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马甲掉了—— by秋沉水
秋沉水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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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时刻他们离得很远,譬如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一个走廊一个班里。
照片里的自己眉眼弯弯,可能是被回忆打上了滤镜,抑或是光影角度很好,又或许是因着别的什么缘故,看起来格外……
吃完饭,他们去江边走了走。
或许是想打造旅游点吸引外地游客,近几年的青江修得越来越漂亮。江岸上的灯带蜿蜒数千米,水面偶有游船,渔火与星光交相辉映。
带着潮气的夜风吹开了俩人的额发。沈问津盯了齐客的发际线一会儿,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为啥熬夜也不掉头发?”
齐客的眸光从江对面石壁上挂着的灯带转到了沈问津脸上,沉默了会儿,反问:“你不也不掉?”
“我一直用生发液来着的。”沈问津上下扫了他两眼,说,“但是看你不像是会用这些的样子。”
齐客想了会儿:“我体质好。”
沈问津:……
他怒喊一声“齐客”,很自然地去勾某人的脖子:“我发现了,你就是欠打。”
按照经验,齐客这会儿应该任由他勾脖,然后拖车似的拖着他往前走一段路。
但今儿好像有点不一样——拖车没走两步就停下了。
“怎么了?”沈问津问。
没等齐客说话,他就自己找到了原因——
不远处靠近江岸的水面上立着什么东西。
灯带的光射程不远,无法令他们看清那东西具体的样子,只能说从轮廓上看来很像个人。
但不可能是人,因为它一动不动。
沈问津差点没叫出声。
他抿着唇,紧紧攥着齐客的袖子,料想现在自己已然面露惨白。
“没事。”他听见身侧人轻声说,“你松手,我去看一眼。”
……此时此刻,呆在齐客身边才能有安全感。
于是沈问津拒不松手:“不,你也别去看了,咱们回头吧。”
“不走了?”齐客确认。
“再走我就死了。”沈问津抖得像是筛糠。
齐客听话地往回迈步,身边挂了一个沈问津。
他虽然不擅长安慰人,但见青年怕成这样,还是绞尽脑汁挤出了一点话。
“可能是棵树。”他说。
“放屁。”沈问津咬着牙,“树能种水里?”
“那就可能是新建的什么装饰。”齐客说,“这地方一月一变,好久没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能有这么突兀的装饰?”沈问津并不买账,“我不管,我要回家,要怕死了。”
齐客蓦地沉默了。
他们肩并肩走过了一盏路灯。沈问津看着小道上自己的影子从身后转到身前,忽听齐客说:“回家,你一个人呆着,就不怕了?”
沈问津想起他那空荡荡的家,“嘶”了一声:“是个好问题。”
“所以……”
齐客偏过头,眼里映出了不知哪处的光。
沈问津听见他问:“要不,去我家坐坐?”

灯火阑珊,齐客的半边脸隐在夜色里。
江边行人不多,大约这个时候都去了江中心的岛上公园,只能听见不远处树丛里传来的孤寥寥的蛩音。
齐客的尾音落下的时候,那不知是什么品类的虫子也歇了声。
四周陷入沉寂。
沈问津忽然不知道怎么应声了。
因为不管怎么回答,都只是一时松快,最后仍然得孤零零杵在空无一人的家里,独自消化那些情绪。
——齐客和家里说过晚上回,自然不可能陪他一宿。
他这一晚上注定比较难捱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沈问津随便挑了个选项作为答复。
“行。”他又问,“叔叔阿姨在家吗?”
“我妈在。”
沈问津“噢”了一下。
说去齐客家里坐坐就真的只是坐坐,甚至没呆够半小时。
齐母很热情地迎接俩人上门,拉着俩人一迭声说“瘦了”,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该有的的客气疏离。
不过说起来,他俩其实也并非第一次见。高中时学校组织过几次家长会,都是齐客妈妈到的场。
但现如今齐母给人的感觉似乎不一样了。
在沈问津寥寥几次与其碰面的印象里,她一直扮演着一个大家严母的角色,与眼下热切而温婉的状态相比,要显得端庄而不苟言笑一些。
齐客在他妈妈面前会表现得和软一点,周身萦绕着的冷气散了些去,略有些无可奈何地问:“镜头会把人拉宽。”
说罢,他回头冲沈问津解释了一句:“我妈常看松下客的视频。”
沈问津见了家长还是有点拘谨,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捧着齐客递过来的茶水,直着脊背回应寒暄。齐母热情地想给他俩张罗水果,被齐客拦下了。
“您早点歇息。”他说,“问津家有个聚会,我今晚不回来睡。”
沈问津:……?
