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轻,最后几乎化作了梦话似的呢喃。
方亦初有时候也想,他好像也不是很贪心,他许的愿望总共也才那么几个。
他许愿沈修然能一直开开心心,未来有个好发展。
他许愿爸爸和哥哥永远健康顺遂,长命百岁。
但事实是,沈修然因为他的原因没能参加高考,还在A国吃了那么多的苦。
爸爸和哥哥更不用说,哥哥到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而爸爸已经不在了……
或许他其实是灾星附体,才会导致他的愿望不仅没有实现,还走向更糟的境地。
“许愿本来就不是一定要实现,那只是我们心中的一个美好的祝愿,实现不了也很正常,当然能实现更好。”沈修然看向方亦初,说:“许愿吧,许个我能帮你实现的愿望。”
方亦初哑然失笑,他现在的确有个愿望,但那个愿望也已经很难实现了,他反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我可以帮你实现的愿望?”
沈修然哽住,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看,你不也许不出来!”方亦初浅笑道:“那这样,我们把愿望留下来,等到有了想法后再拜托对方帮忙实现。”
这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沈修然想。
“好。”他应声道。
饭后两人一起刷了碗,又轮流洗了澡,最后在谁睡哪个房间上扭捏起来。
论起来两人早不知在一张床上睡了多少个夜晚,但他们毕竟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这一个月的分离,让他们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浮现到了明面上。
“我睡沙发就行。”沈修然轻咳一声道。
好不容易能和沈修然共处在这间沈修然住了几年的公寓,方亦初哪可能放他去睡客厅。
但是方亦初不明着说,他轻声应了句,“好呀。”然后又说,“对了,我在你的房间看到了几本笔记,是你上学时候用的吗?”
沈修然不疑有他,点点头,“对,因为用不上了就没带走。”
“其实前阵子乔卓建议我去考服设类的研究生,我也挺感兴趣的,但是我数学和政治很差,我看你数学笔记记得很仔细,能不能教教我?”
小少爷句句情真意切,沈修然却觉得头又开始迷迷糊糊,待他反应过来,已经坐到他以前房间的椅子上,面前是本摊开的数学笔记,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迹。
“你哪里不会?”沈修然强装镇定问。
“这里还有这里。”方亦初随手翻了两页指了指上面的公式,“这个公式是怎么推导的呀,教教我呗,沈学长?”
这句沈学长一出,整个教学的意味就变了。
又或者他们都清楚,从一开始就没人真的想钻研学术。
卧室里的灯灭了又亮。
第二天外出的三人回来后,江牧笙盯着方亦初的脖子疯狂咳嗽。
方亦初一脸天真相,顺着江牧笙的目光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他说:“你问这个吗,这个是昨晚修然……”
沈修然立刻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语气羞恼道:“没人问你,别介绍了。”
学校毕业典礼在下半个月,乔卓和江牧笙暂时不能离开,他们帮方亦初举行了个简约的送别会,随后约定好等回国再好好聚一场。
托方亦初住哪都要在置办小家的福,原计划要托运的行李全都改为了国际邮寄,两人只带了随身衣物,轻装上阵。
“终于要回国了。”方亦初感慨道。
A国的饭菜他是真的吃够了,连蔬菜都有一股怪味,使得他吃什么都犯恶心。
沈修然找空姐要了一个眼罩给方亦初戴上,“睡吧,睡醒了就回国了。”
“好——”方亦初懒洋洋地拖长尾音应下。
这一觉睡得的确痛快,以至于他从登机口出来时被晕眩感袭击时都没反应过来。
他只感受到自己骤然沉重的身体,和耳边响起的沈修然焦急的呼喊声。
完了,看来自己的病是瞒不住了。
方亦初懊恼地想。
自乔卓提醒过后,沈修然就为方亦初预约了一套细致的全身检查。
恰好那家医院离机场不远,方亦初晕倒后就被送往了那里。
“别担心,小少爷看上去那么健康,不会有事的。”林研拍拍沈修然的肩,安慰道。
沈修然想要开口却尝到一嘴铁锈味,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把嘴唇咬破了,唇上一阵一阵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位身穿白衣的医生从检查室出来,林研连忙凑上去替慌乱的沈修然问道:“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表情很是凝重,皱着眉死盯着检查报告道:“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我还没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别急,我先去联系下我的老师。”
“这……”林研一阵失语,这下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得是多严重的情况才会需要请老医师出山。
沈修然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清醒得可怕,他对林研说:“你回去清算公司资产,我只拿走属于我的部分,剩下的都给你,以后公司就靠你和周律了。”
说着他又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江牧笙和乔卓,想问他们认不认识更具权威的医生。
林研却是一把按住他的手,不可置信道:“你疯啦!”
