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 by楚氏十六戒 CP
楚氏十六戒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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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徐徐打开,门口站着两道身影。
站在左边的少年穿着透明的雨衣,双手揣在口袋里。残留在雨衣上的雨水沿着兜帽边缘坠下,雨滴之后,是一双冰冷恐怖、几乎看不出任何人性残留的血红色眼睛。
右边则是身段修长的俊美青年,披着深色的长风衣,手中拄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姿态像旧世纪的贵族拄着银手杖那样娴静优雅。他的双瞳翠绿剔透,目光轻轻扫过,其中蕴含的笑意,令与他对视的人不禁一阵心旌摇曳。
“等等!不要进——”
裴尧还没有来得及将警告的最后一个字说完,身穿透明雨衣的少年,已经一步迈入车厢中。
“请出示一下车,车,车……车……”
检票员正要将他纳入地铁的规则之中,话说到一半,忽然像录音机卡带一样,停在某一个字,无法继续下去。
与此同时,她身后自己的影子忽然站了起来,钻进了手中的出票机里,出票机开始吐出黑色的车票。
黑色的车票一张接着一张冒出来,速度越来越快,甚至于不能说是在出票,简直是井喷。
“车,车……车……”
检票员的影子被吞噬完了。
紧接着,从手部开始,她融化成了一滩黑色的黏液,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进了出票机中。令人目不暇接的黑色车票喷薄而出,很快铺满了这节车厢的地面,纷纷扬扬,像落下一场黑色的大雪。
哐当两声,打孔机和出票机同时掉落在地上。
别说刚刚上车的一行人,连王德发都看呆了。
他自从在九桥站登上这辆列车,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竟然有人的病症能强悍到这种蛮不讲理的程度,刚刚登上列车,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将地铁的检票规则给克死了。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不见寒摘下自己雨衣的兜帽,回头问紧随他身后进入车厢的苍行衣:“这里有我们要找的人吗?”
苍行衣抬眼,扫视一周车厢内的人。
宝石一般碧绿的双眼在人群中掠过,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头皮发麻,仿佛被人从里到外剖析透彻。在这双眼睛面前,似乎任何人都没有秘密,所有内心的阴暗想法都暴露无遗。
苍行衣很快锁定了目标,目光望向释梵。
“好。”
不见寒说着,一步来到释梵面前,用称肉斤两的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他指了指释梵,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冰冷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要和人客气的意思:“我想借他一用。”
“各位没有意见的话,人我就带走了。”

第272章 剧本十三·庸世入病·九
不见寒和苍行衣从和牧糍辞行,到找到释梵所在的位置,过程几乎没费什么波折。
他们刚进入送灵街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重伤垂危的普通人。那人咽喉受了伤,没有办法说话,但这对苍行衣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在不见寒询问对方是否听过说可以不受病异影响的患病者的同时,苍行衣直接使用病症读取了对方的思维,不仅知道了那个患病者确实存在,连他们的落脚点在哪里都摸清楚了。
苍行衣的病症在信息收集这方面,岂止是很好用,那简直是很好用。
循着那人的记忆线索,他们找到了目标藏身的地铁站,然而地铁站里一片漆黑空旷,似乎早已经人去站空。
正当不见寒失望之际,地面忽然轻微震动起来,从隧道深处传来了隆隆列车行驶声。一辆灯火通明的列车,正从隧道另一端驶来。
站台上的“太平间”三字,不知何时变成了“九桥站”。
复苏市全城停电,这列车是怎么运行的?
