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马车周围喧闹的声音便没了遮挡,听到的声音瞬间大了不少。这会儿就能清晰的听见前面有几个读书人拿着厚厚一叠纸怒骂,上面写的似乎都是甄家的罪行。
他们的口音还带着南方特有的柔和,一听便知道那是南方过来的。又有几个大汉抬了几面大鼓不断敲击,很有几分气势。
“甲子年甄应时强抢民女致死,打死受害人一家!丁卯年甄应嘉贪污赈灾银导致大坝坍塌,伤亡数百户!庚午年...”
“咚咚咚!”
“狗官死的好!”
“我可怜的女儿啊——”
“听说甄家在江南无恶不作,被咱们圣上抄家了!你是不知道,昨天...”
“你们来晚了 ,之前那可是十几个人头一起砍,那叫一个壮观!”
柳安对声音敏感,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他想捂耳朵。赵钰不经意间看到柳安微微皱着的眉头便想起什么,一双大手忽然覆在柳安的耳边。
赵钰凑近柳安的耳边道:“太吵了,咱们快进去。”
温热的气息打在柳安耳边,柳安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他脸色有些发红的看着赵钰,顺着他的力道往里面走。耳朵上的两只温热的手掌存在感太强,一时间竟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赵钰没多想,只是见柳安有些难受便下意识这样做了,反倒让后面跟着的刘康心里忐忑。周围的衙役面上仍是威武,但眼中明晃晃的激动还是显示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噫!这男的是谁?和陛下有一腿?我是不是该当没看到?
刘康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背后竟有些湿冷。他见两人走了也不好多留,忙跟着一起离开,只是离开之前语气带着些许威胁到:“今日的事诸位还是不要外传的好。”
赵钰和柳安到监刑台不显眼的地方站定,亲眼看着那几个人被捆在行刑凳上,刽子手拿着龙鳞匕首片肉。那肉薄如蝉翼,放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肉的纹理。
几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但看的人只觉得心里痛快。
赵钰的手仍没有放下,柳安此时也没有心思想这些。他看着下面哀嚎的四人,眼前出现的却是千千万被甄家坑害的人。
被爆出来的事只有这些,那还没有被爆出来的呢?
赵钰目光平静的看着下面激愤的百姓、痛苦的罪犯,更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百姓不是傻子,把他们当傻子的人只会翻船。
两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都没说话,赵钰忽然说道:“回宫吧。”柳安沉默的点点头,和赵钰等人一同回去。
而此时牢里的女眷们原本都想拖着不肯自缢,却被衙役们按住直接拴上白绫。她们此时都穿着囚衣,一个个都瞧着可怜的很。
“你们家这样的大罪原都是砍头的,只是陛下想到女眷到底不一样才赐留全尸。太太奶奶们别让我们难做,自觉些上路也少受罪。”
有个衙役不忍心劝了几句,被一边儿的衙役拉住。“你快收收你的好心,她们现在瞧着可怜,放印子钱、毒杀婢女、拐卖人口时可是狠心的。”
“就是,这里边儿没一个干净的。就连那几个没长成的也就那小哥儿和那小姑娘身上干净,其余的有一个算一个最轻的都是把人打残。那大的姑娘看着端庄,手上也沾着几条人命嘞。”
“赶紧弄完吃酒去,别在这儿磨叽了。”
贾琏和王熙凤在屋子里商量事儿,自有小丫头们在外看着人。
王熙凤压低声音道:“这甄家的罪名我瞧着有一项盘剥重利的,这可是个大罪名?”
她不过略认识几个字,其他罪名与她这个后宅奶奶无关,唯有这盘剥重利...据她所知不少掌家太太们都在外放印子钱,就连自己姑妈也是如此。
原都说这是个解人危急的法子,姑母与自己说起也说的是积德。她不念书可并不傻,知晓这不过是对外粉饰一二,却没想到竟还是重罪。
贾琏在屋内不安的踱步来回走动着,听王熙凤这样说也没疑心她做了这些出格事。“我的奶奶,这可是砍头的大罪!旁的钱都能要,就这不能沾。”
王熙凤心下有了计较,面色顿时有些为难。贾琏一看她这般顿时警觉起来,忙问道:“可是咱们府上有人放印子钱?”