自己家里什么时候有同学聚会?
他乍听见这话愣住了,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了紧,偏过头去瞥齐客。
齐客没坐下,也没回头看他,侧脸没什么表情,自然得像是和自己事先商量好似的。
可是他出说这句话前,分明什么预兆也没有。
像是临时起意,又像是……早有预谋。
沈问津的心陡然开始狂跳,不知是因为今晚不用睁着眼熬一宿的欣喜,还是因为某些安排来得猝不及防而毫无准备。
“不回来了?”齐母眼见地也是一愣,随即又很快地开心起来,“同学聚一聚也好。”
她转过头,冲着沙发上坐着的沈问津笑道:“小客他这么个闷葫芦性子,得亏有你们包容他。看见他和朋友们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哪里的话呀阿姨。”沈问津心内惊涛骇浪,面上波澜不惊,在家长面前倒是坐有坐相,表现得异常乖巧,“工作上大事小事都是他兜底,是他一直在包容我们。”
齐母像大部分得到夸赞的中国人一样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想干点什么又有些手足无措。她搓了两下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亮,对沈问津说:
“你们同学聚会有没有吃的?阿姨给你们带点东西过去?”
沈问津连连摆手说:“阿姨不用忙,我们都备好了的。”
“你这孩子。”齐母笑了声,“和阿姨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沈问津笑道,“我们那边一应俱全,阿姨这些东西带去怕浪费的。”
眼见着俩人要拉扯上几百个回合,齐客咳了一声,开口打断了这你来我往的推拒。
“不用了妈。”他说,“确实都有,带去用不上。”
“行吧。”齐母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偷偷往人包里塞东西的想法,挽了一下长发,问,“那你俩啥时候出发?”
“就走了。”齐客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手机,“已经有人到了。”
“那行。”齐母点点头说,“路上小心。”
沈问津还沉浸在“突然被开同学聚会”的刺激里,一出门就扯上了着齐客的袖子,把人扯得微微弯了点腰。他压着嗓子在他老板耳畔问:“你怎么也不事先串供一下?”
他料想齐客会说“临时起意”,于是把这句话堵死了:“你别告诉我是灵光一现。”
齐客抿了一下唇,楼道的光从斜前方打下来,透过微垂着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上了薄薄的一片影子。
他说:“没。”
“什么?”
“计划了挺久的。”
沈问津一愣,片刻后回过味来:“那你为啥不和我串通一下?吓我好大一跳。”
电梯恰好在此时到达,发出“叮”的一声响。
齐客率先踏了进去,屈起来按楼层按钮的手指在顶光的照射下泛着冷调的白。
他慢悠悠把一楼的按钮按亮后,才说:“你不乐意?”
