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龙一杯蜂蜜酒—— by黑猫白袜子
黑猫白袜子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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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厌恶。
没有提防。
一丁点儿都没有。
阿兰与维列斯对视了片刻,年轻的法师心跳有些快,他知道自己确实有点越矩了,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并不相熟的人对着自己的伤口指手画脚的。
可阿兰一看到维列斯背上的那些伤口便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当他发现维列斯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之后,他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气恼的火苗。
怎么可以有人如此不珍惜自己?
明明是那么强壮,精悍而漂亮的身体,但维列斯对待自己的身体时就像是对待破烂一样漫不经心。
“维列斯先生,请你背对着我,接下来我要替你取出这些毒刺。”
强忍着紧张,阿兰外强中干地冲着维列斯命令道。
好在维列斯不像阿兰之前的那些冒险者小队队员一样桀骜不驯,他看上去并不情愿,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按照阿兰的吩咐背过了身。
阿兰打了个响指,几团光球出现在半空中,照明术的光辉照亮了维列斯背部鲜血淋漓的伤口。
阿兰撕下了自己衣服的下摆,用布条包裹住了自己的手指。他用指腹轻轻推挤毒刺附近的皮肉,让那些毒刺的断茬露出头,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毒蜂的毒刺一根一根从维列斯的伤口中拔出。
“维列斯先生,请你放松一点。”
片刻后,阿兰皱着眉头嘱咐道。
“你的肌肉绷得太紧了,这很容易让毒刺断裂在你的肉里。”
阿兰开始怀疑自己的手法因为脱离冒险者小队太久而严重生疏,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如此简单地抽取毒刺的步骤,却会让维列斯紧绷成这样。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维列斯背部的肌肉正在紧绷中轻轻跳动。
而维列斯的尾巴也绷得紧紧的,它在地上小幅度的轻轻颤抖着。
“阿兰先生。”
然后阿兰便听到维列斯沙哑的声音。
“我恳请你……”
银瞳的半兽人说起话来简直像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什么?”
“请你更加粗暴一些。”

维列斯闻到了甜甜的苹果酒的香气。
那香味从他身后的阿兰身上散发出来,总让他的思绪回到那个酒醉的夜晚。
他的尾巴开始发痒,然后是他的齿根,那种酥麻的痒感一直延伸到他身体的最内部,或者说是他灵魂的内部。
维列斯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变得格外不对劲。
他背部的伤口明明因为毒刺的腐蚀而散发着高热并且在肿胀,阿兰的手指在对比之下显得柔软冰凉,但维列斯却觉得阿兰的手指正在他的身体上点火。
他的神经似乎快要燃烧起来了。
维列斯咬紧牙关克制自己原地跳起来的冲动,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次袭击了他,就是那种让他想要跳起来直接冲到外面树林里然后窜上树梢躲起来的那种感觉。
与此同时,他的另外那一部分灵魂却像是第一次接触到抚摸的小狗一样,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然后躲到阿兰的怀里去。
阿兰对他充满了怜惜。不带一丝偏见,没有那种对待异类的,高高在上的怜悯。
阿兰只是单纯地因为维列斯的伤口而感到担心。
维列斯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一点,而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过于敏锐的感知力。
他不知所措了。
