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第二日一早,贾元春早早便候在宣政殿外。
柳安正与他一道过来,见贾元春在这儿等着心中颇有些惊讶。他不自在的拉了拉领子,悄声问道:“玄泽,可是又有什么风声?”
赵钰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也学着他的模样悄声回道:“看不见,不用遮。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龙威卫还不至于厉害到这种程度。”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到了殿前,贾元春连忙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贾元春见柳安跟在赵钰身边也有些诧异,心中不免有些古怪。毕竟现在刚卯时而已,柳安的马车就算再快也不至于这会儿就能直接遇着陛下。
柳安微微侧身避让,见她诧异一瞬的眼神也只当没看见。揣测他与陛下关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一个贾元春。
况且他一不曾作奸犯科,二不曾倚仗皇宠作威作福,三嘛...两人还有拐弯的亲戚关系,她吃饱了撑的才来管自己。
赵钰的目光从贾元春周身扫过,和柳安对视一眼道:“进来吧。”
屋内并不算明亮,很快便有内侍点燃蜡烛。
赵钰坐在上位,见两人都直挺挺的站着不免有些好笑,说道:“都坐下吧。什么事让你一大早的就跑来?”
柳安闻言也不曾推辞,便径直坐下。贾元春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很快便收敛了心神。
“启禀陛下,昨日施总管命小臣拟定安置宫女的章程,臣心中有一二想法,特来请示陛下。”
见赵钰点头,她接着说道:“如今天下有难,皇室当作为表率安抚天下黎庶。然陛下本就勤政,诸王亦前往赈灾亦或居宅守孝、修葺皇陵,唯有诸位太妃太嫔久居深宫,似乎并无建树。后妃乃天下女子表率,陛下未立后妃,自然当以太妃太嫔为首。”
贾元春见赵钰面上并无不悦,心下已然安定一半。
“臣以为,当请太妃太嫔在宫中置开源司,有不愿出宫的宫女、嬷嬷便一同留在开源司中。由娘娘们率后宫女子制衣、针织等,或是自用,或是送于慈幼局,或是卖了银两送去赈灾等。往年□□、太宗皇帝亦有召有德女子入宫为官,陛下亦可效仿。”
内命妇向来是外命妇模仿的对象,宫里时兴起这个,宫外自然也要吹一股这样的风。不求人人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为了不被人说嘴自然也会去做。
这样一来,最大的好处还是能容纳那些无处可去的宫女们。况且宫里的东西往外卖,价格向来是高的,而有了所谓内命妇祈求天下皆安的由头,更是能卖得上价。
赵钰细细想去,这主意倒很是不错,况且京城中又有羊毛作坊,借着这股风再开一个专招女工做纺织的作坊也可行。
他看向一旁的柳安,柳安笑着道:“贾司丞所言甚是,只是内务府已有纺织司,这样一来怕是不太方便。”
贾元春莞尔笑道:“柳郎中多虑了,宫里娘娘们的好手艺反而能教教我们这些粗笨人。况且我们纺织司的东西便是不用供应后宫,也要做陛下、百官的各色服饰,哪里就少了吃饭的活计呢。”
赵钰抚掌笑道:“好!那你拟好折子便呈上来,朕准了便是。太妃那边你去告知便是,若有不便的也不必强求。”
“是,谨遵陛下旨意。”
贾元春有些兴奋的谢恩,随即带着柳安写下的圣旨离开。
柳安见她脚步轻快的离开,笑道:“贾司丞对这些倒是很上心,陛下得了这个臂膀,怕是要松快不少。”
赵钰笑着点了点柳安的鼻尖,只道:“我身边最要紧的臂膀可就是景明,少了你我怕是要生生累死在龙案上。”
他每日一睁眼,要处理的政事便都摆在桌上。先不提景明还要时不时替自己监督外臣、外出查看百姓生活,就连这些折子也有不少是景明帮着自己批阅的。
若身边少了景明,他便是不吃不喝也做不完这样多的事。
柳安未曾多说,只是心中更安定了些。他又想起什么,便道:“我已经吩咐人去了,只怕今晚就能有消息传回来。”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赵钰笑道:“这就好。”