“沈哥你先冷静点,现在还不确定小少爷是什么病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得了什么不好的病,他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林研说的道理沈修然自然也懂,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方亦初不同意他也会这么做的,从某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没有方亦初以外的选项。
医生联系到导师后,方亦初很快被转移到另一个区域做检查,等结果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拿着化验单的还是方才那位医生,或许因为有导师坐镇,他表情明显从容了许多。
他问:“哪位是家属,跟我进来一下。”
“我是。”
沈修然上前一步,由于精神过度紧张,这一步竟是没有站稳,身形微微晃了晃。
林研虚虚扶住他的胳膊,对医生道:“我陪他一起,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治,你就直说吧。”
“先跟我来。”医生领着两人进诊疗室坐下,他扶了下无框眼镜,一脸认真道:“其实这种情况也不能说是生病,根据我们多次的检查结果确认,方先生是怀孕了。”
诊疗室一时间陷入沉寂,接下来几十秒谁也没有说话。
“你都叫他先生了,应该知道他是男的吧?”林研最先发出疑问,毕竟医生说出来的话实在太过荒诞。
“请相信我导师和我的诊断,男性生子的确少见,但不是没有,实际上H市近几年就有好几例男性生子。”医生说完看着片子低声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的确很神奇。”
“男性生子危险系数很高,现在胎儿已经三个月了,是生下来还是流掉你们最好尽快做决断,不然月份越大越危险。”医生提醒道。
“沈哥。”林研看向沈修然,“这个孩子是你……”
“是我的,一定是我的。”沈修然一口应下。
在医生开口前,沈修然预想了无数个可能,把所有不好的绝症都想了一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方亦初身体里的不是绝症,而是一个小生命。
——是属于他和方亦初两个人的,只属于他们他两个人的生命的延续。
恍惚间一个阴暗的想法在沈修然脑中一闪而过,方亦初现在只把他当作不知道是谁的替身。
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他永远都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方亦初就再也没可能离开他了。
但是,不行,他不能那么做。
“医生,生下来和流掉哪一个风险更大?”沈修然沉声问。
“无外力干扰下肯定是生育风险更高,以现在的月份流掉会更安全些。”医生沉吟片刻又道:“如果在怀孕期间,因为外界因素导致流产,那样会比生育还危险,不排除出现最遭的可能。”
所以说,现在流掉是最安全的选择。
或许方亦初会恨自己替他做这个选择,但他无论何时都不能接受永远失去方亦初这个可能。
沈修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医生,我们不要这个孩子,流掉吧。”
“沈哥……”林研想劝沈修然再好好考虑下,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医生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医生听完表情瞬间凝重,他撂下电话对两人道:“护士说方先生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难道我们刚才说的话被他听到了?”林研满脸焦急,他想小少爷别是听岔了,误以为是沈哥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沈修然当即拿出手机给方亦初打了个电话,出乎意料地对方很快就接了。
“怎么啦,修然。”方亦初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无区别。
沈修然也稳住自己的声线,尽可能沉稳道:“护士发现你不在病房挺着急的,你才刚醒跑哪去了?”
“噢噢,我有点急事。”方亦初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街道上,“吴姨说我哥那有点情况,我先过去一趟,晚点再跟你联系。”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不用,我打的车到了,我先挂啦!”
电话挂断得很匆忙,沈修然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他好像知道方亦初准备做什么了。
“林研,帮我个忙……”
方亦初坐上出租车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方亦初怔怔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仔细感受下便能发现的确圆了些许,他本以为是在A国吃了太多甜食,谁承想竟然是怀孕了!
他可是个男人啊,怎么会……
所以说他前段日子时不时的呕吐感其实是在害喜?