他可以熟练且冷漠地对待所有的恶意,可以平淡地对待所有强加在他身上的责任,还有伤痛,他早就习惯了。毕竟他的血脉如此污秽,偏偏他又如此强大,他理应为自己的存在本身而付出一些代价。
他习以为常地忍受着这一切,直到他来到了绿河村,然后他遇上了一名孱弱,瘦小,但莫名就是会让他心脏发颤的乡下法师。
阿兰说他的尾巴很漂亮。
阿兰说他的伤口需要小心地处理好。
阿兰的手指划过他的背脊,小心地挤压他的伤口,替他拔出带来剧烈毒刺。
阿兰……
最终他提出了那个荒谬的要求。
维列斯宁愿阿兰粗鲁地对待他,把他弄得疼痛不堪,甚至无法动弹,也好过这样温柔地对待。
因为维列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份好意与温柔。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污秽的那一部分血脉在蠢蠢欲动,饥渴感与空虚感不断炙烤着他的灵魂。这真的很该死,他希望自己不要在阿兰面前露出马脚。
也许安塔拉说的对,他确实不应该再这样继续与阿兰接触下去了,对于阿兰来说,维列斯并不安全。
维列斯想道。
“粗暴?不,不用担心,维列斯先生。”
阿兰当然没有察觉到维列斯在这短短瞬间中的患得患失,他皱了皱眉头,将维列斯背上最后一根毒刺拔了出来。
“你看,毒刺已经全部拔出来了。”
他小声地说道。
阿兰观察着维列斯的身体。
倒是难怪维列斯有底气说让人那些毒刺不管,还让他放心大胆粗暴对待那些伤口。
阿兰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道。
他知道很多半兽人即便受伤伤口愈合速度也远远超过人类,可他也从未见过像是维列斯这样的——那些伤口在拔出毒刺之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了。
原本被血污覆盖的纹身,背脊处隐约的三角形凸起,当然还有隐藏在身体角落里的细小鳞片也无一遗漏地落在了阿兰的眼底。
尽管知道并不礼貌,阿兰还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好几眼。
真的很漂亮。
他再一次感叹道。
在穿越前阿兰也看过不少奇幻类的漫画,当然也玩过不少游戏。
而维列斯,就像是从那个被人类无限美化过的幻想中走出来的存在,即便已经被真实的魔法大陆打磨得毫无斗志的阿兰,在看到维列斯时候依然会怦然心动。
他甚至还有些好奇那些古怪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不过阿兰总算没有被美色冲晕头脑,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避了维列斯身上的异状,眼看着所有的伤口都差不多快愈合了,他才收拾好毒刺放在一边,然后他退后了好几步,然后他转过身去,给维列斯留下了重新穿上所有衣服的空间。
“维列斯先生,其实你可以穿一些轻薄点的衣服,这样更有利于伤口的完全愈合。”
最后阿兰还是没忍住,他背对着维列斯小声地建议了一声。
维列斯穿衣服时的细小声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了下去。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阿兰先生。”
终于,巡林员小屋里传来了维列斯有些生硬的感谢声。
“不用谢,这只不过是最基础的治疗而已——”
阿兰回过了头,他的声音卡了一下。
维列斯真的没有再披上那身阴沉宽大的斗篷,他穿上了一身柔软的,软布制成的外套。
对于维列斯来说,这可以说得上是鬼迷心窍。
或者说,自暴自弃。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按照阿兰的吩咐抛弃了可以隐藏自己畸形身体的斗篷。
他穿着软布外套,任由自己惨白如尸体般的皮肤展露出来。
他更加没有掩饰自己丑陋的尾巴和爪子。
他直直地站在原地,绝望地沐浴在阿兰的视线下。
他看到阿兰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脏缩紧得仿佛马上就要碎裂。
“……我的屋子里还有些草药油,它们能更好地去除你身体里残留的毒素。也许你需要再敷一点药油?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顺便吃一顿晚餐。”
下一秒,维列斯听到黑发的小法师结结巴巴的晚餐邀请。
他怀疑自己因为毒素而产生了某些不应该的幻觉,因为阿兰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赞叹……而且后者似乎还脸红了。
红扑扑的,让人想到了甜甜的苹果。
“晚餐?”
