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克斯之陨—— by文泽荆
文泽荆  发于:2024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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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她的“挑拨”,启只是自嘲一笑,又将那碗中酒液饮下了三分,坦言道:“我既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也想不出可以怎样去利用他者。”
他的回答在瓦勒莉的意料之中,这场对话很快变成了她的单方面询问,话题中心也随之跑偏,“你曾经说过,让邪神身陨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因此前来寻求合作与借力。难道在那之后,你就没有其他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启轻轻摇头,在昏沉之时做这个动作让他颇为费力,“不,我现在只记得自己最初的愿望,在我最初被困于一座孤岛之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踏上彼岸的广阔大陆,做一个行者,去见证那个我想象中拥有无限美好与新奇的世界......”
瓦勒莉替他说出了未尽之言:“然后当你有一天终于能踏上这片土地之时,发现自己行过之处充斥着无止尽的混乱和绝望,而最后就连你自己,也会深受其所困。”
“事实如此,往后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他们之间又沉默了许久,似乎不打算继续进行之前有来有往的问询。
后来还是瓦勒莉岔开了话头,“......我可以与你立下誓约,在找寻到解放吾神传承之力的方法后,便借力于你。我只有一个谈不上条件的请求,那就是往后不要让这里的无辜生灵受到伤害,拜托了。”
启虽未回绝,却有些莫名,“你分明也拥有着守护狄斯塔尔的能力,何故用此作为立誓条件?”
瓦勒莉的神情有几分凄然,她回首望了一眼远远围坐在一团的人们,“那是因为我有预感,总有一日,我会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殒命,并且,那一天即将到来。”
“......我认识一个天空神的眷属,她也和你怀有同样的志向。”
“她也和你缔结了契约吗?”
“嗯,因为我好奇她所一直执着的事物和情感。”
瓦勒莉深深地看了启一眼,“愿你的怜悯之心永不泯灭。”
启不懂得真正的怜悯之心为何,他的答案和那时一样,他只是按照本心所想行事而已。
他们在战神石像和篝火的见证下完成了立誓仪式,待法则铭文显现又隐没于他们的手臂之下,瓦勒莉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紧接着,她又简明扼要地开始向启介绍起狄斯塔尔现在的局势,“被我们所俘虏的背叛者们,来自绿洲之外的茫茫荒漠,自吾神陨落之后,他们因不满于我的统领而出走,却时常前来大肆抢掠,不过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吾神的传承之力。”
“他们坚信,那能将荒漠变为绿洲——实际上并没有这种作用,在这之后再把吾神的力量献与卡克斯。”
启望向高台下的囚所,“如你所言,他们既是潜在的威胁,也是一大诱饵。”
瓦勒莉赞许颔首,眸光渐深,“所以今夜,注定不能放松警惕。”
启只觉自己眼前被一团白雾所占据,下一刻便缓缓倒地,她目睹了全过程,眼中的歉然却不似作伪,“抱歉,烦请你先陷入沉眠,这也有助于稳定你体内混杂的力量。”
瓦勒莉的指尖逸出一丝赤金色的力量,瞬间涌入了启脖颈间的封印,这是她的增益之力,待察觉到那道封印被破开了几分后,她才收回力量,徐徐起身,迎上了那个身穿长袍的身影。

第60章 无解之惑
瓦勒莉的指尖逸出一丝赤金色的力量,瞬间涌入了启脖颈间伪造为黄金饰品的封印,这些是她的增益之力,过去力量未曾被封闭过的她虽然没有神格,但却拥有足以和神明匹敌的能力。
待察觉到那道封印被自己破开了几分后,她才收回力量,徐徐起身,迎上了那个身穿长袍的身影。
来者毫不在意身后人群的目光,径直向篝火边的二者走来,止步之后脱下外袍,俯身将其盖在了启的身上。
瓦勒莉默默伸手去靠近火焰的边缘,感受着驱散夜间寒意的温暖,反问中带着戏谑,“冷吗?”
埃弗摩斯:......
