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晨顺手捏了捏椰椰又白又软的小耳朵,椰椰顺势直接把头放到了方亦晨大腿上,同时大尾巴还在方亦初腿上扫啊扫,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呵,这爱撒娇的劲儿的确像你。”方亦晨调侃道。
“哥——”方亦初嗔怪道:“我已经是大人了。”
方亦晨又摸摸椰椰细腻如绸缎的长毛,他称赞道:“你们倒是把他养得不错,怎么想起来养这个?”
提到这个,方亦初摸摸脸颊不好意思道:“是我一开始学做饭的时候总控制不好量,把修然撑得够呛,他就说买只小狗缓解下压力。”
“你还会做饭了?”方亦晨语气中透露着震惊。
“是呀,而且做得不错哦,等哪天做给哥尝尝。”方亦初小得意。
方亦晨露出个夸张的眼神看向方亦初,语调做作,“天呐,这还是我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吃个小蛋糕都要撒娇让哥哥送到床边的弟弟吗?”
方亦初被自己的黑历史臊得小脸通红,他捂住方亦晨的嘴,又一次强调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是啊,仅仅是一年的时间。
他不过是昏睡了一年,那个从小被他宠着护着的弟弟就已经成长为眼前的模样。
该说是爱情的力量伟大也好,还是说方亦初命中注定有这一遭劫难也好。
那个活在自己羽翼庇佑中的弟弟终究是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避风港。
以前方亦晨总觉得他和父亲可以养方亦初一辈子,因为他们有那个实力。
但现在方亦晨才发现,他以前表达爱意的方式是错误的,方亦初自身的光芒被方家掩盖了太久。
离开方家这一年,和沈修然重逢之后,他才真正活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哎弟大不中留啊。”方亦晨摇摇头感叹道,他又摸摸方亦初的头,几根椰椰的毛发不经意间被混了进去,看上去有些滑稽。
方亦初不是很懂方亦晨的感慨,他直击灵魂问道:“哥是不是也该考虑下个人问题了,你比我还大几岁呢。”
方亦晨身子一僵,熟练地转移起了话题,他真没想到还有被亲弟弟催婚的一天。
方家祖宅距离公寓位置有点远,方亦初起初还跟方亦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过了约半个小时就缓缓睡了过去。
抵达方家祖宅时已是黄昏,落日余晖打在别墅上映得整栋建筑都金灿灿的,透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方亦初不禁有点触景生情,他还记得被赶出来的那个夜晚,寒风凛冽,他拖着小行李箱走了好久才打到一辆车。
那时他还以为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方宇接手别墅后把里面的佣人换了一批,方亦晨这几天陆续把以前的老人找了回来,尽量给方亦初复原出他们出事前的样子。
可惜尽管凶手找到了,祖宅拿回来了,大仇已报,逝去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关于方博的死兄弟两人有不同见解。
方亦初是受益最深的人,父亲去世他自然难过,但他哭也好不愿接受也好,现实已经推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他已经过了最难受的阶段,剩下的只有缅怀之心。
方亦晨则更了解方博的这个人,虽说是亲生父亲,但方博有些事的做法,方亦晨仍十分不认同。
方博对身边人有着过度的纵容,上一辈人里他纵容着弟弟方宇,子辈则是纵容着方亦初。
方亦晨曾一度害怕方亦初成为第二个方宇,自私、冷血、贪婪。但实际上方博纵容方宇的恶果,不仅侵蚀了其他人,还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方亦晨认为如果五年前方博就对方宇严加管教,就不会发生一年前那场祸事。
方博毕竟是方亦晨的父亲,事已至此方亦晨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但他也的确没因方博的死有多难过。
方氏经过这场浩劫,商业规模缩水了不少,但留下的都正是方亦晨所期望的。
正好,他可以借此机会打造出一个新方氏。
方亦晨站在大门口想东想西,在脑海中勾勒着商业蓝图,方亦初则早就哒哒哒跑了进去,直奔他以前的房间。
可惜房间在这一年被人改造过,早已不是他走时的模样。
“小少爷,我听说有些东西被放在阁楼了。”一位正擦拭新搬来的家具的佣人道。
“谢谢。”方亦初匆忙道了声谢,又快步跑向阁楼。
别墅面积足够大,有专门用来放置杂物的房间,只有确定再也不会用,丢了又怕泄露的隐私的东西才会堆到阁楼。
方亦初一拉开阁楼的门,就被里面的尘土呛得打了个喷嚏。
阁楼有一个方形的小气窗,不知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导致整个阁楼漆黑一片,能见度不高。
方亦初忘了带手机上来,他正要下楼去取,倏然眼前闪过一点荧光,他下意识朝着那点光亮走了过去。
这会儿功夫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阁楼的黑暗,那点光亮也愈发清晰。
方亦初小心翼翼迈过去,把其中一个散发着荧荧绿光的透明罐子拿起来,晃了晃,点点荧光像是化作了真正的星星在黑魂中跃动。
“这是什么?”
