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乡早早就决定,绝不放于实离开,但骤然听到他表露心意,反而觉得无措起来。狂喜又焦灼。
他是在哄我吗?他说的是真的吗?
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在感情上却是脆弱不安的。
于实看见他眼里的沉沉恐惧,陡然意识到,不论风雪乡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大概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他了,他才能影响他这么深。
面对表现得更加弱势的一方,于实通常习惯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
此时,他已不再思索风雪乡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害怕。”
“不管你在担心什么,都不会发生。”
顿了一下,于实主动开口说:“我喜欢你。”
语气温柔,带着一丝腼腆。
风雪乡一愣,眼睛里忽然流出眼泪。
于实诧异:“为什么哭了,你不高兴吗?”
不知原由,风雪乡看着他,分明是得到了回应,却好似从此刻就预见失去一般的痛楚。
他上前用力抱住于实,贴着他的头发说:
“如果明天,你对我说后悔了,我一定会……不要后悔好吗?如果你发现我很糟糕,也不要后悔。”
牵着风雪乡回去的路上,于实每每转头看他,都能得到一个笑容。
可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偶尔长长的睫毛眨一下,就眨落一颗泪珠。他笑着哭,不发出一点声音。
于实停下,用毛巾为他擦拭眼泪:“这是怎么了?”
风雪乡摇头:“我可以背你回去吗?”
于实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背你回去?”
风雪乡:“我想背着你,抱着也可以。”
于实还是让他背了回去。他们走太远,回去时其他人都睡了。
他们回到房间里,开灯后风雪乡微红的眼眶看得更清楚了,他长长的睫毛上好像都结了一层白霜。
于实用毛巾给风雪乡捂了一下脸,蹲在他身前说:“你为什么哭?是因为我之前对你太不好了是吗?让你伤心了,我向你道歉,以后会对你更好的,好不好?”
风雪乡简直要被他哄傻了,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蝴蝶,轻飘飘的,迷迷糊糊地躺到床上。
被子里很暖和,暖的让他浑身发热,一颗心乱跳着,手脚却阵阵发麻。
甚至看着于实对自己笑,会感到耳鸣。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风雪乡低声问。
听到他飘忽的声音,于实没有犹豫答应了:“可以啊。”
他说了风雪乡却不动,于实也不介意,主动抱着他,风雪乡才回神拥抱他,慢慢用力。
“我……好喜欢你。”
“嗯,我知道了。”于实抱着他,心想,他这失神的状态,明天应该会恢复吧?
过一会儿,风雪乡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死死抱着他,松了松手。
于实虽然不太习惯这样拥抱入睡,但没有挣脱。
忽然,风雪乡说:“你想要风家吗?我把风家送给你好吗?”
于实:“…………?”
他睁开眼睛,哭笑不得地坐起身。
他捧着风雪乡的脑袋,左右晃了晃。
风雪乡茫然,听到他说:“我听听你的脑袋里有没有水在晃。”
风雪乡:“…………”
于实点一下他的脑门:“不要犯傻了,闭眼睡觉吧。”
风雪乡见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急道:“我是说真的,我可以……”
于实俯身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好了,睡吧。”
风雪乡变得安安静静,再也不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了。
于实无奈提醒:“你有在呼吸吗?”
风雪乡:“……”
于实:“不用这样,只是亲一下而已,你不记得了,我给你清理过很多次身体。”
这一下,风雪乡的呼吸就从轻不可闻变得格外清晰急促。他靠近于实,鼻尖相抵。
“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于实在他唇上轻贴,后退时又被追上去。
许久分开时,风雪乡嘴唇红润,眼睛里也明亮湿润,本就出色的容貌让人更加移不开眼,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于实感觉到什么,往被子里看了一眼。
风雪乡长相气质和这种事不太相配,而且他没有很多记忆,偶尔表现得纯稚天真,于实觉得就算有感情,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什么亲密行为。
现在看来,他好像想错了。
风雪乡和他靠的更近,紧紧纠缠着他,揽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的唇片刻都没有移开视线。
他的渴望汹涌而热烈。
于实:“你这样……”
风雪乡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脸埋在他的身上轻蹭,声音低软:“不管他。”
他虽然有反应,似乎也只是想这样抱着而已。
风雪乡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 像一株绞缠的藤。
开着漂亮的花, 看上去柔弱, 却能绞死参天大树的,美丽又危险的藤。
不一会儿,于实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手指在摸他脑后的短发, 并且亲吻他的耳下……缠人得很。
于实以为他以前就够缠人了, 经常要跟着他, 牵着他,现在才知道,他原来竟然还算收敛。
虽然说不介意他这么亲昵, 但这个样子,谁能睡得着?
