吻了一下柳安的额头,掖好被子后笑道:“你说的是。现在先不理他们,等大朝会的时候负责此事的从上到下都拉出去杖责二十。有这一会,保管一年内都没人敢再犯。”
两人说话声渐渐变低,刘康过去一看发现两人都睡着了,便又悄悄退出去。
神机营中此时一片沸腾,原先定好的演习也被取消。官兵们热火朝天的拾掇自己,争取让身上的每一个甲片都闪闪发光,有些甚至还顶着冬天的寒气非要洗头,好悬被人拦下。
这京城虽不缺好大夫,但每年冬天因着风寒死的人不在少数。至于头上不干净也没什么,皇上总不至于把他们的帽子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