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雨—— by娜可露露
娜可露露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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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立包养关系的第七年,奚微无意间看见一则钟慎的采访视频。
钟慎早已不是七年前那个青涩的学生,如今的他面容无瑕,气质高贵,举手投足尽显巨星风度。
记者拐弯抹角打探私生活,问他是否单身。
钟慎一改往日态度,竟然答:“不是。”
“……”
网上一片轰动,奚微也很诧异。
当晚他们照常约会,缠绵一番后,奚微突然想起这件事,推了一下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问他:“对了,你什么时候脱单的?在跟谁谈?”
钟慎沉默了下,没作声。
奚微体贴道:“我知道你那句话不是给粉丝听,主要是说给我的。放心,如果你想追求真爱我不阻拦,我们可以和平结束。”
“……”
钟慎依旧沉默,他那双被大导演盛赞“藏满故事”的眼睛里水光一闪,短暂而无声地恢复如常。
他避开奚微的注视,转身躺下,“再说吧。”
CP:钟慎x奚微
深沉明星攻x薄情金主受,年下,1V1HE。
标签:娱乐圈 暗恋 年下 狗血 酸甜 HE

第1章 枕边人
今年年底,许是狗仔也要冲业绩,短短一周,内娱接连爆出“当红小花隐婚”和“知名影帝出轨”两桩劲爆新闻,证据确凿,微博连崩两次,看呆一众网友。
爆料的狗仔名叫“娱通天”,是今年刚出道的新面孔。
此人厚脸皮自封通天大仙,号称绝无假料,以前全平台粉丝不足万,经此两战封神,单微博粉丝数量眨眼就已突破百万。
全微博的吃瓜网友挤在娱通天的评论区里,讨论两桩八卦的细节。
隐婚的小花正值事业上升期,今年爆了一部古装偶像剧,借女主清醒独立的人设吸粉无数,经纪公司趁热打铁,为她塑造了一个“事业脑,不恋爱”的形象,不料被锤隐婚,老公是圈外素人。更夸张的是,连公司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的婚,网友调侃其保密工作做得好,可惜没躲过狗仔的火眼金睛。
出轨的影帝同是反差塌房:经营多年顾家好男人人设,实际上,他在外面养的小三小四小五一只手数不过来,甚至嫖过娼。
如果说隐婚只是为人诟病,人设崩塌,令粉丝失望,那么出轨嫖娼就是名声扫地,人人不耻,还涉及违法。
两桩新闻在一周内爆发,吃瓜群众的八卦欲得到极大满足,新梗频出,热搜不断。
但热度再高的事件也有冷却的一天,当余热散去,扒无可扒的时候,网友们走的走,散的散,有好事者意兴阑珊地问:“还有新料吗?”
网友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狗仔会回答。
娱通天转发这条评论,发布了一条惊爆眼球的新瓜预告——
“年度收官大戏,揭秘Z姓男顶流及其幕后金主。2023年最后一天,不见不散。”
预告一出,钟慎就上了热搜,名字后面挂着一个深红的“爆”字。
12月28日,下午,钟慎家。
经纪人唐瑜把娱通天的真实资料摔在茶几上,气愤道:“我找人查清楚了,他一个被三流小报辞退的九流记者,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唐瑜的对面,“太岁”本人钟慎倚着沙发,面无表情听着,一言不发。
昨天新戏杀青,钟慎住够了影视城的酒店,连夜回到海京市,一个安稳觉都没睡成,就被负面新闻推上了风口浪尖。
圈内姓氏拼音首字母是“Z”的男明星不少,但够资格称顶流的,只有钟慎一个。
娱通天如今风头正盛,信用还未像其他狗仔那样破产,他说是顶流网友就相信,那么除了钟慎,别无二选。
钟慎竟然有金主?