她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只是看着他让启枕在了自己盘坐着的腿上,披散着的褐色长发还有几缕骚刮在启的颊侧。
“喂,新任风神,可否告知你的名讳?要知道,你之前偷听的时候可是我没有让你暴露。”
面容冷硬俊朗的神明终于抬眸回答道:“我名,埃弗摩斯。”
“......带来希望的再起之风么。”瓦勒莉意有所指地将视线移到启的身上,“那你可还真是有负于你的名讳。”
埃弗摩斯不置可否,良久后才答道:“我有愧于善之法则,但我无法违背众神的意志。”听上去像是权作一个迄今为止种种为之的解释。
瓦勒莉神情复杂,“那只能说明你还不是神明的完全体,你方才也听到了善之法则的真心之言,难道在你看来,心中就不曾有过一分一毫的触动吗?”
埃弗摩斯淡然地望着她质问的神情,“所以我会和他一起前往诸神为他设定好的终局,在此之前护他周全。而最终,作为“工具”的我,也只能以绑定神魂相陨的方式来补偿他。”
“至少到了那个时候,他的身边会不再孤独。”
瓦勒莉开始重新审视他,“我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希望你日后不会有后悔的时候。况且,我不觉得你此前护住了他的周全。”
她听得对方忽而又道:“战神没有错看你,也多亏了你擅长解意的特性,能替他消除掉一些夙念。”
这种语气......听起来倒真像前任风神,于是瓦勒莉彻底琢磨不清他的心思,不过那显然也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范畴。
她看着眼前这幅诡异而又和谐的画面,在心下叹息,最后再正色劝诫道:“风神,以他这种脆弱的状态,你明明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真心就能轻易得到他的信任,可是你却偏生弄巧成拙,造成了如今这种僵持的局面。”
埃弗摩斯为启掩好了衣袍的边角,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漠然地注视着瓦勒莉。
“......我的意思是说,托付真心比你那想当然的生死相随更能算作是对善之法则的一种补偿。”
空气中有着刹那的停顿,风疾速穿过绿野,使得篝火在暗沉的夜色中展露出诡谲多变的舞姿。
埃弗摩斯的手轻抚过那茶色的发丝,声调低沉,“对于他,善之法则而言,和我的相遇就是一场命运造就的错误。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能给予,他也不能从我身上寻求到太多。”
瓦勒莉抱臂于身前,“我还以为,你既然已经身为神明,至少不会再去相信什么宿命和因果。”
“他比你更懂得这个道理。”话虽如此,埃弗摩斯的眼底却不见任何轻蔑,只有仿佛他生来就是宿命最忠实的信徒那般的虔诚。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他?他到现在甚至都不信任你,而你也确实不值得他信任。”
瓦勒莉不欲再与他多言,端起两只装盛过酒液的松木碗就要往溪水边走去,刚走出几步路,便又听见了身后风神传来的声音。
“战神的眷属,我还有一事相问。”
她不情不愿地回头,在恍然间看见埃弗摩斯的面容上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神情,纠结、落寞,更多的则是困惑。
“半日的时间,为何就值得你向他交付真心?”
刚才的那番话已经彻底消磨了瓦勒莉的耐心,于是只给了他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那是因为我曾在吾神面前发誓,要善待、帮助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不含恶意的生灵,以此来赎清罪孽,这是我的信仰,也是我的个体意志,而我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评判标准。”
她继续一字一句道:“请你不要忘记,继承了吾神意志的我依然厌恶着诸神。之所以没有戳穿隐匿在人群之中的你,是因为得到过吾神认可的善之法则往后还需要你的力量与守护。记住,消灭邪神才是我们的共同目的,如果你执意要在此之后再生混乱,结局就将会脱离你的掌控,善之法则也是不会再容忍你的。”
此言已尽,还未等瓦勒莉观察到埃弗摩斯的反应,她便先被一种危机感扰乱了心神,此时距离拂晓还有极长的一段时间,而漫天黄沙已经悄然自远处席卷而来,这向来都是敌方将要入侵前的征兆。
于是她立刻扔下手中的木碗,又喝止了人群中骤起的慌乱,迅速腾跃至半空中化为一道流火——这也是她真正的本体。
其余的青壮年实际上在夜幕降临之后就时刻保持着警惕,此刻已经穿戴好皮甲,负箭执弓,高呼着召唤那些平日里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灰象们。
埃弗摩斯依旧岿然不动,打算静观其变,躺枕于他腿沿的启却轻轻颤动了一下手指,紧接着在下一秒骤然睁开了双眼,只是他那清秀的面容上无悲无喜,让旁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已经与她订立了契约,现在就该是我履行誓约内容的时候了。”
他淡淡地撂下了这句话,埃弗摩斯并没有再阻止启起身,外表看上去也似乎对启实际上一直清醒着的这个事实丝毫不感到意外,但当他被那双仿佛混杂着无数言语银灰色的眼眸所包裹的时候,心间顿时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启已经知道了,那又会在心中作何感想呢?
