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眼中也多出些许泪光,看着极为真挚。旧派大臣一见上皇如此做派很是感动,做臣子的能这般被君上惦念,此生也算无憾了。
不少科举出身的臣子听上皇如此说也很是感动,那些勋贵祖先都死了这么多年,上皇竟还是心心念念。若是自己百年之后也能得陛下这般怀念,后人得到荫庇,只怕也是情愿为他卖命的。
赵钰闻言也有些动容,这可是父皇坐稳皇位这么多年并且办了那么多荒唐事还能活得好生生的秘诀啊!旁的暂且不说,就这份追忆往昔的劲头也让大臣不自觉对他宽容些许。
他冷笑着看向避重就轻的太上皇,勾起嘴角道:“那父皇是觉得甄家卖官鬻爵、科举舞弊、贪污受贿皆可原谅?”
刀不砍到他身上他不觉得疼。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怅然,又带着些许郁愤。闭了闭眼说道:“甄家罪无可赦。并非朕不念旧情,而是甄家太过了。今日宽宥甄家,明日可还会有第二个甄家这般作乱?”
群臣听赵钰这么说才清醒过来,差点被忽悠瘸了的谢桂昌上前道:“陛下言之有理。上皇陛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君主之爱臣也当为其计长远。还望上皇陛下深思。”
严尚早就看不惯太上皇总是一副体恤下臣的样子,你到时体恤臣子了,那被祸害的百姓该如何?他面容严肃出列道:“国有国法,又有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还望上皇陛下深思。”
大理寺卿和严尚对上眼神,出列道:“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还望上皇陛下深思。”
太上皇被反驳的脸色青红交加,这不仅是在说甄家罪有应得,更是否认了他执政这么多年来的方针。赵钰轻轻咳嗽一声,将满殿的火药味儿消下去。
他有些玩味的看着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他们两个这些话倒是有些意思。很快回过神,大朝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便将此话悄悄带过不提。
太上皇几次说话都被无视,阴沉着脸坐在一旁。往常不是没有察觉不对的,但自己作为皇帝也无人敢反驳。现在有了这个小崽子撑腰,他们也硬气起来了。
“好了,既如此甄家之事等忠顺郡王从江南返回再论。鸿胪寺卿,你还未回完话呢。”赵钰拍板定下,群臣也自然转移了目光。
被点名的鸿胪寺卿颇有些战战兢兢的出列继续回话,大臣们听到具体安排后均是不敢相信,满眼都是“你疯了吧”看着鸿胪寺的一干人。
赵钰却很是愉悦,点点头肯定道:“战败就要有战败的样子,他们在边关屠杀我乾朝百姓,我们若是善待岂不是寒了百姓的心。”
谢桂昌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出列,毕竟就如陛下所说,若是对戎狄太过礼待未免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下面大臣打着眉眼官司,互相推攘着想让别人出头反驳。但四位阁臣和六部尚书不说话,其他谁也没底气直言反驳。
况且陛下这样的说法也有道理,虽不符合大国的胸襟气度,但对百姓却更显得仁爱。
太上皇一向是个好面子的,单是猜测戎狄使臣在背后嘲笑自己便已经浑身难受。想开口却又想起被踩在脚下的难堪,嗫嚅半晌还是决定当没听到。
他心里安慰着自己,好歹笑话的是新帝不是自己,还省得自己闲操心。
赵钰没想到就整这么两出戏就让太上皇这样安分,不免有些诧异的挑挑眉。他还以为父皇会更硬气些,比如直接让北静郡王和自己杠上。
勋贵家可还有些隐藏的兵权,看着是零零散散的,但总数恐怕也不少。为大事计,他还是会让步的。
他微扬下巴示意,刘康便迅速唱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赵钰站起身扶起太上皇,心里估量着毒药的药效什么时候发挥到极致,面上笑道:“父皇请。”
太上皇看这时候过来充大孝子的赵钰冷冷一下,搭着赵钰的手离开。柳安和赵钰的视线对上一秒,很快便错开。
等送走了太上皇,一行人慢慢走回宣政殿。刘康压低声音道:“可要派人让上皇知晓?”