于实拉下风雪乡扣着自己脖子的手,放到腰上。
“抱腰上好吗?”
“嗯。”风雪乡声音满足,乖乖抱着他的腰。
于实不喜欢和人贴着睡,晚上醒来几次。
但他没有摆脱风雪乡的怀抱,因为他几次醒来都发现风雪乡睡着了。
风雪乡每天晚上赖在他的房间里,但于实没见过他真正睡着。每次他醒了, 风雪乡都是醒着的。
于实曾经几次夜里醒来后,看见过他坐在床边的毯子上发呆, 也见过他躺在身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他被困在淤泥塘里时,就是在沉睡, 而且每一年长眠醒来都会忘记很多事,这样一来, 会排斥睡觉也能理解。
于实默默尝试过给他做一些助眠的食物饮品,药膳也煲过,放轻音乐点助眠熏香,或是换新枕头,都没有效果。
他就想,灵妖可能确实不需要睡觉。
但是现在,风雪乡抱着他睡着了。
他睡着的面容沉静平和,不见醒来时故作的乖巧,端详起来,是个如月朦胧的青年模样,细腻柔软的脸颊贴着他,身上散发出幽袅的莲花香。
于实有心想把他身前压着的一片乱发抽出整理好,但手指被他握住,抽出来恐怕要把他惊醒,只好打消念头。
半醒中看两眼他熟睡的面容,便也阖眼继续睡去。
早上,风阔去厨房寻觅食物,闻到一阵阵香味。
还以为是骓牡在厨房,探头一看,竟然是于实在忙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早餐。
“嚯,早餐怎么这么丰盛。”风阔夹了个包子咬一口,笑道,“看来你心情不错嘛,和小九成了?小九呢,怎么没来缠着你?”
于实给他端来一碗粥和两碟小菜:“他还在睡觉,让他多睡一会儿。”
风阔咀嚼包子的速度慢下来,半晌他表情沉痛,嘀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白长那么高的个子!”
说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接近,风雪乡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来到厨房。
他看见站在厨房的于实,试探着抱了一下他的腰。
于实回头看他说:“怎么不穿外套?”
于实没有拒绝他的拥抱,风雪乡眼睛一亮:“我马上去穿。”
“去吧,别冻着了。我今天做了好几样早餐,看看你想吃什么。”于实拍拍他扣在自己身前的手。
风阔看见弟弟急匆匆跑进厨房找人,好像没看到他这个大活人似的,等他腻歪够了出来,故意和他打招呼说:“哟,九妹!”
风雪乡朝他露出笑容:“七哥。”
风阔刚夹的小菜掉在桌上,使劲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怎么回事,他没听清楚吗,他可是喊的九妹,这都不生气?
风雪乡的心情格外好,好到能宽恕一切,包括这个没事找打的哥哥。
不只是风阔,其他人都注意到了风雪乡的好心情。
风阔几次故意招惹,风雪乡都只是带着宽容的笑瞥他一眼。
风阔忍不住拍着于实的肩膀,真心诚意说:“我真的服了,大师,你做了什么,让他都立地成佛了。”
“成佛”的某位弟弟宽容的笑容瞬间消失,拍开他的手,发出不满的警告:“你的手,拿开,不要拍他的肩。”
过一会儿,风阔看见他在给于实捏肩,好像他那一下能给人打垮了。
于实也是个健康的青年,早上还看他一个人在搬铁炉,轻轻松松的,可见力气也不小,用得着这么呵护吗?