黑暗中突然出传出道人声,方亦初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不知撞到了什么,身旁传来一声吱呀的响动。
“小心!”
沈修然抱着方亦初快步迈出阁楼,紧接着内里传出一连串的轰隆声。
“好险啊。”方亦初被沈修然扶着站稳,同时发出小声的惊呼,他拍拍胸脯顺气。
待缓过气来,他视线转向罪魁祸首,软声抱怨道:“你干嘛吓我?”
沈修然眨眨眼,一脸无辜,不过他还是道歉道:“抱歉,我就是想问你拿的什么。”
方亦初这才发现他刚才下意识把罐子抱进怀里,挡得严严实实。
他动动胳膊,把罐子露出来,“没什么,就是普通的纸星星。”
“这些是你叠的?”沈修然问着便要伸手从罐子中拿出一颗星星,方亦初连忙用手堵住罐子口,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沈修然也没料到方亦初这么大反应,他瞬间意识到这个纸星星里有秘密,于是不顾方亦初的阻拦拆开了手中的纸星星。
纸条上的字体圆润稚气,一看就是方亦初的字。
上面写着:祝愿修然在A国的生活一切顺利。
沈修然仔细端详着纸条,看向紧紧抱着罐子的方亦初,“那个罐子里的星星里都写了字?”
方亦初久违地在沈修然面前红了脸,他羞赧着点点头。
“难怪我在A国过得那么顺遂,原来是有你在为我祈福。”沈修然温声道。
他们此刻站在阁楼下的走廊旁,窗外的金色光芒笼罩在沈修然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温柔极了。
方亦初心想他知道沈修然在A国过得并不好,他也知道自己的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但他已经不会再拘泥于过去了。
他又有了很多很多新的愿望。
这时沈修然的手机忽然传来声震动,他衣兜里放着的方亦初的手机也同时发出消息提示音。
两人同时收到新消息,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他们点开手机一看,发现是高中同学拉了个群聊。
有人组织了一场同学会。
AAA房产经理小王:欢迎沈学霸!玫瑰玫瑰玫瑰.jpg
草莓圣代饼干:等等,你是不是把小少爷也拉进来了
Z.:我看了眼群成员,刚才好像的确是进了两个人
AAA房产经理小王:完了我手滑了,他俩都在一个分组里,我手一抖就都点上了
Z.:要不就再拉一个群,或者听听本人的意见 @沈
沈:我们在同一个群里有什么问题吗
草莓圣代饼干:当年小少爷突然不来上学,没过多久你也出国了,就有传闻说是你们吵架了,闹得特别大,所以……
沈:没事,我们在一个群没关系
AAA房产经理小王:不用再问问小少爷的意见吗,问号脸.jpg
沈:不用,他就在我旁边,他说不介意
方亦初一句我都可以还没打完,看到沈修然的回复又快速删掉,他猛地抬头看向沈修然,问:“这么说没关系吗?”