维列斯听到自己发出干涩的疑问。
“没错,晚餐吃炙烤猪肉怎么样,希尔斯送给我了一条很棒的野猪里脊,我用胡椒和盐腌制好了,应该会很美味的,而且还搭配上番茄沙拉,就是里头洒满山羊干酪的那种沙拉。对了,我们还有胡萝卜蛋糕,甜点就吃胡萝卜蛋糕好了,至于配餐的酒……不,我向我们还是不要喝酒了,我的意思是,那对你的伤口不太好,我很喜欢鼠尾草做的草药茶,维列斯先生你呢?不然喝橙子果露吧,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阿兰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
他一慌乱就会变成这样喋喋不休,而且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昏暗的光线下维列斯不要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变成这幅蠢样,可维列斯忽然抛弃了阴沉厚实的大斗篷,将自己的精灵般的面容,还有那健壮高挑的身体完全展现在人面前时候,没有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至少阿兰不能。
作者有话说:
被美色打败的乡下法师阿兰。 嗯…… 今天两只也是笨蛋呢。

感谢这片大陆好心的女神们,她们一定眷顾了阿兰。
即便是阿兰表现得如此不得体,维列斯依然同意了他的邀约。
然后维列斯就那样穿着那件缀着金线的软布外套,跟在阿兰的身侧朝着小屋走去。
阿兰全程都有些慌乱,虽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慌乱什么,于是他只能拼命地在心底盘算着晚餐的菜谱,眼睛都不敢多往维列斯的脸上瞟一眼。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也绝对没有可能发现,此时此刻维列斯其实跟他一样心慌意乱,就连向来惨白的面颊上,都铺上了一层非常薄的红晕。
妖精们在维列斯出现在家门口时例行冒了出来。
只不过,当这些小东西发现维列斯竟然是由阿兰亲自邀请而来时,立刻显得嘈杂而且暴怒。
它们半透明的身影在半空中跳来跳去,然后它们发出了那种难以理解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像是咒骂。
它们毫无疑问气疯了。
就连阿兰的头上都被砸了几颗红彤彤的,酸甜多汁的树莓。
不过在树莓碰到阿兰之前,他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那些的小果子。
紧接着他便听到维列斯似乎发出了一声冷哼。
“嗯?”
维列斯很少因为妖精对他的敌意而动怒,但看到它们竟然开始袭击阿兰后,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一股冰冷的气息自他的身上溢出,下一秒,气势汹汹的妖精们便轰然散开,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额,它们平时不会这样……”
目睹了一切的阿兰尴尬地替自己供奉的妖精们解释道。
“嗯。”
维列斯低声应了一声。
“我想它们只是不太适应家里有外人来,不过给它们一些水果糖碎,它们便会重新开心起来了。它们会喜欢你的,维列斯先生。”
阿兰当然已经看出来妖精们真正排斥的是维列斯,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他并不喜欢看到维列斯被自然生物如此排斥的模样。
他朝着维列斯摊开了手。
“要吃吗?是甜的。”
他下意识地说道。
不经意间,他又跟维列斯短暂的对视了一瞬。
银瞳的男人微微偏头,明明是无比强悍的巡林者,凝视着他的目光却莫名有种无措和柔软。
呼啦一下,阿兰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乱了。
“很甜。它们总是能找到最甜的树莓。”
维列斯强装镇定地从阿兰的手中捻起了树莓放入口中。
真的很甜。
甜的超过维列斯的承受范围,树莓的甜味却好像越过了舌头直接浸到了他的脑子里,以至于他竟然会觉得,阿兰那被树莓汁染红的指尖,看上去似乎也会很甜……
门口的小风波过后一切顺利。
维列斯又一次地品尝到了阿兰的美味晚餐。
提前一夜盐渍过的猪肉,涂抹在它表面的盐和香料在一夜的时间中让整块猪肉都变得松软多汁。如果是阿兰一个人用餐,他大概会简单的在铁锅里放上油,把这块里脊煎得金黄,再切成片,就着用洋葱和黑胡椒做成的酱汁吃。