他并不认为瓦勒莉所说毫无用处和借鉴的必要,只是缺乏自我意志的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些,他从传承之力中得来的所有技巧,都是为了众神既定的目的所服务。
而在很多事物上,他都只识其表面,难解其本质。
现如今这种僵持局面的形成是表面上是由于没能妥善处理好与幻神做交易时的风险,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出在“信任”二字上。
况且,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其实一开始错误的、怀揣着图谋的相遇便注定了往后的道路会坎坷不堪。
善之法则总会自认为是个旁观者,但实际上,其的共情能力远远超过了他,因为他自己在大多数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去理解某些情感的产生和发展,以及它们对那些痴者而言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尤其是在和善之法则的神魂有了更多更密切的连接后,他本来可以更了解、接近对方,最后获取信任,但他却又习惯于去观察对方情感的每一次变化以及契机,那真可谓是弥足鲜活。
而在自己的内心之中,分明也会涌动着各种他难以解释的情绪,结果最后全部都被他藏匿在沉默寡言的外表之下。
被启斥为神之“工具”后的他幡然醒悟,其实并非是他不好奇这些情感的本质,而是印刻于自身神魂中的限制让他缺失了这种宝贵的能力。
众神的目的便是延续先前失败过的计划,或者说是为更进一步,在一并解决完法则和邪神之后,通过神明间新的争斗来确立秩序。
他当然知道推进此事所会给后土带来的严重后果,但他根本无法违抗神明制造出的“本能”。
此刻的他,仿佛走入了一个死局,不过至少,也许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他还可以继续在善之法则面前扮演“影子”的角色。
突然,一阵巨响在耳畔炸开,那坐落于高台之下,原本用于关押俘虏的土房,于刹那间分崩离析,即使它已经得到过瓦勒莉增益力量的加持。

第61章 鏖战
那些俘虏颤颤巍巍地从废墟中走出,浑身都在剧烈抽搐,暴起的青筋像是如有生命一般不安分地蠕动着。
启回身遥望,用本体迅速闪现至绿洲边缘的瓦勒莉已在空中和黄沙形成的沙柱缠斗起来,地面上驾驭巨象的战士紧随其后发射出数根箭矢,于顷刻间冲断了沙柱的形体,但沙砾无穷无尽地在空中聚集,被击散的沙柱也能很快复原。
它们还伺机进入驭象者的口鼻,致使他们在痛苦中窒息而亡,失去驭者的灰象们被风沙迷眼,也失去了阵脚,在冲撞间造成伤亡。
远处已然陷入鏖战,身后的老弱妇孺们却未见慌乱,有的加紧舂制着那些不知名的药草,还有的则也披挂上皮甲,随时准备替换处于前线的战士们作战,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行为诡异的俘虏。
但那些俘虏的四肢渐渐扭曲到了一个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弧度,紧接着发出“咔嚓”的声响,他们的四肢骤然与躯体分离,无数黄沙从他们四肢的断面、七窍以及心脏的位置涌出。
启再顾不得其他,立刻闪身挡在了他们面前,掌间蓄起绿色的光影,向天空寻求力量的回应。
那点光影却像风中残烛般很快熄灭,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里取而代之的是银色的混沌。
他心情复杂地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他的的确确昏睡了过去,那时也是自己体内的这种银色力量将他唤醒,让他得以听见另外二者的交谈内容。
自己明明因为忌惮幻神,已经将它们妥善封存了,为何还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眼下的形势不容犹豫,虽然他并不清楚该如何使用幻神的传承之力,但也无法放任这些黄沙在此地肆虐。
启目光一凛,企图尝试着去驱动这些混沌,不过它们反而开始贪食起他的力量。
与此同时,风的轨迹瞬间改变,原本叫嚣着横窜四方的黄沙被隔绝压缩至一处,从空中传来埃弗摩斯的声音:“要用毁灭之念操纵它们。”
毁灭之念......启垂眸品味着对方的话语,是要让他化身为邪恶的存在吗?