喜欢他的和不喜欢他的都很震惊:说好的娱乐圈清流呢?原来也是个卖身上位的。
短短几小时,舆论发酵到惊人的地步,明明实锤还没出,部分网友就提前给钟慎判了死刑。好在他粉丝够多,风向并未一边倒。
但粉丝多也不全是好事,比如此时,唐瑜的私信被刷爆,钟慎粉丝要求她立刻发律师函澄清,并将她的祖宗十八代请出来问候了一遍。
唐瑜的脸色愈发难看,却不是因为粉丝。
其实钟慎从七年前出道起,走的便是正经演员戏路,从未进行过流量男星式包装。但奈何实在太红,话题度居高不下,被人贴上“流量”的标签摘不掉。
话说回来,不走流量路线,意味着公司无所谓钟慎红不红,粉丝多是锦上添花,粉丝少也不要紧,钟慎不缺戏拍,也不缺钱。
再直白些:钟慎的确有金主,对方身份还不一般,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资本集团继承人,圈里唯一的“太子”,奚微。
想到奚微,唐瑜下意识攥紧手机,心口发憷。
顾不上骂那个狗仔,也没心情安抚粉丝,明明客厅里只有她和钟慎两人,她却本能地压低嗓音,谨慎地问:“奚总联系你了吗?”
沙发右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天气晴好,阳光穿窗而入,照亮钟慎的脸庞。他长得无可挑剔,深邃的五官近乎雕刻,强光下不露一丝瑕疵,也不露一丝情绪,经纪人越慌张越衬出他的平静,事不关己似的:“没有。”
“还没啊?”唐瑜焦虑地拧眉,“奚总什么意思?你们以前有超过三个月不联系的情况吗?”
“有,他很忙,不会经常想起我。”
唐瑜一哽,复杂地扫了他两眼。
倒不是意外,唐瑜了解奚微的个性。她只是觉得,钟慎实在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祸到临头还坐得住,这种精神状态在精神病院一般的娱乐圈里,属实难得。
而她所想的“祸”,不单指今天的热搜。
钟慎出道七年,借奚微的势,一路顺风顺水所向披靡,不论同行、资方或是媒体,没一个敢触他的霉头。连经纪人唐瑜都在圈内横着走,被人尊称一声“瑜姐”,风光无两。
整整七年,除去个别不痛不痒的八卦,钟慎几乎没有负面新闻。
但三个月前,奚微突然去英国出差,至今未归。
有传闻说,太子殿下假借出差的名义,去伦敦见他未来的太子妃。对方同样大家族出身,与奚微门当户对,正是良缘。另一传闻说,结婚是奚家提出的要求,如果奚微不听从家族安排,就不能继承“皇位”。
这些传闻可能有水分,但绝非凭空捏造。前几天便有证实:那位传说中的太子妃是一位粉丝不少的名媛,她在社交网络上po了一张与奚微的合影,所在地点不是伦敦,而是夏威夷海滩,疑似两人偕同出游,关系已有进展。
唐瑜刷到这条动态时,恰好在影视城陪钟慎拍戏。休息室里,钟慎仰躺深椅之中,眼神淡漠。唐瑜递手机给他看,他却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像是对奚微的私事不感兴趣。
唐瑜佩服他的心态,却也惶恐。两人心照不宣:如果奚微结婚,钟慎就会被抛弃。
届时钟慎倒台,经纪人的风光也到头了。
唐瑜忍不住回想自己曾经得罪过哪些人,这下恐怕要糟,娱乐圈风水轮流转,最不缺落井下石和回踩报复的人。就算不曾得罪过谁,为争抢资源,钟慎也会被人踩进泥里。
娱通天的热搜爆料,就是一种征兆。
——傻子才信小狗仔有通天本领,不过是“家养犬”罢了,不知他收了哪方势力的黑钱,趁机针对钟慎。
而所谓预告,是一种试探。他们不敢点明金主身份,抹黑钟慎却很简单。如果奚微仍愿意为钟慎撑腰,事情好解决。如果奚微已经把钟慎抛之脑后,挣扎过今天,也有下一劫。
从始至终,钟慎的世界里没有粉丝也没有对手,只奚微一人而已。
奚微是成就他的地,也是足以摧毁他的天。
唐瑜心里发凉,已经没了主意。再看钟慎,还是一副永远精神稳定的样子,显得他像经纪人,而唐瑜像艺人,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两天没睡了,”钟慎突然说,“你先回公司吧,这件事等我睡醒再说。”
唐瑜:“……”
“不是,你还睡得着啊?”唐瑜两手一抓头发,有点崩溃,“我真怕奚总过几天带未婚妻回国,到时候你我都要完蛋。”
听见这句话,钟慎终于给了她一个不算敷衍的眼神,但眼里传达的情绪分明是“死就死,正好我懒得活了”,或者“地球爆炸也无所谓”。
唐瑜差点心梗发作,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精神稳定,而是情绪已经烂到底,再没有下降的空间。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唐瑜看来,钟慎和奚微会有今日危机,绝不是奚家、奚微,或者空降未婚妻的问题。纯粹是钟慎自找的。
“哎,七年前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这辈子发达了。就算你当不上正牌太子妃,起码也能混个祸国妖妃当当,我跟着你鸡犬升天,吃香喝辣……可一晃七年,你怎么还是不得宠呢?你有没有反思过?”