她不过刚嫁给贾琏几年,这会儿和贾琏正是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自然比姑妈亲近些。嘴上不免露出口风道:“京里不少太太放呢,二婶她...”
说着给了贾琏一个意会的眼神,贾琏深吸了口气。“好奶奶,横竖这事你别沾,一分家跟咱们再无关系的。”
王熙凤点头应承下来,同样想到贾琏的皇帝表哥。旁的不说,有这层关系在他们夫妻俩是不担心的,皇帝再如何也不至于砍了亲表弟。
“二爷,昨儿的事?”
昨晚贾琏带消息回来正好赶上晚膳,一大家子都围着老太太伺候用膳。老太太一听这消息脸色就变了,唬的李纨忙把哥儿姑娘们带走。
林表妹本就生得单薄,老太太向来疼爱。只是不知前几日发生了什么,竟也有些冷着林表妹的意思。昨儿被吓了那一下,整晚都没睡好。
贾琏摆摆手道:“别提了,你在内宅不知道,今儿一早甄家人就被拉到午门去了。”
“啊!”王熙凤被唬了一跳,“怎么这样快?昨儿老太太还说要联系亲友故旧救上一救的,今儿就被砍了?不过砍的好,先太太可不就是被这些老亲算计的吗?”
“可不是,我这表兄也是个厉害人物,才登基一个月就把甄家拿下了。”贾琏喝了口茶水才缓过劲,“上次咱们撺掇着二叔去还银子,好歹也算一回。柳表兄也看中我会来事,这些日子也给安排了差。”
王熙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些高兴道:“这横竖也是个正经事,总比在家闲着好,爷们儿在外有本事我脸上也增光。”
贾琏也颇有些志得意满,搂着王熙凤一起坐在美人榻上,点着她的鼻子笑道:“日后封侯拜相,也让你当个诰命才行。”
王熙凤登时脸色羞红,又强势说道:“这可是二爷说的,要是挣不来这诰命,二爷可怎么赔我?”
小夫妻俩又嘀嘀咕咕说些家里的隐秘事儿互通有无,把口风对一致。
作者有话说:
根据几位小天使的意见将过继改成黑科技生子,不过是孵蛋模式不用自己生(突然感觉有点搞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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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钰柳安两人回到马车上,一时间也不想不到要去哪里。
又因为方才两人之间莫名暧昧的氛围,柳安原本就有几分情思,这会儿心里更是小鹿乱撞。赵钰并未意识到什么,坐在马车里用指尖敲了敲膝盖。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赵钰好容易出宫一趟并不想回去,更何况现在宫里肯定乱作一团,他可不想回去被人缠着。
柳安摇摇头,他一时间竟想不起到哪儿去好,在京中将近二十年也没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
赵钰想了想便道:“不如今日就去庄子上看看。今年雪灾,还不知明年是个什么情况,也得早早准备起来才是。”
虽说这些棉花数量少,但产量应当不低。若真如系统图片上所展示的优质棉种亩产八百斤,那可比现在亩产不到三百斤好得多。
这么多好棉花虽然散不到百姓手中,但以此置换官宦勋贵人家的乾朝棉花可是绰绰有余的。自己再设棉官与盐官、铁官一等,专管与百姓买卖棉花、棉种一事。
百姓多种植木棉自用,而棉花一向是官宦勋贵家才种的,让棉官收拢起来也便宜。
这不过是个初步设想,到底要如何实施还是看棉花种出来的情况才好。别让棉花水土不服品相不好,想的再好也白搭。
柳安做事一向细心谨慎,又将赵钰放在心上,办差自然没有马虎过。此时听赵钰要突击检查也不慌张,算了算距离有些为难道:“陛下,若是现在到庄子上只怕要在哪儿用午膳。不如下午再过去?”
陛下未登基时虽说在宫中处境艰难,却也都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养着的,到了庄子上怕是饭食不合胃口。倘若吃坏了脾胃也不好。
赵钰一听便察觉到柳安的意思,有些得意的扬眉道:“你可莫小瞧了朕。当年去治水吃的苦头可比一顿饭多多了,后来去监工吃食都和百姓们一样。又到了东海那边平叛,为了鼓励军士也是一同起卧用饭,现如今都还有赞扬的。”
柳安也听过这些传言,只是毕竟是在西北,稍微传了一阵子就被旁的事压下去。他后来见了陛下只觉得矜贵,还以为不过是百姓感激传出来的话有些夸大,没想到是真有其事。
他身子微微前倾,托着下巴笑着问道:“陛下那时可还习惯?”