至于勾结南番的南安郡王,南安王妃和郡主似乎不日便要进京,届时也要多多注意。少了一个义忠亲王,还有忠顺、忠宁,指不定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了。
赵钰的手指画圈,在南边重重的点了两下,垂眸道:“可惜咱们的人渗透不到更南的地方,不然也能在他们中间插一手。”
柳安闻言便起身站在赵钰身边,劝解道:“陛下不必多思,咱们已经把三合路铺到南方去了,不知多少百姓受益,都惦记着陛下呢。民心所向,又有天神赠粮,算算时日也传到南方去了,他们岂敢轻举妄动。”
赵钰有些得意的笑起来,见柳安有些担忧的看着连忙收敛起来,正色行礼道:“多谢景明指点。”
柳安:“...玄泽说笑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宝子们~
第115章
柳安见他这样, 也熄了继续劝他的心思,无奈道:“时辰差不多了,今儿内务府怕是也有不少事等我去判官司,这就先去了。”
贾元春一向极为果决, 她又了解玄泽的性子, 只怕折子早就拟得差不多了。此事一出,恐怕内务府又要吵嚷起来, 他也要好生安抚一番才是。
在他们看来, 自己也算是深受皇恩, 荣宠甚至超过那些龙子凤孙,他说的话倒也勉强能入他们的耳。
赵钰闻言笑道:“多谢景明替我操持, 钰在此谢过。”
今日是裁掉宫女内侍,焉知明日不会对朝廷上的冗官下手。这也算刺激一番,省得日日吃干饭却没有一点儿建树。
柳安心中有些得意,甜滋滋的应下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赵钰正翻看折子时, 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不免看向一旁的刘康。刘康作为总管,事事留心, 略一想便提醒道:“陛下, 建州来的折子还未批复好呢。”
陛下批复好的折子都是统一放到一侧的,他们便将这些批好的折子拿回内阁去。昨儿建州来的折子算是要紧事, 但他送折子时却不曾发现,想来是陛下忘了。
赵钰用笔杆轻轻一拍额头, 叹道:“昨日同施举多说了几句, 竟是把批到一半的折子给忘了。幸好还未曾发出, 我可还有别的没安排好呢。”
刘康迟疑道:“陛下, 可是送去建州的赈灾银不够?”
赵钰摇摇头, 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户部这次还行,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建州知州吴明病重,若非其妻夏贞代为理事,只怕建州早就乱作一团了。”
刘康跟在赵钰身边多年,自然清楚他这是有些想法。顿了顿便道:“夏宜人果有大才,也是建州百姓、是朝廷、陛下之福。”
赵钰也对此很是满意,不仅如此,这位夏宜人的折子也是颇得他心。他思忖片刻,翻找出昨日批了一半的折子,干脆加上了几句话。
建州知州之妻夏贞,救建州百姓于水火之中,才识过人,能使大小臣工恪尽职守。着封为建州从六品同知,协助知州理事。
虽说赵钰并未真正见过这位夏宜人,但翻看前两年龙威卫送来的有关建州的情报,无一不是说建州知府吴明知人善任、体恤百姓。而往往又插着几句“其妻夏氏有才识,常辅佐其夫理事,关怀老幼,百姓皆敬之”。
建州算不得多富庶,全天下的州多也有几百,他自然不曾细看过建州的情报。昨日睡前与柳安一同看了,他便生出这个主意。
于大多数百姓而言,顶上坐着的大老爷还不如常来村里收税的粮官熟悉。能在百姓中有如此声望,可见这夫妻二人颇为不错。
如今吴明重伤生死不明,这会儿让夏贞顶上也能安抚百姓。况且妻代夫摄政本朝也有先例,只是未曾正式册封而已。
刘康在赵钰身后看着,心中有些惊叹。见赵钰写完,忙将玉玺捧上,赵钰加盖金印后便命人速速将其送回建州。
皇陵在京郊,距离皇城并不算太远。又提早修了路,马匹行走在上面连灰尘也没有多少。
天寒地冻的,百姓们也都渐渐少接活计。此时又正是农闲,颇有好事者蹲在两旁的农田远远看着一路行来的队列。
富贵人家,向来是路近时坐轿,路远时坐车。况且此时刚下过雪没几天,正是冷的时候,要一路往皇陵自然是坐车舒服。
但义忠亲王早已名存实亡,下人们不为他准备马车,他便只能骑在马上同仪仗一起离开。
“爷爷,那是谁啊,他好气派啊!”