自从和空中城堡接触之后,不见寒对病异的感知能力提升了一大截。他能感知到自己近处的病异存在,甚至可以大致判断出病异的强弱程度。他明显感觉到他身处的车站内潜藏着不止一种病异,是由多种病异规则相互约、相互拼接,彼此达成微妙的平衡,最终拼合成九桥站,一个复杂的病态领域。
九桥站的列车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车门自动滑开。检票员手持检票仪器,走向不见寒,语气僵硬地说:“请出示一下……”
这也只是九桥站之中规则的一种。冥冥之中,一股吸力牵着着不见寒身上的病异,似乎想将他身上的一部分力量夺走。
不见寒对此并不在意,同时出于试探规则强度的心理,他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病异释放给了检票员。
或许这检票员只是九桥站病异中较为低级的一种,在不见寒的病异压力之下,直接崩盘了。
尔后车门缓缓关闭,列车继续前行。
“下一站:九桥。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先下后上,谢谢合作。”
检票员虽然被击溃,其他的病异规则还在。不见寒在列车启动之后,明显感觉到病异规则制衡下的联合压制,他对阴影的操控迟滞了不少,这让他产生出负重奔跑的微妙不适感。
他只想赶紧提着目标人物离开这个让人不舒服的鬼地方。
“我想借他一用。”不见寒指着释梵说,“各位没有意见的话,人我就带走了。”
他只是在通知车厢里的乘客,并不是真想和他们商量。
话音落下,他伸手抓向释梵的衣领。说时迟那时快,一根血红色的飘带像钢尺一样抽来,打在他手腕上。
霜傲天说:“你还没有问过他是否愿意,有点不讲道理啊?”
飘带的末端卷住了不见寒的小臂,传来一阵刺痛。飘带在缚紧他之后忽然改变了状态,向他皮肉内部渗透,企图汲取他的血液。
“……和我的阴影,是相同类型的病症吗?”
不见寒低声自语,手腕被束缚的地方融化成黑色的黏液,坠落在地,使红飘带卷空。
他没有理会霜傲天,断开的右手前半段骤然炸开成一滩乌黑的影子,包裹释梵。
“释梵大师!”裴尧紧张地惊呼,“小心啊!”
然而黑色的阴影在释梵身上席卷一周,没能留下任何痕迹,也无法如不见寒所设想的那样将他直接卷入自己的病态领域中带走。
“不受任何病异影响吗,有点意思。”
乌黑的影子缩回到不见寒的断腕上,重新凝聚成右手的形状。
趁此机会,霜傲天回头对同伴大喊:“侯子,老王!愣着干嘛,拦住他啊!”
然而侯立谢只会在一旁怪叫:“我有什么病异能力,根本拦不住他啊!”王德发更是过分,在看清不见寒面孔的那一瞬间已经面白如纸,见了鬼一般地逃向其他车厢。
“妈的,男人都是狗。没一个靠得住的!”霜傲天咬牙切齿。
她强行调动情绪,激发出身体里的病异力量,血红绸带像狂舞的群蛇,露出獠牙朝不见寒扑过去。
不见寒抬手抓住乱挥的红绸,旋身一扯,被他抓住的绸带被侵蚀同化成黑色,滴滴答答地融化坠地,汇入他的影子中。
“等等,别在这里打!”裴尧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病症能力,无法在战斗中帮上霜傲天的忙,只能朝他们大喊,“车上很危险的!”
然而霜傲天和不见寒,没有一人听进他的话。
霜傲天和释梵达成协议要保护他,一方面是凭借释梵的不入地狱控制自己的侵蚀度,另一方面是以释梵作为诱饵,吸引来觊觎他的患病者,为自己的病症强化做血祭。
而不见寒更是几经病变爆发,侵蚀度在高风险段中岌岌可危,再不设法控制侵蚀的涨幅,随时可能崩溃成怪物。
事关立身之本和身家性命,他们绝无放弃的可能,只有一战到底!
“你也是为了压制侵蚀度来找释梵大师的吧,我们不一定要成为敌人啊!”裴尧竭力想说服不见寒,“大家都是为了在复苏市活下去,我们应该是并肩作战的同伴才对,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你有这么厉害的病症,有了释梵大师做后盾,我们完全可以一起救下更多的人!”
不见寒听到他的劝说,轻轻笑了一下。只是勾了勾唇角,表情并没有丝毫温度。
“以身饲虎,众志成城。理想很美好。”他说着,一把抓住数条红绸往后一拽,漆黑墨色沿着绸身侵蚀而去,直击霜傲天本体,“诚然,吃他的血肉可以抵抗病异侵蚀,可你知道现在复苏市里,有多少患病者吗?”
“病异的侵蚀不可逆转,只会无限加深。你以为他这一身几十斤的皮肉,够分给几人?”