赵钰闻言更是得意,但顾忌到身份还是压下带着笑意的唇角。面上波澜不惊道:“朕当时身为太子本就该这样,说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说着心情也有些郁郁,眉宇间不免带出些许来。□□皇帝是带兵打天下,也格外注重军士的待遇。可即便上层如此,真正分到军士手中的却没几个钱。
尤其是较为偏远的地方,全看当地官员的良心,一时不察军士的东西都被克扣完了。偏偏他们大多又不识字,只以为军中规矩如此,也少有诘问上官的。
而百姓只有更惨的,尤其他向来以为江南百姓生活的和京城差不离。谁知到了实地一看,竟不如一些地处偏僻但有好的父母官的百姓。
官场向来如此,他想把棋盘掀了都比慢慢改造来得容易。
柳安本想夸赞几句,但看赵钰心情有些不佳,眼神一转便大致猜到了。他柔声安慰道:“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去除官场弊病需要时间。”
赵钰拍了拍柳安的手,笑道:“朕自然是做的最好的,朕只是太过年轻而已。”
太过年轻,掌权太少,手下可用的人也少。
但柳安却不这样认为,他的目光带着温柔的安抚,看着赵钰认真道:“陛下这样的年纪刚好,若是陛下再长大些只怕便没有这样的心气儿了。”
陛下的手段虽然稚嫩却已经可以尝试与朝臣抗衡,又有这样的锐气与野心,自然比在官场摸爬滚打长了精明世故好上太多。
柳安忽然有些庆幸陛下未能早早入朝,否则与朝臣的关系加深,必不会有如今的陛下。也许会成为太宗皇帝一样善于制衡朝堂的皇帝,却不会成为眼前这个心心念念国事民生的人。
这话显得没头没尾,但赵钰却清楚柳安在说什么。可见有时候就连一个经历的不同都会将人塑造成全然不同的模样,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人。
赵钰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大有遇到知己之意。柳安是少见的合自己心意的人,就连齐志有时也不能与自己达成一致。
他一声轻叹,抓住柳安的手上下摇了摇道:“知我者,柳安也。”
随后便扬声吩咐道:“去城郊几个庄子上,不必提前通知。”
刘康原本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猛得听赵钰吩咐愣了一下,随即便吩咐车夫往京郊去。他此时心情有些放松,看样子陛下也只拿柳大人当知己,这才好。
娘娘当初将自己救下来对自己有大恩,临走前吩咐自己照顾好小殿下。虽未提及几个姐妹留下的孩子,但他也暗中让人注意着。
他看着柳安和陛下越走越近心里也是着急的,自己虽是个阉人没有体会过感情之事,却也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上皇后宫的那些破事他都一清二楚,前朝也有不少皇帝和所谓的真爱闹个天翻地覆,最后也是悲剧收场。
在他看来柳安做个贤臣就好,总能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可比两人瞎折腾强。
京郊离得不远,他们也总算是赶在午膳前到了第一个庄子。
赵钰掀开车帘看了看,笑道:“瞧着打理的不错,比一路见过的庄子好。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
刘康和柳安对视一眼拱手谢过,柳安又笑着对刘康拱手道:“还是刘总管时常照看,否则我人微言轻也是徒劳无功。”
刘康也没推辞,笑着拱拱手算还礼。又下了马车前去跟庄上镇守的禁军交涉。不多时庄头和此地镇守的百户就连忙出来,见是刘康过来忙行礼道:“见过总管大人。”
庄头是个活泛人,他带着笑脸奉承道:“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刘康微微朝着马车拱拱手,面上带着笑意道:“当今心系民生,听闻柳郎中在庄子上种下的棉花很是不错,特意出宫一探究竟。”
庄头听了这话有些惶恐,一脸惊慌道:“陛下来了?这时间到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进上,这可怎么好啊。还请总管大人千万支招。”
他有些紧张的搓搓手,虽是庄子上的庄头却也没有见过皇帝。那可是真龙天子,难不成他今天也能招待一回?
