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马甲掉了—— by秋沉水
秋沉水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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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沈问津嘴上说话的时候,手指并没有停歇,三五下拨去了果壳,还没等齐客说“不”,那一瓣金莹剔透的橘子就已经喂到人嘴边上了。
齐客把着方向盘,脸上面无表情,顿了几息,还是张口咬了下去。
大概是因为一直目视前方,没控制好方位,他咬下去的时候,牙齿蹭过了沈问津的手指。
这一下实在很轻,轻到几乎无知无觉。但沈问津还是瑟缩了一下。
有点痒。他想。
大男人计较这点事好像显得磨磨叽叽的。沈问津捻了捻手指,蹭掉上边残存的触感,继续剥出一瓣橘子,喂到那人嘴旁。
齐客顿了下,仍旧咬了下去。
这回咬得小心了不少,似乎是怕再次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指尖。
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沈问津想说点什么来缓释一下,但脑子有点乱,没能找到什么应景的话题,于是干脆闭上嘴,继续专心投喂。
二人行止间挺默契,沈问津喂,齐客吃,不拖泥带水,瞬息之间消灭了一整个橘子。
沈问津还想再剥,就听见齐客说:“不要了。”
他“噢”了一声,收起装着零食水果的包,重新瘫下去。
一旦无事可做,昏昏欲睡的感觉便又浮起来了。
沈问津阖了会儿眼,头控制不住地往下一点,既而被震得清醒片刻。
他在这片刻的清明里,听见耳畔飘过来一个熟悉的冷调声音。
“按钮在座椅外侧。”齐客说,“你把椅背调下去,睡会儿。”
沈问津心内一动,下意识想说“我没事,醒着陪你聊聊天,万一你疲劳驾驶睡过去就不好了”。
但当他的眸光瞟到了齐客抿成一条线的唇上时,不知为何,这句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变成了“好”。
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沈问津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了。
车内的温度不冷不热,窗外雨已停,天还是很阴,齐客正解着安全带。听见沈问津的动静,他侧头朝这边看过来。
“醒了?”他问。
沈问津“嗯”了一声,既而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才清明不久的哑意。
“这儿……”他朝窗外看了两眼,“服务区么?”
“嗯。”齐客说,“上个厕所。”
刚睡醒浑身犯懒,沈问津不想动,遂挥了挥手说:“我不下去了,在这儿等你回来。”
齐客应着,开门准备下车,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过身问:“想吃点热的么?”
沈问津拎着那装着零食和水果的包晃了晃:“这儿都有,我不饿。”
齐客点了一下头,这回没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沈问津看着那背影渐远,走上台阶,陡然没入建筑里。
在车内坐久了总会感觉有些闷。有人在旁边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只剩自己了,那点子沉闷气就逐渐变得恼人起来。
他眨了两下眼,思忖片刻,把门推开一道缝,略微透口气。
齐客去了许久也没回,沈问津大大咧咧坐着,有些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看见常洛发了条微博——
“半年不回家,一回家发现爹妈搬家了,也没人通知我。”
他看得好笑,遂在下边评论了一句。
问津-:抽空去做下亲子鉴定,万一不是亲生的呢?
常洛:[大哭][大哭]
他还想接着调侃两句,就见微博上那人瞬移到了微信。
常洛:哥,在干嘛呢。
沈问津:回家路上。
常洛:不会又是跟你齐老板在一块儿吧。
沈问津看着这句话挑了下眉,随即悠哉悠哉地往键盘上敲了俩字。
沈问津:没有。
常洛:真的?
沈问津看着这俩字,刚想赌咒发誓,就听见旁边的驾驶室传来一阵门响,接着齐客迈着长腿坐了进来。
于是他键盘上的“我发誓是真的”摇身一变,变成了“现在有了”。
常洛:???
齐客并没有空手回来,手里捏了根喷香的淀粉肠,往旁边递过去一点,低声问:“要么?”
