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饲养了—— by宋昭昭
宋昭昭  发于:2024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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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江狸最终开口说道,“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他转身往外走去,留朱雀在身后看着。
酒会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天也暗得彻底,夜风吹着还有些寒意,月狐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他远远看了江狸的背影一眼,随即缓缓闭上了眼。
“这家伙,性子又冷了不少。”朱雀在旁说道,“你不是说他这一轮的幼年期很是活泼吗?”
“缘,凶。”
“什么意思,”朱雀扭头看向月狐,“你看到了什么?”
月狐闭着眼睛,眉头微微一皱。他的伴生能力能看穿一切虚妄,看清人事之间暗藏的联系,他缓缓开口说:“江狸手上的信,大凶之兆。”
朱雀脸色一变,就要追上去,而下一刻,江狸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江狸是看到手中的信以后才选择传送走的。
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说中都夫人会在他回去的路上设伏,让他去最近的传送点找自己。
信封是黑市单独所产的,留着的也是陆慎言的字迹,江狸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在隐隐告诫他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传送过来。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陆慎言在车上时让他相信自己。
然而下一刻,二十二个大捉妖师设下的光牢法阵在一瞬间将他团团控制住,光柱冲天而起,切割空间,将他牢牢锁在这个方寸之地。
“砰”一声,符箓带着法力,直直轰向江狸,江狸抬手去挡的瞬间,手上的信纸灰飞烟灭,符箓附带的灼烧一下刺激过他的皮肤,他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撞得措不及防,一下重重摔在光牢壁上,手背上已经被烧红了一大块。
身上的西装外套掉了,连着麻花辫散开,银发垂下,江狸皱起眉头,环顾四周。
是逮联的人。
“去禀报夫人,就说计划成了,”为首的大捉妖师见状,露出笑来,“原来仅凭着一封信,还真能将这只朏朏骗过来。”
江狸低头看向已经被烧得只剩下灰烬的信,抬眼又看向光牢外的那几个捉妖师,眼神微微一深。
“不过是一个法规,竟然兴师动众到这个份上。”
“你懂什么?”为首的人骂道,“夫人说了,留着你就是个祸害,才刚觉醒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让你像当年那样联结整个妖族,哪里还有我们讨生活的地方!”
江狸醒来后几次与中都势力作对,落在他们眼中早已成了明晃晃的挑衅,更遑论说今晚酒会上发生的一切。
就算他没有什么联结妖族,发动战争的想法,但只要是心存野心的人,都不会允许江狸这么大一个威胁摆在他们的眼前。
“陆慎言呢?”江狸皱眉开口,信上的字迹是陆慎言的,这没有办法作假,上面有陆慎言的气息,分明是亲笔所写的。
“就是陆市主把这封信写完交给我们的,”为首捉妖师笑起来,“不这样,怎么把你骗过来?”
“没想到堂堂神兽也会信一个人类说的话,看来他们传的陆市主那些风流韵事还是真的,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起来,江狸淡淡看着,眼神逐渐冷下来。
陆慎言是不会骗他的,那就说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陆慎言计划的完全体现了。
“一起上,”几个大捉妖师的手中燃起法力来,“趁他同伴赶到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干净。”
“杀——”
下一刻,“轰”的一声,江狸已经徒手轰开了光牢法阵,他手腕上的链条流动起来,化作利剑刺进了其中一人的胸膛,银发甩过,江狸脚尖点地,杀了起来。
这是一个被完全隔绝的空间,比当初在雪山上的法阵还要严密高级,以至于他的生命链接根本无法突破这个空间传输讯息出去。
时代果真是在进步,只是这骗妖怪的手段却还是一尘不变。