一直以来,折磨他的、纠缠他的,都只能算作是怨念,目的非在行恶之举。如若放任自己坠入恶念,那么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这难道也是幻神所喜闻乐见的吗?
虽然极其不情愿再与对方有任何瓜葛,但在下一刻,启冲天际喃喃道:“记得要阻止我。”
而后他任由那些濒临失控的混沌将自己包裹,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空中起先只是出现了数条蝮蛇的身影,然后它们很快便合体为一束,汇聚成了一个巨蛇的头颅。
化身流火的瓦勒莉不断分身与沙柱们缠斗着,此刻也被这巨大的动静分去了心神,“那是......幻神的毁灭之力?”
蛇头陡然亮出血盆大口,莹白色弯如利钩的毒牙狠狠地嵌入了黄沙的“身躯”,仿佛要将它们拖进无止无尽的深渊。
地面上剩余的人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完全忘记了劫后余生的欢呼,因为巨蛇紧接着调转头颅,俯向地面,似是在寻找新的猎物。
所幸它最后放弃了那些老弱妇孺,毕竟他们身上残余着的生气实在太过微薄,根本不值得它为此停留。
它将作为力量主供者的启带离了地面,同时显现出蛇头之外的身尾,以及其上斑驳的华丽花纹,随即在半空中朝着绿洲边缘蜿蜒行进。
瓦勒莉注意到了巨蛇的意图,她且战且退,终于有余力为地面的战士们释放增益之力,提高了他们撤退的速度和箭矢的杀伤力,让他们不至于再遭遇先前风沙对牺牲者那般的摧残。
她的流火本体映红了大片夜空,也让她能够看清巨蛇的七寸之处俨然是失去意识的启。如今这种情况,自己一面要击退沙柱,一面还要应付不知是敌是友的巨蛇,而风神的气息从刚才开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逼不得已之时,她就只能解放战神联合诸神为自己施加的封印,不过那样一来,又有谁能来阻止陷入暴动的自己呢?
就在瓦勒莉分神之际,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恢复正常本体大小的翼龙披戴夜色滑翔而来,尖锐的利爪瞬间擒住了巨蛇的脖颈。
它甚至还能顺道用双翼在荒野上掀起飓风,协助瓦勒莉一起逼退足以将绿洲侵蚀殆尽的黄沙。
局势瞬间得到逆转,瓦勒莉有了喘息的机会,在保证剩余的所有战士都成功撤回之后,她朝翼龙高声提醒道:“埃弗摩斯,善之法则还在它的体内!”
即使翼龙没有任何应答,但瓦勒莉确认对方已经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因为它再次避过巨蛇的绞杀之后,开始伺机用长喙攻击蛇头稍往下一点的位置。
巨蛇不断扭转着自己的头颅,通过这种方式释放着滔天的怒意,但它足够聪慧,通过观察最终发现了翼龙的弱点——恢复本体后对风力掌握的精确度将会随之降低,而它要长久想留驻于空中本就需借助风力滑翔,如此一来,行动总有凝滞之时。
巨蛇成功抓住了这一重点,又拿出了身为捕猎者的耐心,开始不紧不慢地回应着风神本体的挑衅,其实它是在等待那个将猎物一举捕获的时机。
而当巨蛇的蛇尾顺发而动,终于缠住翼龙的一只足爪时,它就知道,这样的策略奏效了。
但就在它张开双颚,准备朝翼龙体内注射毒液之前,风神的变化速度比它更快,埃弗摩斯在空中放弃了本体,以迅猛至极的速度直直地穿过巨蛇的两颚之间,然后再利用风力的托举,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了与启只隔着一层混沌的地方。
未等巨蛇反应,他就开始发动起风刃风暴,随机攻击蛇身的某处,混淆其视听,而风刃们在巨蛇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口都是寸寸诛心之痛。

第62章 为谬,为终