于实两人来这里,是为了看雪山,那个神秘古墓只是一个意外,接下来两天,他们早出晚归,在附近雪山游玩。
风雪乡记着他想拍金溪没能拍到,又和他去了两趟,终于拍到了最美的金色溪水画面。
于实的物欲比较低,风雪乡很少见到他想要什么,所以一旦发现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就一定要让他得到、做到。
其实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但风雪乡比他更在意他的意愿,于实也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两人在金溪边等光来,遥望雪顶一点点披上金色。
对于实来说,这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在阿普村住了几天,于实和风雪乡准备离开,其他三人还要继续在这住一阵。
风阔主动开车送他们去格登塔县乘车。
将两人送上车,风阔靠在车边吸烟。
眼神放空四处乱看时,他忽然见到个有点眼熟的人,仔细辨认一番后,他走过去猛拍那人肩膀。
“这是我载行侄子吧,还记不记得七叔?”
年轻人脸色苍白,风阔看他就觉得小年轻有点虚,手拍上他的肩时,风载行似乎想要挣脱开,又硬生生停下,露出个稍显不自然的笑容。
“七叔?”
风阔见他陌生的神情,就知道他应该是不记得了,也不在意。
虽然是侄子,以前他们关系也不亲密,来往不多,几年没见,不记得他也正常。
风阔不喜欢风家,厌恶风厚展,和兄姐感情也不是很好,但老一辈的龃龉和小辈没关系。
摆出个长辈样子,风阔关怀道:“你怎么一个人跑这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风载行……夺取了风载行肉身的人魂名为辛流,他虽然得了这个肉身,但继承自风载行的记忆很少,他并不认识风阔。
不过他刚才亲眼看见风阔和风雪乡道别,对他的身份也不怀疑。
“我是因为九叔来的,他离家太远,又不让风家的人跟着,就让我悄悄来看看。”辛流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刚才看到风雪乡出现在这里,他也很惊讶。
他好不容易才算到有一座弟子墓在这边,特地过来取玉书,谁知道风雪乡竟也在这,当下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表面老实,辛流内心已经烦躁不已。
“小侄子,我劝你就别跟着你九叔了,他脾气不好,要是觉得你碍眼,说不定会把你困在车上,所以还是别管他了,直接回去吧。”风阔劝道。
辛流故作为难,最后说:“也是,我还是不跟了。九叔先前是在这里玩吗?七叔怎么也在这里?”
“叔叔们在这里看雪山,夏天看雪山,酷!”风阔搭着他的肩膀,笑眯眯说。
辛流:“听起来是很酷,我也想去雪山看看了。”
不论如何,他还是要去那个弟子墓看看。
就这样,风阔送走了弟弟两个,又接回去一个侄子。
辛流同样得到了热情的招待,他表面礼貌,应付了这几个除魔师,又假借游玩,独自前往雪山,朝算到的方位赶去。
他花费一些时间,终于找到那墓,却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外围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墓门也被人打开过。
他看过那些模糊不清的离朝文字,又看见那些巫术咒文图案,猜到这是他哪一位师弟的墓。
这位师弟出身偏远,师傅鸱衡说他有咒巫血统,对他多几分关照,后来要选九位弟子抽出人魂成丹,以期后世,也选中了他。
看他这墓,可以想到他那一脉的弟子后人并不如何优秀,才把他的墓建得如此寒酸。
没能在棺中找到玉书,辛流脸色阴沉片刻:“也罢,总归要慢慢收集起来才行。”
他在墓中摸索一阵,成功找到另一个隐藏起来的小墓室。
墓室中有一幅升仙图,同样供着一枚“仙丹”。
这其实是供人魂寄存的肉丹,都是师傅鸱衡用他们各自血肉炼制。
辛流拿出那枚寄存了师弟人魂的丹丸,手中蕴起一股奇异的力量,用力将它捏碎。
霎时只听一阵惨叫,丹丸和里面的人魂都一同破碎。
师傅要他们师兄弟九人一同合力助他复活,但是这么多年,辛流早就想明白,不愿意再当什么忠心徒弟。
他如今只想要那玉书,再给自己找个合适的身体。
清理了痕迹,辛流走出弟子墓。
远处的山上,风阔看侄子从墓里离开,捏着下巴琢磨他是自己来的,还是风家得知消息派来的。
他是看侄子一个人往山里走,不放心他虚弱的小身板,才远远跟上来,没曾想他还有小秘密。
这事,要不要告诉小九呢?