经纪人又开始念老黄历,钟慎嫌她烦,起身避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十二月末的天气看着晴朗,其实冷得彻骨。钟慎单薄的衬衫被风鼓动,寒气直钻心肺,他却好像感受不到,整个人从内里透出一种又钝又封闭的沉默气质。
他总是这样。不出事还好,每当有事——比如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和奚微闹矛盾,唐瑜就提心吊胆,让他立刻去跟奚微道歉,可他都当耳旁风。
奚微的脾气其实不坏,但也绝对称不上好。钟慎不是合格的情人,对金主不够殷勤,而奚微之所以不计较,只是因为没察觉罢了。
正如钟慎所说,奚微很忙,很少想起他,每次见面除上床几乎没有交流,他偶尔表现反常,奚微也“看不见”。
看不见的本质是不在乎。
连旁观者唐瑜都忍不住感慨,太子殿下可真是无情,相伴七年的枕边人,千万人追捧的大明星,他竟然一点也不动心。
幸好钟慎也没动心,否则唐瑜要可怜他了。世界这么大,喜欢谁不好?喜欢奚微纯属白日做梦、自找折磨。
但无论如何,奚微都没有错。
金主能有什么错?
唐瑜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你对他应该更热情更尊敬一点,他是你的金主,不是男朋友,你搞人格平等那套有什么用?你心里想什么他都不在乎。可你不听啊,你听过吗?”
钟慎充耳不闻。
“他不找你,你不会找他吗?主动点行不?——发消息,打电话,问他在英国还是美国,能不能抽时间见你。你撒个娇卖个惨,求他点头,然后立刻买票飞过去,机会都是争取来的,你懂不懂?”
钟慎又不傻,当然懂,他只是不愿意做。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唐瑜一直没弄明白。
说句难听的,都已经被包养了,还立什么清高的牌坊?
但钟慎的确有点清高的毛病,仗奚微势在外面作威作福的只是唐女士自己,钟慎从来没有过。钟慎也几乎不跟任何人交往,人际关系全靠经纪人维持,别人讨好的、羡慕的、嫉妒的眼光他都不看,除喜欢拍戏外,他没什么爱好。
这样一想,他实在是个寡言无趣的人。奚微竟然能留他七年,也不像是一句“没觉察”能解释的,大概因为钟慎脸好,不可替代的容貌才是核心竞争力。
唐瑜唉声叹气道:“祖宗,我说这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
话没说完,钟慎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唐瑜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分号。
唐瑜无语了下,猜到是奚微——钟慎活像谜语人,之前给奚微的备注名是顿号,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改成分号了,反正永远是标点符号,不带重样的。
但奚微亲自打电话来,说明事情好像还没太糟。
唐瑜紧张道:“快接!”