刚到成人膝盖高的小童围着将手缩在袖中的老农打转,清脆的童音让老人家瞬间软了心肠。
他乐呵呵道:“我咋知道呢,走走走,咱们回家烤番薯去!”
一旁蹲着的人听见,笑话道:“老刘,你这可不成,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说着压低了声音,“这就是那个妖妃的儿子,大王爷!”
尽管世人都知晓甄家能作乱多年是由于先帝偏宠甄家,可谁又敢嚼舌根说到皇帝身上,自然是将这些事一股脑儿推到甄家身上。
而甄家能如此嚣张,在百姓看来与颇受宠爱的甄贵妃干系颇大。他们不明白是由于甄贵妃出自甄家才如此受宠,只觉得是由于甄贵妃受宠才惠及甄家。
再加上,这甄氏姑侄俩算是本朝头一个在午门被杖杀的后妃,还是以毒害先帝的罪名,更显得姑侄俩恶毒。因此,甄贵妃头上便多出个妖妃的名号,民间颇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至于义忠亲王,也是那甄家的靠山,必定不是个好东西。只是碍于他还活着,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不敢肆意讨论。
义忠亲王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因此异常才放下心继续走。身后跟着的内侍见了,阴阳怪气道:“殿下放心,咱家可是奉了陛下的命送您到皇陵去,哪有人敢拦您啊。”
义忠亲王握紧马鞭,一息后才咬牙道:“多谢。”
几个耳朵尖的侍卫听了,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默默离义忠亲王远了些。他们就是那池里的一尾鱼,上面人过招,远不是他们能招架住的。
再这样诡异的氛围下,他们总算是到了皇陵处。义忠亲王也累了一天,勉强撑到下面人收拾好房屋便进去埋头大睡。
内侍悄无声息的站在他门外,甩了甩拂尘后笑道:“今夜好大的风啊,若是有扬尘迷了眼睛耳朵,怕是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几个侍卫无声的将这些话听进去,特意派了为首的给内侍送上红包,打定主意今夜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
内侍捏了捏手上的银子,笑了一下便坐车离开。
是夜,义忠亲王房里忽然传出一阵痛呼,几个内侍全当没听见。直到义忠亲王一路爬到门槛边上,他们好似才看到一般,连忙传来皇陵附近的太医。
可被打发到这儿的太医哪有什么本事,只能勉强帮义忠亲王止血而已,此时义忠亲王已然昏过去了。情急之下,为保住他这条小命,侍卫也只能紧急带亲王回京城,请求宫里的太医相助。
如此短的时间,再加上侍卫有意放任,义忠亲王被贼人伤了根本的事马上便传遍整个京城。这侍卫也是个能人,直接将义忠亲王打横放在马背上,来来往往的百姓都瞧见亲王伤到了下腹。
赵钰正与柳安一同用晚膳,闻言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够了才命太医前去给他保命。现在还不是自己这个好大哥死的时候,还是先拿他刷一波名声再说。
柳安强忍笑意道:“我这兄弟也太过胡闹了,侍卫也不懂事,怎么能闹得满城皆知呢。”
话虽如此,他神色中却满是畅快。
想当初他父亲与继母攀附甄家时,可没少难为他这个太子的表弟。母亲也是因甄家而死,可谓有刻骨之仇。
如今见甄贵妃的亲生子再无翻身的可能,甄家仅剩的一双儿女也没了靠山,自然高兴极了。
当初甄家被抄家,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已然是得到了报应。可谁都知道,甄家不过臣子而已,玄泽处理起来自然容易。
甄家真正的靠山,并非深得先帝敬重的老太妃,也并非宠冠六宫的甄贵妃,而是出身皇族极有可能登基的大皇子。
只要义忠亲王有一天活着,甄家便是死绝了也有人记着甄家。若再有个万一,只怕日后甄家还能是史书上被玄泽残害的忠臣之家。
朝廷看着一片安稳,可他却清楚乾朝就是四周蛮夷眼中的一块儿肥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扑上来了。若再有边关守将与蛮夷勾结,皇帝换人做也不是不可能。
柳安面上有些潮红,为赵钰夹了一块儿鸭肉后道:“玄泽,这下可好,只怕明日咱们大王爷醒过来,觉得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赵钰高兴之余见柳安这般,面带笑意道:“刘伴伴,取朕珍藏的久酿春来,今日要与景明一醉方休。”
他平日甚少喝酒,正是因为酿酒都要用粮食。呈给皇帝的贡酒更是层层筛选,耗费更大。他便命内务府将贡酒的数目减半,也只有高兴时才会小酌一杯。
柳安出身行伍,自然不惧喝酒,也豪爽道:“拿大碗来!”