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啊。
刘康只笑着说:“当今再和善不过的人,你和百户一同去磕头拜见过便安排些清新爽口的就行。很不必大操大办。”
庄头喏喏的应下,跟着百户一同去拜见赵钰。
赵钰被刘康扶下马车,见是个中年军官和一个身穿细棉质衣服的壮实的汉子,眼神闪了闪温声道:“快起来吧。”
皇庄的庄头大多是继承来的,也有不少是内务府选上来的。皇庄的庄头算是正经录用,不算卖身为奴,也有不少俸禄银子。
他看了眼一旁的柳安,柳安微微摇头示意先轻放此事,赵钰也就只当没发现异常。庄头请了安就连忙下去张罗饭菜,又喊了自己儿子过来领着他们转庄子。
皇庄的路比外面的好走不少,走起来不必担心一踩一脚泥。赵钰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儿连年的收成可有变化?”
庄头儿子还有些胆怯,喏喏垂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近年来风调雨顺,收成只有增的。”
赵钰和柳安对视一眼点点头,笑着问了些庄子上其他事。他这些日子每天都特意检查一遍种子的地点以及生长情况,因此也不着急去看那些种子。
柳安和章荣抓的紧,自然没人敢顶风作案。况且现在不过是刚刚种下看不出成效来,等长好了才是需要严加防范的时候。
“这会儿棉花刚到苗期,看着比往年同期的棉花壮实多了。”庄头的儿子原本还有些拘束,说多了才慢慢放开。又见皇帝这样的尊贵人也听自己说话,不自主就卖弄起来。
赵钰时不时的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听到那人说起“每年收获的棉花活像白花花的羊毛”时忽然心头一动。他自己也有几床炮制好的羊毛被子,怎么现成的东西却想不起来了呢?
何必远求棉花,近前不正有大把大把的羊毛可供取暖吗?等戎狄来了便索要牛羊作为赔礼,再签订合约开互市,到时候就有不少牛羊可用。
只需要考虑如何让百姓有钱去购买牛羊即可。这样一来牛可以耕地,羊可以养着剪毛做被褥,又可以喝或售卖羊奶,岂不便宜?
不过单单让百姓家中藏银就是老大难,下面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他都一清二楚,还是要先整顿一番官场风气给他们紧紧皮才是。
赵钰兀自沉思没有反应,在庄头儿子看来便是自己说错话了,登时有些结巴。柳安悄悄捣了一下赵钰,赵钰才回过神应和。
作者有话说:
知我者鲍子也出自《史记·管晏列传》,文里有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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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贪婪
不过经此一事庄头儿子也不敢多说,又恢复一副木讷模样。赵钰有些无奈,不过看庄子上各处都还好,总算是有几分欣慰。
皇庄的产出都是供应皇宫的,要是皇庄收成不好自己也不敢放开了吃喝。现在是正午,倒是少有人出来劳作。再加上庄头特意吩咐有贵人进庄,那些佃户自然不敢出来闲逛。
赵钰不过看了几眼就兴致缺缺,刘康便上前道:“爷,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方才庄头也遣人过来说预备下了,要不...”