“可是万一我们不用撑到那时候,复苏市就恢复正常了呢?”裴尧被说急了眼,“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些因为你抢走释梵大师而死去的人,岂不都是被你害死的,到时候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绷紧的红绸中段,黑色的阴影与血色的绸缎相互角力,最终无法承载激烈的病异冲突,腐朽崩断。
不见寒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秒,越过霜傲天,出现在裴尧身后。他一脚重重踹在裴尧后腰他,将他踢飞出去,摔在地上发出痛呼。
“我光是自救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哪有空管其他人?”不见寒冷笑了一声,“别和我来道德绑架这套。”
他对裴尧没有真起杀心。如果他的确想杀裴尧,一个念头的功夫,就足以让这个用大道理不断骚扰他的家伙血肉横飞。
此刻漠然的态度,不过是在街边遇见一块碍路的石子,随脚一踹,把它踢开罢了。
“想要救人,那就自己变强,你自己去救啊。”不见寒漫不经心道,“慷他人之慨,感觉很光荣?”
裴尧捂着擦伤的髋骨,脸色苍白中憋着病态的红,说不出话来。
绸带崩断,霜傲天显然受到了打击,脸色难看得要命。
“你跟我们合作,以及压制侵蚀度,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吧。”她对争取和平解决这次冲突做出最后的尝试,“你不动手,我们一样可以想办法帮你压制侵蚀度,没必要搞成这么紧张的局面。”
“你说的对,但那又怎样?”
不见寒说罢,霜傲天背后的影子中窜出许多畸形的触手。若不是她红绫时刻环身戒备,立刻就会被死死捆住。
饶是如此,她的双脚仍旧陷入了阴影形成的沼泽中,不断下沉,无力挣脱。
“你们面对灾厄和恐怖,在危险来临之后才去思考如何应对,破解困境。你们躲避怪物,压制侵蚀度,一直在努力适应环境的变化。”不见寒声音冰冷,“但我不一样,我习惯把选择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需要这力量的时候侵蚀度就要肆意膨胀,我想要平静的时候它就得老老实实被我压着。我要它无论何时何地都听由我控制,不允许它违背我意愿,发生超出掌控的事。为此,我要能压制病异侵蚀的患病者只听从我一个人的调配。”
“你们都在竭力适应病异,可我要病异来适应我!”
霜傲天背后一阵寒战,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两个字。
不愧是能和苍行衣走到一起去的人,果然也是个十足的疯子。
她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对付不了不见寒。
即便有九桥地铁的压制在,对方和她的病症同样被地铁领域的规则压制,对方的病症和自己仍旧不是一个量级的。光是站在不见寒面前,她就已经感觉头皮发麻,压抑到难以呼吸。她不能想象也无法相信,距离复苏市暴雨落下才过去几天,怎么会有人病症已经恐怖到这种程度。
可是她一步也不能退让。
他们之前敢贸然登上列车,无外是仗着队伍中有释梵存在。无论多么刁钻的病异,释梵都能使之无效。可是如果让不见寒带走释梵,他们就将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密集恐怖的病异中,这无异于将一个脱光了的人扔进冰天雪地里。
他们必死无疑。
与其在这时妥协,让不见寒带走释梵,然后在绝望和恐慌中等死……还不如和他拼了,搏出一条生路来!

第273章 剧本十三·庸世入病·十
霜傲天和不见寒交手的同时,侯立谢也没有并非一味地躲避,而是拼命地转动脑子,企图从当前的严峻局面中找到破解之法。
此时他看到了不见寒身后的苍行衣。苍行衣自从登上地铁以来,除了回答不见寒问他那一句话之外,再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任由不见寒行动。
注意到侯立谢的目光,苍行衣转头,恰好与他对视,朝他微微一笑。绿色双眼中,眸光宛若湖水碧波,微微荡漾。
这完全不符合苍行衣过去给侯立谢他们留下的印象。
以往在剧本中狭路相逢,苍行衣要么巧言令色,用令人防不胜防的计谋将他们带进沟里;要么上来二话不说,直接背后一刀把他们送出局外。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地做一个旁观者,侯立谢还是第一次见。
他想到了两种可能。
这里面有陷阱,或者苍行衣没有受到感染,成为一个患病者。
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场面至此,不去搏一把,他们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能够保他们性命的释梵被掳走了。他宁可相信苍行衣是真的没有获得病症,或者是病症不适合用于战斗。
退一步讲,即使苍行衣还有什么阴招没使出来……难道他就没留有后手吗?