钟慎接起电话,打开门,冷漠的眼神点了点经纪人,指着电梯赶客:“你可以走了。”
说的是“走”,表情分明是“快滚”。
唐瑜:“……”
同一时刻,奚微既不在英国也不在美国,回国的飞机今早便已落地,但他没通知任何人,连司机也不知情,随行的秘书开车送他回家。
奚微不跟奚家人同住,回的自然是他自己的家。在明湖畔,一栋三层的白色别墅,庭院广阔,四周花园环绕,平时由管家和园丁打理。但侍弄花草并非第一要紧事,最要紧的是伺候好家里那两条宝贝疙瘩一般的狗。
一条边牧,一条阿拉斯加。上午九点,奚微的宾利还没驶进大门,它们便听见熟悉的车声,抢在管家之前冲出庭院,一左一右蹲在门口,熟练地迎接主人归来。
奚微有轻微的洁癖,喜欢狗但不允许它们肆无忌惮地扑到身上撒娇,两条大狗经过严格训练,热情地扒车门,待主人下车后却只矜持地摇尾巴,轻轻蹭他的西装裤,比小型犬还要乖巧可爱。
“乖。”奚微奖赏般摸了摸狗毛,一脸倦意地解开领带,脱下外套给管家,迈开长腿上楼。
坐了十几小时飞机,身体疲惫,时差混乱,奚微洗去一身风尘,紧闭卧室窗帘,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后他又洗一遍澡,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些,披上浴袍下楼,给钟慎打电话。
时钟指向下午两点,厨房飘出饭菜香气。管家在陪大狗遛弯,秘书在沙发前处理国内的近期事务——这位秘书叫方储,负责料理奚微的个人生活,因此他经手的主要是一些家事和社交邀约。
奚微下楼时,方秘书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缓步走下的男人浴袍松散,一身潮气,略长的发尾垂在颈上,水珠沿冷白的皮肤滑下,没入胸膛。衣襟内的风光引人遐想。
但只一眼,秘书就规矩地收回视线。——奚微和那些常年曝光在镜头下的明星不同,他的相貌不容评价,夸他长得美也是一种冒犯。
“你在哪儿?过来陪我吃饭。”奚微坐到沙发另一边,跟钟慎讲话时,慵懒的嗓音中散发一种私密的、令人心口发酥的味道。
方秘书听不见对方答了什么,但知道是钟慎,脸色略带犹豫,有事情想汇报。
奚微余光瞥见,把手机稍微挪远些问:“怎么了?”
“今天出了点事,您看。”方储打开微博,给奚微看热搜。
舆论风波发酵到现在,有关钟慎的黑词条已经不止一两个。奚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种小事也要问我,你不会处理?”
“……”方秘书欲言又止。
奚微的注意力回到通话上,对钟慎说:“对,我回国了。”
“是一个人回来,不然呢?”
他无意多聊,即使和钟慎已经三个月没见面。
上次约会是哪天来着?
奚微回忆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地点已经模糊,但过程竟然在脑海里清晰重现。
钟慎是沉默的个性,做的时候也沉默,但非常投入,用力也重,奚微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像海京市变幻莫测的天气一样随机。
那晚他恰好随机到不喜欢的状态,钟慎却不知为什么比平时还粗暴一些,奚微皱着眉把人推开,不悦道:“你心情不好也别来我这发泄,谁伺候谁?”
“……”
钟慎被他一句话赶出门外,而后便是长达三个月的分离。
其实不是三个月没联系,一个星期后钟慎就发消息问他:“你生我的气了吗?”
奚微没回。不是闹别扭故意不回,他心里没有这种幼稚的情绪,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忙,而忙完之后不记得了。
大概一个月后的深夜,钟慎又发一条:“下雨了。”附一张图,是在影视城酒店里随手拍下的窗景。
奚微正要回复,发现消息已撤回。
钟慎似乎发错人了。
这让奚微有点不高兴。但情绪是微妙之物,纵然不高兴,却没浓烈到值得发火的地步,奚微只皱了下眉,当做没发生。
再之后,钟慎没了声音,直到今天。
电话那头,两人简单地聊几句后,钟慎说“好”:“我很快到。”
奚微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对面的秘书,敏锐地问:“你有话说?”
方秘书做事精干,为人异常谨慎,他向奚微汇报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入调查并深思熟虑过的。
“在处理热搜之前,”方储小心地看了奚微一眼说,“我觉得应该先向您汇报,钟先生最近瞒着您,私下有些不太规矩的动作……”
奚微很莫名:“什么?”

