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冤种初恋的崽—— by汐晨柒
汐晨柒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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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嘶哑难听,激得方亦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隐隐生出几分退意。
不行不行,方亦初揉了揉脸给自己打气,他可是来替沈修然打抱不平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退缩!
方亦初重重地咳了一声,色厉内荏道:“我是沈修然的朋友,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沈正荣闻言笑了几声,那声音十分难听,令方亦初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善意的笑,还是在嘲讽。
“你说吧,你说。”
方亦初试探着走上前两步,开腔道:“你虽然是他的父亲,但不能干涉他的人生选择,他是你的儿子同时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他的未来有无限选择,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把他困在H市!”
这段话完全是方亦初的肺腑之言,说得慷慨有力,而听在沈正荣耳朵里完全是打在了棉花上,他毫不在意道:“你就是他交的那个有钱的小朋友?”
方亦初皱眉,“我马上就要成年了,不是小朋友。”
“一样,都一样。”沈正荣又难听地笑了笑,“我问你,你看上我家小子什么了?脸?还是身材?他虽然性格臭的要死,但模样还不错吧?”
方亦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当即像个险些被点燃的爆竹,差点蹭地一下跳起来,语气也不复方才那么游刃有余,他拔高音量道:“你可是他爸,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哈哈哈装什么?”沈正荣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们有钱人不都这个样,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出钱治好我的病,再给我一百万,我把我家那个小子直接送给你,以后我就不管他了,他的人生由你决定。”
沈正荣气息本就不足,这句话说到最后几乎是从嗓子眼一个个字蹦出来的,配上他嘶哑的嗓音,简直像是个恶魔趴在方亦初耳边低语。
恶魔在引诱他做出一笔交易,让他用钱去买沈修然的未来。
如果是在半年前,如果是那个刚刚与沈修然初遇的方亦初,或许真的会答应这比交易。
但是现在的方亦初已经明白了沈修然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坚定地又上前一步,走到沈正荣的病床前,义正辞严道: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成为别人的父亲,你现在躺在这里就是你的报应,你不要再妄想掌控沈修然的人生了,我会说服他考适合他的大学的,你就在这里好好地躺着吧!”
方亦初说完气势汹汹地离开了,走出一段路冷静下来后,才开始懊恼不该那么凶对长辈说话,这不符合他自幼以来受到的教育。
但现在这种气氛也不好再回去,他没敢把自己贸然找沈正荣的事跟沈修然讲,而是直接回了家。
他窝在房间的小沙发上把自己去找沈正荣的目的,和他今天说的话复盘了一遍,并想了一套新的说辞。
第二天方亦初也没去上学,他让管家帮忙准备了花和水果,准备和沈正荣再交谈一次,最好能说服他不把沈修然困在H市。
但当他拎着果盒抱着鲜花走到病房里时,却发现沈正荣的病床空了,有个人正站在病床旁边整理东西,是楚弘源。
方亦初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他动了动嘴唇,语气艰涩道:“沈叔叔他……”
楚弘源闻言扯出抹嘲讽的笑,“叫什么叔叔,你昨天好像没有这么客气,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脸来。”
他扫了眼方亦初手里拿的东西,直言道:“正好,你直接拿个盆在这里烧了吧,沈叔叔说不定还没走远。”
这句话算是把方亦初的猜测坐实了,他手上的力道一卸,果盒摔落到地上,里面的苹果滚了一地。
“怎么会,他昨天看上去还……”方亦初没敢往下说,因为昨天沈正荣的状况就算不上太好。
“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小少爷,你本事不小,你把沈修然他爸活活气死了。”
楚弘源捡起滑落到他脚边的苹果,他惦着手中的苹果走向方亦初,在他面前站定,一字一顿道:“小少爷,从今天起,你就是沈修然的杀父仇人。”
方亦初倒吸一口气,瞳孔猛得收缩,心脏在胸膛剧烈地跳动。
楚弘源声音很低,压迫感也不强,但他却感觉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都是他不好,是他自作主张来找沈正荣谈话,也是他被长辈戳破心事后恼羞成怒对长辈出言不逊。
沈修然从小就没有母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都是因为他不顾后果的冲动,他让沈修然成为了彻底无依无靠的孤儿。
方亦初身形摇摇欲坠,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脊背贴到门边框上。
楚弘源借势向前,继续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小少爷,别太天真了,你的那点小心思早就昭然若揭。
是沈修然人好没跟你挑明,知道你这样恬不知耻地黏在他身边给他造成多大困扰吗?”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方亦初越说声音越小,他知道楚弘源说的大多都是事实,他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
“不是什么,不是黏着沈修然,还是不喜欢他?”楚弘源步步紧逼,最后问道:“小少爷,你敢说你真的把沈修然当朋友吗?”