江狸冷嗤一声,他想起来了,他在看见陆慎言的信件那刻觉得熟悉的原因,是因为当年他也是被捉妖师的一封信骗上了雪山。
年轻的捉妖师在信中写下带他一起看雪的话,而后他徒步上了那座限制妖力使用的禁山,他是看到雪了,也死在雪里,然而如今过了百年,他们竟然还是在用这老土的一招。
江狸的指尖倾泻出生命之力来,连着脊背上那根吃尽血肉的脊柱在寸寸蠕动,从中生出细丝来,他闭上眼,难得地带上了杀意。
随即,尖利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他用身体硬挡下符箓的伤害,用手破开一个又一个落下的法阵,二十二个捉妖师能伤他,却杀不了他第二次,江狸的身形在封闭的空间中快速移动,细丝圈住脖颈,穿进胸膛,掠夺尽一切血气,为他补充力量。
手臂被符箓炸得血肉模糊,然而伤口却又在飞速地愈合,直到那二十二个大捉妖师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液飞溅地落在地上,直到他杀尽了整整二十一个,只留下最后一个。
惨叫声又一次响起,那最后一个大捉妖师已经被吓得面色发白,倒在地上。从江狸身上蔓延出的细丝带着诡异的味道,伸向他,这哪里是典籍中记载的神兽朏朏的样子,这分明是怪物。
“去告诉你们的夫人,”江狸身上伤痕累累,碧蓝色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最后一个人,“下次她再敢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我不保证,她能继续安坐在那个位置上。”
“砰”一下,封闭空间就此被打破,那个捉妖师急急往外逃去,只留下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江狸鼻子动了动,闻见空气中的味道,他看向自己正在自动愈合的伤口,忽然压制住了生命链接的自愈能力。他又收回了细丝,维持住自己原有的伤势,似乎觉得还不够,他麻痹自己的痛意,毫不客气地扯开几道新的伤口。
他不知道陆慎言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总归,是陆慎言那封信害他受的伤,他倒想看看陆慎言见到他这个样子时候的心情。
血液顺着指尖淌了出来,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江狸靠在树边,闭上眼。
下一刻,出现在原地的陆慎言,在看见树边虚弱的人之后瞳孔一缩。
作者有话说:
陆慎言:坏了,我老婆嘎了……

“……江狸。”
许久后,身形一瞬间闪现在树下,江狸只感觉像是有一阵风吹过,随即来人颤抖的指尖伸向他的脸庞。
陆慎言不信,从喉咙里艰难吐出声来,又盯着江狸紧闭的双眼,再次喊着江狸的名字。
周围的血腥气浓重的叫人作呕,从江狸惨白的脸色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场恶战,但为什么,明明陆慎言算好了一切,他亲手写下诱江狸入圈套的书信,但他知道轿车上他们精神体结合所增幅的力量足够江狸应对这一次设伏。
可为什么还是会伤得这么重?
陆慎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带你去李善那。”陆慎言猛地打横抱起江狸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流得太多,银白长发散在怀间,他都感觉怀中的江狸有些轻,他咬牙就要刻画传送法阵,怀里的人却忽然抓住他的衣袖。
“你再撑一会儿,”陆慎言低声说道,“生命链接,你的伴生能力还能掌控吗?”
“不能,”江狸一字一句地吐出声来,“我要死了。”
陆慎言立刻就要传送,然而江狸却紧紧攥上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那原本绣着小猫的长袍子,现在已经血迹斑驳,裸露的肩头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灼伤痕迹,江狸靠在陆慎言怀中,眼睛又睁开了,像是在看他的反应,又像是觉得这样的态度还不够诚恳。
“江狸,听话,我们去找李善。”陆慎言又一次耐心解释,他盯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伤重的人往往会因为失血过多出现幻觉,陆慎言只以为江狸现在神志不清。但江狸迟迟不肯松开他的手。
江狸只是单纯重复道:“我不去。”
血液粘稠地滴下,江狸的唇色越发苍白。陆慎言垂眼仔细看着,终于看出了端倪。“你在压制你身体的自愈能力?”
江狸不说话,盯着陆慎言。
陆慎言无奈问道:“疼吗?”
“疼。”
“那怎么不用伴生能力?”陆慎言把江狸半放下,其实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他轻轻地扯开那被血粘住的袍子,看到江狸痛地脸色一白,手上力度又轻了几分,“你在等我来?”