即使真的被苍行衣算计,他身上还有“那个东西”。这足以让他把苍行衣打个措手不及,在逆风形势下翻盘。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冲向苍行衣。车厢里空间狭窄,即使苍行衣在察觉他的动作之后往后疾退了两步,也没能躲开,被他一把钳制住。
操作再变态又怎么样?他苍行衣是人不是神,绝没有战无不胜的道理!
“你们住手!”侯立谢从裤兜里掏出弹簧刀,抵在被自己制住的人颈间大喊,“还要再打,小心我对他不客气!”
不见寒果然发怒:“你试试看?”
侯立谢还没来得及再说出些威胁和谈判的话,却听霜傲天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侯子你疯了,你想干什么啊?!”
侯立谢一怔,心底顿时生出一种微妙的怪异感。他目光一扫,却看见苍行衣站在不见寒身侧,好整以暇地对他微笑。
苍行衣在那里,那他挟持的人是谁?
侯立谢心下大惊,转头一看,却见到被他勒住脖颈而涨红的释梵的脸!
难怪他感觉这次将人钳制容易得出乎意料,原来根本就是抓错了人!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了错,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侯立谢连忙想将释梵松开,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听自己使唤了。
“保持这个姿势,”苍行衣保持着轻松的微笑,对他下达命令,“把他带到这边来。”
侯立谢的腿自己走了起来,他挟持着释梵向苍行衣和不见寒那边挪去。
他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双眼已经被苍行衣的病症感染成了诡异的翠绿色。可苍行衣的命令一下,他立刻明白,自己是着了谁的道。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操作恐怖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得到的病症,苍行衣也能这么变态?!
除了读心之外,苍行衣的病症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别人的意识,甚至于控制别人的行动。释梵可以免疫病异的袭击,但苍行衣可以控制其他人去挟持他。距离释梵最近,同时又毫无顾忌直视了他双眼的侯立谢,自然就成为了最佳的目标。
没有伤到敌人,反而送走了一个队友,霜傲天简直又气又急。就在她准备和这些人拼命,看能不能赌出一个病变爆发之际,一连串踏踏踏的脚步声,忽然从后面的车厢远处急促传来。
看见不见寒就落荒而逃的王德发,居然又跑了回来。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急得满头冒汗,仿佛后面有什么猛鬼在追他。见到霜傲天等人,他甚至顾不上惊恐不见寒还在场,语无伦次地大喊:“救命!不、不……快跑啊!”
霜傲天狂怒:“跑得最快不就是你,还他妈有脸回来?!”
“你们打个屁,后面的车厢开始熄灯了!”王德发大喊,“不跑大家一起死吧!”
“我靠!”
霜傲天往他身后一看,远处原本灯火通明的车厢,果然没入一片黑暗之中。就在王德发冲进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那一瞬间,他们的后一节车厢,灯光瞬间熄灭。车厢也好、血迹横尸也罢,甚至是那些没来得及逃离的乘客,全部被蠕动的黑暗吞噬了。
他们所处的车厢,顿时成为了地铁列车的最末一节车厢。
不见寒自然也看见了病异的逼近。释梵已经到手,他没必要和这些人多做纠缠。收回纠缠霜傲天的阴影,他一把推开侯立谢,提起释梵的后领就对苍行衣说:“走,去前面。”
他们率先撇开众人,往列车前面的车厢奔去。
“别想跑!”
紧随他们之后,是愤怒不已的霜傲天和夺命狂奔的王德发。裴尧跟何冬堂落在最后。
裴尧追到车厢边缘,朝霜傲天的背影大喊:“这些昏迷的幸存者怎么办?”