当然不是朋友,他喜欢沈修然,无可救药地喜欢,是因为知道自己没可能和他在一起才退而求其次说要做朋友。
但实际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在一步步地试探沈修然的底线。
他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他下定决心只和沈修然做朋友,但其实根本就没做到,他仍然想要越线。
是他的自私与贪婪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方亦初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从小受了太多的宠爱,所以他从没真正地去尊重过谁的想法,他总觉得只要自己撒撒娇大家就都会听他的。
面对楚弘源咄咄逼人的追问,方亦初的心理防线终于被愧疚感压塌了,他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承认,我从一开始就没把沈修然当过朋友!”
他话音刚落,一抬头就越过楚弘源的肩看到了沈修然的脸。
方亦初呼吸变得急促,他第一反应就是逃,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楚弘源,快步往外走,地上的苹果绊了他一下,他身形一晃重重撞到医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顾不上此刻的狼狈,快速爬起身不顾一切地往外跑,他实在没有勇气在此刻面对沈修然。
沈修然从没见方亦初跑得这么快过,他追了几步没追上,折返回来问楚弘源,“你怎么来了?”
楚弘源说:“咱们是邻居,沈叔叔走了的事我们凌晨就知道了。”
沈修然怀疑地看看他,没有多问,“这里没你的事,走吧。”
“成。”楚弘源拍拍手上的灰离开病房。
没走几步就发了条短信。
[小少爷那边我已经搞定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方亦初带来的水果还静静在地上躺着,他带来的花掉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外表看着有些凄惨,使得这个空荡荡的病房更加阴森了。
十一个小时前,躺在这间病房的沈正荣还在吊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沈修然到的时候护士就说白天有人来看望过他爸,他仔细问过对方的穿着打扮,最后讶异地发现那人竟然是小少爷。
沈修然回到病房走近沈正荣,皱眉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跟他说什么了?”沈正荣没好气地嘶哑道:“你怎么不问问他跟我说什么了?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脾气可真大,他竟然、竟然咳咳,竟然说我不配当你老子。”
沈修然问:“还有呢,他还说什么了?”
“哈哈他还说不让我把你困在本地,真笑掉大牙了,你是怎么给他洗的脑,他还真以为你以后能多有出息呢,这点你的确比老子强……”
沈修然没回答他的话,反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沈正荣见状又是一阵咒骂,骂到后面越来越力不从心,最后竟是连嘶哑的气声都发不出来。
他终于察觉出不对,目眦欲裂,死死瞪着沈修然。
沈修然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他直到这时才说,“中午医生给我发了张病危通知书,他说以你的状况撑不到明天了。如果你少说几句说不定还能多撑一会儿,可惜……”
话中未尽之意,床上濒死的人比他更清楚。
“方亦初说得没错,其实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只是我一直被传统道义束缚着不敢说。”
“我很感谢你赋予了我生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但是你的的确确没资格做我的父亲。”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
“爸,一路走好。”
嘀—————
监测仪器发出体命特征归零的警报声。

方亦初从医院回来后就再没离开房间,连饭都是方亦晨每天送进去哄着他吃的。
本就不富态的身姿肉眼可见的消瘦,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去带小少爷看看医生,开导开导?”管家建议道。
方亦晨却是不赞同,“我弟弟又没病,看什么医生。”
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个姓沈的,他弟弟从小就活泼开朗,还从来没有这么颓废过。
晚上,方博把方亦晨叫到了书房。
“查清是怎么回事了吗?”方博沉声问。
方亦晨犹豫着将整理好的调查报告放在了方博的办公桌上。
调差报告很薄,和沈修然迄今为止的人生一样乏善可陈。
反倒是他的父亲沈正荣更值得注意。
方博注意到报告上的一条信息,沈正荣曾在几年前和方博的弟弟也就是方亦初的二叔方宇接触过。
