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马甲掉了—— by秋沉水
秋沉水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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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列莱被闹得抖了一下,顶着偌大的心理压力,老老实实阖着眼,摸着墙往前走。
走到下一个角落时,他碰到了齐客。齐客原地转了三圈,继续往前走,碰着了沈问津。
沈问津在黑暗里感受到左肩被拍了拍,耳畔既而飘来了一个低沉而耳熟的声音。
“别怕。”齐客轻声说,“先原地转三圈。”
沈问津轻舒了一口气,依言照做,站定后,听见齐客接着道:“接下来扶着墙往前走。第一个墙角是空的,转九十度继续往前走,去找费列莱。”
每一步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四个墙角只站了三个人,注定得有一个人要多走几步。
第一轮里“多走几步”的倒霉蛋就是沈问津。
他扶着墙一路向前,很顺利地拐了一道弯,在第二个墙角碰见了费列莱。
第二回合里多跨一个墙角的轮到了齐客。
第三回合里理应是费列莱。
费列莱原地转了三圈,扶着墙前行。大概是为了驱散一点恐怖气氛吧,他开始主动找几人聊天。
“你说咱们这玩了几分钟了,啥时候能结束?”他问。
“少说也得七八分钟了。”沈问津的声音从另一个墙角传来,“也没说达成什么条件算考试结束,总不能主动违反规则然后出不去教室吧。”
“应该快了。”齐客道。
费列莱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扶着墙往前走了一阵,估摸着应该快到转角了,俨然做好了转九十度继续往前走的准备,下一秒,手却碰上了一具温热的躯干。
费列莱:?!!
这儿分明不该有人,而且方才齐客和津渡的声音并不在这个方位!
他下意识想睁眼看看情况,蓦地又想起“睁眼就会封锁教室”的警告,于是死命控制住了眼周肌肉,倒退三步,一张嘴开始嚎。
“啥情况?”他说,“我前边有人。”
“有人?”沈问津呼吸急促起来。
倒是齐客接了一句:“估计游戏结束了。”
齐客话音刚落,费列莱前边的人忽地转过身,抓住了小卷毛的胳膊,把他往旁边拉去。
“不是哥不是。”费列莱慌得很,扯着嗓子反方向拔起了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拉我走?”
那人对于费列莱的问话无动于衷,甚至力气更大了一点。
费列莱被扯得有些急眼了,心一横,说:“你别动,我和你谈条件。”
那人一停。
费列莱见有戏,沉思片刻道:“哥你别抓我,我告诉你,我身后是我们老板,最有钱,你去抓他,能有不少好处。”
齐客:……
NPC居然心动了,丢下费列莱,直奔齐客而去。
好在齐客的预判挺准确——游戏确实快结束了。
NPC走到半道,喇叭里响起了铃声,紧接着是一段毫无感情的语音播报:
“考试结束,请同学们自行安排接下来的活动。”
灯光霎时亮起,NPC从后门溜了出去。
教室里的一切无所遁形,明亮空荡得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沈问津睁眼后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背上的衬衫俨然汗湿了一小块儿。
他偏了一下头,对上了齐客的眼。
齐客朝他走过来,没说话,只是单挑了一边的眉。
沈问津知道他在问:没事吧。
“没事。”他摇摇头,轻笑了一声,“NPC又没找我,找的莱哥呢,你倒是去关心关心他。”
齐客这才想起来找这个出卖老板的人算账。
还没等他往费列莱的方向走,小卷毛就已经怂了,贴着墙跑到了另一边,边跑边说:“节目效果,老板饶命。”
齐客没工夫和他扯皮,因为他在将视线顺着费列莱跑动的轨迹漂移时,发现了一件东西。
他走到墙角,把地上放着的那块物什捡了起来。
是一张木板,上边刻着四行四列十六格,填了十个格子,空了六个格子。
很显然,空着的格子就是他们要找的门锁密码。
格子不难填,找规律而已,三人看了会儿就拼凑出了答案,去门口试了试。
不出意外,锁开了。
费列莱兴奋地拍着手,正准备推开门蹑手蹑脚往外溜,就听喇叭里再一次放起了音频:
“你们没能在教室里发现什么异常,便决定离开教室,从后门出去,前往陶书慧的寝室看看。”

第81章
教室的后门不知何时已然门洞大开,外边仍旧是一片漆黑。三人拿着荧光棒,轻手轻脚地滑了出去。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他们没费什么劲就来到了寝室。
寝室三面墙分别靠着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只书架。还未等三人完全看清室内陈设,忽听一阵毫无起伏的念白从柜子上方幽幽飘过来。
沈问津和费列莱又是一抖,朝发声方向望去,瞅见了一只收音机。
“你们来到寝室搜寻线索,拼凑真相。”收音机顿了一下,接着棒读,“胡童羽倏然发现钱包落在教室了,决定返回去拿一下。”
沈问津听得抿了一下唇。
他的身份牌上写着——
胡童羽,看不惯陶书慧的为人,曾多次给她下绊子。
“胡童羽……”齐客的眸光朝他瞥过来,“是不是你?”