他白净的面上带着一抹红晕,虽未喝酒,却已然是一副醉了的模样。看得赵钰心里有些痒,伸手拉住他道:“好,就拿大碗。”
刘康心里也是乐得很,让喜春将久酿春抱出来后亲自取了两个脸大的青瓷碗来。
柳安站起身,一把掀开酒坛的塞子,一股醇厚的香气骤然飘了出来。他闭目细细感受一番,不禁赞叹道:“当真是好酒,只闻着就令我醉上三分。”
说完便将澄澈的酒液倒入青瓷碗中,在月光的映照下,碗中酒液恍若无物,唯有醇厚的酒香才让人知晓这里还装着举世难寻的久酿春。
两人说笑着喝了半坛,赵钰才似醉非醉的止住柳安继续倒酒的动作。刘康端来醒酒汤,两人用了才回到寝宫休息。
趁着酒兴,赵钰今日也孟浪许多,大着胆子让柳安摆弄出更多姿态。柳安并未喝醉,却也借着酒劲将往常的羞涩一抛,可谓是尽得其中趣味。
门口望风的刘康实在受不住,喊了喜春来顶班,自个儿回房休息去了。喜春听着里头的动静,悄悄在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登时清静多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醒来后更是较以往甜蜜许多,一个对视间均是脸红耳热。
而太医院里终于醒来的义忠亲王,却又因为得知自己日后于子嗣有碍而晕了过去。
张太医状若无事的收回搭在他手腕处的手,平静道:“亲王累了,你们伺候他先歇着。”
一旁的太医有些犹豫,压低声音道:“院正,这能行吗?毕竟这也是皇室宗亲,就这么...不管了?”
张太医瞥了眼这不开窍的徒弟,没好气道:“伤得太彻底了,就算是祖师爷在世也救不回来,能捡回一条命算不错了。”
年轻的太医看了眼义忠亲王垂下的手指似乎动了动,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声道:“是,弟子知晓了。”
义忠亲王另一只藏在被子下的手紧了紧,心中已然恨极,却又很是无力。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甚至膝下连一个子嗣也无,已经是个再也无法翻身的废人了。
当初母妃一心要他同王妃生下嫡长子,王妃也果不负所望,十六便生下他们的嫡长子。可长子身子却孱弱的很,看着就不像是能养活的,到三岁就没了。后来陆续添置的侧室,也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要不是多年前生下的嫡长子证明了他身体没问题,恐怕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他去肖想。
一时间,义忠亲王心中恨极,只恨不能将赵钰碎尸万段。寻常贼人哪里敢靠近皇陵,更别提自己屋外的侍卫恍若耳聋一般,明晃晃就是针对自己的计策。
而他便是想报仇,却也没有半点法子了。
不,还有!
只要将此事牢牢瞒住,再加上南安郡王又远在千里之外,南安王妃、郡主初来乍到也不了解情况,如何能知晓自己的事?
一时间,义忠亲王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企图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毕竟,谁又能想到堂堂皇室宗亲会毫无形象的被人放在马背上,被沿途的百姓瞧了个仔细呢?
此时义忠亲王昨日重伤入宫的事彻底传开。他现下已然好上许多,只是既然借了皇宫的太医治伤,自然也是要谢恩的。
只是他躺在床上不便,因此托了伺候的内侍前去转达。却不知为何,今日来来往往的内侍瞧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不免让他有些奇怪,躺在床上心中也很是不安。
不久后,赵钰还特意前来探望重伤的大哥,见他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模样很是担忧的问道:“皇兄可还好些了?”
义忠亲王蔫蔫道:“劳烦陛下挂念,臣已然好上许多了。”
“唉,谁成想竟会有人这般胆大包天,甚至在皇陵前对皇兄下如此狠手。只可恨皇兄膝下无子,如今也...唉!”