“倒也没有。”沈问津捻了一下指骨,“就是有点突然。”
电梯此时下行到一楼,又“叮”地响了一声。门外有孩童冒冒失失往里进,撞了一下沈问津的腿,被他微微弯腰扶住了。
他于是就这么落后了齐客几步,等他走到楼外的时候,就看见齐客站在台阶下,正背冲着楼等他。
下午刚下过雨,地上水迹未干,空气里的潮气很重。蛩音仍未完全停歇,时不时支着嗓子叫一上一阵。
他脚步一顿,片刻后走上前,说:“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齐客的眸光合着路灯晃过来。
“为啥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沈问津在他身边停下,“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提前说的话……”齐客的眼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迎上了他的视线,“你会跳脚,说‘不要,我没有那么脆弱’。”
沈问津下意识想说“哪有”,脱口而出之前设想了一下场景,又默默把嘴闭上了。
……反驳不了。
好像真是这样。
事实证明,凡事只要开过一次头,接受能力就很强了。
沈问津和齐客的第二次同床共眠没有任何不适应,齐客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洗漱后仍旧换上了沈问津的睡衣,俩人坐在床上,各捧着一部手机在刷。
沈问津在刷微博。
微博上挺多人给他发私信,有夸赞鼓励的,也有恶语相向的。他一一看过去,回了一部分。
他在心里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打算好好休整两天,不去想工作。
大概是因为难得清闲下来而有些许不习惯吧,他看完私信,竟然不知道该干嘛了。
他翻了会儿朋友圈,实在有点百无聊赖,遂往旁边凑了一点,去骚扰齐客。
“你在干啥?”他问。
齐客的手指微顿,随即似是飞快地切了页面,才说:“看会儿东西。”
“噢。”沈问津应着,片刻后扯着嗓子开始嚎,“好无聊。”
“无聊就睡。”齐客道。
“那你呢?”
“我再看会儿。”
沈问津起了好奇心:“你在看啥?”
齐客顿了一小下,回答:“学习技能。”
“天哪老板,现在在放假。”沈问津叹了口气,“你别那么扫兴,除了工作就是学习,干点别的不好么?”
齐客摁灭屏幕,冲他挑了一下眉。
沈问津知道他在问:那干点什么呢?
他正想随便扯点什么,忽听俩人的手机一齐响起了铃声。
沈问津和齐客对视一眼,同时低下头去看消息,见是费列莱在松下客的大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
沈问津手指微动,率先点了进去,费列莱的脸霎时冲进了屏幕。
“哟,津哥好。”这小卷毛打了声招呼,“现在干嘛呢?”
“准备睡觉呢莱哥。”沈问津问,“咋了?”
俩人说话间,木子和露娜也进来了。费列莱兴奋得像是喝了三斤绍兴黄酒,喋喋不休地念了起来。
“你们莱哥可是出息了啊。”他说,“今天在广场上逛,大屏幕上在放视频。我走过去一看,您猜怎么着?放的是我中午刚发的那条。”
费列莱今天中午发的视频与国庆节相关,很应景。
“有点牛出天际了,莱门永存!”木子夸张地举起手高呼,旋即问,“您大晚上打视频来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啊。”费列莱摇头晃脑地说,“想你们了嘛。”
沈问津偏头和齐客对了个眼神,就看见齐客的脸有点木,可能是被费列莱突如其来的表白肉麻到了。
场面有点滑稽,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咋了津哥?”费列莱好奇地问,“啥事儿那么乐?”
“没。”沈问津又转头看了齐客一眼,揣摩着老板的意思,说,“老板叫你太闲就去工作。”
“他咋这样啊!”费列莱瞪大了眼嚎了一嗓子,而后琢磨过来有哪里不对,“不是,你咋知道他说啥?他在你旁边?你不是在床上么?”
沈问津有着上回和齐客一块儿睡被向之抓包的经验,此刻丝毫不慌,举着手机转了小半圈,将摄像头对准了齐客:“你看看这是谁。”
“我超,齐哥!”费列莱叫道,“不是,你俩咋睡一块儿?”
沈问津很自然地把齐客先时在他妈妈面前道出的理由征用了:“在我家同学聚会,他干脆就睡这儿了。”
“噢。”费列莱点了两下头,“挺好挺好。齐哥说两句啊。”

镜头下的齐客绷着脸,看上去并不太想开口。
偏生身边还有个屁股往对面歪的人,附和着费列莱的话,也唯恐天下不乱地念了一声——
“说两句啊老板。”沈问津道。
齐客:……
费列莱、木子、露娜脸冲着屏幕,六只眼不知是因为期待还是纯粹被灯照的,在各自的屋子里头亮得厉害。齐客被六只眼盯得头皮一紧,压力渐渐漫了上来,清了清嗓子,说:“国庆快乐。”
六只眼同时眨了眨。
费列莱憋了会儿没憋住,问:“没了?”
齐客沉默。
费列莱:“再讲点呢?”