沈问津颤着嗓子“嗯”了一声。
“行。”齐客偏开头,按着对讲机说,“用一张转运符,蓝笑笑去完成单人任务。”
“我看津渡也不咋怕,让他去呗,转运符别浪费了。”费列莱在旁边揶揄。
沈问津很怂,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才是浪费,我怕死了。”
老度跟着齐客去了教室,寝室里的拍摄任务就交给了费列莱。费列莱端着相机绕场走了一圈,走到床边时,却瞅见摊着的被子鼓起了一块儿。
“这啥?”费列莱噔噔噔后退好几步,指着被窝开始抖。
沈问津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吓了个半死,抑住堪堪而出的尖叫,抓着费列莱的胳膊颤声说:“怎么这么像个人!”
还未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后一秒,收音机里再次响起了机械女音:“床上似乎有奇异之处,你们决定上前摸索一番,最后在被子里找到了一把钥匙。”
费列莱登时脱口而出一句国骂:“谁家好人看到诡异的地方会跟个二愣子一样直挺挺往前冲?”
“你在鬼故事里还指望能讲逻辑?”沈问津很绝望。
费列莱一只手举着相机,另一只手腾出来抹了一把脸。他捣了一下沈问津的肩:“你去看看。”
“你咋不去?”沈问津瞥他,“‘我胆子超大’可是你勾的。”
“我怕。”
“我也怕。”
俩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原地按捺不动,等齐客回来。
可是他们不动,NPC就动。
大概是NPC在床上呆的时间太长,有点闲不住,懒洋洋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了“嘎吱”一声。
正背对着床,在柜子里埋头翻线索的费列莱和沈问津登时僵住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费列莱的嗓子有点劈。
沈问津很想自欺欺人地说“没有”,然而下一秒,身后传来了更为清晰的“嘎吱”声,同时伴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啥情况?”沈问津瞪着眼问。
“不知道。看看?”费列莱倒吸一口凉气。
他俩同时缓缓转过头,对上了一头浓密的秀发。
NPC的脸藏在乌黑的秀发后,哑着嗓子问他们:
“你们看见我的脸了么?”
俩人扯着嗓子就开始嚎,边嚎边四处流蹿,沈问津几乎要把费列莱的胳膊掐出血印。
但寝室就这么一点大,拳脚施展不开,俩人最终蹿无可蹿,被NPC逼到了墙角。
荧光棒将四周人和物裹上了淡淡的黄色。微弱而稀薄的光亮中,NPC越凑越近,哑着嗓子继续问:
“你们看见我的脸了么?”
被他这么一凑,费列莱相机差点没拿稳,摇摇晃晃即将落地,被沈问津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人可以挂,相机不可以没。
相机是原创视频创作者的命根。
俩人被险些夭折的相机惊得魂没了一半,顾不上害怕了,周遭的恐怖气氛荡然无存。当NPC毫无所查地再次问出“你们看见我的脸了么”时,费列莱直接支棱着怼了回去。
“当然没看见。”他说,“你的头发盖着脸呢,哪能看见?”
