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饲养了—— by宋昭昭
宋昭昭  发于:2024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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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没有任何人提点你?”
“没有,”陆慎言开口道,“但我看出这些还不够,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够解决这些。”
陆正时冷哼一声,撑着拐杖往外头客厅走去。“你现在知道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了,蚍蜉撼树,当初你却敢放下整个家族的产业,去搞你那个破黑市!我问你,这些年你到底搞出了什么名堂?是不是一事无成?”
陆慎言攥紧拳头。
又开始了。
“你就是天生的从政的苗子!”陆正时大声说道,“你就应该代表我们陆家去闯一闯,去试一试,而不是为了暂时的安逸退避一旁,置身事外!”
“那父亲您难道就不是吗?”陆慎言反问道,“这些年您不也是借着腿伤,远离那些漩涡纷争吗?”
那些东西,其他世家要争就争去,陆慎言明白,他和陆正时骨子里就对那些不感兴趣,区别就在于陆正时自己不感兴趣,却还要生个儿子,逼自己的儿子去争,这也是当初陆慎言愤而离开陆家的原因。
他现在再回来,再入这个门,是为了江狸。
“不管怎么样,你想抢想争就好。”客厅中,陆正时偏过头来,背着光看向陆慎言。“那你想怎么做?”
“世家和公会中,从不缺想要置身事外的人,”陆慎言开口道,目光错开间望向窗外,“今晚中都的两场火,是我想把他们拉进来,他们想要的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我想他们一起进这个局,和夫人斗一斗。”
“你回家来——”
“是我想借父亲的力。”陆慎言平静说道,第一次向陆正时服软,“我需要父亲来帮我。”
江狸闻言愣住,感觉餐桌下陆慎言抓紧了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
原来陆慎言真的不是单纯为了让他躲几天,也不是为了让他见一见父母,陆慎言想做的局,比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还要复杂。
可是如果没有成功,陆慎言要搭进去的不止是他自己,更是整个家族。
“我不会让你稀里糊涂地再死一次了。”身旁人轻轻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作者有话说:
陆慎言:虽然但是,以后婚也是要结的。

陆慎言和父亲去了书房。
一直到大半个夜晚都过去,凌晨两三点的时候,陆慎言才重新出来,回到自己几年不住的卧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要留在陆家着手实施这个计划,但江狸估计不能一直陪着他。
卧室里,江狸还没睡,洗了澡坐在床边。
“不困吗?”陆慎言推门进来,正好撞上江狸扭头看过来的眼神,睡眼惺忪,却还强撑着眼皮看向他。
“在等你回来。”江狸打了个哈欠,伴生能力的使用是很耗费精神力的,“你忙完了?”
“嗯。”
好像老铁树开花一样,江狸脑袋上的猫耳朵又钻了出来,而睡袍下,半截断尾毛绒绒地露在被子上,白皙的小腿靠在床边,江狸低头看自己影子上冒出的耳朵,又看向陆慎言。
陆慎言走近了,摸了摸他的耳朵,他没躲开,反而将头偏过来了一点,难得顺从地让陆慎言摸着。
陆慎言笑了,半蹲下身子来轻轻吻他。“怎么了?”
“你很怕我死吗?”江狸抬起头看陆慎言,“怕我,再死一次?”
陆慎言微微愣住。
“我死了,只要还有一点力量,千百年后都可以借着伴生能力重生,”江狸久久看着,“但人类如果死了,就真的只剩下灰了。”
“你是说,我不应该为你赌上这一场?”
“嗯。”
江狸低下头去。他怕最后赌输了,死的那个人反而成了陆慎言,他虽然在车上和陆慎言说死了也能另找一个的话,但那终究只是气话。
他是不舍得陆慎言死的。
腿间印记连着手链子一瞬间发烫,陆慎言忽然压来,重重地吻上,江狸的手撑着床,仰头承受人的吻弄来,耳尖一动一动,猛地又被一把抓住了压倒在床上。
他闷哼一声,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怒了这位陆大市主,他弓起身,一下被吻得眯紧了眼。
“江狸,你不必总用我们种族不同这件事来提醒我,”陆慎言咬了口他的唇瓣,慢条斯理地开口说,“也不必几次三番地提你漫长的寿命和你高贵的重生的能力,这只会让我更想把你这位伟大的神兽压在下边,狠狠干一场。”
“陆慎言,我在和你好好说话。”
“那我也在和你有商有量,”陆慎言压坐在他腰上,低头看他,“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江狸,你不觉得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变了吗?”