赵钰摆手制止,意味深长的说道:“再过八天,记得把尾巴都打扫干净了。”
“是,陛下。”
赵钰想起方才柳安的神色,猜测是有话要与自己说,便提前命人沏茶来。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柳安便在外求见。
“臣见过陛下。”柳安微微拱手,面上带着些许活泼的笑意道:“昨日臣拿起先人所著书籍,忽然看到有用动物的毛纺线制作衣物的记载。只是因为梭织的面料更紧实耐穿,这种针织却极有弹性却不利裁剪,这才少为人知。陛下一直发愁如何用羊毛,这不就是现成的法子吗?”
赵钰闻言一喜,听完了却又慢慢坐回去。有些苦恼道:“这话又是从何说,既然咱们的梭织很好,针织怕是也派不上大用场。便是这般说,百姓不买账也是白搭。”
便是自己命人研究出了针织法织出的毛衣,但百姓不买账也没用。还不如只把羊毛填充被褥,还能多填几床。
柳安却笑着摇头,神神秘秘的笑着说:“陛下听臣说。若选了细绒仔细纺成毛线,穿在身上又弹性有软绵,岂不比麻来得暖和?不如陛下先挑选会针织的宫人试验一番,若能成事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说:
1.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出自《元史-□□本纪》2.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出自《礼记·坊记》3.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触龙说赵太后》4.《野叟曝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5.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出自《韩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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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钰并非愚钝之人, 他转念一想便明白柳安的意思。
动物的皮毛本就比棉麻一类的更有弹性也更加保暖,若是制作成里衣或是中衣都是极好的。不拘什么毛,便是毛稍硬些也可做成中衣,里面再穿上严实的里衣即可。
他有些兴奋的站起身, 拉住柳安的手认真注视着他道:“慧敏之至, 难得之臣。朕有公辅,三十年不患百姓之反矣。”
柳安的耳根微红, 抿起嘴角微微一笑。赵钰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便拉着柳安一同在一旁的座位坐好。
“刘康, 传内务府总管来。”赵钰扬声吩咐,又亲自捧着一杯热茶作揖, “柳郎中辛苦,还请喝杯茶解渴。”
柳安忙站起身,连连推辞道:“不敢不敢,臣怎么好让陛下伺候。还是臣为陛下奉茶。”
赵钰拉过柳安的手, 心里纯然都是愉悦。他执意将茶杯递给柳安, 强硬道:“这是感谢你为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必推辞。”
柳安这才接过茶杯, 抿了一口后忙给赵钰倒上一杯热茶。赵钰喝了口茶水便道:“皇庄上的事本就是你在管着, 日后棉花出来也绕不过你。不如留下同内务府总管商量了,羊毛针织的事儿也劳你照看一二。”
柳安心里大致盘算起来, 片刻就搭起来个架子。他向来不怕事多,况且只是照看一二费不了什么功夫便答应下来。
赵钰见此也很是高兴, 听喜春进来通报才坐回龙椅。内务府总管进殿便请安, 柳安在他请安后拱手道:“见过施大人。”
施举微微点头, 很快便看向赵钰道:“臣来得匆忙, 不知陛下唤臣来有何要事?”
他刚巧也在想着近来陛下的动作, 看样子是要大干一场。只是陛下到底年轻不知事,今日这一出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到底有些着急了。
赵钰不知他心中想的什么,示意柳安将刚刚的话给施举说明白。施举皱着眉心里有些不满,陛下独断专行本就将很大一片儿土地划分了种棉花,现在又想起织羊毛衣来。
羊毛粗糙质硬,又油腻恶臭,做出来的毛衣恐怕没人愿意上身。
但他也未曾表露,只是有些犹豫道:“陛下,纺织司刚放出去了一批宫人,一时间也抽调不出这么多人来。”
赵钰定定的看了施举一眼,随后又笑着说:“不必这样麻烦。宫里也放出去一大批人,纺织司应当不至于太忙。便抽调各宫的宫女,让老手带上十天半个月也尽够了。”
施举见赵钰铁了心要做也头疼,无奈道:“陛下这是什么话,您即将及冠宫里也早该进些妃嫔。到时候娘娘们总不能全是内侍伺候,也不雅观。”
柳安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眼赵钰。赵钰闻言便轻描淡写的略过去,温声道:“那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先留着凤藻宫的吧。现在宫里也没什么主子,留下一两个人洒扫就够了。”
柳安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在手上拨弄着茶杯。他原本见表兄对自己亲近许多还有些高兴,难不成陛下真对自己无意?