可今天他的餐桌旁还有维列斯。
所以这块猪里脊的中间切开了一条小口,其中塞入了切成薄片的黄油。阿兰在猪里脊的表面撒上了奶酪,再用满是油花的培根紧紧地包裹住了这条猪肉。铁锅里放上了油,烧得热热的,阿兰将这条猪肉卷放了进去,在“滋——”的一声之后,油脂的芬芳在火星的噼啪声中四处蔓延。很快,那一条猪肉卷就开始变得金黄,隐隐约约的,从培根的缝隙中,还有些许奶酪的奶香味渗出来。
锅里放入了压扁的野葱头,大蒜,还有百里香,接着是砂糖和盐,最后,是一小瓶葡萄酒。
等到酱汁变得粘稠时候,猪肉卷也就好了。
它并不能算是纯粹的烤猪肉,因为它更像是一道炖菜。
可普通的炖菜不会像是它一样,在切开之后有奶酪自培根与猪肉的间隙中缓缓流出。原本就十分鲜嫩多汁的里脊因为额外加入的黄油多了油润的口感,奶酪又特别提升了隐隐的奶香。而在锅子底部,那些鲜美的褐色肉汁,刚好适合用来沾着厚面包片吃。那些面包片已经被炉火的余温烤得松松软软,表面微微焦黄了。
番茄沙拉里也放了奶酪,当然更多的是浓酸奶,里头还有切成薄片的苹果与黄瓜,吃起来非常清脆爽口,正好适合抵消肉卷过于醇厚的滋味。
同样的,胡萝卜蛋糕吃起来也像是阿兰说的那样,香甜可口。
维列斯吃得很饱。
他置身于阿兰的小屋中,品尝着口中的橙子果露,这是一种用橙子的果皮去掉白瓤之后,再跟切碎的果肉和砂糖加上清水炖煮后制成的饮品,有点儿像是稀释过的果酱,但是冰镇以后喝,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
维列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明明阿兰的小屋一点也不宽敞,更不豪华,维列斯却比呆在那奢靡的地堡中还要安心。
晚餐后,维列斯规规矩矩地坐在阿兰的小木桌旁,等着阿兰清理厨房(维列斯企图帮忙,可在捏碎阿兰两个盘子之后,他被好脾气的阿兰坚定地赶出了厨房)。
而现在,维列斯手边摆放着一杯放了蜂蜜的草药茶,还有一颗洗得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清香的甜杏子。
他环视着阿兰的房子,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有许许多多的小物件:各种各样装在瓶中的药材,擦得亮晶晶的厨具,看上去已经有点使用痕迹的炼金仪器,明显来自于矮人工艺的装饰品……
作为一名经验异常丰富的冒险者,维列斯只需要扫一眼房子便能准确地勾勒出阿兰在这间屋子里的日常起居——年轻的乡下法师会在阳光好的时候去花园耕种;在春天收获花瓣与植物的嫩叶,在夏天制作果酱,秋天时他大概会很长时间来熏制火腿和制作奶酪以及果干;闲暇时他会用那架炼金仪替绿河村的主妇们制作一些便宜的药水;他很喜欢看书,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地进行一些小型的魔法改良试验;他应该还有一些冒险者的朋友,他们关系应该很不错,因为维列斯看到墙上挂着的礼物上都有冒险者工会这两年的暗戳,而且它们每一个都价格不菲,就比如说那只首饰盒。
表面上,维列斯如今正在沉默地啜饮草药茶好让自己身体里的残余毒素更快排出去,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了墙面上那枚矮人出品的银质首饰盒上。
那枚首饰盒被摆在了相当显眼的位置,表面被擦得十分光亮,足以证明主人对它的重视。
首饰盒表面有葡萄和石榴的浮雕,镶嵌着贝母还有些许碎宝石,看上去十分华丽。
维列斯很确定这不是阿兰自己的东西,因为这玩意是如此品味低下。
他见过太多类似的安利,王城中那些轻浮的贵族公子就总是会那拿这种华而不实小东西来哄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单纯姑娘们。
他们花言巧语,好像只要用金银珠宝就能证明自己的爱情,在维列斯看来,这种行为是如此恶俗且愚蠢。
维列斯开始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的友人感到担忧。
……那个送他首饰盒的家伙真的可信吗?他跟阿兰的关系是?
维列斯早就注意到了,作为一名曾经的冒险者,阿兰太温和了。
即便是隐居乡村的乡下法师的身份来看,他也太过于缺乏警惕心。
维列斯身体里的特殊血脉再一次开始蠢蠢欲动,他想要保护阿兰,就像是一条龙会想要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的财宝。
“维列斯先生?”