NPC被突然勇猛起来的俩人怼得一愣,试图说点别的什么继续恐吓。然而还没等他出声,沈问津就自顾自蹿去了床边,弯腰向被褥上翻找起了钥匙。
费列莱见状,捏着荧光棒上前给他照明。
NPC惨遭无视,有点急,使出了绝招——请求增援。
当其余两三个披头散发的人穿着破烂的白裙,伴着女人的尖叫从暗门爬出来的时候,在床铺旁边兢兢业业推进度的俩人终于重新捡回了害怕的情绪。
“咋办津哥。”费列莱看着朝他们聚拢而来的头发——荧光棒的照明范围有限,NPC们的假发会反光,就显得格外瞩目一点——哆哆嗦嗦地问。
“草,我也不知道。”沈问津翻着被子的手停下了,转身重新抓上了费列莱的胳膊。
好在俩人没能抖多久——
下一秒,寝室门口现出了一个个头高高的身影。举在胸前的荧光棒映出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眸光在室内轻轻巧巧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问津捏着费列莱胳膊的那只手上。
很神奇,自齐客进来后,恐怖的气氛一扫而空,倒是某些难以言述的感觉陡然浮了上来。
就好像在沙漠里蹒跚走路,于眼冒金星之时猛地踩进了一片绿洲。
“在干什么呢?”齐客问。
声线没什么起伏。
“找钥匙。”费列莱一五一十地说。
“在哪儿?”
“被子里。”
齐客拨开围成一圈的NPC,借着微弱的荧光睨俩人一眼,倾身向榻间摸索,不一会儿果然摸出了一把铜制的钥匙。
NPC完成任务似的退潮了,齐客抿了一下唇,眸子在俩人间扫了一个来回,似是欲言又止。
“咋了?”沈问津问他,又伸出手去,五指摊开说,“我瞅瞅这钥匙长啥样。”
齐客抓着钥匙的手让开了他的胳膊,目光从略高一点的地方舍下来。
片刻后,他才说:“你俩贴够了没有。”
沈问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腕还搭着费列莱的臂弯。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猛地撒开了手,讪讪一笑:“这不是那什么,方才害怕么?”
“害怕就随便逮人抓?”齐客“嗤”了一句,“费列莱的胳膊都被你抓疼了。”
“哪有?”沈问津瞪大了眼,“你不要睁着眼乱说,人莱哥都没意见,你是他肚里的蛔虫还是怎么的?”
齐客“呵”了一下。
费列莱在旁边眨着眼观战,一声也不敢吭,莫名觉得自己应该去床底。
老板和同事氛围剑拔弩张,向之又不在场,只能自己来当这个和事佬。费列莱在心底把向之“这公司没我得散”的台词抢了过来,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那啥,齐哥,看看你去教室拿到的线索呗。”
俩人的注意力被转移,费列莱松了口气,心说虽然不知道俩人为啥会莫名其妙干起嘴仗,但自己这夹缝中生存可真不容易的。
一边是老板,一边是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得罪哪一边都不好。
他瞥见老板最后深深盯了沈问津一眼——虽然他看不太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不重要了,因为老板即刻把更为要紧的东西拿了出来。
“钱包。”齐客说,“里边夹着几张纸片。”
说纸片其实不太准确。几人借着荧光细细看了一阵,观察出了一点眉目。
“是塑封照片。”费列莱道,“被撕成了十二瓣。”
“每张碎片上还写着数字。”沈问津补充,“所以把它完完整整拼起来,应该就能得到密码了。”
三人继续在房间内搜寻了一阵,发现书架旁边就有输密码的地方。按下“确认键”的一刹那,柜子上的收音机继续开始用那机械女音播报语音内容:
“你们发现了寝室里暗藏的玄机,原来书架后藏着暗门。只要推开书架,就能通往未知的神秘角落。距离真相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哇,那真是太棒了。”费列莱毫无感情地棒读。
三人推开书架,走上了狭窄幽暗的通道。
通道的另一头连接着一个台子,四周仍旧是一片昏暗。台子上除了正中央摆着的看不出用途的东西外,近乎空无一物。
“那是什么意思?”费列莱看着那冒着微弱红光的半人高不明物体,有点发怵,龟缩着踟蹰不前。
墙角的喇叭似是听到了他的问话,好心地为他答疑解惑:
“你们从寝室出去后,发现书架后的暗道正通天台。孟冲冥冥之中感受到教室里有东西在召唤自己,他必须得回去一趟。”
费列莱只听见了“天台”和“孟冲”俩词,爆出了进密室以来的第二声国骂:“草,谁家天台不露天,黑得像是海底两万里?!还有天杀的为啥又是我?!”