从格登塔县出发的火车上,风雪乡发现于实在看房子。
“你喜欢这样的房子吗?是不是太小了?”
“小一点的话更有家的感觉,而且这样的大小,人少住起来正合适。”
于实回答过后,就收起那些租房信息,不再在他面前看,反而提起其他的事转移风雪乡的注意力。
他早就想租个房子,除了风家,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如果风雪乡不想住风家,偶尔也可以和他一起去他那里住两天。
他们中途没有再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到了南地风家。
留守的小窗看他们回来了,高兴地帮着收拾了于实带回来的一些特产。
才回来休息一天,风雪乡说要出门,拉着于实去了风家附近的一片别墅区。
于实看到那些崭新的别墅,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果然,风雪乡将他带到其中一栋里,问他:“你喜欢这一栋吗?”
于实:“…………”
风雪乡观察着他的神情,脸上笑容收敛了一点:“如果不喜欢,我们再去看其他的?”
他又露出一点可怜的,小心的,讨好的神情。
于实和风雪乡一起在小花园里转了一圈。
他在花园的凳子上坐下,问风雪乡:“你看我像什么?”
风雪乡坐在他身旁,闻言思索起来:“你像……干净洁白的白鸽?”
于实:“不对。”
风雪乡:“像春天的风?”
于实为他满脑子的美好意象而叹气:“我像一个从有钱恋人手里捞钱的凤凰男。”
风雪乡:“…………”
“怎么会呢!这不过是一个小礼物,我还可以给你更多!”他急急说。
于实:“更像了。”
他心想,风雪乡这样恨不得把所有都捧给喜欢的人讨好他的性格,如果喜欢的不是他,或者,以后他喜欢上了别的人,太容易被骗被伤害了。
“雪乡,以后不要喜欢上别的人,好吗?”
风雪乡第一次听他这么喊自己,后背都酥了:“好。”
“这个房子很好,但我暂时不需要,先放着,好吗?”于实摸着他的长发,低声委婉拒绝。
风雪乡:“好。”
满面笑容的风雪乡,回到风家后,转头就叫来岁管家。
“你去查,有没有人在阿实面前说一些不好听的话。”风雪乡脸上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低声自言自语,“肯定是有人说了难听的话,他才会那么想。”
岁管家不知道原由,诺诺应了。
风雪乡突然想起某个人,又问道:“风载行在哪里?”
“载行少爷前几日出门了,不知去处。”岁管家不想他会突然问起风载行,“九爷找他有事,可要让他赶回来?”
“不用,没时间管他。”风雪乡只是一转念,就把这人丢到脑后。
于实选好地方, 租了一个房子。
风雪乡知道他在做什么,尽管很想替他解决那些事,可怕惹他生气, 还是没有插手。
于实行动力很强, 事情处理的也快, 那房子不到半个月就可以入住了。
风雪乡只要不在于实面前,脸色就是沉沉的,坐在那就让人心惊肉跳, 小窗都不敢靠近他身边三米。
于实为什么要另租一个房子?因为他不喜欢住在风家?
于实另外租房, 以后也会住在那里?因为他总是缠着于实, 让他觉得厌烦了?
风雪乡忍不住思索。
他不可能放于实独自在外面住, 就算觉得他烦,他也不可能放开于实。
“我租的房子那边都整理好了。”于实这天对他说道。
风雪乡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么快。”
于实:“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那里住几天。”
风雪乡:“你要带我一起去那里住?”