阿兰的声音让维列斯自深思中回过神。
“你在看这个?”他顺着维列斯的目光看向架子,然后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维列斯刚才的目光太过于专注,他很快就发现了那几乎快要被维列斯盯穿的首饰盒。
维列斯瞬间僵硬。
不过下一秒,阿兰拍了拍额头,惊呼道:“太好了,被你发现了!我正在苦恼这件事呢,维列斯先生,你送我的那棵植物无论如何都要求住在里头……”
一边说着,阿兰一边跳起来,将架子上的华丽首饰盒拿了下来。
他掀开了盖子,一根比之前肥硕得多的龙蔓晃晃悠悠地从首饰盒中探出头来。
它的根部浸泡在了蜂蜜水中,已经长出了非常粗壮的,肉质的根系。
它抬起头,然后对上了维列斯的视线,紧接着它就像是真正的植物那样,变得一动不动。
确定了维列斯是个好人之后,阿兰自然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对维列斯送给自己的那棵奇怪植物充满了防备。
他本来是打算将那棵植物种在自己的花园里的,结果它却会在花园里跟妖精们打起来。
为了避免植物与妖精的战争波及到花园里其他无辜植物,阿兰只能无奈地将它搬回了屋子。然后阿兰便发现,跟植物比起来,它更类似于有自己想法的魔法生物。因为它很快就开始嫌弃阿兰给自己准备的陶土花盆,心心念念地爱上了那只华丽的首饰盒。
它十分固执地住了进去,并且坚持以蜂蜜水作为自己水培的基底液,就这样活出了勃勃生机。
阿兰倒是不太介意首饰盒变成花盆。
他只是有些担心小格林。
是的,他还给它取了个挺可爱的名字。
“……我不太确定这种饲养方式是否适合它。能有自我意识的魔法生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之前都没有养过。不过,我确实很喜欢它,谢谢你将它送给了我。”
阿兰有点忐忑地说道。
维列斯看着自己面前的阿兰,他沉默地在自己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龙蔓甚至可以在岩浆中扎根,切碎了也可以重新生长,它们可以吞掉一切比它们体型更小的动物,也可以一拥而上分食掉一头巨魔犀。
“它很好养。你不用担心它。它是用来保护你的。”
维列斯说。
他又看了那只首饰盒一眼:“……我会补偿你一只更好的首饰盒。”
那种黄金的,镶满巨大的祖母绿与红宝石,并且嵌有秘银法阵兼具空间魔法的那种首饰盒,
作者有话说:
以及在设定中,龙蔓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啦,不过主体可以随时跟龙蔓实时共联,也可以想起来时回看龙蔓的记忆。

夜已经深了。
房间里还残留着温暖的食物的香气,杯中的草药茶早就已经喝完。可维列斯并不想离开阿兰的小屋。
他又喝了一杯草药茶,是阿兰新煮的。
黑发的魔法师仿佛并不觉得在这样一个夜晚熬煮草药茶是一件多麻烦的事情,他慢条斯理地做着这件事,然后又给维列斯端上了一碟蛋白饼,饼干的旁边搁着切开了的无花果干。
然后他们聊了一会儿天,虽然维列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他也许提到了森林,提到了被松鼠人一族偷偷尝起来的覆盆子林(他之所以记得这个是因为在听到这个小秘密时,阿兰的眼睛似乎亮了),他还提到了王城中某家餐厅的杏仁挞,以及自己出任务时候曾经从牧云的白鸟一族那里得到过非常美味的乳霜糖……维列斯几乎把自己能够记起来的美好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但他生命中可以称得上“美好”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所以即便他已经绞尽脑汁,在这场谈话中依然显得沉默寡言。
可阿兰当然不会在意,当维列斯陷入沉默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他快活地诉说着自己还是冒险者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情,有好几段过去都听得维列斯心脏发紧,他真希望自己当时能够在那个不知名的冒险者小队里,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陪在阿兰身边。作为法力低微的法师,混迹在七流冒险者小队里的日子不可能舒服,不过阿兰提起过去时还是显得很开心,他兴致勃勃地提起了自己曾经从野妖精集市上顺利买到过一口铜锅:
“……发现我竟然买了一口铜锅时,他们都快吓疯了。”
阿兰说道。
然后他注意到维列斯的瞳孔在听到这件事后缩成了细细的一条。
“野妖精们都非常危险。在它们的集市上购买东西,很可能会让你永远地留在另一边的世界。”
维列斯艰难地控制着语气,他说道,即便如今阿兰正坐在他面前,他还是因为后怕而微微竖起了尾巴上的棘刺。
“维列斯先生,现在的表情让我想到了我的那位队长。”
阿兰冲着维列斯调皮眨了眨眼睛。
“别担心,我曾经帮过那只野妖精贩子,它是为了报答我才卖给我那口铜锅的,我知道,作为冒险者来说我有点太弱了,不过我知道分寸,我可以感觉到它没有恶意。唉,其实我也不想冒险,可你根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买一口好锅有多难!也只有野妖精才能搞到如此棒的铜锅了,用它来熬煮的高汤简直美味到了极点!”