“估计是咱人少,单人任务多,所以每人得多轮几次。”沈问津拍拍他的肩,“加油吧少年。”
“去哪儿来着?”费列莱绝望地问。
“教室。”
“所以我还得穿过寝室,才能到教室?”
“恐怕是的。”沈问津深表同情,沉思片刻,安慰道,“没事儿,你不是一个人,老度陪着你呢。”
费列莱嘟囔着“命运不公啊”,淌眼抹泪地去了,老度紧随其后,余下的那只相机就由齐客把持。

台子上重归平静。
四周一片昏黑,只有正中摆着的看不出模样的物件放着微光,把齐客的半边脸染上了薄红。
沈问津撑着腰在旁边看,好奇那东西的用途又有些不敢上前,遂推着齐客说:“你去看看呗老板。”
齐客睨他一眼,端着相机,认命地走了过去。
那东西大体呈圆柱状,足有半人高,一点五米宽,上边刻着大片的暗纹,红光正是从暗纹中渗出来的。面朝天花板的平面上贴着一块牌,上边写着三个字——
还魂鼓。
沈问津见那东西并不排斥人的靠近,大着胆子凑过去,问:“是什么?”
“还魂鼓。”齐客道。
“什么用?”
齐客摇摇头。
沈问津走至近前,还没来得及张眼细看。他想着喇叭这时候该发挥作用为他们指明道路了吧,却迟迟没等到它的动静。
四周沉寂得有些诡异。
沈问津忽觉胳膊上起了些鸡皮疙瘩。
第六感发挥了作用,他拽着齐客就想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那冒着红光的物件倏然被掀开了一个大口,里边爬出来了两个人!
熟悉的黑色微卷长发,白色破洞长裙,俩人配合着怪腔怪调的背景音乐朝沈问津和齐客扑来。
吓得沈问津爆出了一声尖叫,紧紧抓着齐客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那几人看上去架势很足,不把他们吓死不罢休。沈问津拽起齐客就往旁边跑,装死许久的喇叭在这会儿终于诈尸了:
“你们运气不太好,撞上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慌乱之下,你们往前狂奔而去,总算躲过了那些东西的追踪。”
台子连了两条道,一条连着寝室寝室,另一条不知通往何方。很显然,喇叭要求他们踏上的是未知的那条路。
沈问津被身后两人追得头皮发麻,拽上齐客就往前冲。
小道上幽暗死寂,齐客一只手被沈问津扯着,另一只手举着相机,跑步姿势颇有些别扭。
“你等等。”他缓了口气,说,“不用那么急。”
“不急?”沈问津的声音抖得厉害,“不急,被撵上了咋办?!”
齐客想说“都是假的,死不了”,眸光往旁边落下时,又有些好笑而无可奈何。
他思忖一阵,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句像样点的安慰,却听见道路前方蓦地也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沈问津很显然也听着了,拽着齐客胳膊的手更为用力,急促的步子慢了下来。
“什么情况?”他低声问。
“我能知道?”齐客反问。
通道幽暗异常,只能瞅见影影绰绰的轮廓。背后的脚步声渐进,前方又显现出不甚清晰的数个影子,沈问津心头一颤,险些又叫出声。
手掌下的胳膊倏然挣脱了自己的束缚,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看,就感觉到手腕一紧。
接着,自己被人往旁边拽了一把。
他从鼻尖萦绕着的木质香里回过神,恍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逼仄的空房间内。
天花板很低。大概是为了防止他撞到头,齐客的手正虚虚搭在他的脑袋上,片刻后又放下了。
“这是哪儿?”沈问津举着荧光棒,用气声问。
齐客摇了一下头。
但是很显然,NPC前后追击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进入这里。
房间实在太小,两人站着近乎无法走动。右边有一架桌台,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沈问津一直躬身低头,脊椎有些受不了,干脆蹲下了。
于是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得逼仄了一点。
齐客站了会儿,也蹲下了,俩人面对面杵着。
沈问津的膝盖抵住了齐客的小腿。
他们听着NPC从房间外跑过,杂乱的脚步声渐响又渐轻,既而周遭重新陷入沉寂。
紧绷着的精神松懈下来,沈问津这才察觉到,某人的体温隔着布料渗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抿了一下唇,小心地控制着肌肉,将腿错开了一点。
许是微弱的黄色暖光的作用,齐客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冷,唇角眉梢柔和了许多。
他垂着眼,眸光不知落在哪处。
沈问津静静蹲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什么时候出去?”