沈问津眼睛一亮,在看见只有一根时又黯淡下去,摇摇头说:“你吃。”
“真不吃?”齐客把淀粉肠递到了他的嘴边,“我不吃,给你的。”
淀粉肠是沈问津为数不多很爱吃的零嘴。
高中的时候,学校对面的小店里卖淀粉肠。沈问津住校迈不出校门,就会央走读的周景汀时不时帮他带一根。
齐客这么说,沈问津就有点忍不住。理智告诉他不能白嫖,但淀粉肠处于自己张嘴就能咬到的位置,特有的油香味不断往自己鼻腔里涌。
沈问津抿唇挣扎了半天,终究还是道德感占了上风:“还是你吃。”
齐客闷出很轻的一声笑,把肠又往他嘴上戳了一下。
“吃吧。”他说,“或者你咬一口,尝个味道,剩下的给我。”
沈问津愣了下,张嘴想说“还能这样”,不想唇瓣刚张开,那肠就已经怼进去了。
沈问津:……!
他下意识咬了一口,听见齐客在耳旁沉声问“还要么”,脑子一团乱麻思考不了,胡乱之下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看见齐客收回手,把剩下的半根肠吃了。
……草。沈问津想。
上边还有自己的口水。
但是……都是大男人,齐客不介意,自己介意什么呢。
他下意识想扒拉点事来做,好显得自己没那么心虚,于是给手机解了锁,重新戳进常洛的对话框,看见对面发来了两条新消息。
常洛:好好好,放假都粘一块儿是吧。
常洛:你俩关系那么好,我都要吃醋了!
沈问津:……醋你爹。
拜常洛的胡说八道所赐,沈问津的心虚非但没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他将其归结于车内的闷热与常洛不合时宜的玩笑,闷声不吭地在座椅上瘫了许久,才重新心平气和下来。
沈问津觉得自己挺清醒,但也许是一路寂无人声,汽车的音浪又一成不变,他瘫着瘫着就又有了困意,不知何时重新昏迷过去,人事不省。
车子下了高速,开进了市区。
窗外又淅淅沥沥落起了小雨。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又一次停下了。
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停在了小区门口。
地下停车场外来车辆不让进,齐客拉上手刹,似乎正准备叫他。
沈问津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齐客伸到眼前的手。
微微张着,骨节明晰,指甲修剪得很齐整。
乍然醒来时总会有一阵恍惚。他几乎以为那只手就要碰上他的脸了,但下一秒,它往旁边错开了一点,落上了他的肩。
“到了。”齐客说。
懒劲又犯了,沈问津莫名有点不想下车。他瘫在座椅里揉眼,过了会儿,才嘟哝说:“我没带伞。”
他其实更想说“我再赖一会儿”,但蓦然的这么一句没头没尾,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于是话头一转,变成了这三个字。
齐客可能听懂了他藏在话底的隐意吧,没接话说“我有”。
他“嗯”了一声,陷入沉默。
过了一阵,又说:“雨小一点再走。”
天阴得很,云翳遮住了从天边漏下来的光,衬得车内愈发昏暗。
沈问津看着车库里的车辆进进出出,眸光又转到了齐客半垂着的眼上,忽然觉得自己赖着不走的行为好像有点麻烦老板。
“你急着回吗?”他蓦地开口问。
齐客轻轻摇了一下头。
“要不……”沈问津提议说,“去我家坐坐?”
齐客掀起眼皮朝他看过去,须臾,解了安全带:“叔叔阿姨在家么?”
“知道你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沈问津笑道,“放心,不在家,他们俩出门旅游去了,四号才回。”
齐客沉默片刻,说好。
俩人下了车,沈问津去后备箱提行李,齐客去后座拿了猫笼,顺便顺了一把伞出来。
顾念到仍在下雨,从地面走不太方便,他们便打算从地下车库回家。
家在小区最中间,地下车库共有两层,时不时出现一个通往地下二层的岔口,地形复杂,没那么一目了然。
沈问津于是不负众望地迷路了。
齐客跟着他东南西北拐了半天,轻轻吸了口气,问:“回家也能迷路?”
语气其实挺平淡,没带什么情绪,但配合上话里的内容,就有点嘲讽了。
沈问津满头黑线地拖着行李箱,辩白的声音略显中气不足:“这家去年刚搬的,我都没回过几次,在家时也不常出门,出门也都从地上走,根本没走过几回地下车库。”
齐客点点头,片刻后问:“几栋?”