埃弗摩斯的手臂被阵阵冽风所包裹,直接以一击贯穿了巨蛇脖颈最薄弱之处的皮肤,但与此同时他的手臂也受到了混沌的严重吞噬,浓厚的血腥气息随着风的轨迹飘向各处。
由幻神的银色之力外化而成的巨蛇在天空中扭曲地挣扎,在其体内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启终于露出了痛苦至极的神色,他的动摇也激起了混沌们最后的动乱。
他们之间的誓约深埋于彼此的神魂,若是启之前就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一切,那么此时此刻也不会拒绝他的唤醒。
埃弗摩斯琥珀色的瞳孔倏地变为了纯白,释放出的强大威压令蛇躯得到了无形的禁锢,趁此机会,一丝神魂自他眉宇间逸散而出,最后再缓缓注入启的体内。
几乎是在这缕神魂进入的那一刹那,它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围剿”,就连这具本是作为囚笼的身躯都在排斥着风神的靠近。
错综复杂的困境并未使风神的残魂止步不前,它反而倾尽所有地在对方那千疮百孔的神魂面前展现着善意与温暖。
此举果然奏效,就在对方的神魂空间即将对它展开之际,它却忽被数道银色利刃刺穿了身体。
“索依姆,阴魂不散的家伙。”风神的虚影脱离利刃,迅速闪现至旁侧,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讳,冰冷的语气中暗含着怒意。
独属于幻神的戏谑声线开始在这片空间中响彻,“之前与你交涉时,我尚且以为你真是个为达目的舍弃情感的‘工具’,现在看来,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
“出来。”
索依姆爽快地依言出现在他的身后,手中高高托举着一个光团,纵使用黑布蒙面,都能令旁者感受到他身上毫不掩饰的轻蔑之情。
“这是......你都对善之法则做了些什么?”
幻神欣赏着风神难得的失态,大发慈悲地开口道:“自然就如你所想象的那样,放心,我得的本意并不是要为难你,而是为了聊表谢意——毕竟,如果没有你的言语加持使善之法则的心神震颤混乱,我也没那么容易趁虚而入。”
埃弗摩斯的沉默在他的意料之中,索依姆继续扬声道:“难以置信对么?在你的心中怕是也认定,善之法则根本不会对你敞开胸怀,但甚至就连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曾对你许下过得到信任这种隐秘的愿望。”
“......我早知道你不会这般轻易消失,无需再多言,说出你的目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索依姆嗤笑着在他的眼前踱步,“我的目的?这种无论如何都能达成的事物有何趣味可言?我早说过了,今日这般鲁莽地在你面前现身是为了道谢,精通幻术的我,可以帮你替换,甚至是抹去祂的记忆。”
言尽于此,他终于满意地看到了风神眼底的愕然与动摇,于是他继续引诱道:“你的本意,就是要获取善之法则的信任,便于日后行事,所以当初才选择与我交易。但同时也因为我,你的计划出现了变故,甚至连自己也陷入了纠结。”
幻神手中的光团也在这番言语下开始痛苦挣扎,得到的却并不是安抚,而是幻神指间收紧的力量,感受到那如芒的视线,他只是随意地摊开手,“哦,你不用担心,当然实际上也没有担心的立场,这仅仅是善之法则的记忆,而非是神魂本体,我暂时还没那个能耐让祂彻底在我的摆布之下。”
“如果我拒绝你的答谢呢?”话至于此,埃弗摩斯已经处于随时蓄势待发的状态。
索依姆睁开了那双极具迷惑性的眼睛,笃定地盯着他的神情,“你真的能放任自己和祂的关系再无转机吗?不,你不会的,而且,即使你内心再怎么对祂生发出同情和怜悯,你也不会忤逆众神的计划,篡改记忆,让祂能在这条既定的末路上短暂地抛却痛苦,不正是你所想看到的吗?”