“嗯?”齐客很快回过神,抬起头,视线上移至沈问津的眉眼,又偏开来,落在他身后的桌台上。
“桌肚里应该有东西。”他说。
沈问津反应过来,既然让他们来此处,肯定不止是为了躲NPC。
桌台是反的,抽屉口靠着墙。沈问津站起身,弯着腰给桌台反了个个儿。
齐客也上前帮衬了一把。
抽屉里是一张纸,上边画着些俩人暂时看不懂的线条。
纸被齐客拿在手里,沈问津凑过去低头看了一会儿,评价说:“看不懂。”
“你先收着呗,之后就能用上了。”他又道。
却迟迟没听见身侧人的动静。
他才反应过来,许是房间过于狭小的缘故,他们靠得太近了。以至于他几乎能感受到,齐客的鼻息合着愈发沉重的心跳,轻轻喷洒在他的耳后。
静了几息,他侧开了一点身子,捻了一下耳骨。
一时没人说话。
室内沉寂得有些令人心惊胆战。
直到外边远远传来费列莱沉闷的呼唤,沈问津才乍然回神,很轻地眨了一下眼。
他看见齐客把纸收起来,端着相机问:“走么?”
这次晃神的后劲好像有点足。
沈问津跟着齐客踏上小道,走回台子。台子上的费列莱猛地窜过来,问他们:“你俩去哪儿了?”
沈问津慢半拍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脑子乱得很,措了半天词,才接话说:“被NPC追去别的地方拿线索了。”
“线索呢?”
“老板那儿。”
说到“老板”俩字的时候,他滞了几息,余光下意识飘到齐客身上。
然后他发现那人好像也不太在状态,具体表现为费列莱凑到齐客面前嚷着“看看线索”时,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捏着纸条的手从兜里拿出来。
此后的游戏过程中,沈问津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一直慢半拍,唯有等齐客被差遣开来做单人任务时,他的脑子才稍稍清明片刻。
顾及着镜头,他也在努力搞节目效果。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那一潭死水的脑子快要被搅得爆炸了。
直到从密室出来回家后,他才稍稍觉得清醒了一点。
齐客给他俩放了假,他自己则被向之叫去了公司。
沈问津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卫生间洗手。
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有点憔悴,可能是在密室里被吓着了的缘故。他顺带抹了把脸,撑着洗手台缓了会儿,走进客厅时,就看见费列莱瘫在沙发上等外卖。
沈问津思忖片刻,小步挪过去,在费列莱身边坐下。
“莱哥。”他欲言又止一小阵,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你说,人老是发呆,是因为什么?”
“发呆?”费列莱挑着眉看他,“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好?”