天啊,这太惊悚了。
方亦初紧紧捂住脸。
为什么他总是碰上这种难以应对的事。
出租车是随手招的,车子底盘不太稳,车外街景飞驰而过,车身随之时不时的上下颠婆,方亦初的一颗心也跟着浮沉。
“停在路口吗,还是进小区院里?”司机师傅问。
“就停在路口吧。”方亦初随口道。
待他下了车才发现司机停错了路口,这边没有人行道,想回家得多绕约一千米的路。
方亦初轻叹口气,也行,正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他知道沈修然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才选择不要孩子的,沈修然是个过于有善心的人,无论喜不喜欢自己都会把自己的身体放在首位。
但是作为切实怀了孩子的一方,他对孩子的感情要比沈修然更复杂一些。
木已成舟,事到如今无论他能不能接受男人生子与否,孩子都已经怀在肚子里了,而且还是他最爱的沈修然的孩子……
要他就这样放弃这个孩子是不可能的。
方亦初是天生的同,他早已做好这辈子都没有子嗣的准备,但却在他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后,迎来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会成为他新的家人,是他和所爱之人独一无二的羁绊。
他一定要留下。
现在无非就是沈修然担心他的身体,不想让他生,既然如此那就先离开一段时间吧。
等他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后再回来,至于中途会不会发生意外,那要确实经历过之后才知道,一开始就打退堂鼓不是他的作风。
方亦初说做就做,直接打电话叫了搬家公司,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行李暂且转移到了一家小酒店。
考虑到男性生子的危险性,他需要联系一些过去的人脉,刚好在他的记忆里有几个长辈家里就是行医的。
方亦初边翻找着长辈的联系方式,边真的去了趟方亦晨的医院。
生孩子是大事,他没信心百分百不出意外,所以这事儿得告诉吴姨才行。
吴姨本身有两个孩子,又是看着他和哥哥长大的,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方亦初从病房醒来后就没歇着,一路颠簸到方亦晨修养的医院又有些头晕。
他到病房时吴姨正在给方亦晨用热毛巾擦手,见他来了吴姨欣喜道:“小少爷,你回国了?”
方亦初勉强着点点头。
他这半年每周都到方亦晨这来坐会儿,在A国的时侯也是每周给吴姨打一个视频电话。
所以他和沈修然现在的关系发展到何种程度,吴姨很清楚。
方亦初自幼没有母亲,从小被吴姨带到大,在他心里他们从不是什么主仆,吴姨于他而言几乎与亲妈无异。
因此方亦初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在见到吴姨时突然就没憋住,眼角一湿掉了滴眼泪下来。
“哟,这是怎么了?”吴姨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毛巾,向方亦初走来,“出什么事了?”
方亦初哽咽着把得知自己怀孕,和沈修然的抉择说了,紧接着又说了自己的想法。
“哎呀……”吴姨坐立难安地在病房里转了几圈,她脸上满是担忧,“小少爷你说的那几个医生年纪都不小了,未必还在行医。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恐怕还是……”
吴姨一句话未说完,监测方亦晨各项指标的器械突然发出尖锐的嘀嘀声。
方亦初瞬间慌了,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晚上沈修然回家时,如他所料,家里属于方亦初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但有的事情不是着急就有用的,他还需要再准备两天。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在网络上迅速发酵着。
[急急急!谁认识S大毕设秀这个小帅哥,太好看了吧!!!]
博主:如题我蹲S大毕设秀看到了这个国风小哥哥,太好看了吧,他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他是哪个公司新签的模特吗,我到处搜也没有搜到,大哭.gif
1L:我也看呆了!救命他最后那一笑直接笑到了我的心坎里!
19L:好眼熟啊,这好像不是模特,是方氏的小少爷,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方氏
25L:嘶方氏小少爷为什么去S大做毕设模特?而且有人注意到吗,方董好像已经一年多没参加过公共活动了?
39L:艹我特意去搜了,是真的!啧啧啧我已经联想到各种阴谋论了
57L:啊不是这你们都能察觉到,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吃瓜.jpg
[方氏小少爷离奇现身A国]
[惊爆!方氏董事长疑似早已遇害]
[最近消息!方氏总经理拒绝回应方董去世传闻]
[豪门秘史!方家祖宅早已易主?]
一夜之间,各类有关方氏的负面新闻在网络上如病毒般发酵,待方宇察觉到时方氏股票已深受负面新闻影响,一路下跌。
方宇狠狠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不要被他找到水军背后的人是谁!