群聊里因为沈修然这一句回复已经炸开了锅,造成这场混乱的人却没事人似的收起了手机。
谈话间的功夫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佣人来招呼着两人去客厅用餐。
沈修然揽着方亦初下楼,他语调平淡着发问,“你不想让同学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那倒不是……”
原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方亦初知道自己在班上的名声不太好。
六年前他刚入学的时候有关他的消息就严重的两极分化,有觉得他家为学校提供了不少教育资源,因此心怀感激的;也有觉得他在学校里搞特殊化,不遵守学校规章制度,摆有钱人架子的。
想到这一点方亦初心虚地摸摸鼻子,他的定制款还有中长款发型的确不符合校规,但他家给学校捐了钱,他违规得也不过火,学校领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糊弄过去了。
这些有关方亦初自己的传言,他倒无所谓,但后来他和沈修然混熟后,又有些关于沈修然的谣言传了出来。
说沈修然靠颜值傍上了小少爷,要走灰小子路线,也有说得更难听的,不过那些都被沈修然自己出手解决了,但也从某方面导致谣言传得更烈。
他们分离后这些谣言更是自洽出了一个结局,说是小少爷玩腻了灰小子甩又甩不掉,就让家里人把灰小子送出国卖了,小少爷则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纸醉金迷。
当时沈修然人在国外,方亦初处于悲伤过度不问世事的状态,待他得知这个谣言已经于事无补,以至于学校大多数同学听到的都是这个版本,甚至信以为真。
“那不是正好。”沈修然听完方亦初的叙述后道。
“什么正好?”方亦初抱着星星罐子,迷茫着抬头,他恰好捕捉到沈修然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到时就跟他们说,我在国外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回到华国对你进行强取豪夺,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方亦初微讶着张开嘴,不敢信这话是从沈修然口中说出来的,“你从哪学的强取豪夺这种词?”
分明是自己说的话,沈修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又不自在起来,他错开视线道:“江伯溪推了几本小说让我看,其中一本就是这个题材。”
“哦——”方亦初拖长尾音凑过去,直到瞧见沈修然悄悄泛红的耳廓,才调笑道:“这么用功呀,什么时候让我看看成果?”
沈修然当即又转移话题道:“我们快去餐厅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晚餐餐桌上只有沈修然和方氏兄弟,一共三人,方博在世时也是三人,对佣人来说只是家里换了个的主人,倒也不至于显得餐桌空旷。
吃晚饭方亦初下意识想回自己的房间,快走到门口才想起里面的布置已经变了。
这间房沈修然也来过一次,他很快察觉出方亦初的失落,于是建议道:“你有房间原来的照片吗,我明天找工人来重新装修。”
听到这话,正要联系工人的方亦晨默默放下了手机。
行吧,这活他就不跟弟夫抢了。
重新装修需要几天时间,方亦初暂时和沈修然一起住进了一楼的客房。
值得一提的是,椰椰也有了间属于自己的房,面积是方亦初曾经租的那间房的两倍大,新管家还为椰椰定制了几件合身的小衣服。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亦初总觉得这几天椰椰走路都是仰着小脑袋走的,眉眼间透露着股得意劲儿。
方亦初还让管家帮忙整理出了一间自习室,里面各式各样的学习用具一应俱全,还特别加装了一层隔音棉,保证不会被外界的声音打扰到。
他不禁自嘲还真是学渣文具多,要是折腾成这样还没考上,他都不好意思在家里待了。
家里装修这几天,高三一班的聚会群也每天都有人在闲聊,有的分享近况,有的吐槽生活。
某天突然有一条消息问到了楚弘源,说联系不到他,问谁有他的联系方式。
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班长和沈修然,高中期间他们算是和楚弘源比较熟的。
班长率先答道他们很久没联系了。
沈修然则是到午休时间才回了一句,他们高中时候就不熟,现在更没有联系。
有人调笑道:你高中和小少爷倒是挺熟的。
沈修然回复:是挺熟,现在更熟。
方亦初靠坐在沈修然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沈修然打下这句话,他问:“你真的不知道楚弘源去哪了吗?”