“12栋。”沈问津说,“咋啦,你能找着?”
地下车库的导视系统做得一团糟,齐客看了半天也没看着指向十二栋的箭头。他无语片刻,打开了高德地图。
沈问津扒着行李箱的拉杆,一脸生无可恋:“我从没想过某天从小区门口走到家里还得看导航。”
齐客瞥他一眼,补了句:“我也从没想过跟着朋友回他家还得看导航。”
沈问津:……
地图只会显示他俩的方位和每栋楼的位置,但上边连接楼与楼之间的路仍旧是地表的小道,找起停车场的路仍旧没那么容易。
俩人在车库里绕了好一阵,总算找着了沈问津家的那栋楼。
齐客在看见墙壁上“12栋”的标识时,松松呼出一口气:“你……”
沈问津下意识以为他还想贴脸嘲讽,伸手就想去捂人嘴,被齐客一个侧身躲过了,道出了后半截话。
“小区地下车库真够绕的。”他说。
居然不是嘲讽。
“是吧。”沈问津笑着接了一句,“真的绕,所以找不着回家的路不怨我。”
齐客瞥他一眼,似是语言又止了会儿,终于没憋住:“所以从小区门口走到家里还要开导航?”
“齐客。”沈问津把行李箱一撒,跳起来去勾他的脖子,“还以为你转性了,到头来还是嘲讽。”
却听齐客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
“你他大爷的你还嘲笑我。”沈问津在人背上挂了半天,也忍不住笑了。
“草,都是什么事啊。”他松开勾着人脖子的手,改为搭肩,笑得停不下来,“在自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开导航……”

第70章
家里的装饰是新中式风格,因着搬来没多久,后续一应杂七杂八的陈设还没完全跟上,偌大的客厅就有些空旷,和着雨天冷调的自然光,倒显出几分冷清的气息。
齐客坐上沙发,沈问津去冰箱里觅食,顺手捎了两瓶果汁出来,放上了茶几。
楼层很高,窗外下着小雨,沙发旁就是一整片的落地窗。
沈问津走到窗前站定,虚虚扶着窗框看了会儿。
远方连绵的小山隐在云雾里,道路蜿蜒没入地平线。天气阴,来来往往的车都打着近光灯,和地上水坑反射出来的光连成了一片。
齐客坐在沙发上,也侧头看过去,破天荒主动开口寒暄了一句:“你这儿视野挺好。”
“是挺好。”沈问津从隐在云翳里的山丘上收回视线,“就是位置偏一些,去市中心不方便。”
他折返回来,也支着长腿坐上沙发,和齐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齐客的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沈问津攥了下膝盖骨,忽想到还没和爸妈报平安,遂打开微信,摁上语音键,懒洋洋拖着腔调在家庭群里发了一段语音过去。
“我到家了。”他说。
齐客的眸子轻轻瞥过来,沈问津晃着手机解释了一下:“和我爸妈报个平安。”
齐客“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室内重新陷入沉寂。
沈问津有太多次和齐客单独共处一室的经历,倒是对此番沉寂习以为常。他自顾自从茶几上把果汁拿起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转头问:“看电影么?”
“什么电影?”齐客问。
“都行。”沈问津一面说,一面摁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恰巧瞥到了电视内置的喜音app,“嚯”了一下,提议说,“要不看看这个?”
齐客道好,沈问津于是操控着遥控器点开了喜音。
电视上的喜音app和电脑上的界面不太一样,沈问津用着有点不习惯。
遥控器操控得不是很顺手,他笨拙地挑挑拣拣,总算翻到了岐真前几期发的一条和别人联动的视频,眼睛一亮,偏过头去征求齐客意见。
齐客自然没意见,沈问津便点了进去,窝进沙发,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做他们这行的都有个职业病,观看任何作品都无法从纯观众的角度出发来欣赏,总会不自觉分析一下视频构成、剪辑手法等,试图找到些可供学习参考的地方。
沈问津边看边进行头脑风暴,看完忽地有了灵感,冲齐客眨了下眼:“下期视频我也拉着你去做个挑战。再让我蹭一下流量呗老板。”
岐真的这期视频是一则归属于生活区的视频,主题是测评上海美团上评分最低的三家饭店。岐真和老福俩人说话自带搞笑色彩,视频氛围轻松愉悦,节目效果也是信手拈来,评论区反响还不错。
“什么主题?”齐客问。
“没想好。”沈问津转着遥控器说,“到时候和你讲。”
齐客不吭声,垂下头去翻手机,片刻后终于找到了什么,拎着手机怼到了沈问津面前。
屏幕上赫然是费列莱和齐客的聊天记录。
费列莱:齐哥!我也要蹭你流量!快和我联动一下!