施举听赵钰这般说便还是应下,话说得轻松,但这也着实不好调动。万一自己这边刚安排好陛下就要大选,也是白耗费了人力。
柳安便和施举一同退下,他现下是内务府的郎中,正好也是在施举手下做事的。纺织司也有处理羊毛的方法,待自己亲自验证了再着手改进一番也就能用得上了。
太上皇回宫后想到在宣政殿受得一肚子气就难受,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要往地上摔。刚服侍老太妃早点的甄妃回来真好瞧见,忙拉过太上皇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大早上就要摔打东西。”
她心里猜测上皇怕是没能给甄家翻案,但心里气得再狠嘴上还是要哄住上皇。毕竟再如何他们甄家还留了几个后人,自己若是稳不住才是真的全完了。
自从上皇能走动后宫人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讨好,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原来一样。伺候着上皇用过早膳,甄妃便回去寻老太妃。
老太妃依在机子上展开新封,甄妃忙将眼镜给老太妃戴上。嘴上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老太妃正戴着眼镜自然没看,有几分高兴的猜测道:“是大皇儿送来的,许是请安问好的。”旋即又有些不满,“他虽是被圈禁,也该有几个人啊。就这么放任着舅舅表弟被...”
甄妃闻言忙为大皇子开脱道:“太子可是个硬茬子,大皇儿和他对上怕是不好办。不如暂且韬光养晦留待来日。”
她心里清楚,上皇手里可还是有人的。趁着这会儿多挑拨一番,最好直接把太子重伤拉下马,三皇子远在江南来不及,四皇子一个病秧子,倒是就是他们娘儿俩的天下了。
小心看了一眼老太妃,姑姑脾性古怪又狠辣,自己还要防着她拉拢大皇子妃对付自己。
老太妃含笑点点头,状似没看出甄妃心里的小九九。但视线落在纸上时却大吃一惊,忙顺着往下看。甄妃见老太妃这样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凑过去一同看起来。
大皇子妃被赐死了!
两人惊骇的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不敢相信。原以为诛九族和她们嫁入皇家的三人应当无关,可没想到大皇子妃也被逼自缢。
她们原就不接受甄家被诛九族,但木已成舟,和她们二人最亲近的甄家主系都被杀了个干净,只剩下几个还小的晚辈。
她们恨不得生啖新帝之肉,却也不免庆幸自己嫁入皇家免于一死。如今却发现就连大皇子妃也被处死,那她们姑侄二人还能活多久?
在深宫中倾轧几十年,她们自然清楚宫里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有多容易。甄妃甚至还是毒杀皇后的最大推手,这如何不让她惊恐。
甄妃一把拉住老太妃的手,有些神经质的问道:“姑母,咱们还能活下去吗?”
老太妃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后狠狠给了甄妃一巴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说:“清醒点!还不到最后。”她苍老混浊的眼珠盯着甄妃脸上的巴掌印,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上皇手里还有人,我们还有机会!”
