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又是从何而来呢?”对方的声音依旧平和,仿佛已经看破了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又仿佛,赛蒂启诺可以得到他的理解。
“在海洋的另一边——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赛蒂启诺望向海岸所在之处,如实答道。
“与你相对,我从诞生那日起,就不曾离开过这片土地。”
“那听上去像是很久远的事情。”
赛蒂启诺自顾自地在一段爬满青苔的枯树桩上坐下,祂已不再急于回到那座岛屿,此地是否还盘踞有毁灭之力,是祂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对方眯起那双奇异的竖瞳,似是在回忆具体的时间长度,最终,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那时候这片森林还是被海水所淹没的沙地,我也亲眼目睹了一众生灵的诞生。”
“那你了解人类吗?在我看来,他们拥有其他生灵无法轻易企及的智慧。”
毕竟其他生灵都无法和自己用造物者所创的语言交流,或许将这种语言赋予人类,本就是造物者对这个族群的一种偏爱。
赛蒂启诺从未将自己和人类的立场相通,祂只是在简单探讨一个和自己无甚关系的种族。
“我亲眼见证了那被他们称作为“玛萨”的城市是如何发展壮大的,或许有一天,人类的足迹将会遍布各地,甚至成为世界的主宰。”
“但他们的躯体和其他生灵一样孱弱不堪,如果你的预言能够实现,恐怕那也要等到很久之后了。”
风从他们身侧缓缓经过,最后缠绕于青年的指间,“对我而言,那是瞬息之间就会发生的事。我不曾离开过这里,从四方到来的风流却可为我带来远方的讯息,那里的人类文明更为繁荣。”
他的影子遮挡住了赛蒂启诺身前的月光,“行者,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去往那些地方。”
“那是无甚牵绊的自由者应去之处,可惜,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赛蒂启诺翠绿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迷茫,曾几何时,祂的目的只是逃离裂缝,而现在,祂的目的是控制此世的毁灭之力并使自己的半身复苏,至于那无法触及的未来......实在让祂处于神往而又绝望的矛盾之中。
然而回答祂的却是对方的一句情不自禁的赞叹。
“真是美丽。”
“当你的眼眸每每流露出神采,便会让我想到群风经过的森林。”
赛蒂启诺骤然抬头,一个祂未曾在自己身上感受到的词语从对方口中吐露而出,令祂分外惊异。
“......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唐突了吗?”
祂别扭地侧过头去,佯作望向夜空的几点残星,但其心中却忽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对祂而言都是新奇的。
“抱歉,因为我的确不曾见过这样的眼眸——你的心情很是低落,是在担心不能离开森林吗?”
青年此时又一改先前以守护者自居的姿态,在距他只有两拳远的树桩上坐下,“但你也似乎并不想回到你的应归之处。”
赛蒂启诺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为什么就不能任由我待在此处?我不会去触碰你所忌惮的事物,也不需要你的善意。”
祂知道自己的语气过重,但这样的话语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对方传递着,到最后,祂闷声说道:“......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归所的地方。”
若不是被造物者强行拉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自己的半身......
这是赛蒂启诺最为悲哀之处。
第104章 鲁莽
对方用平静的目光包裹着祂,直到赛蒂启诺渐渐收敛了自己突如其来的躁郁情绪,却也因为想躲避他的目光而将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体内的隐痛一刻都不曾停止过,此刻更是痛到了令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但祂初来乍到,若是连这种程度都无法忍受,又何谈去奢望未来。
“那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么?”