“怎么样,每根手指都有知觉吗?”医生拿着诊疗本,边记录边问。
方亦晨听话地挨个手指都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有。”
在床上昏迷了太久,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咬字也不甚清晰。
好在医生说这都是正常现象,慢慢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
医生又在方亦晨腿上几个部位捏了捏,得到反馈后便在诊疗本上记录一下,最后道:“这几天注意饮食,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说,有几项结果出来后会有护士送过来,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最后,祝贺你清醒过来,愿你能早日出院。”
医生走后,房间便只剩下方氏兄弟和吴妈三人。
这一年多方亦初无数次盼望着方亦晨早日醒来,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又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什么也说不出来。
“哥——”方亦初哽咽着叫了一声,随后再说不出一句话。
方亦晨僵硬着坐起身把方亦初揽了过去,拍拍他的后背,像是小时候他在午睡时间撒娇不肯睡时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方亦晨用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道:“我,都知道,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只是,醒不过来。”
“小初,哥支持你离开姓沈的,再继续下去他恐怕会伤害你。”
方亦初窝在哥哥怀里摇了摇头,“不会的,修然他不会伤害我。”
“小初……”方亦晨叹息着叹出一口气,“五年前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五年前,四月份。
高三的学生已进入到高考最后的冲刺阶段,二模刚刚结束,成绩单从前往后下发到每个同学的手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方亦初看了看手里总分三百多的卷子,心想已经超过了他爸给他定的最低标准几十分,看来后面的日子也可以随便划水过去了。
反正不管沈修然考去了哪里,只要他去跟他爸撒撒娇,他爸总会想办法把他弄进去的。
方亦初这样想着看向沈修然的座位,却扑了个空,桌子上堆了好几张上节课发的卷子没整理,显然人不在班级有一段时间了。
方亦初懊恼地抓抓头发,怪他上节课睡得太死,都没注意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起身走到班长座位旁,微俯下身问沈修然去哪了,班长面色黯然,有些气恼道:“他爸病又重了,转去了需要全天监护的单人间,药费高得吓人,他跟班任请好假了,说要再多打一份工,每天耽误几节课。”
啊?那也太辛苦了。
方亦初寻思想个法子帮帮沈修然,他眼睛一转扫到了班长桌子上的卷子。
“麻烦帮我也跟老师请个假。”方亦初丢下这句话就跑出了班级,掏出手机打给沈修然。
通话铃响了几声才被接通,沈修然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但语气还是温和的,“怎么现在打来,是上课时间吧。”
“我……”方亦初话到嘴边才想起以沈修然的性格直接说肯定不行,他语调一软,透着委屈道:“我二模考砸了。”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即使受电波影响失真得厉害,还是让方亦初的小心脏颤了一颤。
沈修然问:“有多砸?”
哼,明知故问,自己的成绩他又不是不知道。
方亦初继续可怜兮兮道:“很砸很砸,可能只有你的一半分数。”
话音刚落,方亦初听到电话背景里有人催促沈修然去上工,他连忙开口说出自己意图。
“家教?你需要的话你家人会帮你找吧,我水平不行。”沈修然淡声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跟你比较熟嘛,你知道我很笨的,万一家里找的老师没有耐心,给我骂自闭了怎么办?”方亦初夸张道。
“你可不笨。”电话对面又是一声轻笑,沈修然说:“我考虑下。”随后快速挂了电话。
方亦初知道沈修然这种语气就是答应了。
果然晚上他就发短信来问做家教的时间。
方亦初自然是想越快越好,他把时间定在了这周六上午。
周五晚上他在家吃晚饭时喜滋滋分享了这件事,餐桌上的两人顿时神色各异。
没得到理想中的反应,方亦初不开心地撅起小嘴,“怎么啦,你们不同意?”
“小初,你想用功学习的话,哥可以教你呀。你信不过哥,我们也可以找个学校请位教授过来,肯定能帮你提高成绩。”方亦晨浅笑着建议道。
“哥——”方亦初走过去摇摇方亦晨的胳膊,“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心思在哪吗,我就是想帮帮他。”
方博吃完饭拿湿毛巾擦了擦手,他沉声道:“你帮得了他现在,帮不了他以后,小初,优秀的男生还有很多。”
“爸——”方亦初听完哒哒哒跑去方博身旁,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他很优秀的,给他点时间好吗。”
方家父子谁也扛不住方亦初这一套攻势,方博当即松口道:“好好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爸给你兜底。”
“谢谢爸!”方亦初开心地给了方博一个拥抱,然后小跑着回到二楼的房间收拾屋子去了。
他可不能让沈修然觉得他的房间乱糟糟的。
方亦初一离开,方博当即变了表情,冷声道:“小晨,仔细查查那个小子。”
“好的,爸。”
方亦初定的时间是周六上午九点,沈修然向来守时,刚过八点半就打电话来说到附近了。
方亦初蹦蹦跶跶地赶紧叫上自家司机,开车去外面一起把沈修然接了进来。