“嗯。”
陆慎言叹了口气,抓起江狸的手来,他借平等契约的力量,引导江狸体内的妖力开始治愈修复伤口,他看着江狸,低头就想要开启痛感相通,又被江狸拦下了。
江狸只是想要陆慎言的在意,并不是要陆慎言跟自己一起痛。
时钟指针停在十二点,离传送点最近的钟楼发出钟摆碰撞的声音,整整十二声,一声接着一声,悠扬传荡开去,江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
而陆慎言的手仍旧抓着自己,没有松开。
“我刚才去了一趟逮联,”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挲过手背,陆慎言低低开口解释道,“逮联的超阶捉妖师近期都不在总部,而剩下空闲的大捉妖师在今晚全被派来杀你,那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打的对手了。”
“他们杀不了我。”江狸插话道。
“是,”陆慎言说,“但酒会之前,我也在车上说过,谁伤你,我杀谁。”
江狸愣住。
“所以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借契约短暂复刻了你的伴生能力,”陆慎言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抱着江狸平静说道,“现在的逮联总部,应该是一片废墟了。”
“你闯了逮联?”江狸震惊。
“还有办事中心。”
在陆慎言抱着江狸治愈的当口,现在中都两处地方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明天一早所有人都会知道,以中都夫人为首策划,重创朏朏的计划没有成功,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朏朏在当晚以极其强悍的力量连摧两大势力总部。
陆慎言的身上甚至没有带一点伤。
这就是陆慎言的谋划。
如果作为中都世家的一份子,作为人类捉妖师的他没有办法背叛立场,护住江狸,那他就以江狸的身份,替江狸扫荡一切欺辱过他的人。陆慎言要让所有人知道,觉醒回来的江狸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
陆慎言或许是暂时被束缚住手脚和能力,暂时被中都夫人困在这个局中,但他不会被困一辈子。
“还生气吗?”陆慎言看向江狸,低头吻了吻江狸的手背,“如果气消了,我先带你离开这。”
江狸看着,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脑袋上,两只猫耳朵缓缓地钻了出来。
自从江狸拿回脊椎,他的耳朵还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主动冒出。
陆慎言唇角微扬,把他抱了起来。
“我先送你去一个地方,你在那等我,”手掌法力倾泻下来,如同暖流一般扫荡过江狸全身,在确保江狸内里的伤势已经完全治愈以后,陆慎言低头咬上他耳尖,“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做什么?”
“你压制自己的伴生能力,不是想让我来哄你?”
江狸猛地耳朵一动,转过头去。
“胡说什么。”
“江狸,你还要顶着你千年妖怪的身份装沉稳到什么时候?”
陆慎言拍了拍他屁股。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顺着尾椎痒痒麻麻地攀爬上来,江狸感觉陆慎言把自己抱高了,又来亲他的脸颊,他不受控地发出一声喵叫,偏头狠狠回吻了回去。
唇齿一下纠缠着,江狸咬开陆慎言的唇瓣,盯着陆慎言,又学着人以前吻自己的阵势,探寻着舔上颚去,直至被陆慎言引导着胡乱吻了一通,他吻到气尽了呼吸声都有些重,才缩回脑袋来,瞳孔都有些猫化。
“我不用你哄,”江狸却仍旧佯装一副从容清冷的样子,那被吻得有些红润的脸色显得他此刻毫无公信力,“你,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只是做得好?”陆慎言问道。
江狸看了陆慎言一眼,这家伙贪得无厌。
“没事,晚上多的是时间再问你,”陆慎言心情好像不错,抬手破开一道空间裂缝,“记得到了那里以后先收拾一下自己,晚点我要带你见两个人。”
“什么人?”
陆慎言却没说,只是把他送进了裂缝中,手指轻轻拨过猫耳朵,陆慎言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长发猫耳的样子。
“很可爱。”裂缝关闭的时候,陆慎言忽然说了句。
“……”
江狸一句王八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裂缝猛地关闭了。

等到江狸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说是陌生,其实也不算是完全陌生,这个房间的布局和黑市里陆慎言二楼卧室的布局一模一样,只不过相较那里而言,这里大了两三倍,几乎不存在陆慎言的气息,以至于让江狸都有些不太适应。
可爱,什么可爱。
他后知后觉想到陆慎言说的话,猫耳朵一动,立刻收了回去。
耳朵上温热的触感好像还在,江狸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表层的痂口还没揭下,原本的袍子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他站起身往外看,窗帘是半拉开着的,从阳台透了点灯光进来,他发现自己像是身处在一栋巨大的豪宅中。
周围巨大的法阵呈半球形,将这一整栋豪宅都笼罩起来,无形的法力渐渐流动着。
透过法阵望去,外头高高低低的是高塔低楼和流转的霓虹灯,带着令人震撼的美感。
“这是哪?”