下午三点左右,钟慎来的时候,方秘书已经走了。
钟慎开一辆白色法拉利SF90,半年前奚微送的。当时没过节,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只是因为奚微想买新车,在几个新款中选中两款,犹豫不决,最后索性都要,于是相比之下不那么喜爱的一辆就送给了钟慎。
不论奚微的赠予还是掠夺,钟慎照单全收,不说自己喜不喜欢。因为奚微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欢,送他只是为了让他开车养自己的眼。
听见门外停车的声音,沙发上的奚微抬起头,看向门口。
钟慎是和狗一起进来的。家里的两只宝贝认识他,俨然当他是第二主人,把不敢对奚微撒的娇都撒到他身上,蹭得钟慎风衣上遍布狗毛,还有刚才在花园里刨地时沾的泥。
管家有点尴尬:“钟先生,我帮您清洗一下……”
“谢谢。”钟慎脱下外套,微微笑了下。他不常笑,连拍戏都不接爱笑的角色,生疏的笑容短暂掠过嘴角,下一秒恢复如常。
他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皮靴,衬得长腿更长,绕开两只黏人的大狗走到奚微面前,一米八九的身高投下修长的阴影,他低头盯了奚微几秒,不打招呼也不笑。明明刚才对管家都懂礼貌,看见奚微却像面部肌肉坏死了,一动也不动。
奚微半坐半躺,手里擎着本书,随意的姿势不因他的到来而改变,指了指身边说:“坐。”
话音落地,钟慎却没动。奚微抬头一瞥,还没说什么,眼前阴影忽然放大,钟慎猝不及防地俯身贴近,将他整个人压进沙发里,亲了下来。
阔别三月的吻,比以前稍微热烈一点。就一点而已。
钟慎收敛气息,带着公事公办的味道,三分假意七分克制,手挪到他腰上,把他往怀里紧了紧。
“你真是……”奚微被亲得呼吸不畅,“这么敬业。”
“嗯。”钟慎含糊地应了,察觉气氛已经足够,便在恰当时结束,把压皱的书页抚平,顺手帮奚微理了理衣襟,从他身上离开。
上一秒缠绵热吻,下一秒就坐到两米之外,钟慎的演技究竟是坏还是好,让人难评。好在奚微不细究,带他进餐厅,跟厨房打了声招呼,开始上菜。
几乎每次见面都是相同的流程:吃饭,然后上床。
但今天稍微有点不一样。
“刚才方储跟我说,你最近在搞投资?”奚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有打量但不锐利,扫到钟慎身上时,后者却微微一僵。
“嗯。”钟慎没否认,抬头看奚微一眼,没等到下文,他握着餐叉的手攥紧又慢慢松开,补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随便聊聊。”
“……”
奚微用餐的姿势很优雅,一看便知教养良好。表情也是他教养的一环,冷冷淡淡,不露端倪。钟慎沉默了一下,“你介意吗?”
“不啊。”奚微平静地说。
这有什么好介意?
刚才方秘书郑重其事汇报的时候,奚微便觉得小题大做,显然他宫斗剧看多了,满腹阴谋诡计。
按方储的说法,钟慎城府深沉,野心昭彰,瞒着奚微搞投资,动作不少,连他最近杀青的这部戏,都是他自己投的,说明钟慎已经不满足于当普通演员,想上岸做资本。
奚微不以为然:“所以呢?”
方秘书闻言一哽,活像一个不得主公赏识的谋士,眼神充满怨念:“您不觉得他这么做,是想摆脱您吗?等他成功那天退居幕后,不用再亲自抛头露面,还会像现在一样听您的话吗?他分明是心思活了,翅膀硬了,想——”
“想造反?”奚微失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奴隶主?”
方秘书:“……”
在奚微看来,无论钟慎想当演员还是当资本,都是钟慎自己的事。他们与其说是包养关系,不如说是合作伙伴,各取所需。
既然是合作,便有散伙的一天,他没兴趣干涉钟慎的未来。
况且钟慎应该也不是有意隐瞒他,只是没说而已。“隐瞒”和“没说”是两个概念,他们的关系没亲密到能深入地商讨人生规划,钟慎这么做倒也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奚微专心吃饭,不再提这件事。其他话题也不太聊得起来,相对无言是他和钟慎更为常见的状态。在一般人看来,这样可能很奇怪,但对奚微来说,这才是他和钟慎能维持七年的关键。
一种平和的、互不干涉的,因为不发展而永远保持稳定的关系,才是奚微最喜欢的关系。
这一餐吃得很慢,临结束时奚微接了个电话,是方秘书,告诉他已经对热搜进行了公关,他会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损伤钟慎的名誉,还讲了一下处理的方式和细节。
奚微没耐心听,应了声就把电话挂了,和钟慎上楼睡觉。
天还没黑,睡的自然不是正经觉。
他们一起简单地洗漱了下,关窗帘关灯,倒在床上。往常发展到这一步,要么钟慎主动,要么奚微主动,很快就会进入正题。
但今天的气氛莫名有点紧绷,谁都没动。奚微觉得,可能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他问:“你在想热搜的事?”