齐客挤出八个字:“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费列莱、木子、露娜:……
沈问津在旁边已经笑瘫了,抓着手机的手跟着他的胸腔一块儿震颤,齐客的脸就在屏幕上不停地抖,抖得费列莱嚷了一句:“你要不然把手机给老板呗津哥,我都看不清老板帅气的面庞了。”
“你少拍马屁。”沈问津把手机转过来朝向自己,“老板不会因为你夸他帅而给你涨工资的。”
几个插科打诨地聊了一阵后挂了视频,沈问津眼里的笑意仍未散。他摁灭屏幕,把手机丢上床头柜,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挑了一下眉。
齐客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接下来没好话,果不其然,沈问津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开口了。
“老板。”他攥了一下被子,道,“你现在都出镜了,今年的百大还让向之去发言就说不过去了吧。你到时候上台,也和人说十二个字——‘元旦快乐,好好工作,天天向上’么?”
齐客:……
百大是‘本年度一百名最具影响力的博主’的简称,喜音每年元旦都会举办一场百大颁奖典礼。
松下客从前年开始站上百大的舞台,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今年拿百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齐客冲他投过去一瞥,把手机放下了,倒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到时候肯定会写稿。”他说。
“和主持人的问答互动环节也写稿?”沈问津瞪着眼,“你能未卜先知,知道主持人要问啥?”
齐客:……
齐客憋了会儿,终于吐出几个字:“我有脑子,临场也会讲话。”
“哇!”沈问津敷衍地鼓了几下掌,“那你太厉害了!”
齐客:……
他侧过身,胳膊一伸,“啪”地把灯关了,直接躺进被窝里,连一个眼神也没舍给沈问津。
“你这就睡啦?”沈问津在黑暗里问。
齐客不吭声。
“生气了?”
齐客聋了。
“你怎么这么不禁逗。”沈问津也躺下来,嘟囔着,“你平常逗我我都不生气的。”
齐客终于开口了。
“没生气。”他说,“在想到时候该说什么。”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拿百大?”沈问津还没逗够,倒打一耙的技术修炼得炉火纯青,“没发现啊齐客,你居然这么自信?”
齐客:……
齐客忍无可忍,遂侧过身,把被子尽数卷了过去。
“草你大爷的,我没被子了!”沈问津惊呼一声,“你想冻死我呢!”
沈问津坐起来抢被子,拽了下却没拽动。
他气得很,肢体先于脑子行动了,直接张牙舞爪地往齐客身上扑去,隔着被子去掐人腰上的痒痒肉。
“我没被子就要感冒。”他边挠人说,“我感冒了,你和我一张床上睡的,你也得生病。你别不知好歹。”
其实此刻已近午夜,四周万籁俱寂,就连虫子也歇了声,不知是不是因着雨后的深夜较为清冷的缘故。
大灯暗着,窗帘没拉严,有一线光从缝里轻轻巧巧地漏进去,在床上拉了条光带。光带把齐客的身上的被子切成了两半,旋即又被沈问津覆下来的影子吞没。
屋外很静,屋内有点闹。
沈问津的攻击雷声大雨点小,被被子一缓冲就不剩什么了。齐客抿着唇没吭声,任由青年挠了会儿,片刻后却忽地松开了手。
手松得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沈问津还在扯着它往外使劲,被惯性往后带了一点,险些栽倒在床铺上。
他一愣,既而嘟囔了一声“这才对嘛”,把半边被子拽过去了,平躺下来。
俩人有一阵子没说话。
齐客是不爱说,沈问津是……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下来后,他收回被子里的手松松攥了一下拳,才后知后觉方才手下的触感挺紧实。
虽然隔了层被子,但用力压下去的时候,觉察不出什么软和的肉感。
想也是时常健身的缘故。
手感……挺好。
今天的上床时间对于沈问津这个夜猫子而言实在有些早,他平躺着慢慢酝酿困意。然而不知谁家的狗受了惊,吠了三声,阵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打断了沈问津试图催眠自己的进程。
他翻了个身,侧躺过去,不得不承认生物钟是个特别神奇的东西,不到点是真的睡不着。
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正准备把床头的手机捞过来继续刷,就听见身侧飘过来了熟悉的一声。
“睡不着?”齐客问。
场景似曾相识。
沈问津平躺下来,又叹了口气,这回叹出了声。
“太早了。”他说。
又问:“这么早,你睡得着?”