说到兴头,阿兰跳了起来,从厨房的架子上取下了那口铜锅。那确实是一口很棒的铜锅,锅体均匀,被擦得无比光亮,玫瑰金色的锅体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即便是王宫的厨房里也很难见到制作如此精良的锅子。人类世界的工匠确实打不出这么漂亮的锅子,而那些矮人们倒是有这个手艺,可它们可不会自降身价把精湛的技艺放在打造厨具上。
阿兰认真地向维列斯赞美着自己心爱的铜锅,他自己也知道这有点傻,事实上,在今天以前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即便是面对自己最亲密的冒险者小队的同伴时他也不曾展露过自己对厨具的热爱。
可维列斯是不一样的。
阿兰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是特别,特别想要让维列斯知道自己的一切——包括他最心爱的那口锅子。
“……我会用茴香籽来烧牛肉,要放一点野葱和葡萄酒,你一定要试试,这个配方用来烧毒沼蛞蝓都会好吃的。“
说着说着,阿兰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下了。
他抬起头,对上维列斯的视线,然后才发现为了炫耀自己的铜锅,他与维列斯靠得很近。
非常近。
近到阿兰现在甚至可以在维列斯银霜一般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维列斯的橄榄状的瞳孔与银色的虹膜依旧漂亮得让阿兰心跳不已。
他还可以嗅到维列斯身上的气息,银瞳的巡林员身上总是有那种好闻的冰雪似的干净气息,但现在这股气息里染上了一些阿兰的味道,是干酪,炖猪肉,胡萝卜蛋糕,蛋白饼的味道。那些味道暖呼呼的,融合在维列斯的气息里,让人想起了白雪皑皑的野地里燃烧的篝火与温暖的小屋。
那是一种让人想要接近的味道——哪怕现在阿兰和维列斯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他还是想要让两人靠得再近一点。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没有任何人说话,却并不会感到一点点尴尬。
就好像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沉默本身,也是甘甜的。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今天晚上没有喝酒,阿兰都要觉得自己又不小心喝醉了。他感觉自己晕乎乎的,脑子也变得有点不太正常——他竟然会觉得,维列斯的嘴唇看上去实在太薄又太苍白了,叫人心里痒痒的,想要让他的嘴唇多染上些颜色。
像是树莓一般的颜色。
作者有话说:
阿兰,一个被戳中隐藏xp,然后被对象迷得头晕的笨蛋法师。 (妖精叹气,jpg)

维列斯的身体僵直了。
在这一刻,银色的死神消失了,会行走的武器也不见了,坐在阿兰的木制桌子旁边的男人,不过是一个因为黑发法师的视线便动弹不得的可怜虫。
他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了什么,像是他这样的人,对其他人的目光总是很敏感的。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阿兰的注视,他的喉头颤动了一下。
维列斯很少跟普通人接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懂,他在皇宫的隐秘处穿行,看过无数人的接吻,贵族少妇与年轻的侍卫,花花公子与纯情的少女,又或者年长的侍女长与稚嫩的女仆……
吻,以及更亲密的行为在暗处无处不在。
他对这种个体间亲密行为毫不在意,从未有过任何触动。
直到此刻。
他觉得,自己与阿兰之前,似乎马上就要引来一个亲吻。
在这一瞬间,维列斯的心脏在胸腔里化作了一只欢快的小鸟。
他曾经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纯真的少女在花园里被按倒,被搂在男人的怀里接受亲吻时候要颤抖,要面色绯红,要闭上眼睛。
而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他的脸颊也在燃烧,他的身体也在不自觉的轻轻颤抖。
至于闭上眼睛,是因为过度的欣喜与极度的羞涩叫人无法自持。
然而就在这一刻,在他即将闭上双眸,放任自己沉沦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张苍白而癫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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