义忠亲王听他提起这茬,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愤懑道:“定要抓到这贼子!在皇陵前下手,说不得就是前朝余孽,陛下当早日查处。”
他自然晓得人是赵钰派去的,只是他虽不能立时报仇,却也要挑拨一二。若能离间君臣感情,这样大的把柄,日后赵钰定然也不好过。
赵钰闻言似笑非笑道:“的确如此。朕已命人戒严,定要查出此人,以此为皇兄报仇。且还有一事,恐怕皇兄才醒来并不清楚。”
说着微微侧身看向身侧,一个义忠亲王极其眼熟的侍卫就站在他身后。
“就是此人,一路骑马送皇兄入宫,这才保住了皇兄性命。其行忠勇,朕特意许他连升两级,日后在御前做事。皇兄也该谢过他才是。”
义忠亲王却全然没有听到,脑子嗡的一声混乱起来。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我入宫不是坐马车,直接被他骑马带回京?”
侍卫上前一步,恭敬道:“启禀王爷,当时情况紧急,且车驾沉重...若是乘车未免太迟。小臣便自作主张,骑马护送王爷。”
“那全城百姓都看见我身上带伤回京?”义忠亲王抖着嘴唇说完这句话,紧紧盯着恭恭敬敬的侍卫。
“臣入京时大多百姓都在家中,街上行人甚少,想必百姓们不知。”
侍卫刚说完,赵钰便道:“皇兄为何这般想不开,你伤得这样重,能留下一条命已然是他机警,如何还能考虑到如此细枝末节。”
义忠亲王深吸一口气,狠狠压住了涌到喉间的血腥气,咬着牙说道:“赐黄金十两,酬谢勇士。”
侍卫忙满脸喜色的谢恩道:“多谢王爷厚赏,这是小臣当做的。”
不能急,不能急。义忠亲王心想,只要自己能赶在南安王妃入京前将流言压下,定然也会万无一失,谁敢说皇室的闲话?
便是赵钰也不会干看着有关皇室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这有损皇室的威严。
可下一息,就听自己的好二弟说道:“朕便先走了,皇兄好生养伤即可。今日南安王妃携其女入京,到底得见上一面。”
“噗!”义忠亲王狠狠吐出一口鲜血,登时周边的一群太医围上来查看他的情况。
张太医摸过脉后,叹息一声道:“陛下,王爷气急攻心,这才忽然吐血。王爷如此年轻却有了这个症候,只怕日后寿元有损。”
赵钰挑了下眉,和太医对视一眼后道:“那就劳烦院正好生医治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喜春将他扶上御辇后便启程往宣政殿去。赵钰瞧着两旁高高的宫墙,眯了眯眼道:“去吩咐御膳房,午膳做些好克化的东西。”
“是,陛下。”
京中近期的大新闻可谓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有宫里要大批往外头放人,后又有宫里娘娘们要带着宫女开源节流,临近晚上又多出一件义忠亲王在去监督修葺皇陵时遇刺,伤了身子。
前两件加起来也没有最后一件惹人注目。
毕竟这位义忠亲王,在先帝尚在时他的风头之盛甚至盖过原先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况且皇室与普通百姓太过遥远,这也使得他们对皇室的各种传闻津津乐道。
而对于读书人来说,这位亲王的遭遇不仅无法使得他们同情,反而大快人心。
作者有话说:
补不完字数QAQ
还差两千字嘞,我瞅瞅是明天日六还是两天日五
我找了找前文好像没写过义忠亲王的孩子,那就当他没有叭。
文人学子, 以江南为多。而甄家,就是江南的土皇帝。
当初甄家仍然存活时暗中使得多少本该名落孙山的秀才中举,又使得多少早该功成名就的举人无缘杏榜,他们这些读书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只是科举舞弊案牵扯重大, 有心告御状的根本走不出江南。便是走出江南, 也要担心仍在江南居住的族人。
还是那个道理,甄家能这般嚣张并不是因为后宫的两代妃嫔, 而是因为大皇子。
大皇子为了夺位, 自然要养兵, 自然要钱粮。来钱最快的无疑是包揽诉讼、卖官鬻爵,而乡试会试也都是捞钱的好时候。
那些家境好的, 大皇子和甄家也不会欺到他们头上,最后被顶替的都是一些寒门学子。他们出身寒门,自然无法为自己伸张正义,否则一个大帽子扣下来, 只怕整族人都有灾祸。
这些人原也不打算旧事重提, 毕竟甄家已然伏诛,大皇子作为皇室亲王远不是他们能比的, 只能歇下复仇的心思一心苦读。
新皇登基后的两到三届乡试会试, 可谓是再公平不过,他们若是抓住这个机会也能改换门楣。若是错失良机, 只怕又要回到先前的状态。