江狸眼中一瞬迷茫,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你那高高在上的长者态度,究竟是拿我当爱人,还是当小孩对待?”陆慎言毫不客气地用指腹擦去他唇上的水痕,“你和我说不该这样,不该那样的时候,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在床上被做哭求饶的样子?”
“陆慎言!”江狸一瞬羞恼。
“就算我死了,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安安稳稳当一个寡夫就可以了,”陆慎言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脸。“又何必来管我的选择。”
陆慎言这话,就是指着江狸要另找一个的话来的,既然江狸要另找一个,也别管他死不死的了。
江狸拍开陆慎言的手,愤愤别过了头。
“我那明明是气话。”
“我这也是气话。”
江狸一下气得拿枕头砸陆慎言,不说话了。
睡袍因为这几下动作,已经被扯开好大一块,露出的江狸的胸膛上横着一条长长的伤疤,陆慎言见状又把睡袍往下扯了扯,来查看江狸身上的伤。
“流氓。”江狸忽然骂了句。
“给我看,不算流氓。”
陆慎言把江狸睡袍解开了,露出的身体上上下下几十道伤口,全是今晚受的,如今结痂了,痂口还在,足以看出晚上的战斗有多惨烈。
江狸躺在床上,看陆慎言不说话了,他也不说话,任着陆慎言的手指摸过伤口,痒痒麻麻的,知道陆慎言在心疼。
“痒。”他故意说了句,打破沉默。
“啪”一下,陆慎言翻过他身来,毫不客气地往下打了一巴掌。
“干什么!”江狸一把捂住屁股惊叫道。
“这里,还有这里,”陆慎言沉着脸指给他看,怒极反笑,“江狸,你好本事啊,你以为我不知道,捉妖师哪里能留下这种伤口!”
分明是江狸自己留的,如今一下被陆慎言看穿了。
“……”江狸别过头,脸埋在枕间,多少有些心虚。“那是你来晚了。”
“怪我来晚?”
“嗯。”早来点就不会给他划伤自己的机会了。
江狸扯过被子来,就要往里头钻,一下又被陆慎言抓出来,压着屁股狠狠打了几巴掌。
“陆慎言!”江狸骂道,趴在人腿上挣扎道,“你有完没完!”
“没完。”
陆慎言还要再打,江狸已经拧起腰来,一拳挥过去了。
这一下力道太重,陆慎言来不及卸力,“砰”一声抱着江狸就摔到地上去打了个滚。
下一刻卧室门开了,陆谨行大步走了进来。
“哥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吵我睡觉了,你——”
陆谨行话还没说完,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他就被陆慎言一道符咒轰了出去。
外头几楼的灯一下都亮了,陆慎言扯下旁边外套来盖在赤露的江狸身上,沉着脸撑手起身。江狸的睡袍早就被解开了,乱七八糟地瘫在床上,又光着屁股被他打了几巴掌,早就没了什么遮挡物。还好他挡得及时,没让陆谨行瞧见什么关键部位。
下一刻,沉着脸的他就被江狸一脚踹倒了。
“进来都不锁门,快点关门去。”
“……”
陆慎言站起身来,阴沉着脸去关门了,正好看见自家弟弟一瘸一拐地上楼,随即“砰”一声,房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门外像是传来了陆谨行的骂声,陆慎言转过头,发现房间里江狸已经卷走了被子,缩去了床角。
睡袍和外套都被踢下了床,显然被子里的人缩着尾巴,捂着耳朵一丝不挂。
陆慎言忽然关了灯,重新上了床。
“要睡了吗?”他问江狸说。
被子里传出闷闷一声嗯。
“分我点被子。”
江狸背对着,用脚往他怀里塞了塞被子。
下一刻,他直接手抓进被子中,一把圈抱起江狸,贴了上去,黑暗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呼,随即是克制的哼声,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几分钟过后,是江狸急促的呼吸。
“陆慎言,你……你别……陆慎言!”