沈修然垂眸继续翻看手中的文件,古井无波道:“的确知道一点,但不多。”
方彭在狱中把他和楚弘源的关系交代得很清楚,当年方彭嫉妒方亦初在方家的地位,他发觉方亦初对沈修然的感情不对劲后,便觉得抓到了把柄,派人在两人身边调查了一圈,最后找上了家里缺钱的楚弘源,买通他破坏方亦初俩人间的关系。
方彭的想法简单幼稚,他单纯想让方亦初过得不好,所以当年方亦初两人决裂后,他便给了楚弘源一大笔钱,那之后几年都没再联系。
直到方家易主后半年,沈修然回国联合盛氏,对方氏产生了威胁。方彭便又想着故技重施,让楚弘源再次破坏两人间的关系,楚弘源这两年做生意亏本也正是缺钱的时候,但很显然这次他的小把戏并未奏效,方彭自然也不会支付相应费用。
“他的店铺结算资产后仍有很多欠款无法还清,听说他在被认定为失信执行人之前逃去了国外,后来就没有消息了。”沈修然道。
实际上去了A国才是楚弘源噩梦的开始,沈修然对那里的势力划分比对华国还熟,更有一堆在法律限度内折磨人的法子。
由于他的挑拨造成的方亦初和沈修然之间那五年的空缺,沈修然会让他在A国好好地偿还。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对方亦初讲了。
“原来是这样。”方亦初了悟地点点头,对他来说被列为失信执行人就已经是很严重的后果,便没再追问更多。
班群聊天很快又开启了别的话题,谈起了谁谁结婚了,谁谁孩子都三岁了。
也有人好信问沈修然结婚了没有,沈修然的回答是快了。
然后又有人问小少爷结婚了没有,方亦初也回了一句快了。
两个人相似的回答同时出现在屏幕的顶部和底部,班群里又是久久没人回话。
方亦初关闭了群聊,看起下在手机里的政治资料,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傍晚,沈修然今天要加班,方亦初就先自己回了家,他刚进家门,管家就过来殷切道:“小少爷您的房间装修好了,今天就可以入住。”
方氏装修用的都是对孕夫无影响的安全材质,方亦初便开心地回了房间,内里果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仰面往被子里一躺,满满的安全感。
对了,方亦初看着熟悉的房间,想起他几个月之前买的那套衣服。
方氏易主后有一部分业务流转到了沈修然公司,他最近为了处理这些合同已经连着加了几天班。
待他终于清闲下来后才发现小少爷今晚没给他发消息,以往只要他加班超过八点小少爷就会发消息过来。
难道是生气了?还是早早睡了?
沈修然怀着满腹心思驱车回了别墅,他晚上吃了林研随手买的三明治,这会儿也不是很饿,便径直回了房间。
他一推开房门就见方亦初把一楼自习室的桌子搬了过来,桌子后面摆了两把椅子,乍一看像是学校教室里的配套书桌。
方亦初身上穿的是十一中旧款校服,他是个爱美的小少爷,日常注重保养,使得他现在穿着校服毫无违和感,真像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似的。
沈修然站在门口打量了半晌,愣是一句话没敢讲,直到方亦初开口道:
“你来得好晚,沈学长,不是说好要帮我补习吗?”
第53章 正文完结
沈修然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他不动声色把西服外套脱下丢掉一边,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
他的面相并不老成,只是太过凌厉,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和穿着校服的小少爷坐在一处,实在不像是同龄人。
书桌上摆着张英语卷子,看着挺像是那么回事,但他们都清楚,在考研的几项科目里,方亦初最不需要补习的就是英语。
“哪里不会?”沈修然说着脱下腕表藏进书桌,又松了松衬衫领口,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尽可能地进行减龄行为。
方亦初悄悄瞄了瞄沈修然衣领下若有若现的锁骨,他收回视线,指了指英语卷子上一篇阅读的内容,“这个我不会读,沈学长可以示范下吗?”
白嫩纤细的指尖指向三个单词组成的句子:I love you.