她早在下毒时便已经准备好嫁祸太子,现在正是时候。上皇一向敏感多疑,就不信他不上钩。老太妃的眼中划过阴毒之色,瞥了一眼甄妃后心道真是废物。要不是甄家这一辈只有这一个女孩儿,也轮不到她进宫。
甄妃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捂着脸大哭起来。老太妃蹲身搂住她,拍着她的背道:“姑母是怕你不清醒。好孩子,咱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快振作起来。”
甄妃趴在老太妃怀里嚎啕大哭,眼中却满是厌烦。
明章宫就这么大的地儿,太上皇不聋自然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只是见姑侄俩抱头痛苦,误以为是因为甄家彻底没救了才这般,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便悄悄离开。
老太妃借着这个姿势悄悄在甄妃耳边嘱咐,甄妃有些心疼但也微微点头应下。这是她们最后的人手了,若是失败只怕再难挽回。不过也不打紧,真失败了她们怕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甄妃吩咐宫女道:“老太妃身上不舒服,去请太医来。再将精通外伤的孙太医请来,带上活血化瘀的药。”
宫女领命去了,甄妃又看向另一宫女耳语吩咐几句,片刻后道:“你去寻你姐妹们开心去吧,马上初一了也能和家人见上一面。”
那宫女闻言抖了一下,旋即勉强勾起唇角笑道:“多谢娘娘体恤。”
负责盯梢明章宫的人见事情有些不对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穿上内侍的衣服,一点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赵钰还坐在宣政殿处理折子,喜秋忽然出现道:“主子,老太妃和甄氏接到大皇子妃自缢的消息后商议要把事情捅破。”
赵钰有些吃惊,他知道甄家姑侄俩和自己打得一样的主意,为什么会提前行动?这姑侄俩一脉相承的狠辣,绝不可能因为一个侄女死了就要报仇。
喜秋见陛下不说话也安稳站着,他的职责并非出谋划策,自然无法解开赵钰的疑惑。
赵钰只能猜测是自己动作太大了,姑侄俩都傲了几十年,忽然被拉下去太过惊慌失措。不过影响应当不大,那姑侄俩应当会加大药量,太上皇还是免不了一死。
他直接吩咐道:“先不必管,仔细盯着太上皇和京中北静郡王的动向。施举本就是上皇一手提拔上来的,你命人盯紧了些。”
施举给人感觉不大对劲,像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一样。如今棉花和羊毛纺织的事儿都挂在内务府名下,自己还得多注意些才是。
宫中也有羊毛织成的毯子,若是选了细软的绒毛织成衣服也是一项收入,不过这主事的人选就得好生斟酌。不如自己改几间铺子专门卖羊毛线、羊毛衣、羊毛毯,价格低廉些也走俏。
刚命施举去抽调宫人,不如便先让凤藻宫的贾元春管着。大小也是个女官,再加上和自己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也给她些好处。
贾家那儿有贾琏看着,这表弟与自己虽不亲密却也不敢背叛自己,正是个好拿捏的。况且贾代善也是个聪明人,死前就把手里的兵给了上皇,也没必要针对贾家。
不过贾家男人们也不大像样子,二姨夫贾赦怕被二姨牵连,自苏家被判谋逆便沉寂下去。贾家二房的贾政倒算是个好的,可惜也是个糊涂的。
二姨夫好不好的那也是荣国府正经袭爵的,荣国府一应大小事都该是二姨夫贾赦管着。就算是因为苏家的事儿二姨夫寻常不便外出理事,贾政也只能代替二姨夫理事,而不能真当自己是荣国府的主人家了。
但现在看过来,贾家也就凭着贾政主管家事才能有些进益,不至沦落到和其他勋贵家一样等着吃俸禄。
赵钰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其他勋贵们暗藏兵权倒没什么好为难的,收缴了再处理就是。□□国府既没有兵权也未参与要命的大事,反而不能随意处理以免让功臣寒心。
贾元春...这么一看用贾元春倒是一箭双雕,还非用不可了。往常也听说在家是教导幼弟,人也聪慧,应当不难理解处理羊毛的工序。
“喜春,去将贾女官请来。”赵钰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总要给一些老臣施恩的,不然岂不是把人都推到上皇那边了。
喜春闻言便忙让人去凤藻宫传旨召见,一时间宫内猜测纷纷。昨儿才出了个宫女爬床的事,今儿凤藻宫的贾元春就被叫到宣政殿去。
那可是陛下理事的前殿,后宫女子无故去不得的。偏偏贾元春先前就奉老太妃的命频频过去,现在又被圣上单独召见,要说没什么她们可不信。
贾元春听到赵钰召见不惊不喜,淡然的打理好衣物便随内侍一同过去。她投诚时亲手把自己的把柄给了陛下,陛下就不可能晾着她不管。
宫内的差事那样多,匀出几样就够她管的。等出嫁时陛下也不会吝啬,好歹是个高品级的女官,说出去也体面。就是年纪大了些,嫁出去也只能当个填房。
等贾元春一走,凤藻宫的几个宫女扫着地便磨牙唠嗑,嬉笑着说:“元春姐姐怕是要熬出头了。”
甭管是当上主子娘娘还是升任掌事女官,那内侍过来传话时好声好气的总归是好事。只要是好事就行,她们在这宫里头熬油似的,管着事也不无聊。
她们说笑一阵子也有些落寞。宫女二十五才能出宫去,可过了花期哪有什么好婚事。若是赶上宫里大喜事提前放人还好些,再不就像元春姐姐有个好家室,出宫了也有个盼头。
赵钰看着手上的奏折有几分为难,工部尚书上本说往太原府的官道需要修葺征劳役。谢宁给的意见是准,又说了些往年征劳役的情况。
今年太原府雪灾,不少官道都裂缝损毁不能使用,若不及时修葺难免误事。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农忙,这时候征劳役就是往百姓心口插刀,这不是上赶着招骂吗?