随即是一声清脆的“啪”。
被子底下,传来江狸隐忍的骂声:“……王八蛋。”

本来江狸睡的时候就很晚了,陆慎言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罢手。
等到结束的时候,被窝里头早已是一团乱,伴生能力的过度使用耗费了江狸很多精神力,又被陆慎言弄了好几次,江狸困得连起床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被陆慎言圈在怀里相连着。
让人出来也不出来,妖怪的生理构造和人类有些不同,也亏着这样,陆慎言才敢对他这样胡来,要不然只怕陆慎言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疼得拔不出。
江狸骂了几句,身后人反而更是愉悦了,又来摸着他的腹部,问他到底睡不睡,睡,他当然要睡。江狸还要恢复精神力,没空再和陆慎言继续闹下去,他踢了踢陆慎言架过来的腿,但显然没什么用,反而被人手脚圈抱着,压得更紧了。
或许是他这些天冷惯了,骂陆慎言几句,竟然还将陆慎言骂得很是兴奋。
许久后江狸睡得昏昏沉沉的,只感觉被窝里热得厉害,光溜溜的身子被人抱在怀里,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都热出来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陆慎言精神还是很好,在摸他的断尾,又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像是问他,尾巴为什么还没有长出新的。
新尾巴……
他恍惚听着想要回答,只是困得张不开嘴,其实他的脊椎和尾巴是身体很重要的部位,断掉之后是很难长新的出来的,这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他也不清楚。
“睡吧。”陆慎言在他耳边轻轻说。
感觉到手指摸过湿尾,来回打转的感觉,江狸最终陷入了一重重的梦境当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江狸还在想着陆慎言晚上和陆正时的那番话。
虽然他追问的时候被陆慎言摁着亲吻给糊弄过去了,但他知道,这个计划一定被陆慎言在心底盘算了很久,直到现在才拿来说。
“我不会让你稀里糊涂地再死一次了。”餐桌边,陆慎言在他耳边的那句话让他记忆深刻,“我这次回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江狸听到陆慎言说回来二字的时候,心神竟然恍惚了一下。
百年前他死在那场雪山的风雪里的时候,陆慎言都还没出生,他和陆慎言也应当没有任何交集,然而百年后的现在,听陆慎言话的意思,却是想要为当初的他报仇算计。
一个人类,想要护住他,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嗤之以鼻,但这个人是陆慎言,除担忧之外,他却莫名地信陆慎言真的能办到。
模糊里好像还有一个人也曾这样对他,只是他记不清了,只剩意识沉浸在梦境当中,恍恍惚惚。
而此刻监管司中,朱雀正和月狐站在办公室里。
“昨晚的事都听说了吗?”朱雀问道,“连烧两座大厦,杀了几十个大捉妖师,这家伙睡一觉回来还挺猛。”
“你觉得他会那样做吗?”桌边,月狐垂眸静静喝了杯茶。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上树,那群人把他惹急了也不是不可能,就像当年——”朱雀好像想到什么一般,忽然顿了顿,“说起来,他醒来之后对于当年的事倒真不在意,甚至好像忘了一样,当年瞧着他也是动了真感情的,重生后的幼年期倒和那位陆市主不清不楚。”
月狐没说话。
朱雀抱胸继续说道:“你说他每次都对人类动心,是不是他就好人类这口啊。也对,人类百年寿命何其短暂,既然上一个死了,自然是要换下一个的。”
“他不记得了。”月狐忽然开口说道。
“不记得什么?”
“或许是因为脊椎回来后,尾骨又断裂的关系,他现在只有关于那场雪山之战的记忆。”
“你是说,他重生后的传承记忆是不全的?”朱雀愣住。
“他来找我问过一次,我没有说。”
月狐的嗓音清冷而淡漠,让人猜不出这位九尾神兽是怎么想的,很多大妖都有重生再来的能力,其本质是在死前留下一团最精粹的妖力,在死亡后,他们的妖力会重新与他们的尸骸进行融合凝聚,复苏伴生能力,进而让他们重生成原来的样子。
为了在重生后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好去找仇人报仇索怨,大妖会在妖力中融入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也就是所谓的“传承记忆”,在江狸融合脊椎后,他也获得了自己当初留下的妖力。
只是江狸不知道,里头并不是他完全的传承记忆。
“怪不得,”朱雀感慨道,“我说他怎么还是那个清冷的死样,那你怎么不告诉他?”