钟慎点头:“嗯,但不是今天的。”
“什么?”
“七年前,”他低声说,“你认识我那天,是我第一次上热搜……还有印象吗?”
“……”
当然记得,奚微还不至于连他们相识的原因都忘掉。
说来也是巧合。那年钟慎是海京戏剧学院大二在读生,只拍过几则业余性质短片,没正式出道,却因为一张街拍照片而意外走红。
照片是谁拍的已经不得而知,但网友们对钟慎的长相惊为天人,夸他是梦中情人校草脸,莫名其妙地把他炒上了热搜。
当时钟慎十九岁,青涩懵懂,单纯到恋爱都没谈过。而奚微二十二岁,刚跟家里出柜,一句“我喜欢男的”把爷爷送进了医院。那之后的半个月,奚家犹如修罗地狱,阴云密布,鸡犬不宁。
奚微趁机搬了出来。
搬家那天,朋友“奉旨”劝他改邪归正,说了句“你又没谈过男朋友,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的呢?要不算了”。奚微第一次听说,原来性向也能“算了”,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对啊,我谈一个试试。”
朋友:“……”
当时不过是气话,但当奚微在热搜上看见钟慎照片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试试也不是不行。
恰好同城,一切方便。但太子殿下没有追人的意识,他也并非真正动心,像小孩子遇见喜欢的玩具,便要花点钱买下,占为己有。
钟慎就是他的玩具。
线下第一次见面,是阴雨天。七年来与钟慎相处的点点滴滴奚微大多印象不深,但那天穿过雨幕走向他的钟慎,他却很难忘怀。
在酒吧街,音乐声喧嚷,霓虹灯牌上雨水细细地流。奚微撑一把透明的伞,不是等钟慎,而是正要离开。但钟慎就在这时出现,被他的秘书带到眼前,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奚微?”
奚微点了下头。钟慎浑身被雨淋湿,外衣,头发,脸上,满是雨水。雨下得太密,奚微隐约觉得从他脸上滚下的无数水珠里似乎有眼泪,但很快钟慎就笑了一下,证明是错觉。
“后来我想……”钟慎压在奚微身上,嘴唇离他不到一寸,“当时你就那么冷酷地一个人撑伞,让我淋雨。”
奚微噎了下,默然不答。钟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们没有可以分享一把伞的感情,七年前没有,今天依然没有。

后来还是做了。
厚重的窗帘阻绝了光线,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在汗水里模糊,不知道太阳几点落下。
奚微的手腕被钟慎用力按住,折在枕头一侧,随他的动作时而绷紧时而陷进床单里。温度持续上升,加湿器在黑暗里喷涌着雾气,仍然又热又燥,奚微抽空摸到空调遥控器,冷气开到最大,但还是热。
每当进入状态,钟慎就有一种不罢休的劲头,可能因为只有这时他才能从奚微身上得到良好的反馈。
奚微性格强势,这方面同样。但奚微的强势不表现为争先争上,而是一种游刃有余的状态,心情好时怎样都行,甚至可以享受被钟慎摆弄,那神情任谁看了都会有被他纵容宠爱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罢了。
大约七点钟,中场休息。奚微洁癖发作,换掉床单又洗了个澡,还没出浴室,钟慎突然闯进来,把他压在浴室的玻璃上做了一遍。
三个月没亲热,感情上不见得如何,身体却已经互相思念了。他们能维持这么多年,不全靠性格,床上的契合不可忽视。但这种契合是命中注定还是日久天长磨合而来,却不好说。
奚微还记得,他和钟慎的第一次特别失败。
“那天你竟然哭了,”奚微回忆往事,很不给面子地说,“我的心情像吃了苍蝇一样,一瞬间只有两个念头。”
“什么念头?”钟慎窘迫地撇开脸,似乎不想面对黑历史,但又有点好奇。
奚微说:“一,查你身份证,到底成年没。二,怀疑自己是直男,否则怎么没感觉。”
钟慎:“……”
那天简直糟糕得一塌糊涂。
奚微不知道钟慎为什么丧着张脸,一进门就浑身紧绷,活像一个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少男。可明明是钟慎主动发消息约他,说想陪他过夜。奚微为此专门推掉一个社交局,在家里等钟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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