青年见状,抬手轻轻拍上祂的肩头,神情间有些慌乱无措,想来作为守护者的他不曾与他者有过这样的交集。
赛蒂启诺对他不予理会,青年长叹一声,“上来吧。”
话音刚落,他便立刻化身为一只拥有一对土褐色膜翅的鹤形巨兽,林中空地顿时被他的身躯所填满,但这和他真正的身躯大小其实还相差数倍。
位于翼龙头顶的苍青色脊冠变为了赤色,他高啸着俯下连接着尖细长喙的头颅,温顺地等着赛蒂启诺坐上自己的脊背。
赛蒂启诺闻声抬头时便见证了这极为震撼的一幕,不明所以的祂眼中的新奇远胜过了恐惧,但祂并没有依照对方的意思登上那对祂而言过于宽阔的脊背,而是首先试探性地抚摸了几下翼龙的长喙。
冰凉光滑的触感从指间一路传导至体内,赛蒂启诺下意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不自知地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容。
翼龙继而用长喙轻轻推搡着祂的胸口,这是一种无言的催促,待赛蒂启诺终于平稳地坐上了它的脊背,一阵狂风便自地面乍起,为翼龙的顺利升空提供了足够的气流动力。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赛蒂启诺顿时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意,虽然祂在还为光团形态时在裂隙当中一直是处于飘浮状态,但现在的情况与当时大相径庭。
这是真正的飞翔,即使是在夜色的遮蔽下,赛蒂启诺也依旧能看到位于头顶之上的流云,不过很快祂就将视线移向地面,那绝佳的视力使得祂能将森林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翼龙飞行时的高度和速度都把控得极佳,气流经过面颊时的刺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赛蒂启诺起初还略略有些担心是否会有坠落的风险,但身边那几道无形的风障却始终守护着祂的安危。
因为对方尚且处于翼龙形态,所以自其展翼起飞后,二者间便没有任何的交流。祂同时也在心中猜测着对方的目的,直到海岸出现在眼前,这一切仿佛才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还是......执着于送我归去么?
赛蒂启诺不无自嘲地想着,不过祂认为,海浪不会那般轻易地接受对方的贸然“入侵”。
果不其然,当翼龙刚刚飞过浅海区域,海面上瞬间风浪大作,掀起了一场巨型暴风雨,甚至伴随着电闪雷鸣。
翼龙喉间发出一声悠远的长鸣,敏捷地侧身避过道道闪电,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仍能护佑祂无恙。
但最大的威胁仍然来自于海底——一股又一股的灰暗力量冲破海面,试图从不同的角度袭击翼龙,并阻截它的全部退路。
翼龙高声鸣叫着,似乎是在对这种挑衅作出应有的回应,而后,它停止了不断拍击着双翼的动作,利用自身向下俯冲滑翔的力量将整个身躯化作了一道“风刃”。
与此同时,负责保护塞蒂启诺的风障也瞬间融合为一个防护罩,使得祂能够趴倒在翼龙的脊背上而不至于被倾摔入海。
塞蒂启诺在风与电的齐声怒吼中猜测着对方的用意,结果很是简单明了,翼龙此举是为直接强行突破目前的困局。
但那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灰暗力量仍在海面之下蠢蠢欲动——塞蒂启诺之前吸收的只是更为外化具象的毁灭之力,而真正威胁着此间生灵的,是那些潜藏于瀚海之中的未知危险。
造物者拥有那般巨大的力量,但其既然作为这个世界的意志而诞生,也就不得不着力于修补这个犹如残次品一般的世界。
思及此的塞蒂启诺漠然地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指尖释放出一点微弱的毁灭之力的气息,那些冲破海面的灰暗力量便像闻到血腥味的野兽一般,朝祂的那只手汇聚而去。
翼龙显然也发现了塞蒂启诺的举动,顿时发出短促的鸣叫,但已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风障在巨力的涌入下不堪重负地出现了裂痕,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终于化作了纷纷散落于空的齑粉。
而被诸多灰暗力量包裹着的塞蒂启诺则离开了翼龙的脊背,缓缓升向天空。
祂的双眼失去了之前的神采,那些毁灭之力争先恐后地涌入祂的胸口,妄图在祂体内寻找到那些“无故消失”的同类。
目睹这一切的翼龙也同样受到了这种力量的牵制,不过因为有塞蒂启诺在前,它们也只是暂时束缚住了翼龙的行动。
不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总之,当塞蒂启诺再度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翼龙那伏倒在地、伤痕累累的身躯。
祂绝不会看错那焦黑的痕迹,这显然是由毁灭之力的攻击所造成的。
眼前的翼龙阖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唯有胸腔间还尚且有微弱的起伏,确认完对方性命无忧的事实后,塞蒂启诺感到自己的心头瞬间松懈下来。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己身体上的阵阵钝痛,但令祂更为在意的是,自己的发色已经由原本的黑色彻底变为了白色。
毁灭之力的侵蚀,短短时间内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塞蒂启诺有些悲哀地想着,难道还未能等到祂看到自己半身复苏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经要先行衰亡逝去了吗?”