齐客:……
齐客:你知识区,怎么蹭?
费列莱:!!你好过分,我要闹了!
齐客:。
屏幕上就显示了这么多。沈问津挑着眉说了句“莱哥还挺活泼”,正准备把手机还给齐客,就听老板说:“你往下翻。”
下边还有一串对话。对面眼见得并不死心,继续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费列莱:那你和津哥讲一下,下一期和我联动,我蹭一次联合投稿。
齐客:自己和他说。
费列莱:你讲一下嘛。他听你的。
齐客:。
消息划到了底。
沈问津把手机还给齐客,就听他沉声说:“话我带到了。你自己决定。”
沈问津正想就费列莱抽象的行为给出些评价,忽听不远处的大门“砰”地响了几声。
话头被打断,他眉心无知无觉地蹙了一小下。
……这会儿,谁会上门?
沈问津对齐客撂下句“稍等”,快步掠至门边,透过智能门锁,看见了门外站着的周景汀的影子。
他一愣,下意识回过头,往齐客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后知后觉这一眼看的有点慌乱,像是心虚了似的。
可能是因为他从没和周景汀说过他俩现在关系挺好,怕周景汀蓦然看到齐客出现在自己家里被吓一跳。
……但是周景汀应该没那么脆弱。
沈问津于是泰然自若地拉开门,寒暄的话张口就来:“你怎么来了?”
“阿姨跟我说你回青城了。”周景汀拍拍他的肩,“这不是多久没见了,我就来……”
周景汀一面穿鞋套,一面张着眼往屋里看,眸光在转到沙发那边的时候,连同声带一起卡住不动了。
过了两秒,他终于找回了喉咙,把后半句的“看看你”字说出了口,接着囫囵往外吐了一句话,语速快得像是在被大鹅撵。
“不是。”他压着嗓子问,“齐客?他咋在你家?”
沈问津瞥他一眼,很自然地说:“我俩一起回来的,他开车,我邀请他上来坐坐,不是挺正常?”
周景汀“噢”了一声,了悟似的点了一下脑袋:“对哦,你到他那边去工作了。”
片刻后回过味来:“不是,所以你俩现在关系很好?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大概是太激动,周景汀这一嗓子没压住,声音一径往屋里飘。沈问津朝齐客看了一眼,果然见他往眉毛微微挑着,往这边望过来。
再僵持下去,估计又会绕回到“我俩高中不是关系不好么”这个伤感情的问题。
但好在周景汀是个体面人,天生会打太极,方才的话说了也当没说,装作才看到沙发上那人的样子,瞪大了眼,小跑上前捶了齐客一小拳,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场面话:
“瞧我这眼睛,这么一个大活人坐这儿,现在才看着。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我想死你了!”
齐客:……
周景汀也知道齐客的性子,并不介意这人不爱吭声的行径,掰着手指头算起了年份:“大学四年,毕业两年,有整整六年没见了。你最近咋样?”
“还行。”齐客道。
“问津在你那儿给你添不少麻烦了吧。”周景汀拍着齐客的肩,活像个操心自家崽崽的老父亲,“要是他做得有哪里不好,你多担待啊。惹祸了就告诉我,我替你骂他。”
“都挺好。”齐客说。
沈问津:……
沈问津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屁股在齐客旁边坐下,试图扭转“我那话多的老父亲把我托付给沉默寡言的老板”的场面。他冲周景汀轻轻抬了一下头,问:“喝点什么么?”