齐客沉默片刻:“不。”
“那你还关灯?”沈问津这一嗓子没绷住,音调提高了一些。
齐客不吭声,似乎有些无语,令沈问津后知后觉自己先前为了逗齐客都说了些什么鬼话,遂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地说:“那啥,反正我睡不着,不太想干躺着。”
齐客附议:“我也。”
“那……要不开灯?”
“行。”
“我懒得动。”沈问津理直气壮。
齐客:……
齐客任命地坐起来,伸长胳膊把灯打开了。
沈问津眯了一会儿眼,终于适应了光亮。他抱着手机刷了会儿,骚扰了一阵常洛,实在有些无事可干,遂想看看齐客在干什么。
一转头,就看见齐客盘腿坐着,架着笔记本,在用触控板剪视频。
沈问津:……
沈问津很麻。
“不是哥。”他转过身去,试图把人笔记本盖子合上,“鼠标都没有,用触控板剪视频,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放假呢,别那么用功,让我这个员工情何以堪?”
齐客面对这两句控诉眼也不抬,一套快捷键按得丝滑顺溜。他又工作了大概有半分钟吧,保存好文件,把盖子合上了,才抬起头说:
“不工作,干什么呢?”
“玩游戏,聊聊天,随便干点什么都挺好吧。”沈问津道,“嗐,放假了,就别惦记你那早在八百年前就剪好了的视频了。”
齐客点了一下头,说“行”。
他把笔记本放回床头柜上立着的包里,活动了一下被压得有点麻的腿,突然灵光一现似的说:
“想不想去练车?”
沈问津:???
“不是老板。”沈问津有点怀疑自我,赶紧抓起手机看时间,而后把屏幕怼到了齐客面前,“十一点四十,狗都睡了,去练车?”
“距离你睡觉起码还有两小时。”齐客一径下了床,穿上拖鞋,向门旁立着的架子上把外衣捞起来,冲沈问津抬了下头,说,“走了。”
其实这会儿练车对于沈问津来说倒是一个挺好的选择。路上车辆行人不多,距离他平常睡觉的时间点也还有好久。
除了半夜练车这件事在大众的认识里比较反人类之外,似乎没什么毛病。
于是想不到更好的娱乐方式的沈问津认命地下床跟了上去,换好衣服,俩人出了门。
青州十月初的深夜比沈问津想象得要冷。
在屋里时还没什么感觉,甫一出了楼,湿重的潮气扑面而来,扑得沈问津打了一个哆嗦,把手揣进外衣口袋里。
“冷?”齐客偏头看过来。
“有点。”沈问津实话实说,“不过没事,马上上车了。”
齐客看起来即刻想脱外衣。沈问津眼瞅着他把手放上拉链,赶紧摇摇头说“不用”。
然而齐客一句话把他干沉默了。
齐客说:“我热。”
沈问津沉默地看着齐客拉开衣服拉链,一脱一展一披,衣服就到了自己身上。
那人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自己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把最上头的一颗纽扣扣上了。
扣的时候,微凉的指关节轻轻抵到了自己的喉结。
一触即分。
木质香由淡至浓地裹上来,他像是被封印了,步子迈得有些僵。喉结上的触感仍旧残存,被他抬起手不动声色地捏了两下。
直到确定触感已经尽数消失,而木质香也因为适应而显得没有那么浓时,他才垂下胳膊。
此时俩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了。
沈问津脑子有些转不动,木讷地去拉副驾驶的车门。待系上安全带,在位置上打坐似的杵了一段时间后,他才乍然回神,既而发现齐客并没有坐上驾驶座。
他抬起头往窗外看,齐客正站在车外。
见自己望过来,他走上前,微微弯下腰,屈起手指。
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他随即说了句什么。
隔着窗玻璃,沈问津并听不清。但他读懂了唇型。
齐客说:不是你开车么?