祂挣扎着勉强坐起身,眼前的翼龙却倏地睁开了一双现下看来压迫感极强的眼眸。
第105章 渐近
它缓缓转动着自己的头颅,展翼高鸣,然后瞬间化为了人形姿态,那些处于翼龙形态时留下的伤痕也随之出现在了如今的躯体之上。
一束阳光斜斜地从头顶的岩壁缝隙中透射而下,此时的赛蒂启诺方才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似乎是翼龙的巢穴,并位于一处巨大的山洞之中。
“所以我们是如何回到这里的?”祂听见了自己开口时略显沙哑的声音。
“......在你将那些诡异的力量尽数吸收之后,我们才得以脱困——请原谅我的鲁莽。”
青年注视着祂已然变换颜色的发丝,自然明白赛蒂启诺究竟为此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赛蒂启诺没有回应他的歉意,而是凝神望向洞口外那纵有月光却依旧黑寂的夜空,喃喃道:“破晓的时刻还未到来么?”
但这其实已是第二日的夜晚。
赛蒂启诺试图站立,因为祂想走出翼龙栖身的巢穴,弄清此处的方位。然而才刚刚迈出一步,对方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即将踉跄倒地的祂。
“不要勉强自己。”
祂轻轻推开了对方的手臂,“我只是想亲眼一见这是何处。”
对方却直接横抱起祂,走向洞穴外,“失礼了。”
赛蒂启诺初时不免挣扎一阵,其后彻底妥协,因为祂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的确较之前更差,而浑身乏力的祂对于痛苦的感知也变得麻木起来。
祂被对方稳稳托举着,但由于布料的遮蔽作用,他们肌肤的相触面积并不大,不过赛蒂启诺仍感受到了对方带着凉意的恒定体温。
祂在夜色中,有些看不清青年的面容,于是祂盯着对方脖颈处的阴影陡然发问道:“此地的守护者,你可曾拥有名讳?”
青年的脚步一顿,很快答道:“不曾。”
赛蒂启诺在他怀中自顾自地颔首,“果然,这是人类才惯常使用的交流方式。”
不知为何,祂的话语使得对方勾起嘴角,“你对人类究竟了解多少呢?”
赛蒂启诺忽而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祂移开视线别扭道:“......总之在你之下。”
对方倒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改为单用左手托住祂的身体,右手则指向斜下方,“位于山腰处的洞穴是我的栖身之所,在这里可以俯瞰整片森林,你看。”
环绕在他们周围的只有不时经过的风声,而赛蒂启诺细听之下,夜晚的森林本身因生灵的存在而拥有着无限的热闹与喧嚣。
“真是富有生机的世界。”赛蒂启诺不禁感慨道。
“是啊,作为风的化身,这样的感觉于我而言尤为强烈。”
良久之后,赛蒂启诺测试后与其对上了视线,“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青年闻言略微思忖了一二,方才答道:“——你所表露出的悲哀与痛苦都不似作伪,我相信你不会威胁到这片土地,自然也会尊重你的秘密。”
赛蒂启诺始终凝视着他,“可我对这片土地也没有多少热爱之情。”
对方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因为你只是一个行者。”
祂接下了青年的话头,“一个刚学会行走的行者。”
“怪不得你的行事风格与众不同,原来是刚诞生不久的生灵。”青年倒是未对此怀有多少惊异。
赛蒂启诺果断摇头,“不,我早已在黑暗中飘荡了许久,意志诞生之久远或许同你不相上下。”甚至更早。
冽风本裹挟着夜间的凉意,但却根本无法靠近他们身侧分毫。
“这让我更加好奇,瀚海的彼端——你的归所究竟是何种模样。不过现在的你需要静养。”
对方调转方向,抱着赛蒂启诺返回了洞穴。
待将祂扶靠于石壁后,青年又解下了上半身所着的宽大袍衫,用其盖住了赛蒂启诺的身躯,以起到维持温度的作用。
而他自身也在其旁侧坐下,阖眸假寐,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但赛蒂启诺并无眠意,半睁着眼睛,轻声道:“但我在今天才正式拥有了名讳。”