过年的时候沈修然只看过方家的小花园,那里的面积就已经超过他的想象了,这次越过小花园往里走,才发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在学校里,方亦初除了校服是专门定制的外,看不太出有钱人家小少爷的架子,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而每当到这个时候,沈修然才能切实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他看着车窗外美轮美奂的建筑、精心布置的园林、别墅大门外的喷泉,他握住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上次方博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令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很快,车子在方家大门前挺稳,方亦初动作自然地拉住沈修然的胳膊,带着他推门而入。
“我的房间在二楼,我昨天收拾了一下,不过还是有点乱,你别介意。”
“没事。”沈修然僵硬道。
方家别墅实在太大了,又大又豪华,令他不敢轻易打量,像他这种阶层的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来吧,请进。”小少爷拉开自己房门,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修然顺势走了进去。
小少爷的房间面积同样不小,里面有独立卫浴、衣帽间和一个小客厅,俨然是在房间里规划了一个小家。
毫不夸张的说,面积几乎是沈修然整个家的的两倍。
不过大虽大,许是房间里充满了小少爷的气息,让沈修然深感亲切,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方亦初带着沈修然坐到小客厅中间的书桌上,拿出一张卷子道:“我们就从这个开始讲吧。”
沈修然看了眼,正是二模的卷子。
“好。”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方亦初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又打了个哈欠。
他揉揉眼睛道:“午休时间啦,我们休息休息吧。”
沈修然瞄了桌子上的一盘盘水果切片、小蛋糕、曲奇等等,他提醒道:“你上午还没学几道题。”
“不急不急还有下午嘛。”方亦初说完就拉着沈修然直奔餐厅。
午休过后,到了下午方亦初又故技重施,吃喝玩乐的时间远大于学习的时间。
到了傍晚,方亦初抓了张草稿纸开始写写画画,写完后他把纸推给沈修然,语气自然道:“耽误你打工的时间给我补课,我怪过意不去的,这样吧我按市场价给你补课费好不好,反正不请你家里还会给我请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沈修然算是明白方亦初为何到这时候才起来补课了,他咬了咬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抱歉,补课的事就算了吧。”
说完他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哎别,再考虑考虑嘛。”方亦初想拦沈修然一把,没拦住,只好小跑着追上,小口喘着气道:“我先送你出去。”
沈修然见状只好放缓脚步,他再次强调道:“抱歉,不是你的问题。”
那时的方亦初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他只想跟着本能行动,他觉得沈修然缺钱,他有钱,那他想法子把自己用不上的钱拿给沈修然岂不是很正常。
小少爷觉得他们两个人都没错,于是他决定让班长当说客,说服沈修然把钱收下救急。
星期一的课间休息时间,班长受方亦初所托把沈修然叫了出来。
班长委婉地转述了方亦初的想法,果不其然又被沈修然拒绝了。
班长也没觉得他能说服沈修然,不过是不好推托于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班长随口问道:“沈哥你这个分清北基本稳了,想好去哪个了吗?”
沈修然摇摇头,“哪个都不去,我准备读本地的大学。”
班长惊讶地啊了一声,H市本地不是没有好大学,但比起清北等国内知名院校还是差了个档次。
他想了想问:“为了照顾你爸?”
沈修然视线看向楼下的操场,低年级的学生正无忧无虑地在操场上打球、散步、疯跑。
他没回应班长的问题,但也没否认。
班长啧了一声,似是在为沈修然惋惜,他难得收起平日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认真道:“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我还以为按你的性格会想自己开公司。”
沈修然却是轻笑一声:“开公司哪是那么简单的事,以我现在的能力能找个不错的大厂上班就很好了,熬上几年或许能当个高管,这才是我们能考虑的未来。
开公司?当老板?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做这种虚无缥缈的梦没有意义。”
班长听完面色很是复杂,他忍不住说:“我觉得你爸对你影响太深了,是他不让你考H市以外的大学吧?还有……”
班长话没说完,上课铃声响了,赶着回教室的人群冲散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在楼梯间的角落,有个人站在那里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全程。
方亦初从没想过沈修然竟然这么没自信,难怪他总说自己并不完美,原来全是他爸搞的鬼。
不行,他得去找沈修然的爸爸谈谈,他不能让沈修然的未来毁在这种人手里。
于方亦初而言,调查到沈修然爸爸沈正荣的病房,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理所当然地翘了当天的课,反正对他来说上不上学都一样。
这是方亦初第一次来到非vip病房,即便是单人间,里面的陈设也过于简陋,从病床到医疗器械都透着一股腐坏的气息。
病床不朝阳,屋里的灯也瓦数不高,即便是四月中旬,病房里依然阴气森森的透冷气。
要不是病床上的人还在呼吸,方亦初险些以为自己误入了太平间。
“谁啊?”病床上的人率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