可万万没想到,在他们都放弃此事时, 却忽然听到这个消息。
他们一时间也松懈心神, 纷纷与志同道合的友人一同上酒楼茶馆去看热闹。近来京城新开的茶馆, 背后是有大靠山的, 里面的说书先生又不惧权贵, 想必定能听到令他们满意的消息。
朝廷对有关皇室的流言向来是禁绝的,若有乱嚼舌头的,轻则斥责一二,重则砍头流放。可赵钰登基后一向体恤百姓,下面人待百姓也宽容许多,不再动不动打人亦或威胁。
百姓们见说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来管,自然更是起劲。在京中百姓热火朝天讨论此事时,南安王妃携其女南安郡主入京。
华贵的马车侧壁上镌刻着南安郡王府的印记,从母女俩的马车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已然有无数人收到消息了。
南安郡主不过十六,正处女儿家的大好年华。她如银铃般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不少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
“母妃,一别京城这么多年,这儿可真繁华。”说着她有些羞涩的微微垂头,低声问道:“生在这儿的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南安王妃面上带着些许慈爱,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道:“他定是个同你父王一般伟岸的大丈夫,只可惜时运不济。若你见到他,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咱们也不巴着他。”
她这个女儿哪都好,就是被她养得太娇了些,那义忠亲王岂是省油的灯?也怪她想着女儿出嫁还要一两年,也没来得及好生教导。幸好义忠亲王此时正值低谷,女儿这样娇气的性子说不得正对了他的心思。
况且若义忠亲王不成,京中还有北静郡王可堪婚配。至于新帝,王爷的心思她也知晓一二,自然不会将自家的仇敌纳入考虑范围内。
至于自己启程时王爷吩咐说事不可为也可将女儿送入皇宫,她才不会听。自家姑娘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疼都疼不够,哪里肯让她入宫做个不讨喜的探子。
“母妃,你瞧那边茶馆里都坐满了人,可是有什么热闹事?”
王妃慈爱的笑道:“你个猴儿,这才到京城你就急着看热闹,哪像个郡主的样子。”
说着便顺着郡主掀窗的动作向外看去,偶然间飘进来一两句“亲王”“昨晚”的字句,但也听不真切。正要命人去打听时,侍女便在窗外道:“娘娘,前头人传信说天使在咱们府邸门前等着,说皇帝陛下召见。”
听见侍女的话,南安王妃止住动作,看着女儿道:“面圣的礼仪你可都记下了?”
“那当然,女儿早知进京要面圣的。”
王妃满意的一点头,待到京中的南安郡王府时下车拜见天使后才带着女儿乘车向皇宫的方向去。
王府的郡主,便是内在不聪慧,外头也要看着像样。不然岂不是让旁人笑话?
北静王府中,老王妃一脸漠然的抖了抖手上的信,说道:“南安母女俩入京了,我儿有何打算。”
北静郡王抬眸看了一眼,低声道:“儿探听到的消息都说南边儿是冲着亲王来的,恐怕并无与我们结亲的意向。”
老王妃狠狠拍了下桌子,愤懑道:“哼,还说咱们四家同气连枝,我呸!”
北静郡王自看清形势后也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劝道:“母亲息怒。自父亲去了,府里的私兵也被皇帝扣下,西北那边也不听咱们的话,自然没人看得起咱们。”
他言语间也带着些许颓然,说道:“眼看着皇帝已经坐稳了皇位,就连发生那样的天灾都有天神相助,我们拿什么跟他争?”
老王妃闻言也沉默下来,半晌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他们比不过的。
纵观历朝历代,能造反成功的无一不是因君主失道而致天下混乱。如今打眼看去,先帝时期的乱世之象已然消逝,反而有一股欣欣向荣的气象。
这位出生即天降异象的新帝,果然不同凡响。
北静郡王也不再言语。开国四王里谁不是差一步就登上那个位置,谁敢说不想要那个位置。如今功败垂成,怪只怪他们当初没有狠下心直接杀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