沈问津一愣,想摇下车窗说点什么,随即意识到车子没发动,窗户并不能摇下去。
他遂把门推开,也不解安全带,就大剌剌坐在座椅上,昂头对车外那人说:
“我开出来么?”
“嗯。”齐客应了一声。
“你对我的车技这么有信心?”沈问津笑道,“前后都停着车呢,万一我擦去碰去怎么办?”
齐客陷入沉思,片刻后拐去了驾驶室。
人是一种别扭的生物。即便话由自己说出,但看齐客走得这么干脆利落,沈问津心内还是升起了一丝微妙的忿然。
于是待齐客上车后,他先发制人开始控诉:“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齐客大约也是习惯了他时不时倒打一耙的作风,没接这话,系安全带放手刹挂挡一气呵成。沈问津还没反应过来,车子便已经从停车位里开出来,驶上小路了。
“老板你这车技是真的牛。”沈问津感慨了一声,“令我想起了我们大学班上的一个同学。”
“嗯?”齐客把着方向盘问。
“这故事说来话长。”沈问津说,“我们班上有位京爷,不住宿舍住家里,平常上学都是开车来的。某次班委出去置办活动物件,就是坐他车去的,那车开的,和你一样溜。”
齐客“嗯”了一下,“嗯”得四平八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沈问津接着说:“那位京爷家里挺有钱,车子是奔驰。我都没坐过那种类型的车,车门差点不会开。刚上大学的时候,他还时不时邀请我出去兜风来着的,邀了好几回。”
齐客握着方向盘,声音淡淡:“然后呢?”
“嘶,怎么讲呢。”沈问津说,“好像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但是我直觉他另有所图。而且他平常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我有些许看不来,就没答应,扯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在我的嘴里,那阵子的我简直是古今天下第一忙人,一天八百个会的那种。”
“然后呢?”齐客继续问。
“然后?没然后了。”沈问津摊开手,“他被我婉拒几次后就没再邀了。”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么?”齐客还在问。
沈问津忽觉有些不对——
齐客并不是会追问某些事的性子,对于与自己无关的大小事务,这人一向听听就过了。
但他随即又想到,之前录综艺考科目二,那人听到自己相亲时,也是十分关心的样子。
……偶尔八卦一下嘛,正常。沈问津心道。
他瘫在座椅里,“嗐”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
“没啥联系了。要说有,也就是前阵子我刚失业那会儿,他给我发了个消息,问我他那儿有工作,要不要去。”
“然后呢?”
“你咋只有这句话?”沈问津笑起来了,“然后我那时候已经被你拐来了,我就直接拍了工牌给他发过去,说可惜已经卖身给松下客,去不了了。他说祝我工作顺利,也就没下文了。”
他说完这话,往人脸上瞥,就看见齐客目视前方,侧脸状似无波无澜。
但细细看去时,能瞅见他唇角扬起来了一些。
“咋啦,心情不错?”沈问津调侃,“有啥喜事,说给哥们儿听听。”
“没。”齐客抿了一下唇,恢复了惯常面无表情的状态。
沈问津没深究。
车子驶进大路,过了两个红绿灯后停在了路旁。此刻路上几乎已然没有车,俩人交换位置,沈问津坐上驾驶座,系安全带挂挡轻踩油门一番操作倒是行云流水,挺有老手风范。
然而下一秒,汽车没动。
“它咋不动?”沈问津有点纳闷。
身旁幽幽飘过来一道声音:“你低头看看呢?”
沈问津闻言,很听话地低头看去——
手刹没放。
他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讪讪一笑:“那啥,我家里的车是电子手刹,开车时不用松,现在一时不习惯,没反应过来。”
他松了手刹,车子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之所以说“摇摇晃晃”,是因为——
沈问津虽然把方向盘的技术不行,但非常追求完美,车身稍微偏一点就被他猛地揪回来,又总会揪过头。
于是车子的走位就有点扭曲。
沈问津在笔直宽阔的道路上来回揪了五六轮方向盘,齐客眼见得有些坐不住了。他微微直起一点身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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