于实:“当然。”
他以前就觉得,以风雪乡的状态, 长时间待在偏僻寂静的宅院深处不好,他需要接触更多人,应该去体会更多彩的人生。
所以,这次他租的房子,在交通便利的地方,附近有商场大超市,有广场公园, 还有一个大型菜市场以及花鸟市场。
于实喜欢这种有人气的烟火地,他也想带风雪乡去感受一下。
“不过, 那个房子地方不大,也没有风家这么豪华, 我们去住一阵,如果你不习惯我们再回来。”
屋子在一个小区里, 五楼。地方确实不大,但比于实说的好很多。
每一个角落都干干净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家具风格都是柔软清新,走进去,就让人觉得心神放松。
于实笑着看风雪乡把屋子逛了一遍,说:“走吧,我们去附近的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
占据了整个商场一楼,面积上千平的超市里,所有商品应有尽有。
今天是休息日,人格外多,于实推了一辆小车,和风雪乡一起走过货架。
“你挑几个喜欢的碗,以后我们就用这个吃饭。”
风雪乡戴着帽子和口罩,他没来过这种超市,一手搭在小车的车把上,好奇地张望。听于实这么说,他蹲在货架前选碗碟。
“可以选筷子吗?”
“当然可以。”
其实这些于实都能提前准备,但他想,让风雪乡一起来挑,他大概会更开心。
如他所想,风雪乡挑选着他们要用的东西,隔着口罩都能看出高兴来。要不是于实阻止,他能把货架搬空。
买了生活用品,于实又领着他去买蔬菜水果。
于实挑选时,风雪乡也在旁边学着他挑,于实便告诉他,每一种菜要怎么挑选。
“想吃海鲜吗?今天的大虾看起来很新鲜。”于实问。
风雪乡看见旁边也有一对男女在选虾,他们好像是夫妻。
那男人说妻子喜欢吃虾,可以多买一点,妻子就嗔他,说太贵了,买一点就好了。
风雪乡又看于实,心里有种舒展的喜悦:“要吃。”
“好,那我们多买点。”于实请卖家帮忙装虾,目光巡视周围,不忘询问风雪乡,“还想吃什么?”
风雪乡走在他身旁,两人说着些琐碎的话。
关于今天要吃什么、那些食物怎么做才好吃、要买什么样的水果、家里还缺些什么用品、路过的货架边有一对情侣在吵架、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孩在饮料货架前琢磨买什么饮料……
风雪乡有很多东西都没见过,不小心闹了什么笑话,于实眼里就会有些微的笑意,然后仔细解释给他听。
他们一起买东西,一起提着东西回家。
晚上吃过饭,于实又问他:“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他们下楼,去附近的广场。
路上风雪乡看见有很多人在遛狗,那些小狗都很喜欢于实,经常过来嗅于实的裤腿,朝他摇尾巴。
不只是小狗喜欢于实,小孩子也挺喜欢他。
他们在广场上散步,遇到个找不到妈妈的小孩,于实带她去找妈妈,那孩子搂着他的脖子就不哭了,奶声奶气地和于实聊天。
风雪乡:“…………”
于实回头看他,朝他笑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住他。
把孩子送还给她妈妈,他们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休息。
身后树丛里跳出来一只油光水滑的野猫,喵喵叫着蹭了两下于实的腿,咚一声在他脚边躺下,露出毛绒的白肚皮。
于实揉了它一会儿,等风雪乡一伸手,那猫炸毛大叫一声,就蹿进树丛跑了。
于实笑出声,忽然想起自家三哥。他和三哥于厌一起出门,遇到猫也是这样,猫猫们在他脚边撒娇打滚,但三哥一伸手就会被挠。
看风雪乡有些不高兴,于实把他拉起来:“我们去吃宵夜?”
沿着广场走两公里,有个大学,附近有夜市一条街,这个时候正是热闹。
“什么宵夜?好吃吗?”