“倒也还好……”沈问津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拍摄的后半程一直不在状态,节目效果都搞不出来。”
“我觉得还行啊。”费列莱摇摇头说,“反正我没看出来。”
沈问津没能从费列莱这儿揪出什么满意的回复,撑着膝盖站起来,回房给电脑开了机。
他左思右想,打开百度,输入“为什么人总是发呆”。
热心的网友已经总结好了三点:工作学习压力大、生活太平淡、与人相处太累。
沈问津一一对照过去,发现都有点道理。
刚开始做职业博主,难免手忙脚乱,工作压力确实挺大;大部分时间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偶尔出出外勤,生活确实有点没滋没味。
而与人相处……
沈问津蓦地想到,自己在密室里浑浑噩噩的状态是从和齐客近距离接触开始的。
但是他和齐客的相处怎么也算不上累。
相反,倒是齐客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帮他,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不想一向是沈问津的长处。他把素材导入电脑,开始了整理工作。
这一整理,晚饭就没顾得上吃。待他关闭文件夹,放下鼠标时,蓦地发现,屏幕上挂着的时钟已然走到了九点。
他这才感觉到了些许饥饿。
最近天气愈发凉,夜晚的蛩音与鸟鸣极少。房间外也安静得很,大家似乎都回房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沈问津正准备掏出手机点外卖,微信小窗忽被人敲响了。
周景汀:我下周三订婚。
沈问津吃了一惊:这么快?
周景汀:算了下,下周三黄道吉日。
周景汀:而且订婚要准备的不像婚礼那么多,还算比较方便。
沈问津发过去一个“嗯”,正搜肠刮肚地试图挖出些吉祥话来,就听房门响了两声。
“谁?”他问。
外头不回答,片刻后,才沉沉地说:“我。”
沈问津早从他不吭声的行径中判断出了来人。他匆匆朝周景汀丢过去“百年好合,回聊”六个字,起身去开门。
门口的齐客端着一碗年糕,轻掀眼皮朝他看来。
“吃么?”他问。

沈问津不说话,倚上了门框。
密室里那思维慢半拍的观感又浮起来了,令他只觉有些轻飘飘,晃悠了好久也无法着陆。
齐客没等到他的“好”,端着年糕静了会儿,既而兀自走进房间,把碗筷放上了书桌。
沈问津这才从门框上直起身,往里走了一点,轻轻说:“谢谢。”
齐客没回他这句话,而是道:“不管工作如何,饭还是得吃。”
“嗯。”沈问津站在门口应着。
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
齐客与他擦肩而过出了房门,木质香离近又飘远。
沈问津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坐上椅子。
齐客的手艺一向很好,从没踩过自己的雷。沈问津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一边看周景汀给他回过来的微信。
周景汀:谢谢哥们儿。
周景汀:那啥,订婚宴就不叫你了啊,和女朋友商量好了不带朋友只有亲人。
周景汀:但是我结婚你必须来,当我伴郎。
沈问津嚼着年糕,戳着键盘回了过去。
沈问津:那必须的。
沈问津:啥时候结婚?
那边大概是在忙,没秒回,过了五分钟才堪堪回过来三个字。
周景汀:还没定。
沈问津:行,定了和我说,我安排档期。
周景汀:还“安排档期”,你明星是吧,你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沈问津:这不是开玩笑么。
俩人瞎扯了会儿,话题绕到了“最近过得咋样”上边。周景汀受爱情的滋养过得宛如在天堂,和沈问津滔滔不绝地秀了十分钟恩爱,秀得沈问津忍无可忍,让他闭嘴。
沈问津:哥你对面坐着一只单身狗,好歹体谅一下。
周景汀:不是我说哥们儿,你这条件想找啥样的没有啊,就是你看不上呗。
沈问津:不是看不上……就是好像没对谁动过心。
周景汀:你八百年前就是这套说辞,到时候你爸妈催婚你也这么糊弄过去?
沈问津:嗐,倒不是。主要是……不太明白“喜欢”这种感情。
他垂着的眼轻轻阖了一下,继而往屏幕上戳了一句话:你说,喜欢一个人,有啥表现?
他这句话刚发出去,对面立马抖来了一个电话。周景汀大概以为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兴奋得像是要去码头整薯条的海鸥。
海鸥开门见山:“不是哥,你是不是有啥情况?”
沈问津叹了口气,懒洋洋瘫在椅子里说:“没。就是好奇一下。”
“这样子啊……”周景汀眼见地有些失望,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他的母单兄弟科普,“反正以我的经验,喜欢一个人主要有几种症状。第一,你会经常想到他,想到他的时候会嘴角上扬。第二,你在他面前会时刻注意形象,会想吸引他的注意。”
“第三,你时常会因为他的动作脸红心跳。第四,你和他聊天会意犹未尽……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想不出来,大概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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