柳安也劝道:“陛下,庄子什么时候逛都不迟,不如先用了午膳吧。”
赵钰这才应下,一行人便都往庄头家里用膳。路上经过几家养鹅的,有母鹅正带着小鹅排成一溜往池塘去游水觅食,正巧挡了路。
庄头儿子正要上前驱赶就被柳安暗地拉住,赵钰也默默停下脚步瞧着。那些鹅确实有些野趣儿,黄橙橙的一小团跟在大白鹅身后。
柳安笑着说:“陛下这是来得晚了,前儿这些鹅才第一次下水,一个个都不肯下去。现在瞧着乖巧多了,也喜欢水。”
待那些鹅过去后赵钰才往前走,有些好奇的侧头看向柳安道:“还有这事儿,朕还当鸭子鹅天生就会浮水。”
乐得刘康和柳安都笑起来,身后跟着的不敢笑,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柳安笑够了才指着天上刚飞过去的鸟道:“金鸟不是刚出生就会飞,狸奴也不是生来就会抓鼠。”
赵钰听了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柳安,柳安则大方笑着回望过去,一点也不显得心虚。赵钰心知这值得不是上皇,而是暗示他应当适当加封阁老功臣,好趁势安抚群臣之心。
他转了转扇子,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道:“先用午膳。”
庄头家的房子是青砖大瓦房,在这庄子上也显得气派。庄头的位置一般都是代代相传的,偶尔出了错被查到才会换人。
这庄头家在皇庄上干了几辈子,住这样的房子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庄头和他的家人们都在外面候着,远远还能见着庄头娘子扒拉着鬓角。虽说一般不见外男,但庄头娘子也是五六十岁的人,自然不在意这些。
见皇帝和几个大官过来,庄头忙带着家人们叩首,声音还有些微的哆嗦。刘康代为扶起,一行人这才进了屋。
庄头娘子领着媳妇仍在灶房忙活,将好米好菜流水一般端出去,怕皇帝嫌不见荤腥还特意杀了只肥鸡。
柳安见桌子上都是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也松了口气,毕竟山珍海味陛下在宫里都吃惯了,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这些小菜虽说味道一般,但胜在鲜嫩爽口,也算得上一桌佳肴了。
刘康已将饭菜各样分出一些验毒,见无异常才净手要帮赵钰盛饭。赵钰摆摆手道:“伴伴歇着吃自己的去吧,朕这边让柳安陪着就行。”
刘康显然并不放心柳安伺候,但他年轻时遭了罪,现在年纪稍大就容易累。此时便在外面的一桌上用了些,向庄头娘子借了房间眯着。
此时屋子里也只剩柳安作陪,赵钰便道:“你也坐下用些,今儿在宫外不必这样拘谨。”
柳安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温声说道:“多谢表兄。这半个月来我到这儿来了十多次,这庄头是个会来事的。也有几分能力,只可惜略有些贪了。”
赵钰冷笑一声,夹起一筷子青菜看了看道:“何止他,整个朝廷能找出来几个好的?”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清楚,只是不免火大。他们不过是贪多贪少的区别而已,但在赵钰看来都可恨的紧。更何况那几个世家牢牢把控着朝廷的高位,他便是想动作都得好好想想。
柳安闻言也有些无奈,陛下登基一月却未曾下诏恩封老臣早就引起议论,偏偏这阵子又是真忙也说得过去。现在传出上皇的身体好些了,天下官员都盯着朝堂这点事呢。
恩封老臣也算是个惯例,尤其上皇还在世,总得意思意思。不过陛下却也吃亏在未曾入过朝堂,身边真正帮助登基的便是苏家的旧部、暗中的人手、以及东宫属官。
自己人大多年轻些不能作为代表,而能代表老臣的却只有一两个能稍微得些心意,这也是难办。
赵钰见柳安不说话也知道是难为他了,拍了拍柳安的手道:“用膳吧。”等回宫后应付完父皇,明日早朝便开始整顿。
柳安垂头应下,两人安静的用完午膳。这米饭是庄头娘子蒸的好米,可比当初赵钰在东海吃的糙米好多了,因此倒也不嫌弃。
他们叫醒刘康后草草在庄子上转了一圈后便离开,等他们走了庄头家就瞬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庄头娘子喜笑颜开,捧着赵钰用过的碗显摆说:“这可是陛下用过的碗,我滴乖乖,陛下那真不愧是真龙天子,瞧着比咱这儿的庄稼汉都好!”
“哟哟,许娘子可快让摸摸,说不定能沾点龙气呢!”
“别挤别挤,许娘子,皇帝吃饭是不是都有人喂着吃,走路都被抬着走?”
“许娘子许娘子,皇帝一顿是不是能吃很多鸡?”
乐得许家娘子眼睛都看不见了,也不在意她们在这儿挤着,满脸堆笑道:“那可不是,这都是皇帝用过的,沾着龙气呢!我悄摸看了,那皇帝身边的人可多了,还有人帮着盛饭夹菜!等我们家阔了,也得专门找人帮我盛饭!”
赵钰带着一群人挨个庄子逛便,亲身验证了系统给出棉花定位的准确性便大大松了口气。是对的就好,省得自己疑神疑鬼老觉得下面人糊弄自己。
临近申时末赵钰等人才赶回去,顺带把柳安也打包进宫。远远就看见宣政殿前围着不少人,把喜春喜夏等急的额头冒汗。
赵钰调整了表情,若无其事的摆摆手让辇轿停在宣政殿门口。礼部尚书带着鸿胪寺卿等了好一会儿,愣是到了下衙时间也不肯走,非要在今日将事情处理完。
谢桂昌憋了一肚子气,见赵钰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作揖道:“臣恭迎陛下回宫。”
赵钰低声咳了一下,也知道自己不厚道。但这事儿也非急事,怎么就非赶着这时候要处理,莫不是情况有变?