周景汀摆摆手,总算止住了寒暄:“我带了水。”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了个保温杯,旋开杯盖喝了一口,看得沈问津一愣一愣:“你现在怎么这么养生?”
“别说了。”周景汀作泫然欲其状,“前两天膝盖疼,去医院一查,查出了风湿。”
沈问津同情地伸长胳膊,拍了拍他的肩:“好惨。”
“沈兄。”周景汀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我命好苦啊。”
他俩用肢体进行交流的时候,中间还隔了一个齐客。齐客大概是被夹得有点难受,咳了一声,幽幽开口:“给你俩让个位?”
“不用不用。”沈问津缩回胳膊,“我俩结束了。”
老同学相见,有许多事好聊,从黑爷即将上线的app聊到了松下客的近况。
周景汀对他俩关系的转变犹为好奇。他问:“所以你俩现在关系很好?”
沈问津点了一下头。
“为啥?”周景汀又问。
沈问津正喝着饮料,余光往齐客那边飘。猛地听见了周景汀的这俩字,差点把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果汁喷出来。
“咋了,我俩关系不能好?你这人会不会聊天?”他笑道,“好像巴不得我俩是死敌似的。”
“没,不是这个意思。”周景汀提溜了下膝盖上的裤子,“不是他开车送你回来的么?一般都是员工开车老板坐,到你们俩这儿怎么反过来了?”
沈问津说:“当然因为我不会开车,而老板是个好人。”
“你不会开车你这么理直气壮?”
“没事,迟早会开。”
“动动嘴皮子就会开了?”周景汀“嗤”了一声,“诶,要我说,不如这个国庆假期你可以练练。”
他顿了下,继续说:“不是我吹,我现在车技还行。我当你教练,保准你三天就敢上路。”
“不用。”
“嚯,还不领情?”
“没。”沈问津正在和人互怼的劲头上,遂搭上了齐客的肩,朝周景汀笑了笑,“我老板会教我。”
他侧过头,对上了齐客的眼:“是吧老板。”

周景汀一阵恍惚。
高中时俩人坐了三年同桌都没能冰释前嫌——虽然也不知道这前嫌来自何处——现在沈问津才去了松下客一个月,俩人感情就这么好了?
他旋即想,约莫是好面子的某人装腔作势。
在他对齐客的浅薄认知里,齐客应当不会惯着这种行径。
他于是气势汹汹地喊:“齐客会搭理你我吃屎。”
然后他就看见,齐客挑了一下眉,侧头瞥了眼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说“行”:“明天就开始。”
周景汀:???
草。见鬼了。
知道他俩现在关系比高中时缓和了许多,但没想到竟好到了这种程度。
沈问津笑得很猖狂,指着厕所的方向说:“自助餐,请自便。”
周景汀:……
“咱俩这么多年感情了。”他不可置信地说,“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撵我去吃屎?!”
沈问津看起来比他还不可思议:“你自己的承诺你不愿意兑现就算了,你还吼我,有这么对待发小的么?!”
周景汀:……
周景汀伤心了,决定一走了之,等改日齐客不在场时,再来探望他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发小。
他把脱下来的外套甩到背上,站起来道:“行,我来就是看一下你。看你过得好,为父也就放心了。”
沈问津懒得就“谁是谁爸爸”这个问题展开能扯八百个来回的辩论,把他送到玄关处,贴心地问了他一句“怎么回去,要不要齐客开车送”,周景汀摆摆手说:
“刚在女朋友家呢,她家就在你隔壁小区。”
“啥时候换的?我咋不知道?”沈问津问。
“……你会不会说人话。”周景汀没好气地说,“没换,这个谈了三年了,都准备订婚了。你别瞎说。”
沈问津下意识“噢”了一下,三秒后反应过来:“不是,你都要结婚了?!”