“说了也无用。”月狐淡淡道。
朱雀瞧了他一眼,眼中闪过唏嘘。“也是,总归那人都是已经死透了的。”
朱雀透过监管司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向外头,隐约的,在大厦高楼之外能看见一座连绵的山脉。那是距离中都十几公里远的地方,在当年被称作妖怪山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还是月出和那个人类捉妖师认识的地方。
那会儿大概是月出以朏朏之名,带着高妖里的一群大妖,刚夜袭完捉妖师基地的时候,由于夜袭之战几乎大捷,捉妖师们元气大伤,大妖们乘胜追击占领了大半的妖怪山脉,各个兴奋不已。
朱雀找了几只魅妖陪自己过夜,也没有管其他大妖是怎么庆祝的,隐约只记得那时候高妖里的大家都很是高兴,除了领下头功的月出一个人闷闷不乐。
“如果每次都要靠流血才能换回领地,那这样的胜利毫无意义。”夜色下,银发垂腰,月出扭头来平静地看着远处喧嚣的一切,“我要出去走走。”
“随你,”朱雀那时候也没太在意,“有事你传讯我就行,我第一个过去。”
“嗯。”
于是月出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时的里世界还很荒芜,到处都是山丘森林,冬夜里头又下着雪,几乎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被雪掩埋着。
没有人知道,月出这个称呼其实来自于“朏”的拆解,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也不喜欢夜月,他赤脚走在山林的霜雪上,淡漠地扫视过四周,只是想寻些事情来逃避自己的心烦意乱,结果就遇到了那个重伤的人类捉妖师。
年轻的捉妖师躺在雪地上,月光穿过枝桠灰蒙蒙地照在那人身上,看起来像是被爪子抓伤了脏腑,已经奄奄一息,几个低等妖怪原本商量着要将这人如何分食,而他路过时强大的神兽气息,让几个低等妖怪四散。
但他只是看了眼地上重伤的捉妖师,便又继续往前走了,并没有救治的打算,是那只手虚弱地抓住了他的脚踝,定定地望着他。
“请你救……救我……”
银发垂下,碧蓝色的瞳孔淡漠对上那人苍白的脸色,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心软的朏朏第一次伸手,救下了一个人类捉妖师。
指尖的绿意一闪而过,他想要再次离开,然而那个捉妖师却攥着他的脚腕,不肯松开,顺着手掌传来的温度,隐约让他眉头一皱。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触碰过了。
他能救人,也能杀人,这个愚蠢的年轻捉妖师却好像没有瞧见他眼底的冷漠,只是翻身艰难地伸手去,拨开了他脚面上的霜雪。
那赤露着的双脚已经被雪冻得有些发红了,捉妖师又扯开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脚包了起来,从嘴中轻轻呵出白气,为他取暖,捉妖师又抬起头来看他。
其实他是不怕这点冷意的,只有人类才会用衣物来遮挡寒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而有一瞬的愣神。
随即他踢开捉妖师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白茫茫一片里,只有月光朦胧照在他发顶,照出他银白的发色,他的脚上缠着圈破布,看起来突兀又难看。
但他最终没有解开那层破布,只是往前独自走着。
身后,是捉妖师忧郁的目光,那目光深深看着他,似乎是想把他记住。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在寒冷的雪夜。
江狸睡醒了。
梦里他好像看见脚下躺着一个人,只是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这种情况他一律都当作是陆慎言,反正妖怪通常不做梦,他也只梦到过陆慎言一个人。
他睁开眼,是平躺在床上,下边像是已经被陆慎言清理过了,并没有什么粘腻的感觉,他又坐起身来看向自己的尾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过了这么多天,好像有养长了一点。
他闭上眼感知了一下,陆慎言正在楼下吃午饭。
“有什么吃的?”他传讯问陆慎言。
“猫草拌饭,”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慎言发来的消息,陆慎言像是正在用手机处理邮件,顺便给他拍了张餐桌上的照,“衣服在床头柜上放着,洗漱完快点下来吃。”
“才几个小时,你就睡饱了?”他看了眼照片上的菜式,隐约记得陆慎言有起床困难症。
陆慎言发来的文字有几分无奈。“被老爷子叫醒了。”
“怎么没叫我?”