祂的声音在万籁俱寂间近乎呢喃,“赛蒂启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当祂翌日清晨从沉眠中醒来,发现那属于青年的袍衫依旧盖在自己身上,洞穴中却不见其踪影。
赛蒂启诺发觉自己的力量有所恢复,这次吸收毁灭之力后的状态超出了祂的预想,于是祂独自走向洞穴外,用身体感受着日晖的温度。
祂抬手聊作遮挡,耳畔又出现了一连串低沉的鸣叫,祂眯着眼俯瞰而去,一片湖泊在阳光的普照下波光粼粼,而自己欲寻找的对象正以翼龙的姿态沐于湖中。
赛蒂启诺站在原地犹疑了数息,最终还是决定去往对方所在之处。
祂纵身一跃,打算在空中化为光团姿态,但无色无形的群风却抢先一步托举住了祂的躯体,并以极快的速度将祂送往湖泊。
赛蒂启诺平稳着陆,手中尚且还捏着对方留下的袍衫,祂扶住树干站立,湖中却再不见翼龙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健壮身躯的青年。
他下半身隐没在湖水之中,回身时正好见证了赛蒂启诺的到来,但两相对视,二者的眸中明显都带有一些无措。
赛蒂启诺的目光从对方濡湿的发丝移向了那张深邃的面容上,他似乎才刚刚浮出水面,因为一串水滴正顺着其高挺的鼻梁滚落而下。
“你为何要待在此处?”祂直接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神色恢复如常的青年缓缓走向祂所在的湖畔,在行进过程中回答了祂的问题,“因为澈净的湖水可以用来洁身,而置身于其中也能使内心得到安宁。”
话音落下,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仅有几步之遥。
如此静默了一瞬,赛蒂启诺倏地开始剥去自己身上的衣料,直至赤身裸体的地步。
青年察觉了祂的意图,惊愕之余别过头去移开视线,然后向赛蒂启诺伸出了左手。
赛蒂启诺不明白何为俗世所要遵循的羞耻之心,当踏入湖水中时,祂只是单纯对从足底升起的清寒之意感到好奇。
随着湖水逐渐漫过了腿肚,祂能更加鲜明地感受到湖底世界的精彩——摇曳着的水草总是轻轻拂过自己的腿部肌肤,其间亦偶有游鱼流窜,而足底所踩的是湿软的砂土......
在此期间,对方一直牵着祂向湖泊中心的方向行进,直到湖水与祂的肩头齐平。
第106章 地裂喃楓
赛蒂启诺不明白何为俗世所要遵循的羞耻之心,当踏入湖水中时,祂只是单纯对从足底升起的清寒之意感到好奇。
随着湖水逐渐漫过了腿肚,祂能更加鲜明地感受到湖底世界的精彩——摇曳着的水草总是轻轻拂过自己的腿部肌肤,其间亦偶有游鱼流窜,而足底所踩的是湿软的砂土......
在此期间,对方一直牵着祂向湖泊中心的方向行进,直到湖水与祂的肩头齐平。
赛蒂启诺掬起一捧湖水,然后默默注视着它们从自己的指缝间流走,待祂再度抬首时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好凉。”
青年静静看着祂自娱自乐地重复这样简单的举动,直到赛蒂启诺忽然向他扬起一阵水雾。
猝不及防的他只得仓促抹去那一脸的水珠,与阴谋得逞的赛蒂启诺对视,单看神情,任谁都会认为后者极为无辜。
但青年并没有要报复回去的打算,在他看来,自己需要对新生者持有足够的包容心,容忍这种行为自然也不在话下。
而赛蒂启诺对外界的事物向来敏锐,祂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自持,因此心中也清楚这样做不会招致对方的恼怒。
阳光安静地散落在静泊的表面,点点粼光跃上祂那显得有些灰败的白色发丝,竟像是为其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发丝在水中飘散开来,金色也随之褪去,赛蒂启诺只要稍一俯身,便会望见自己衰亡的证明,这使得祂渐渐停止了戏水的动作,眸色沉沉地望向远处的天际。
“你可以暂住于此,风已然接纳你成为这片土地上的一员。”
青年缓步移至其身后,温和地说出了自己的提议,这或许亦源于他对新生者的宽容。
“此处的确有着让我停留的理由。”
赛蒂启诺转身面对着他,右手掌心缓缓升起一团灰暗的力量,果不其然,青年的神色陡然一变,“难道你可以调遣它们?”