江狸愣住,生命链接的讯息刚发出去,陆慎言的精神力波动就传了过来。“我家。”
“你家真多。”
那边一瞬停顿,随即陆慎言又补了一句。“这是我父母的家。”
“……”
这里难道就是中都世家的那个陆家?江狸立刻打开窗去判断方位,不出意外,他在东边看见了远处中都夫人举行晚宴的城堡。
能看到城堡的宅院,至少也是处在中都次中心的位置,除了九大世家谁还能有这样的财力和地位。陆慎言竟然闷声不响把他带了回来,甚至在之前没有提过一句嘴。
可不是说,陆慎言已经和家里冷战很久了吗?
“你要做什么?”江狸问道。
“今晚的事情一出,他们会不惜一切找到你的踪迹。”
在众人眼中,江狸以一己之力杀了逮联二十一位大捉妖师,又摧毁了一整座逮联大厦和办事中心的总部,得知消息的中都夫人盛怒之下,难保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陆慎言开口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在这里留几天。”
“可我一个人在你父母家——”
“我稍后就到。”
空间法阵的使用能瞒过中都其他人的追查,但是很难逃脱家中那位的法眼,陆慎言知道这一面是避不开了,如果他偷偷回来而不打一声招呼,只恐怕那位的气性会更大。
所以在江狸还不解其意的时候,陆慎言已经重新换了一套西服,走正门回来了。
江狸走到阳台边往下看,正好看见陆慎言关上车门,大步走上台阶。
守在门口的两个仆人看见他一愣,随即匆匆往里跑。
“家主——”那两个人边跑上楼边喊道,“家主——”
“什么事慌慌张张。”管家出来训斥道。
“大少爷回来了!”
江狸刚打开卧室门缝,随即就感觉有一股极为强劲的法力从上头扫荡了过来,法力属性绵密滚烫,和陆慎言一个路数。实力更是一点都不输那位过了耄耋之年的徐家家主,江狸后退一步,用妖力挡下那股法力的侵袭。
“砰!”
下一刻,楼上就传来门开了的声音。
此刻陆慎言才在客厅脱掉西服外套,拿给仆人去衣木架上挂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子纽扣,卷起袖子来,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
陆谨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来了,听见动静也跟着出来,从二楼往下看见了他。
“哥?”陆谨行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是看好戏的神情,“原来哥你还知道有这个家啊。”
陆慎言抬头淡淡瞥了人一眼没有理会,他随手把怀表解下,放在餐桌上,正要转身去洗手间洗手,从楼梯上传来的拐杖声就停了,随即传来了一道严厉的声音。
“站住。”
他没站住,继续往前走去,飞来的拐杖就毫不客气地打上他的小腿,陆慎言眉头狠狠一皱,低沉的嗓音紧接着在背后响起:“回来不提前知会,见了长辈连头也不回,这就是你待人处事的礼节吗?!”
楼上,陆谨行手撑着栏杆,挠了挠眉心,只说了一句又开始了。
“谨行,怎么了……”
阿猫正嗅到熟悉的气息要出来,又被陆谨行揽了回去。“父子局,不是你该掺合的事。”
“可是——”
阿猫还要说话,已经被陆谨行推进了门,阿猫最后一眼犹豫地望向楼上,可是他分明嗅到了阿狸的气息。
楼下餐桌边,气氛仍旧剑拔弩张。
“我上一回回来,您说我没有从大门进,是没有规矩,”陆慎言转过头,冷冷看向背后撑着拐杖的中年男人,“这回我从大门进了,您又嫌我没有提前知会了是吗?”
“陆慎言!你就是这么和你父亲说话的是吗?”
旁边管家胆战心惊地劝道:“家主,大少爷难得回来一趟看您,您消消气。”
“他回来看我?”陆正时冷笑一声,拐杖重重敲地,“他分明是在外头惹了祸事,自个儿担不住,来遭我这半老头子的殃来了!”