随手将这奏折往一旁放下,喜春进来道:“陛下,贾女官到了。”
“宣。”
贾元春深吸一口气进殿,行礼道:“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赵钰让她起身,略一思索便问道:“朕今日召你来是有件差事。”看贾元春要开口应下忙摆手,“你先别急着应下。朕想与戎狄开互市买卖牛羊,柳郎中献策说能织成羊毛衣售卖。只是要做羊毛衣得预先处理羊毛,你可曾读过《棉毛论》?”
贾元春紧张的心脏怦怦跳,暗道机会来了。她沉声道:“这些书臣都是通读过的,况且还能请纺织司的大人指点一二。臣在家时也用毛线做过些玩物,要做羊毛衣不难。”
赵钰有些惊讶,来了几分兴致。“闺中小姐读旁的倒不意外,你竟还读这样的书。那你说说,此书上讲解的羊毛要如何处理?”
这书原是未进宫前看的,贾元春也只能拼着回忆起些许。但这已经让赵钰很是满意,能找出这么个读书识字的已经不易,更别提还有些理论储备。
让纺织司原本负责处理羊毛的稍一教导也就会了,也不费多大的功夫。
“既如此便手书一封,你去寻内务府总管让他为你安排。那些羊毛有关的都归你管着,柳郎中也会时不时去照看。你若是发现什么异常也可来回话,告诉柳郎中也使得。”
贾元春当即面露喜色谢恩,连连表忠心。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有点事儿,也没有存稿,所以更新会比较晚,大家可以第二天早上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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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原纺织司倒是有司官管着, 先让贾元春单管着羊毛,等时机成熟了便单开一司。贾元春也明白赵钰这样说是先试验自己的能力,若是能通过自己也能独自掌权。
这事也不算难,内务府总管施举和自己薛姨夫也算同僚, 姑父林如海出身的林家原也是内务府出身的, 总归是有几分香火情。
自己上门去也不怕人刁难,自有人护着自己。
乾朝的女官大多是在后妃身边伺候, 分掌衣食住行, 人数也根据嫔妃自身的品级来定。因着这样, 内务府衙门上时常有女官来往,也不算稀奇, 贾元春也不怕人说嘴。
赵钰让贾元春自己领了差便仍旧处理政事,大多是些请安的没什么要紧事。又重新拿起工部尚书的奏折看起来,转动着珠串沉思。
要是现在就大张旗鼓的征劳役,只怕刚在百姓哪儿积攒的口碑就要坏了。但若是不修路也不成, 只能想法子给百姓些补偿, 好让他们也多个进项。
在江南治水时虽说也征劳役,但当时大水冲了堤坝, 能喘气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上。百姓为了自个儿家乡也要努力, 要骂也是骂老天爷不长眼。
他扒拉着系统记录的国库藏银以及工部现有的东西,若要修路自然是糯米灰浆修路最好。甄家被抄, 单是京城里的宅子就抄出来不少东西,正好用得上。
自己也从私库中出一部分, 单独拿出来贴补百姓。太原府的路说破天修一个月也够了, 到时候服徭役的每人发二两银子, 派人去盯着就行。
服徭役期间官府倒是管饭, 不过也只是饿不死的水平。再命人在里面掺些肉, 多拨过去些粮食,让人吃饱肚子干活也算一回。
但主事的人还得好好挑挑,正好孙国栋也是工部的,他也任过侍郎主持过修路。刚扳倒甄家他心里正是感激自己的时候,不如也考量一番他究竟如何。
有了想法便用朱笔在奏折上批复,让喜夏送到外面工部衙门上去。又令执笔郎中写了圣旨,自己加盖大印,孙钦差稍休息休息就能启程太原了。
工部接了旨便开始忙起来,孙国栋也提前找来太原府的官道图册,又有专人在一旁测算。道路多长多宽,所用糯米灰浆几何,都要提前往宽了算去。
工部尚书江利此时也不闲着,拿了测算的条子比对户部批银的条子便往户部衙门寻尚书王常鸣。这事儿得户部拨银子才能买糯米,其他的河沙、黄土等到地方就地取材即可。
两人共事多年,江利也知道王常鸣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会儿拨的银子单单修路倒也够用,只是上下打点也要耗费银两。
不把某些人喂饱了,他这工部可开不了工。纵使不敢明面上违抗,背地里使些小动作也难保。太原府虽距京城不远,但地方豪强也不是盖的,那些人轻易不能得罪。
王常鸣也知道江利是来干嘛的,江利前脚踏进户部衙门,户部侍郎就满脸堆笑的出来迎接道:“才让人把条子送去,江大人来此可有要事?”