祂不置可否,“我只是一个适合盛装它们的‘容器’,仅此而已。至于你口中那狂暴的风之力......我需要确认其是否属于这些毁灭之力的一部分。”
青年直接否决了祂的提议,“恕我直言,这实在是太过危险。”
赛蒂启诺表露出的神情尽为认真,“正如你是此地的守护者一样,吸收这些危及世间的力量是我的职责。”
青年欲言又止,徐徐微风却在此时带来了一阵从远方传来的悠扬歌声,赛蒂启诺阖眸倾听片刻后睁开双眼道:“人类的声音为何会到达此处?”
“那是他们在举行祭典,我得去加固设置在四方的屏障,以免人类误入其中。”
他走上湖岸,拿起被赛蒂启诺带来的袍衫,随意套在自己身上后,化身为纵横天际的翼龙飞往歌声的源头所在之处。
赛蒂启诺亦走向了水位较浅的湖畔,凉风拂过肌肤时的寒意于祂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那团毁灭之力再次显现于祂的掌心之上。
翼龙的离开正好为祂提供了机会,自己体内的毁灭之力会指引祂前往其他同类所聚集的地方。
祂如此想着,神情间有一闪而过的歉然之色,只希望那时自己能独自应付。
即使来到玛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体验,甚至留恋,祂也未曾忘记自己的半身此时还在那冰冷的圣殿之中,等待着被祂唤醒的那一刻。
祂也未曾忘记,自己与造物者所立下的誓约内容和体内蠢蠢欲动的可怖力量,祂实则从未拥有过自由——这种珍贵而又空泛的事物。
人类的祭典,称颂着他们所想象出的“造物者”,孱弱无力的生灵总是四处寻求庇护,希冀着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能够为他们驱赶灾厄。
赛蒂启诺走上岸沿处那湿软的土地,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诡异的发色上,以此番模样再度进入人类聚居地的话,怕是就连亚尔纳见了自己也会避之不及吧。
祂俯身捡起先前被自己随意弃置于地的布料,还有那枚细长的骨针,但无论作出何种尝试,祂都不得其中要领,最后只得随意将其披挂于躯体之上,权当遮蔽。
调息与休养已使得祂恢复了大半力量,而时间也不再充裕,于是一阵白光散去,化身为光团的赛蒂启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向祂所感应到的“深渊”所在之处。
片刻后的祂进入了森林的另一个角落,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发生变化,极尽荒凉,不止是枯枝败叶陡增,就连寻常生灵也了无影踪,可见旁者对此的忌惮之意。
而赛蒂启诺不止察觉到了眼前可见的变化,祂隐隐感受到,此处的空间设置也与外界有所不同,简而言之,时间的流速在此地变得极为缓慢,与外界相比,几乎是成倍的差距。
看来此处的确潜藏着不同寻常的力量,赛蒂启诺脱离了光团的形态,外放的力量使得祂周身的气流暴涨,而这也会被认定为挑衅的标志。
绿植的覆盖到最后聊胜于无,逆着狂风,祂徒步来到了一处纵向无边延伸的地裂,其下正不断传来风流的凄厉呜咽。
迄今为止,赛蒂启诺没有受到任何袭击,如果对方所言不虚,那么定有其他力量镇压了狂暴的风力。
于是祂将一部分感官附着于一根光带之上,令其进入地裂底部进行探查,并以此来推断地底的深度。
但不过数息,一阵剧痛便向祂的神魂袭来——祂放出的那条光带遭遇了袭击,被瞬间切割为数段,直到化为齑粉。
赛蒂启诺捂住额角,将感官附着于其上果然还是太过冒险了啊......祂方才差点未能保持住身形。
不管地底的存在有何等可怖的力量,目前看来对方尚且还不具备离开地裂的能力,可探查的进度停滞不前,未知全貌,祂不能再莽撞行事。
此时此刻,祂甚至还能分出一线心神望向来处,毕竟时间流速的差异也让自己无法忽略,若对方要前来兴师问罪,那么事态则会更加复杂。
第107章 一隅
赛蒂启诺捂住额角,将感官附着于其上果然还是太过冒险了啊......祂方才差点未能保持住身形。
不管地底的存在有何等可怖的力量,目前看来对方尚且还不具备离开地裂的能力,可探查的进度停滞不前,未知全貌,祂不能再莽撞行事。