管家一愣。
下一刻,陆正时手掌一抬,三楼卧室的门忽然应声打开,“砰”一声,江狸随之后退一步,只感觉有一阵吸力要把他抓扯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抗拒这股力道,陆慎言已经抢先一步,拦阻下自家父亲的法力操控。
“别动他。”
陆正时立时嗤笑道:“什么孽畜,给我下来!”
“砰”一声,陆正时飞出三道符咒来,陆慎言立刻双臂抵挡着拦下符法,顾及着父子身份没有回手,然而这好像招致了陆正时的愤怒,下一刻,连着拐杖重重地挥向陆慎言。
“住手!”
江狸到楼梯口往下看去,眼见着他们俩要打起来,手拽着栏杆飞身下来。
银发扬起,江狸一瞬间闪现到陆慎言身前,抓住了那根挥出的拐杖。
他破烂的袍子上还沾着斑驳血迹,看上去就像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看见他都这个样子了还抓着拐杖挡在陆慎言面前,陆正时冷冷瞥了一眼,却没有再用符咒。
“来了我的家中,却躲躲藏藏地不敢见我,”陆正时冷声道,“哪路货色的妖怪,竟然连我的儿子都敢哄骗。”
“江狸。”陆慎言见状上前一步搭上江狸肩膀,示意他后退,“你先回去。”
“不行,”江狸果断拒绝道,“有事一起扛。”
“那是我爸。”
“你爸也不行。”好歹也是和他签了平等契约的人,要打也只能他来打。江狸拦在陆慎言面前,心中认定陆慎言是因为自己才招致的家中人不满,人类的家庭关系素来复杂,他是了解的。“我替你解决。”
“陆慎言,”陆正时见状双眼微眯,“你就是这样让一只妖怪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的。”
陆慎言拨开江狸,一把挡在江狸的面前。
“江狸是妖怪,不懂您口中的礼数,但我这次带他回家,不是让您满意来的,”陆慎言冷淡开口道,“我只是想带他给母亲看。”
“带给你的母亲?”陆正时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一只妖怪?”
“介绍一下,他叫江狸,”陆慎言顿了顿,朗声说道,“以及您不必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您只用知道一件事,就是以后,您不会有儿媳了。”

餐桌边,气氛一瞬凝滞。
陆正时的拐杖猛然间高高举起,就要再打向陆慎言,陆慎言避也不避,只把江狸护在身后,管家连忙来拦。
“家主,家主,什么都可以商量,打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打出毛病?!”陆正时气得浑身发抖,“他就是把我气出毛病来了,他也不会有一点事!一只妖怪!小的当妖宠带回家就够没规矩了,现在好了,大的还敢说结婚——”
“我让你结婚,让你结婚!!”拐杖重重打在陆慎言身上,陆正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被妖怪蛊昏了头,居然都说这种混账话了!”
陆慎言被打得闷哼出声,没半点闪躲的意思,只是站得越发直了。
原本陆正时未必会有现在这么生气。
但几天前,陆谨行正好就带着阿猫大摇大摆地回了家,说是在山上学成归来了,来看望一下父母,却不知道陆慎言早就一封书信把他在中都夫人那边当牛马的事告了个彻底,于是陆正时狠狠收拾了自家二儿子一顿。
但到底是做父亲的,当天晚上,陆正时还是让管家把药送去了二儿子卧室,结果就叫管家正好撞见陆谨行带着伤赤着上身,还压在阿猫身上肆意妄为的样子。
妖宠这东西是不能带回家来的,这是陆家的规矩,更别提让妖宠进主人的卧室,躺在主人的床榻上做那种事。
身为陆家子弟,连最基本的克制欲望都做不到,陆正时当晚就雷霆大怒,让陆谨行把阿猫丢出去,结果父子俩吵了一晚上的架。
临到天快亮的时候,陆正时退了一步,让陆谨行把阿猫送保姆房去,至少不能同吃同住,结果陆谨行也是不肯。
父子俩就这样冷战了几天,一个不出卧室,一个不去二楼。
也亏陆慎言回来的正是时候,插上了这样一场大戏。
二楼,陆谨行又出来了,居高临下地往下看着,啧啧称奇。“看来爸这几天是不会骂我了。”
阿猫耳朵动了动,看向陆谨行欲言又止。
“爸,你也别怪哥,哥身后可就是夫人在找的那只朏朏,”陆谨行看热闹不嫌事大,撑着头说道,“这只朏朏今天刚炸了两栋大楼,杀了几十个大捉妖师,爸你都未必是人家全胜时期的对手,说不定哥想结,人家还不一定答应呢。”
下一刻,不知道是谁飞出的符咒,毫不客气地砸向了他。
“朏朏——”陆正时眼睛微眯,看向散着长发一身狼狈的江狸。
陆正时刚才就觉得这只妖怪实力不简单,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抵挡他的法力侵袭。
晚上的事情虽然才刚出不久,但这种消息传得最快,不出片刻几乎他们几家都收到了风声,虽然陆正时因为残腿的缘故鲜少出席那些场合,但中都的形势如何他却一清二楚。
“你既知道他就是那只朏朏,竟然还敢再往家里带。”陆正时冷冷看着陆慎言,眼中是恨铁不成钢,“怎么,这些年玩着你那个不成器的破市,真玩出魂了,连大事小事都分不清吗?!”