霜傲天只顾追赶不见寒,无暇回答他。
车厢内仅剩的几个清醒的幸存者,在见到后面的车厢熄灯之后,也慌忙往前跑去。只留下何冬堂还留在车厢里,试图把一个昏迷的高大男人背起来。
车厢内的灯光,开始闪烁了。
裴尧急得冒火,可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朝还留在车厢里的何冬堂喊:“我们也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何冬堂没有理会他,换了一个体格瘦弱些的女人去背。可是她力气太小,终究也失败了。即使她能勉强将人扛起来,也跑不了多远,更别提背着一个昏迷的人和车厢熄灯的速度赛跑。
灯光越来越昏暗,她终于不得已放弃,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将这些昏迷的幸存者抛下,和裴尧一起朝前面的车厢跑去。
她前脚刚刚迈进新车厢,背后那一节车厢的灯光,骤然湮灭。
几条呼吸微弱的生命消失在了黑暗中。
车厢熄灯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见寒他们率先跑到了距离车头最近的车厢,将释梵扔在车门边上。只等列车一靠站,他们第一时间就会下车离开。
紧紧追随而来的是霜傲天和王德发。王德发一钻进车厢,立刻找了一个角落贴墙站着,务求离不见寒距离最远。霜傲天则直接冲向了释梵,红绸席卷,企图将释梵抢回自己这一边来,却没想到卷了个空。
霜傲天:“……靠!”
不入地狱对病异的免疫不分敌我,不见寒的阴影不能抢走他,霜傲天的深红之冕自然也不行,谁也无法在这上面取巧。
后面的幸存者和裴尧他们也陆续到了,其中一人朝霜傲天大喊:“手机受病异影响,全部死机……熄灯的速度越来越快,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霜傲天对这些六神无主、什么都要自己拿主意的家伙也很恼火:“点蜡烛!”
手中有蜡烛的三人,手忙脚乱地将蜡烛点燃。
霜傲天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九桥站的黑暗会吞噬所有不被光源笼罩的人,她只需要将所有人和烛光用红绸封起来,用不着她出手,不见寒自然就会被九桥站给抹杀!
想到就做,盘桓在她身边的红绸立刻飞旋起来,相互编织,形成一道屏障,将不见寒隔绝在外——释梵也被阻隔开,但没关系,他不受病异袭击,九桥站的黑暗也奈他不何。
血色屏障瞬间被织就,三盏烛光被圈限在车厢的后半段,与不见寒相隔绝。
最后一节车厢的灯光,也熄灭了。
“这下他该死了吧?”
霜傲天仍然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往四处警惕地巡视。
红绸之外的黑暗中一片死寂,没有传来任何动静。霜傲天自己也不敢相信,拥有那样恐怖病异威压的人居然能这么轻易地被自己解决,可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没有那么容易……”
王德发的声音,在角落里幽幽响起。
“那是一个怪物。当你为他终于死去而松一口的时候,才是你噩梦真正的开始!”
烛光煌煌,照映着众人的影子,在列车前行的颠簸中摇曳。
顷刻,那些清晰的影子轮廓变得模糊起来,扭曲挣扎,仿佛里面潜伏着凶残的怪物。第一个发现这种异样的幸存者惊叫一声,想要提醒大家正在发生的诡异,但影子倏然从他脚下窜出,将他淹没在一片乌黑之中。
漆黑的影沼迅速蔓延,不见寒抓着苍行衣的手臂从阴影中脱身而出,并接手了那个被阴影吞噬之人手中的蜡烛。
被空中城堡毒打一番之后,他虽然损失惨重,对阴影的掌控,却也更加深入了。他现在不仅可以将自己整个化为阴影,在所有阴影和黑暗中穿行,甚至已经触摸到领悟病态领域的边缘。
“妈的,这也行?!”
霜傲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不见寒能够在阴影中穿行,那地铁的黑暗抹杀规则,对他来说,还有威慑力吗?