“我也想知道。”陆慎言看了眼餐桌对面眼底浮着淡淡青黑的陆谨行,阿猫也还在睡觉,只有他们两个姓陆的大清早就被叫了起来,一会儿干这,一会儿干那。
“吃饭就吃饭,别老玩手机。”陆正时大声训斥道。
一下,陆慎言的聊天界面又没动静了。
楼上,江狸盯着手机屏幕,眉头一挑,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第77章 知道怎么来吗
江狸又赖了会儿床,等楼下吃得差不多了他才下的楼,陆正时已经不在了,陆慎言正坐在餐桌旁给他剥虾。
“下午有什么行程计划?”他从楼梯走下来,走到陆慎言面前,外面都闹得满城风雨了,听过陆慎言昨晚的话,他就知道陆慎言留他在陆家是另有打算的,“你想好让我什么时候回反流浪了吗?”
“既然来了,多住几天,我又不会少你饭吃。”陆慎言刚剥完最后一只虾,手指湿漉漉的,捏着虾尾递过来给他。“尝尝?水煮很不错的。”
他低头吃下了,舌尖轻轻舔过陆慎言的指腹。
“好吃。”
陆慎言见这样子,就又给他拿了只。
陆正时路过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儿子给江狸投喂,一只借着一只递,投喂得不亦乐乎的样子,陆正时冷哼一声,撑着拐杖又走了。
江狸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下午会有几个客人以拜访我父亲的名义过来,到时候你就待在卧室里,不要出来,”陆慎言擦了擦手,看见江狸吃饭的时候长发垂下来,有些不太方便,干脆又从手腕上拿下发绳来,替他扎起,“现在舆论的引导很重要。”
“舆论?”江狸抬起眼疑惑望着。
“对。”
昨晚的事才发酵,今早中都夫人已经火速发了公告,严厉谴责江狸的行为是违背和平条约,更借此提出人类需要集中权力,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
其实这不过是她谋取权力的手段罢了,主战也只是一个让她集中权力的途径,所以现在要打的,是舆论战。
“她在拿你当枪使,你也不能白白让她使。”陆慎言眼神微深,“接下来的几天,可能还需要你帮些小忙。”
“我听你的。”江狸点了点头。
陆慎言笑了,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江狸的脸。
“自诩千岁的老妖怪,在自己不会的领域上倒也是懂得妥协的。”
江狸微微别过头,却也没有伸手阻拦,陆慎言见这样子忍不住又捏了一把,靠近吻了上来。
“我发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很迷人。”
“咳咳。”楼上,传来陆正时咳嗽的声音。
陆慎言身子一僵,又不得不重新坐回了原位。
桌边,江狸默默扬起唇角来,感觉到旁边陆慎言的不满,好像自从他不主动之后,陆慎言的花样倒是越来越多。
几个小时后,一楼客厅陆陆续续到了几个人,连着陆家的老长辈也来了好几个。这套别墅住着的只有陆正时一家人,但是中都世家都是讲求四世同堂的,因此周围一片实际上全是陆家的房产,来往走动也都很是方便。
按照道理陆慎言回来了,本该去太爷居所那边问礼吃饭,但他借着陆正时家主的名义,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自家家里,一下,偌大的别墅就热闹起来。
江狸靠在卧室门边,从门缝看陆慎言在下边接待长辈,游刃有余的模样,看了会儿又合上了门。
“阿狸,你说陆市主是什么打算呀?”阿猫盘膝坐在床上,拆着包薯片问道,“他说的舆论战,我为什么听不懂?”