周景汀瞥他一眼:“25了,结婚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沈问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恋爱都没谈过,兄弟竟然要结婚了,这让我情何以堪。”
“那好办。”周景汀当即掏出手机准备摇人,“我女朋友身边有好多单身姑娘,我让她给你介绍。或者你不喜欢姑娘,小伙儿也行,我也认识几个,推给你。”
“不是不是周兄淡定淡定。”沈问津吓得把他的手机摁住了,“我没说要谈呢。说实话,一个人过惯了,感觉单身挺好。”
周景汀把手机收起来了。
“你这……”他叹了口气,压着嗓子说,“说实话,咱俩这么些年兄弟了,我就没看你对谁有过想法的。你跟兄弟透个底,你是不是……性冷淡?”
沈问津:……
他把周景汀连人带包一起丢出家门,挥了挥手说:“慢走不送。”
沈问津和周景汀杵在门口聊天,齐客仍旧坐在沙发上,似乎没什么兴趣听他俩胡扯。
他支着长腿,随意摆弄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待沈问津关上门走回沙发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齐客拇指点得飞快的样子。
好像在给人发消息。
“咋啦?”他问。
“没。”齐客说,“跟家里说一声到青城了,晚上回。”
“晚上?”沈问津愣了一下。
齐客不吭声,片刻后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沈问津眯着眼看过去,就见时针已经转到了“5”上边,外边的天愈发黑得厉害。
他才后知后觉室内已然很昏暗,所有人和物都隐在从天边满过来的玄色里,轮廓不甚明晰。
齐客也隐在那片暗色里,神情看不太清。
原来已经傍晚了。
沈问津抿了一下唇,走到玄关处,啪地开了灯。
他被陡然亮起的光晃了一下眼,再回神时,就看见齐客把手机收进兜里,抬起头问:“晚饭吃什么?”
沈问津没即刻回答,而是问:“你吃完晚饭就回?”
齐客沉默一阵,捻了下太阳穴,站起来说:“‘晚上’所指的范围挺广的。”
这句话很模糊。然而沈问津莫名很肯定他就是在说:可以晚点回。
不知怎的,他听了这话有点高兴。
或许是能逮到人陪着自己的缘故。
沈问津其实不太喜欢热闹,向往的还是一个人无拘无束的生活。
说到底还是懒——懒得和人磨合,把所剩不多的精力花在不甚必要的人和事上。
但是偶尔能有人陪着走上小半段路也不错。
可能因为齐客不爱讲话,自己和他向来不必客套,想如何就如何,还挺……自由的。
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一下,片刻后,状若无事地应了声“嗯”。
家里的冰箱挺空,没放什么菜;这时候去超市买菜再回来烧又有点太麻烦。沈问津思索一阵,抬起头问:“要不然去一中门口那家餐馆?吃完刚好去江边走走。”
一中傍山而建,山旁边又有条江。他们在高三教学楼里晚自习的时候,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山顶亮起的灯塔。
有一阵子上头不知发了什么疯,给塔上的灯搞成了会变换七种颜色的呼吸灯,而后就收到了一中管理层的投诉:学生晚上光顾着看塔了,没心思上自习。
这个投诉挺扯淡的——谁会魔怔地盯着灯塔看几小时?
但中国人在教育这方面一向吹毛求疵,力求排除任何有的没的的干扰,于是投诉还真成功了。那灯塔只当了一周别出心裁的变色龙,此后仍旧换回了暖色的黄光。
可惜那一周临近艺考统考,沈问津晚自习都出去上专业课了,没在现场。
他俩正在驱车前往餐馆的路上,沈问津想起这幕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惋,等红灯时往后瘫了一点,开始追忆往昔。
“诶。”他开口,“你还记得高三那年的变色灯塔么?我当时去培训了,都没赶上,可惜了的。”
齐客把着方向盘,直视着交通信号灯,沉默片刻,忽然说:“不用可惜。”
“嗯?”
“我拍了照片。”
“你还带手机去教室?我咋都不知道?”沈问津坐直了一点,朝他脸上看去,“真够勇的啊,不怕被抓?”
齐客不吭声,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回,沈问津接着感叹:“这都七年了,你照片还留着呢。”
齐客“嗯”了一下:“内存够,没清过相册。”
说话间红灯闪了几下,这个话题便这么轻飘飘翻篇而过。沈问津究竟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并没放在心上,以至于翻齐客的手机相册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于是直到那时他才发现,齐客的相册里不止有灯塔。
还有七八年前某几个时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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