在说出这番言辞之时,幻神甚至还对他轻佻地挑眉,仿佛在嘲讽对方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埃弗摩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失陷于索依姆的蛊惑,而是反问道:“我很好奇,你那滔天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让索依姆低声笑了出来,不无讥讽道:“譬如众神当初策谋想令法则消亡,是因为祂的存在阻挡了他们堕落的神性和不断膨胀的欲望,自负的他们如何能容忍受制于此,因而将其认定为法则的罪孽。我的恨意么,自然也是因为旁者的罪孽。”
他似乎总算厌倦了在他者面前多费口舌,居高临下地将那个光团推至风神的胸前,“我不会干涉你的抉择,记住,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掌控着你们之间的羁绊。”
在索依姆的注视下,埃弗摩斯缓缓向其伸出掌心,答案已经立见分晓。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受取悦了幻神,“恭喜,你即将得偿所愿地获得祂的信任,同时满足自己那隐而不发的同理心,直到——终焉的到来。很快,祂就会明白,能够沉沦于幻境,实是一种幸福。”
“那么在此之前,请不要妨碍我对祂神魂的索取,毕竟我的力量本源在于吞噬与毁灭,我很乐意寄宿在这副躯体之中休养。”
幻神的身影瞬间消失,只剩下轻轻捧托着光团的埃弗摩斯,善之法则的记忆于他而言是一片未经开拓的土地,等待着他去尽情塑造。
他知道,这是一步再坏不过的错棋,但若是追究起来,他们之间的相遇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所以,他毅然摒弃了这些迟疑的想法。
他至今依旧不够理解大部分的情感,不过他认同了幻神的观点,在迎来终局之前,他想尽量减轻对方的痛苦,而且届时自己也完成了众神赋予的使命,失去存在的意义后,会遵照誓约内容追随善之法则而去,想必如此一来,祂应该就不会再孤单了吧。

第63章 终晓复苏
圣殿内外分明寂静无声,萦绕于此的冰冷气息却又昭示着无数危机的变数就蛰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布恩洛凡生出惧意。
内庭是好不容易到达此处的阳光唯一能肆意照耀的地方,边缘台阶上的阴影陡然升起一团黏腻的造物,它们很快塑形为一具健壮的躯体。
不顾泄露自己气息的风险,布恩洛凡缓缓靠近位于中心的那棵月桂树,他坚信着这是让净化神的神魂得以长久存续的关键,为此特趁邪神不备,前来盗取。
在树影斑驳间,无数触肢在他身后蠢蠢欲动,时间根本不容布恩洛凡犹豫,眼瞳中金色毕现,触肢们便深入地底,去寻找将其连根拔起的机窍。
月桂枝头的浅金花朵开始簌簌飞落,而这都是受他污浊力量的影响,在地底探索的触肢也同样被月桂树的根部所排斥,再难深入。
布恩洛凡当机立断,蓄力用利爪嵌入了巨树的主干,想要强行将其拔出带走,可他又不得不顾忌那迅速枯萎的枝叶,只得改嵌为握,同时唤回触肢来收集零落于地的月桂枝条。
饶是如此,月桂树仍然巍然不动,平静地藐视着布恩洛凡蜉蝣撼树般的行为。
在他的耐心彻底告罄之前,他率先感受到了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随后而来的便是绝对压制的力量,于无形中将他死死禁锢。
“又是一个前来挑衅的蝼蚁么?”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布恩洛凡的眼神里起先充满了桀骜不驯的不屑,可当他看到从回廊深处缓缓走来的身影,心中的危机感大作。
来者揭开兜帽,侧颜瘦削,任由深黑色的发丝静静垂落,他的双眸是如红月般的绯色,薄唇抿起,弧度虽然微微上扬,却还是显得分外冰冷。
他的模样,俨然就是改换了发色和瞳孔的卡克斯,只不过,他实际上是更为可怖的存在。
“无礼之徒。”没有等来布恩洛凡的回答,令他稍有不悦,而对方也在他威压的强制下跪倒于地,口中顿时呛出数口血沫。
“咳,咳咳,你并非邪神。”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珀尔菲的压制过于极端,竟然唤醒了一个更为危险的存在——旁者只知晓祂为法则恶之一面的化身,却无谁胆敢直呼祂的真实名讳洛比泽。
至于传闻中的善之法则......祂低调地让世人根本无从得知祂的名讳。
布恩洛凡强行支撑起身躯,全力冲破了横加于身的压迫力量,眸中不见惊惶,只有逢敌时全神贯注的那股狠劲儿。
洛比泽颇为新奇地注视着他,“不错,维序者只是我造出的一件不太称手的‘工具’,联合众神忤逆我的意志,还致使我现在只能使用他那低贱的身躯。”
布恩洛凡的身躯逐渐在其眼前化为一滩污泥,迅速蠕动着覆盖了他脚下的地面,目的在于暂时禁锢住他的行动,而后又分出一部分紫色的团状身体,挥舞着数条触肢继续致力于撼动月桂树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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