方博早就知道他的弟弟玩得花,荤素不忌男女也不忌,只是没想到绕来绕去,他风流债的儿子竟然和方亦初扯上了关系。
“沈修然和你二叔没关系吧。”方博问。
“这倒是没有,沈修然的确是沈正荣的亲儿子,沈正荣是在沈修然上高一时才和二叔有过接触,并且疑似在二叔举办的某场派对上染病。”
后面的话方亦晨没再说下去,因为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沈修然接近方亦初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他很可能是为给沈正荣复仇而来。
就算这次不是,以后知道真相后也保不齐会伤害到方亦初。
“这小子不能留,尽快把他送走。”方博斩钉截铁道,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安排送沈修然出国的手续,并要求安排个手下去盯着沈修然,防止他真的掀起风浪。
恰好此时,管家敲了敲书房门,隔着房门道:“先生,沈修然来找小少爷了。”
方氏父子当即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方亦晨放话道:“带他来书房吧。”
管家接到指令后,很快将沈修然带了进来。
书房里放着几把空椅子,是平时留给来书房会面的客人坐的,此刻方氏父子却刻意不提这件事,就让沈修然硬生生站在书桌前。
方博坐在书桌前的主位上,他是坐着的,气势上却是居高临下,他直言道:“你和小初不适合再继续相处下去了,你们的成长环境、见识到的事物、未来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匹配,现在这样就是你们的结局,好自为之吧。”
沈修然握紧拳头,对抗着方博散发出的压迫感,他冷声道:“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要听他亲自对我讲。”
“年轻人就是太自以为是,你还看不懂现在的形式吗,小初根本不愿意见你。他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像你这样的出身,我们小初肯和你相处就已经是你的荣幸了,别太得寸进尺。”
“爸——”这未免说得有些过了,方亦晨忍不住出口阻拦。
“我不信,我要见他。”沈修然咬咬牙,他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底气却越来越不足。
他知道方博说的是事实,他和方亦初的差距会随着年龄的成长愈发泾渭分明,但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他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终止于此。
“我已经给你安排了去国外的飞机,过几天你就离开华国吧,送客。”方博挥手示意管家带保安进来。
“什么?你凭什么……”沈修然话未说完就被保安压着离开了书房,走到门口时正好碰到看完心理医生回来的方亦初。
两种不同情绪的视线交汇到一起,方亦初率先低下了头。
沈修然被他的反应刺激得血气翻涌,他竭力压着怒意问:“你有话要跟我解释吗?”
方亦初头压得更低了,他轻声道:“没有。”紧接着他又微微欠身,补了句,“对不起。”
沈修然闭了闭眼,依旧不甘心地追问,“对不起什么,说清楚!”
“对不起,所有的事情都对不起……”方亦初哽咽着跑回了房间,再也没看沈修然一眼。
方亦初跑开后沈修然身上梗着的那股劲儿突然就卸了,他被保安半拖半拽地丢出了方家大门。
这次没有人再派人开车送他了,接下来那段漫长的路他只能自己走。
沈修然看得出来,方亦初的道歉是真心的。
所以说他在医院听到的话不是误会,方博转达给他的也不是误会。
他最初的直觉是对的,这几个月的相处只是有钱人家小少爷闲来无事的消遣,是他自己傻乎乎地轻易就付出了真心。
一个长相那么纯良,说话那么温软的人,心肠怎么会这么坏。
他还以为他真的交到了人生第一个真心朋友,可笑,太可笑了。
和他的人生一样,就是个笑话。
几天后,沈修然在参加三模的路上被几人强行带上了飞机,是方家的私人飞机,飞这一趟只为了送他一人。
沈修然自嘲地笑笑,方博为了他这个穷小子,竟然使出这么大阵仗,怕他在飞机上跑了不成。
飞机的目的地不是A国,而是有些距离的M国上的一个小镇,随行的还有两名保镖,时不时来探查他的一举一动。
沈修然心想方博这人还真是矛盾,一边说自己微不足道,和方亦初做朋友是他高攀,一边又费尽心思限制自己。
或许,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他,沈修然,18岁。
自记事起他就是在打零工中度过,忙碌至高考前夕,仍无目标院校,更不要提人生追求。
他曾觉得他活在世上就是为了扮演一个普通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去活,只好努力模仿别人的活法。
他在家里是一个孝顺、懂事的儿子,学校里是成绩最好班上老师最省心的学生,店里是最卖力气老板最欣赏的小时工。
所有人都说他很优秀,是同龄人学习的榜样,但他自己内心是茫然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似乎大家都有自己想象中的未来,只有他的想象是一片空白。
好奇怪,大家都是怎么找到人生目标的,又因何而目光坚定?