江利见是他出来,冷哼一声道:“找你们尚书有事。修路的银子再批多些,你们批少了。”
侍郎面不改色,接过江利递过来的条子仔细看过才道:“大人先走吧,我们尚书恰巧有事出去了。这批银的事儿下臣会和尚书分说。大人只管放心就是。”
江利却不信这个邪,往国库送银子的时候王常鸣次次都在,就往外批银子的时候十次来找十次都不在。他直接拉住侍郎往里走,嚷嚷道:“我知道他在哪儿,每次都玩这一出。”
侍郎一脸无奈的被江利拉走,心道每回都来这么一出。江利原本不苟言笑,看着稍显年轻的侍郎眉眼间也不免带上些许笑意,侍郎到底还算年轻。
两位尚书吵嚷了一会儿,江利才从王常鸣手里都多扣出五万银子来。王常鸣手里拨弄了下批银的条子,压低声音道:“这可是专给你们打点用的,外面说起来就是买糯米用去了。”
江利也清楚,抬眼拱拱手道:“咱俩谁跟谁,我知晓轻重。当今是个好的,只这事也得瞒着,年轻人火气旺些。”
王常鸣点头应下,这些事上皇陛下心里都是有数的,就不知陛下怎么看。陛下若是一时不服软闹起来,怕是还要有一番波折。
有句话就叫天高皇帝远,那些偏远地方便是身负皇命的钦差去也不敢随意恼人的。找个山头灌了药,山里的野兽可不认皇命。
江利又压低声音道:“孙国栋怕是要起来了,瞧陛下很有几分看重。”
王常鸣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孙国栋出身寒门又没结党派,估摸着正是陛下看好的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有想法。
工部的人是做惯了这些事,忙一阵子也就顺起来。待用完午膳休息后孙国栋便带着测算的数据和批银去见赵钰,等陛下同意自己就能直接带着人启程了。
赵钰才醒来,听刘康说孙国栋要见自己也忙让他进来。刚分给了他差事,这会儿来找必是有正事。
孙国栋胡子上染上些许风霜,进殿便拜道:“微臣恭请陛下圣安。”
赵钰强忍下打哈欠的感觉,沉声道:“快起。”
“陛下,臣领着下面人做了章程,来讨陛下示下。还请陛下过目。”孙国栋将册子递给刘康,刘康接过来送到赵钰桌前。
赵钰翻看过便掩住,嘴上说道:“派你去是统管,除修路外也要格外注意劳役的吃住。虽是征劳役,但朕刚登基也不能亏了他们。圣旨上没明说,朕从私库里单划出一部分来,劳役劳作完都发二两银子贴补,饭菜也要量大管饱。”
孙国栋闻言有些为难,算了算银子道:“陛下有所不知,劳役劳动量大自然吃得多,若真要拨银子下来少了也不太够。户部拨银是买糯米外加劳役吃住的,也只够吃个七成饱。”
赵钰微微一笑,带着说不出的风流潇洒。看着孙国栋说:“这你不用管,你只带着你的银子走。朕另派兵部的人去,你若有事也只管吩咐。”
孙国栋也明白赵钰的意思,到了太原府的地界儿自有地头蛇,自己手下没个人也容易被人辖制。他心中有些感念,不免又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