真难为他能从卷子中找到这种句子,沈修然想。
“这是对我迟到的惩罚吗?”沈修然问。
“这怎么能叫惩罚呢。”方亦初板起小脸,“沈学长有没有教学精神呀,我在虚心求教呢。”
沈修然盯着卷子上的句子,抿着唇不说话。
实际上从刚才起他的思绪就飞到了五年前,也是在这个房间,小少爷把他叫过来补课的那一天,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的心思。
那时他们一个被自卑蒙蔽视线,一个压抑着心事不敢说,如果那时他们都坦诚一点,是不是就会像现在一样,轻易发现对方眸中某种露骨的情感。
方亦初房间小套间似的构造,大大方便了他们的生活,就算他们胡闹到了凌晨,直到天光乍泄也没被人发现。
方亦初早就算好了日子,第二天是周六,沈修然不用去公司上班,两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修然拿着热毛巾给方亦初擦脸,热切地问。
方亦初扁扁嘴巴,软声道:“哪里都不舒服,我发现主动招你是有风险的,到后面我都说不要了,你还愈发……”
“是我错了。”沈修然老实道歉。
方亦初说着说着又回忆起些细节,他闷声道:“你到后面还让我叫你沈老师……”
“别说了……”沈修然耳廓通红,被臊得无地自容,他也无法解释自己那个时候像被什么附身了的行为。
这一整天方亦初都没下过床,沈修然给他搬了个小桌子,一日三餐都是在床上解决,还给他送了两次水果,可谓无微不至。
原本方亦晨还担心沈修然照顾不好自家弟弟,观察几天后他直接陷入了沉默,看来他以前在宠人方面还是保守了。
转过天来的周日就是同学聚会的日子。
寒潮过后的H市直接踏入开春行列,除了早晚稍微冷些,白天只需要穿个薄外套就好。
方亦初对着镜子看了看即便穿高领毛衣也盖不住的痕迹,他突然怀疑沈修然可能是故意的,这人的占有欲一直特别强。
时而害羞,时而强势。
真是个自相矛盾的家伙。
不过今天是谢师宴这种特殊场合,带着一身痕迹未免太不严肃,他下楼找佣人借了盒粉底,将脖颈上的痕迹盖得严严实实。
出门时沈修然往他脖子上瞄了好几眼,似是不悦。
方亦初笑嘻嘻凑去,在沈修然面颊上啾了两下,后者浅浅勾了下唇角,瞬间妥协。
两人牵着手走出家门。
群里约好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园集合,这次参与活动的不仅有他们班,还有老师带过的其它几届学生,加在一起人数不少,不同年龄层的人此刻因为同一位恩师聚在一起,场面颇为壮观。
五年过去,同学都变了不少,有的在身形上起了变化,有的则换了截然不同的穿衣风格。
方亦初视线在人群里扫了好几圈才找到他们的集合地点。
人群中有个高挑的身影正在摆弄摄影用的三脚架,正是他们班的班长,两人走过去正好听到三脚架旁体委的吐槽,“这玩意又重又占地方,你带它来干吗?”
“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这么多人肯定有想照相合影留念的,到时候不就显出咱的专业了!”班长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就按一张五元算,十个人就是五十,二十个人就一百……”
体委:“你还要收钱啊?”
方亦初两人一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他好奇道:“收什么钱?餐费吗?”
班长体委见到两人也是一愣,神色有片刻的复杂后才回道:“不是,相纸的钱。”
高三时候,四人算是班上走得比较近的,后来沈修然和方亦初出了隔阂,谁也没再想着维持这段四人友谊,导致现在见面氛围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已经可以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班长视线在方亦初和沈修然身上转了转,注意到两人过近的社交距离,问道:“你们和好了?”
沈修然微微点头,“嗯,非常好。”
两人这几天在群聊里的发言班长也有注意过,那种氛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点,现在得知两人的结局也有些感慨,他深吸一口气,像高中时那样露出个笑容,拍拍沈修然的肩又拍拍方亦初的,他郑重道:“那祝你们幸福!”
方亦初闻言露出抹笑容,“谢谢,以后办婚礼会叫你们的。”
“那正好,我开了家摄影店,主打的就是婚礼跟拍,哥的技术绝对值得信赖!”班长拍胸脯保证道。
“对了体委现在在做什么?”方亦初问。
体委一如既往地不善言辞,班长替他回答道:“他毕业后就继承了家里的店,现在是个小老板啦!”