沈修然曾在课堂上想过很久,从高一想到高三,仍然想不出答案,这比他做过任何高考最后一道大题都难。
而几天前他失去了世上最后一位亲人,第二天就又失去了世上唯一的朋友。
紧接着又在高考前夕被送到了异国他乡。
本是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他却突然找到了一条出路,或者说一个目标。
方亦初。
现在他被对方弃之敝履无非是因为他太弱了,是因为他对方家而言没有价值。
既然如此,那努力成为有价值的人就好了。
他的面前有一座高山,方家人出生就在山顶,而他努力至今仍在山底打转。
他曾以为这座高山无法逾越,可现在不同,他要让方亦初后悔愚弄自己,他要让方博正视他的存在,他要创立比方氏影响力还要大的公司。
他这一刻才明白,早在高三夏日的某个清晨,他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他的未来不能没有方亦初。
——无论他们到那时是敌对关系与否。
沈修然在M国半打工半自学了半年,某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是方亦晨打来的,告诉他看着他的保镖已经撤了,同时给他邮递来了一张M国大学的推荐信。
沈修然直接把推荐信撕了,第二年他顺利考上A国的S大,又在某次事件中结识了乔卓等人。
在S大的生活很充实,沈修然深刻地感悟到自己之前的目光是有短浅,心胸多狭隘,他在乔卓的引荐下打入留学生的富二代圈,通过金融知识完成了创业资金积累,同时专门制定了几套针对方氏的方案。
终于,离开华国五年后,他提前完成了S大的学业,蜕变成了他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人。
这一次他有了充足的底气。
方亦初,方氏。
沈修然怀揣着为之奋斗了五年的目标,坐上飞回华国的飞机。
方亦初是在高考前一天才知道沈修然出国的消息,他自那天在家里见到沈修然后就和学校同学断了联系。
高考前一天方亦初想借管家的手机号给沈修然发句高考祝福,管家一脸讶异,说沈修然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出国了。
方亦初疑惑着去找方亦晨,想问清是怎么回事,却在半途遇见刚健完身的方博。
方博拍拍方亦初的头,让方亦初不要太难过。
他说沈修然在沈正荣葬礼上遇到了好心的亲戚,那个亲戚在外国工作,就顺便给沈修然办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可是,怎么这么突然?”方亦初想不通。
方博揉了揉方亦初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小初,听他亲戚说他是情绪激动到无法平复,难以参加高考才出国的,这是因为谁呢?”
方亦初呼吸乱了一瞬,“是因为……我?”
“小初,以后别再联系他了,这也是为了他好。”方博把方亦初抱入怀中,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爸爸认识几个伯伯,他们的儿子都很优秀,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方亦初最后也没有去见那些所谓优秀的男生,他没有再交新朋友,只时不时地和以前那些朋友联系。
但奇怪的是,他再也不觉得和朋友一起出去耍是快乐的事了。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还是想念沈修然,但他知道自己做了太多错事,根本没资格再肖想他。
所以他彻底打消了安排人去查沈修然在国外的联系方式的想法,也不在别人面前提起沈修然。
他只一个人偷偷地想。
时间久了他养成一个习惯,每想念一次沈修然他就叠一颗星星,星星纸里写着对沈修然的祝福。
他希望沈修然健康、快乐、学业有成、事业顺利。
他希望时间可以冲淡自己做的错事对沈修然的影响,最好是能彻底忘了自己,在国外交到许多许多真正的朋友。
他希望沈修然的未来光辉灿烂,熠熠生辉。
——尽管他的身边没有自己。
方亦初的小星星越叠越多,装了满满的一罐子,就在他即将装满第三罐的那个除夕夜。
方家出事了。
接下来的半年方亦初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似乎每天浑浑噩噩,他不禁想原来这就是沈修然以前过的生活。
难怪沈修然那时那么冷漠,这样的日子的确太消磨人了。
生活似乎突然没了盼头,视线时常不自觉的虚焦,他不知道自己该看向哪里。
直到某一天,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眼前的世界骤然恢复了色彩,方亦初紧张地搓了搓指尖,反射性脱口而出道:
“欢迎光临。”

“所以,修然爸爸的病其实和二叔有关?”方亦初听完方亦晨的叙述,艰难地总结道。
正是上午,病房地理位置朝阳,阳光倾洒进室内,照得几人身上暖洋洋的,人心底的焦虑都被驱散了几分。
“就算如此,修然也不会因为这事对我不利的,你放心。”方亦初握住方亦晨的手捏了捏,“而且我也成长了很多,现在已经是个很可靠的人了,哥你就放心养病吧。”
“小初……”方亦晨还想劝几句,只是他才刚苏醒不久,思维还不活络,他看向吴姨想让吴姨说两句。
吴姨却是另一种看法,她语重心长道:“可能我这么说你们会觉得我思想太传统,但我还是觉得不管是孩子还是小少爷,都不能离开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你们谁也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怀孕期间需要丈夫的事儿还多着呐。”
这个道理方亦初也懂,但是现在沈修然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孩子来之不易,在沈修然改变想法之前他是不会回去的。
方亦初‘离家出走’已有两天,他没刻意关机,但沈修然也的确没找过他,连林研他们也都安静得很,让他隐隐有点摸不着头脑。
怀孕这事太过特殊,方亦初连卫诀都没告诉,也使得他现在想找个同龄人商量都找不到。
这两天方亦初租了张看护床,直接住在疗养院,方亦晨的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好,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床缓慢地走几步。