她唯一庆幸的是,地铁中的规则不止黑暗抹杀一种。
而此时,被不见寒夺到手中的蜡烛,蜡油融化,蜡泪沿着烛身流淌到他手指上。
眼看就要燃到尽头了。

蜡油滴在手指上,产生出轻微的灼痛感。
但这些微的疼痛已经不能引起不见寒的注意,令他感到古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一小截蜡烛,好像黏在他手指上,取不下来了。
看着指尖跳动的烛火,不见寒轻轻蹙起眉头。他很快明白过来,烛光上应该是附着着九桥站的其中一种致命规则,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像蜡油一样融化。
见到不见寒的手指开始像那些秉烛人一样融化,霜傲天眼前一亮。可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只见不见寒身体融化成蜡泪的部分逐渐变得漆黑,随后化为阴影,又蠕动着攀爬回他身上。
他手中的蜡烛不仅没有越烧越短,反而从底部开始,被他自身的病异反向侵蚀。融化的影子在蜡烛底部凝固出了新的烛身,整根蜡烛由白变黑,烛火也由橘红色变成了黑色。可它仍在诡异地发光,抵御了黑暗。
不见寒竟然以自身病异作为抗衡之力,顶替了身体的燃烧。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阴森森的的烛光映出不见寒侧脸清秀的轮廓,他的一双血瞳在明暗交替之间,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霜傲天的病异虽然比不上不见寒,但是并不算弱。和不见寒产生出如此巨大的实力沟壑,一来是因为她一直用释梵的病症压制着自己的侵蚀度,二来是没有不见寒那么丰富的与高级病异交手的经验。如果不见寒杀了她,她的病异在地铁上爆发成怪物,有可能会影响地铁上的病异平衡,最后造成连不见寒都觉得棘手的局面。
可是看她现在的架势,不见寒若是今天放过她,日后恐怕就要忍受一个强大的患病者无休无止的纠缠追击。
“你给我死在这里吧。”
阴影拔地而起。
沼泽化为旋涡,产生出强大的吸力。霜傲天踏在红绸上,凌空跃起,仍旧被漆黑的旋涡绞住双脚,往深处拖拽。
她几乎咬碎一口白牙,情急之下将红绸召回,紧紧缠住自己的小腿。一声痛叫,红绸硬化为钢,生生将她被阴影侵蚀的双脚勒断。
从她脚腕断口处泼出的鲜血,瞬间抽长拉伸,延展出新的红绸,支撑她漂浮在半空中活动。她忍着剧痛,在阴影袭击的间隙中左躲右闪。
可一味闪躲,是没有用的。她就像一个活靶子,即使在空中飞来飞去,也只是给不见寒的狩猎游戏增添一些乐趣而已。
等到她精疲力尽,或者不见寒玩腻了,一击就足以将她从空中打下来。
她该怎么逃生?
车厢里又是一声惨叫响起,烛光再次熄灭一盏,一人融化在黑暗中。最后一个握着蜡烛的幸存者张皇失措,大声问霜傲天:“怎么办霜小姐,最后一根蜡烛也快烧完了!”
怎么办?
居然还敢问她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啊!
霜傲天一边在不见寒的袭击中死里逃生,一边还要被这些自己救回来的人干扰,心中大恨,气不打一处来。她救这些人,原本就是指望他们多少能为自己分担一些生存的压力。可他们不仅没能帮上她的忙,反而不断在拖她的后腿。
她都到自顾不暇的关头了,他们还不想办法自救,一个个就知道指望着她去救!
自断双脚疼得她两眼通红,愤怒暴虐之气袭上心头,一个残忍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
照这样拖下去,他们全都会死。不是死在列车的病异规则之下,就是不见寒手中。
既然如此。
那为什么不牺牲掉这些没用的废物,换她能活下去?
想到就做,她手中红绸挥出,卷在那个秉烛之人的脖子上。那人一开始还以为她要救他,可他很快感觉到被缠住的地方一阵刺痛。红绸化为寄生虫,深深扎入他动脉血管中,眨眼之间就抢在他融化成蜡泪之前,将他吸成了一具干尸。
它们夺走了残剩的烛头,送到霜傲天手中,随后效仿不见寒的动作,在剩下的烛头后编织成了烛身。一根殷红的鲜血之烛,在霜傲天的手中稳定耀眼地燃烧着。
剩下的幸存者们都惊呆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曾经将他们从危亡关头救下的英雄,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催魂夺命的死神。
他们惊叫,想要四散逃跑,但又如何跑得过疾如闪电的红绸?一具又一具被吸干血液的枯尸倒下,红绸肆虐飞舞,一圈又一圈地疯长,往下滴淌着新鲜的血液。
它们环绕在霜傲天身边,上下浮动,真像是一圈圈血染的王冠。
红绸同样射向了何冬堂和裴尧,裴尧扑向何冬堂,抱着她在地上连滚两圈,两人勉强躲过了绸带的袭击。裴尧同样对霜傲天突然的翻脸不敢置信,质问她:“我们不是同伴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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