“从前我也不懂,”江狸走了过来,在阿猫身边坐下,“后来我便知道了。”
他至今还记得那年,他带着妖怪山脉的一众妖怪连夺十二座山头,风光无限的样子,彼时他虽然不想再有战争,但身为神兽朏朏,他已经被架在了高台上,再也下不来了。
直到一次落败之后,忽然他就被千夫所指。
其实江狸早就尝过舆论的滋味。
那次战役计划原不在他的部署范围之内,而是其他神兽的意见,他原本就对那次行动持保留意见,可事情出来之后,所有的人却都在怪他。说他得胜之后洋洋得意,不知撤退,就是因为他一再贪功冒进,才会输了那次战役。
再之后,高妖之中忽然就起了流言,说他早就和人类高层勾结,故意营造出有胜有败的假象,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好让所有的妖怪都推崇跟随他。
原本是很离谱的谣言,江狸就也没有放在心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厉害。
几个月过后,好像绝大多数妖怪都信了这件事,高妖忽然集体投票表决,去了他的首领之位。
他亲手建立起的高妖将他驱逐出会,他真心想要保护的妖怪们,却不肯接受他的援手。
“啊……”阿猫愣住,“可是妖怪历志上写当年朏朏是生性孤傲,才会主动离开高妖。”
“历志就是他们所写的。”
也是在那次夺权之后,才有了他被骗上雪山的事情。江狸垂下眼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被舆论左右的滋味。
不过奇怪的是,中间的记忆他却不记得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被驱逐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大抵是不重要的吧,不然怎么会忘了。
他只记得他在最后那场战役中,像是中了蛊咒,他的伴生能力可以治愈一切的伤口,却唯独对蛊咒束手无策。
而他中的蛊咒是高阶的,会在黑夜降临的时候,让他变成另一个自己。
月出是在离开妖怪山脉的第八天再见捉妖师的。
彼时他被蛊咒折磨得苦不堪言,但白天的他仍就是那副清冷孤傲,冷冷淡淡的样子,在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他发现有人暗中跟着自己,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把那个人打了出来。
然后他就发现,那人是那天被他救下的捉妖师。
捉妖师像是领了命令来追杀他的。人类中不少势力知道他被驱逐的事情,都想趁现在这个时候直接杀了朏朏,永除后患。却不知道为什么捉妖师发现他的踪迹了却没有通知同伴,而是一个人跟着他。
“听说你……”捉妖师沉默地看着他,顿了顿,“我来看看你。”
“人类,看我?”
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出手搭救这个人类,要不然今日也不会沦落到被看笑话的地步。他沉着眼,想着要不要把眼前的捉妖师解决掉,然而捉妖师只是摘下兜帽来,背着剑走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我只是想给你带点你需要的东西……这是一些高阶晶核,我不知道对你恢复妖力有没有帮助,”捉妖师蹲下身,把东西放在地上,“这里还有妖怪能吃的东西,我怕你饿到,还有这个是一枚戒指。”
地上放着一枚红铜戒指,古朴的造型正是时兴的款式,戒指上没有太繁复的花纹,隐约带着流动的气。这种红铜戒指经过锻造,常常有一些特殊却无用的功能,且因为款式大多精巧好看,常常被一些兜里没钱的捉妖师拿来求婚。
“这是换装法器。”捉妖师补充说,“你可以用来更换衣服。”
捉妖师看向他,眼神扫过他身上的穿着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皱起眉头,低头看去,因为自己出来得太急,什么也没带,衣服还被树枝刮破了,腰间露出白白的一道。
捉妖师应该是因为这个,才说要把换装法器给他。
“不用了,”他淡淡说道,“多谢你。”
他转身就往外走去,捉妖师又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追上了他。
“别跟着我。”他停住脚步。
身后的捉妖师就也停住了脚步。
然而过了会儿,他就感觉身后仍旧多出一道跟随的身影,那个年轻的人类就像跟屁虫一样,追着他不肯放手。像是知道他不会杀人,行为也越发大胆起来。
真麻烦。
他皱起了眉头。
直到许久后,暮色四合,夜幕即将降临,他不能再拖下去,几个瞬移拉开了和捉妖师的距离,独自去寻了个僻静的山洞。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蛊咒就要发作,必须要确保自己在神智丧失时绝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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