此时此刻,祂甚至还能分出一线心神望向来处,毕竟时间流速的差异也让自己无法忽略,若对方要前来兴师问罪,那么事态则会更加复杂。
翼龙巨大的身躯紧贴着树冠滑翔,风本无形的特性又让其无法被外界生灵察觉。
但它已经靠近了歌声的源头——怀揣着虔诚信仰的人们换上华服,手捧着各类祭品,从城中浩浩荡荡地向山林进发,因为那兴建于搬迁之初的祭台掩没于丛林深处。
这样的盛大场面翼龙早已见证过多次,它转动着琥珀色的竖瞳,目光从那些姿容各异的面孔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些大多由食物组成的祭品上。
虽然自己并非祭品的受飨对象,但它每每都会在食物腐败变质之前将其清理殆尽,它的确在诸多方面对人类抱有欣赏之意,不过他们对此地生态的破坏,也时常让它生发出喟叹。
翼龙收回视线,各处的屏障都已重新布设过,以人类的力量绝对无法突破,于是它召来流刮向天际的飓风,使得它的飞行高度不断上升,得以顺利转向返回。
突然,它滑翔的身形一滞,不是因为人类又在森林中惹出了何种事端,而是……有谁闯入了那个禁忌之地。
它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多番尝试无果后,塞蒂启诺只能再次以身涉险,祂在自己周身张设出一道透明的球形屏障,并令一些毁灭之力附着其上,用以寻找同类的气息。
然后,祂屏气沉心,纵身一跃,风流瞬间便与屏障发生了激烈地碰撞,所幸,虽然遭遇阻力,但赛蒂启诺仍能感受到自己正在缓慢下降。
唯一让祂担忧的是,祂未能从那些阻拦自己的风流中觉察到一丝一毫同毁灭之力相似的气息,如果祂的猜测有误,那么被封印在深渊之中的究竟又是何等存在。
四周的喧嚣忽而彻底沉寂,打断了赛蒂启诺的思绪,因为待祂刚刚平稳着陆,狂暴的风便尽数消失于此间。
赛蒂启诺的指尖燃起光点,照亮了所站之处附近的一片黑暗区域,祂正处于两块岩壁中间的狭窄甬道,而从足底的触感来判断,自己此时仿佛仍踩在林地之上。
赛蒂启诺感到一筹莫展,祂又驱使光点飞往更高处,去逐一照亮那些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岩壁。虽然崎岖,但远远未到无法攀越的地步,那么,困住地底生灵的究竟是什么。
祂将光点收回至身前,一边继续向这片寂静之地的深处行进,一边亦不忘环顾四周,却唯独忘了脚下。
“唔!”被异物划破肌肤的痛觉自足底传递而来,让行走本就不熟练的祂差点跌倒于地,于是赛蒂启诺用数条光带托举住自己,而后咬牙取出了那些嵌入血肉的碎片。
它们通体白色,但背面无一不有细小的棕色的斑点,且极易破碎,赛蒂启诺一时看不出它们属于何种生灵,只是又略略提高了警惕性。
沉寂已久的风流忽而乍起,即使向祂袭来的仅是阵阵微风,在此等局面下也都显得尤为诡异。
风能传递讯息,自然也能将祂受伤后散发出的血腥味送往远方。
很快,由冽风制造出的呜咽声再次回归,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极为明确,始终在赛蒂启诺的耳畔循环往复,像是要驱赶祂走向一个既定的地点。
意识到这一点的赛蒂启诺陡然释放出力量,整个深渊都顷刻被光亮所覆盖,而这也终于让祂见到了这处地裂之下的“囚徒”。
那是一个被钉在岩壁上的老者,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祂,他因为被某种无形之物钉住了四肢而无法动弹,但赛蒂启诺却认出其为四道风刃。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感受到了转机的来临。”
老者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祂,声音因为久未与旁者有所交流而变得极其嘶哑。
赛蒂启诺仔细打量着他褴褛的衣着,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但本能让祂觉得,对方的身份绝没有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