他下辇亲自扶起谢桂昌,拉着他一起进殿道:“快快起来,若有要事也该让人去寻朕回来,怎么就傻等着呢。”
鸿胪寺卿也拱手作揖,有些羡慕的看着被皇帝拉着的尚书。眼看着上皇不行了,能在这时候又得了新皇的宠爱,这样的运气去哪儿找。
赵钰坐上龙椅,神色和善道:“两位卿家可是有要事?”
鸿胪寺卿拱拱手,从袖中取出与戎狄使者往来的公文。面上带出些为难道:“先请陛下过目。戎狄使团定于后日进京,这太过仓促了。”
更过分的是戎狄使者表明他们西北贫瘠缺乏好东西,只能分别献上三千只牛、羊作为战胜国的礼物。不过六千只牲畜,他们乾朝又不缺这样的东西,拿这些来岂不是有意恶心他们?
但乾朝一向自诩物资丰饶,又兼具大国气度,他们自然拉不下脸面与戎狄计较,免得戎狄往外传乾朝的坏话。
赵钰将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将其递给一旁侍立的柳安。柳安看了看心下便盘算起来,这戎狄看样子也不是真心归降,反而暗藏着其他心思。
按着乾朝旧例,哪怕戎狄是战败国也是要以上宾之礼相待,等人走了更得大车小车满载金银珠宝的回去。但他自边关回来,亲眼见到戎狄野蛮行径,却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只希望戎狄是真有其他心思,只要动了必然能抓到他的把柄。柳安想到太上皇,心里隐约有了影子。
“陛下,戎狄此时这般过分,若是仍以上宾之礼相待恐怕对不住西北拼杀的将士。陛下曾说减三成,依微臣看五成也不过分。”
柳安将信轻轻搁置在桌上,声音十分轻柔,说出的话也让鸿胪寺卿心里很是赞同。但话也不能这样说,他不过是个无实权的官,若是被留下话柄有的是想养老的人来争这个位置。
“陛下,”鸿胪寺卿微微躬身,“上皇曾言乾朝乃天朝上国不可失礼于蛮夷小国,所以鸿胪寺接待一向是以最高规格。上皇陛下正在休养不宜惊动,不如...”
谢桂昌也很头疼,按照礼法来说上皇即使现在驾崩,他说的话子孙后代也应遵守才是。但戎狄之事也确实不好处理,隆重了怕寒了将士们的心,怠慢了怕得罪上皇。
再加上戎狄后日便要进京,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便只能硬生生等到现在。
他咬咬牙道:“陛下,毕竟戎狄刚刚战败,臣以为仍是减免三成。但前去迎宾之人应当由忠肃郡王改为鸿胪寺卿,不再另设三品以上官员接待。”
有道是礼尚往来,戎狄蛮夷之邦不识礼数也就罢了,连带来的贡品都这样寒颤,不就是打量着乾朝士大夫要脸面。就连上皇在位时都是牛羊各五千头、金银财宝各色皮毛三大车,这不是明着打陛下的脸吗?
别说是战败国给战胜国贺礼,就是寻常送礼也没有这样送的。
赵钰只看着那些贡品单子都觉得气闷,冷声道:“刘卿家,你可带了前些年戎狄战败送来的贡品礼单?”
鸿胪寺卿从怀中掏出一个蓝皮册子转交给刘康,指尖微微颤抖了下道:“请陛下过目。”
作者有话说:
放个预收:《河神今天又在治水》神话类主攻
无夷自幼学道,向来以匡扶天下为己任。一朝大雨倾盆,洪水成灾。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无夷看着这一切悲愤交加,毅然跳下黄河要河神给个说法。
沿岸百姓何曾懈怠于供奉,河神为何平白享受香火却不愿出手相救!
下一秒,被委任为黄河水神的无夷:……
人们跪在地上哀求河神,但无夷却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心底骂道:“这神真没用,不如下年换个。”
刚上任的无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