陆正时的手掌上燃起雄浑的法火来,死死地盯向江狸。这只妖怪,家里留不下,少不得会引来祸事。
陆慎言见状,一把将江狸护得更加严实。
“那几个大捉妖师是他杀的,但楼是我炸的,”陆慎言平静说道,“您想把他交出去,就连带我一块。”
“陆慎言!”“轰”的一声,陆正时狠狠一掌打向陆慎言,“你是疯了吗!”
陆慎言猛然被打得后退几步,擦了擦唇角。
“我疯没疯,您心里清楚——上个月中都夫人就开了会议,召集逮联的捉妖师共同设陷江狸,不是他杀人,而是人要杀他,但凡聪明点的不愿意掺和其中的大捉妖师,早就接了任务离开中都,留下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真的不知道吗?”
江狸抬手要给陆慎言疗伤,被陆慎言抓住手拦下,陆慎言转而让陆正时看江狸的样子。
“他的身上都是伤,您看他这样像不像近日来众人口中所传的嗜杀成性的凶兽?”陆慎言问道,“今晚,夫人明明知道那些大捉妖师杀不了他,那为什么又要让那些捉妖师去杀?”
江狸愣住。
他看向陆慎言,突然发现陆慎言把他带回父母家来,并不是“找个地方把他藏几天”那么简单,他隐隐觉得陆慎言有更大的计划在里面。
他确实不知道,中都夫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送人头的蠢事,可陆慎言似乎明白了。
陆慎言缓缓说道:“其实夫人真正想做的不只是杀江狸,而是通过杀他来确定到底谁才是真正效忠自己的人——夫人想通过这件事来提纯自己的人,进而在更久之后,捉妖师与妖怪两方对立的时候,她能成为中都势力唯一的主宰。”
当所有人都在说江狸虐杀了徐家人,说他滥杀办事中心和黑市的无辜,又说他在酒会上逼迫夫人签订不平等的条规,杀人放火的时候,引起这些事情起因的中都夫人则美美隐身。
于是在妖怪的势力日渐庞大嚣张,在两方真正对立的时候,捉妖师们会下意识地寻找一个领头帮助他们对抗妖怪的人,而这个人,就会是中都夫人。
只要中都夫人拿出妖怪实验的成果,所有人都会站到她的身边,到那个时候,夫人手中的权力就不会零零散散地各归各处,而是全都集中到她的手中,那时也就没有什么逮联,办事中心,九大世家之分,全都变成了“中都夫人的势力”。
而身为新晋神兽的江狸则背负骂名,成为了最大的反派,或许还会遭到同类的埋怨,认为是他挑起战争,破坏和平,以至于他重走当年雪山的老路,被抛弃与围猎。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留下了刻板印象,认为江狸就是主动惹事的那一方,触犯众怒,即便江狸拥有再强的战力也无济于事。
江狸好像忽然明白了,中都夫人是在借这些事捧杀陷害他。
餐桌边,陆正时沉沉地看着。“这都是你一个人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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