“只是小店面,谈不上老板。”体委纠正道。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样聊了起来,言语仿佛跨越了时间,把他们带回到五年前的篮球场上,那时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伙伴,时光一转而过,他们都长大了。
好在他们有过分离,有过彷徨,最终都找回了自我,成为了他们想成为的人。
“走啦走啦,去见老师!”领头人呼喊道。
四人跟着大部队往学校走,路上还听了一嘴隔壁女生聊得八卦。
方亦初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韩坚滨想当豪门凤凰男结果劈腿被抓的事情已经在各个年级的班群传遍了,连十一中在读的学生都知道这个老学长的‘光辉事迹’。
方亦初不禁感慨盛氏的做事风格,这么一来,韩坚滨在国内怕是很难混下去了。
不过这也是他活该,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鉴于距他们毕业只过了五年,班主任的变化看上去不大,许是再过几天就正式退休了,老师面上的喜气压也压不住,热切地跟前来探望的学生一个个聊着天。
聊到沈修然的时候,老师轻轻叹出一口气,一班的同学都知道,老师这是为沈修然感到遗憾,毕竟他当年是公认的清北的苗子。
沈修然却上前一步,对老师郑重道了句谢,感谢老师当年的栽培,然后认真道:“老师,我从不后悔当年没参加高考,我走的路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着与身旁的方亦初悄悄握了下手。
有眼尖的同学看见了两人的小动作,但没人敢说什么,以前是方亦初一个人地位高,现在则是两个人都令他们望尘莫及。
和老师续完旧后便有同学建议去附近的酒店一起吃顿饭,大家七嘴八舌商量起了去哪家好,这时人群中爆发出道喊声:“来都来了,照张合照呗!”
这下可谓一呼百应,大家自觉地按自己所在的班级分好组。
又有人问:“咱们这么多人,去哪拍啊?”
“不如去操场假山前面吧,那上面有咱们学校logo。”
“那个好像去年改成校训了!”
“啊?这也能改?”
“管他什么呢,就去那拍呗,我们那一届毕业照就是在那拍的。”
“什么叫你们那一届,每一届都是在那拍!”
“都别愣着了,快走吧!”
涌动的人群中班长得意地晃晃手中的三脚架,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料事如神。
有人就近从一楼的教务处搬了把椅子让老师坐在最前面,老师想了想把经常搭班的几位科任老师也请过来一起合照。
身边不知是谁说了句,“这么看跟又拍了一次毕业照似的。”
这句话狠狠戳中方亦初的心窝。
接下来几步路他走得如初生婴儿般僵硬,麻木着跟随着身边人的指挥在合适的位置站定。
班长给相机设好了倒计时,卡着时间跑到人群中站稳,大喊:“来,三、二、一,茄子——”
相机接连响起几道喀嚓声。
伴随着最后一道声响落下,方亦初感觉眼眶一湿脸颊一热,他下意识用手去摸,才发现自己竟是哭了。
“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沈修然慌乱地用拇指指腹为他抹去泪水。
方亦初微微摇头,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觉得,我好像今天才刚毕业似的。”
沈修然知道方亦初这是仍在为当年的事遗憾,他揽着方亦初绕到假山的另一边,将热闹喧嚣的人群隔绝在外。
他静静地看着方亦初,毫不掩饰眸中的柔情,他忽然开口道:“我喜欢你。”
方亦初这下彻底止住了眼泪,他惊讶地睁大眼,他费了那么多小心思都没听到的话,怎么突然……
“是我不好,我总是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让你感到不安也很正常,以后这些我会努力改。”
初春的风夹杂着几片落叶从两人间穿过,在方亦初发丝间留下一抹春意盎然的点缀。
沈修然忍着笑意为方亦初理了理头发。
他说:“那就当我们的确是从今天才毕业,从那些不愉的记忆中彻底毕业,从今往后,每天都是我们所期望的未来。”
一座假山隔出两方世界,假山另一端喧喧嚷嚷,人声鼎沸,而这一端沈修然在他们年少时曾经奔跑过的操场上拥住方亦初,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