只是提起车祸当天的事还是会感到头痛,方亦晨和卫诀看法一致,都认为那场车祸不简单,但毕竟身体更重要,方亦初宽慰他等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现在人完好无损地醒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第三天早上,护士来查房时热心提醒道:“这两天有寒潮,最好多带点衣服过来,别给病人冻感冒了,晚上门窗关严。”
“好的,谢谢。”
方亦初道完谢点开手机看了眼今日天气,的确是挺冷的,最低温度都低于零下了,这在H市是相当少见的。
病房没有取暖设施,他看了眼方亦晨身上单薄的病号服,寻思先回趟酒店,从他堆积的行李里拿几件厚衣服过来。
他跟方亦晨讲明情况,人才走出病房没几步就接到了江牧笙的电话。
“不好啦沈哥出事了!你快过去吧,晚点人可能就,地点在……”
在与沈修然相关的事情上,他永远做不到冷静,情急之下完全没想到如果真的出事了为什么是江牧笙打来电话,而不是距离更近的林研。
方亦初快步跑出医院,在门口打了个辆车,直奔江牧笙电话中所说的地点。
距离目的地越近,方亦初越感觉到股熟悉感,难怪他刚才听到地址觉得耳熟,这一片是十一中附近,江牧笙说的那条巷子正是位于十一中后门的那条小巷。
很少有人叫那条巷子的官方名称,所以方亦初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沈修然忽然来这边做什么,这里又能有什么危险?
难道是对手公司派人来寻仇?
出租车停到附近后,方亦初匆忙扫码付款下了车,他走到巷子口才察觉出氛围不对。
如果真如江牧笙所说,沈修然被对方的人围攻了,那巷子里应该有打斗声才对,就算他来晚了,也应该能闻到残留的血腥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飘来一阵阵馥郁的……花香?
方亦初心脏猛地一颤,这种特意把他骗过来的方式,这个地点,这个氛围该不会是……
不会吧不会吧,在他的认知里沈修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毕竟沈修然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浪漫绝缘体,之前沈修然特意飞去A国找他,他就已经觉得很出格了。
但是现在,此刻,对方似乎给他准备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方亦初迅速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领,又小心机地伸手简单抓了抓发型。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伪装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快步冲进巷子,同时做戏般喊道:“修然!你怎么样了?”
如方亦初所料,巷子里已经布置成了一片花海,花朵种类显然是经过仔细搭配的,这么多的花摆在一起也不显庸俗,反而十分素雅,令人心神宁静。
沈修然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花海中间,他两只手插在衣兜中,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着有种无所适从的窘迫感。
他甚至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方亦初从巷子口走进来,半晌也没成功说出一句话。
在生意场上舌战群儒,分毫不让的人此时像得了失语症似的,直到方亦初走到眼前,才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来了?”
方亦初简直要被逗笑了。
但是他知道若他真的笑出声,眼前这人一定会羞恼到说不出后面的话。
所以他偷偷掐了下指尖,强压住笑意,配合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我听江牧笙说你受伤了。”
方亦初自认为演技完美无缺,沈修然却是忽然侧过头去单手捂住脸,语气别扭且笃定,“你嘲笑我了。”
“我没有。”方亦初矢口否认,“我嘴角都没动好吗。”
“可是你的眼睛在笑。”沈修然懊恼道:“你肯定笑我了,因为我做了不符合自己气质的事。”
方亦初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不加掩饰,但他嘴上却不讲理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快往下说,我要听后面的!”
沈修然已经想逃跑了,但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重要场合,是需要他克服掉羞意去勇敢完成的。
他握紧放在衣兜中的小盒子,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缓缓开口道:“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但我想找一个更有仪式感的时机,拖来拖去就到了现在。”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没解决的问题,现也并不是最佳的时机,但我忽然想到我们看待事物的想法总是不一样。
“于我而言,那个所谓的最佳时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而我站在你的角度去想后,发现其实每一天都是最佳时机,所以这句话,我早就该说。”
“除夕那晚你说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当时我没敢说,我从小就不知道普通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有家人的时候不如没有,后来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所以,我的愿望是……”沈修然说着拿出衣兜中的蓝色绒布小盒子,轻轻打开,漏出里面的碎钻男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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