“那些食物我都会做,但自己做的,和在那种街边小摊店铺里吃的感觉不一样。”
一定要是各种油烟味混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说话声,忙忙碌碌的老板和来来往往的客人。
会来这里吃东西的不只是附近的学生,还有很多工作党。
他们旁边一桌就坐着两个穿衬衫和西装裤的年轻女生,脸上的妆都有点花了,但笑容轻松。
风雪乡尝了尝老板端上来的烤串,说:“没有你做的好吃。”
于实失笑:“尝试一下,不喜欢就给我吃。”
也不是不喜欢,风雪乡膝盖靠着他的膝盖,不知不觉就把点的全都吃完了。
周围人太多了,他就算一直注意于实,也听了满脑子的热闹。
身后两个女生在抱怨他们的男朋友不贴心,送的生日礼物是垃圾;隔壁的男人在吹牛,说自己接了多大的工程,几千万的大项目;有人在聊自己的猫,有人在和妈妈打电话。
这些都是风雪乡没注意过的事情。
风雪乡忽然侧了侧脸,附近的漆黑小巷里有一团翻滚的黑气正在膨胀。
闹市人多的地方,情绪繁杂,难免会生出这些东西。
风雪乡看对面于实在吃一片烤蔬菜,抬手放出几只蝴蝶。
周围人很多,但没人看见那几只虚幻的紫色蝴蝶,它们飞过食客们的脑袋,飞进漆黑的小巷里。
翻滚的黑气被几只蝴蝶点着,不多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散成一地灰尘。
一场骚乱消弭于无形。
回去的路上,风雪乡问:“那个女生在抱怨自己的男朋友送的东西她不喜欢,和他生气。我之前送的房子你也不喜欢,你也会生我的气吗?”
于实问:“如果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会对我生气吗?”
风雪乡:“当然不会,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于实看出他还在记着之前那栋别墅的事,说道:“房子我挺喜欢的,是很珍贵的礼物,我只是觉得,不太合适。”
那别墅在风家附近,人少清静,配备管家,真说起来住在那和住在风家也没什么区别。
“下次吧,下次我们出门买什么,都由你付钱,好不好?”
风雪乡当然说好,希望他能买很多东西。
第二天一早,于实带他去了菜市场。
这种菜市场比超市卖的菜更多,也更杂乱一些,特别是早上,人多得能堵住路。
“这里有很多人会摆小摊卖一些他们自己种的菜,还有很多超市里没有的菜。”
风雪乡依然是戴着帽子口罩,偶尔有人会看他一眼,但也不会过分在意,都忙着自己的事。
于实看见新鲜的莲子,买了一些,在一家小铺里买了几种调料和干货。
风雪乡问,他就会告诉他,这些干货做什么好吃,调料又好在哪里。
菜市场还有人在卖花,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说的话有些口音。
于实也买了几把新鲜的花。
这些东西都被风雪乡拿在手里,抱在怀中。
他们还去附近逛了花鸟市场,只是个小小的花鸟市场,有几家宠物店,卖一些常见的小宠物,猫猫狗狗,鹦鹉乌龟之类。
风雪乡在这里收获了一盆盆栽,还有两条金鱼。
回去之后,于实放下东西,挽起袖子,动手给他的两条小金鱼布置了个水草箱。又给他的盆栽喷喷水,放在阳光好的地方。
两条金鱼悠闲地在水箱里游动,不见刚才的惊慌,小盆栽在阳光下叶子油绿舒展。
风雪乡看于实去洗手,收拾了工具,觉得他真的很神奇。
好像什么样的生命,得到他的关爱照顾,都能开始生长。
在这个屋子里住的几天,风雪乡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每时每刻都能感到满足快乐。
于实问他要不要回风家时,风雪乡摇头:“没什么事,不用我回去。”
在之前那么多年,他也不过是待在牢笼里,等待被使用。
他不想回去,于实当然也不会逼他,思索片刻后建议:“那不如,我们明天去钓鱼?”
于实开车载着风雪乡去了一个荒郊野外的湖边野钓。
两人坐在小马扎上,头顶是树荫,时不时有风吹过旁边人高的野草,吹动湖面上的鱼线和浮漂。
风雪乡也没钓过鱼,向于实学了技巧后,又在他的帮助下串了鱼饵,就和于实一人一个钓竿等着鱼上钩。
身后的树上有蝉在叫。
风雪乡握着钓竿,目光逐渐从水面移到身边的于实身上。
于实察觉到,转头问:“觉得无聊了吗?”
他的笑容浅而放松,哄道:“钓鱼要耐心,等一会儿就有鱼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