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他们终于等来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赶车的人,是暗卫乙。
裴青玉心中一喜,跑了过去,“萧......”
可帘子掀起,却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
暗卫甲也有些意外,“张婶?”
张婶慈爱地看着裴青玉,“这位就是裴先生吧?”
裴青玉自觉失态,有些不好意思道,“张婶好。”
“主子说,张婶做饭好吃,”暗卫乙道,“他怕裴先生想他想得茶饭不思,就让张婶过来做饭了。”
裴青玉脸一热,本还想问问萧径寒如何了,一听这话,羞恼道:“胡言乱语。”
“对对,他就是爱胡说。”张婶下了车,对裴青玉道,“先回去吧,天晚了。”
裴青玉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他......怎样了?”
“没事,”张婶宽慰他道,“别担心,他会来的。”
可裴青玉总觉得心有些慌。他待在这秋水镇,没有半点萧径寒的消息,甚至连一封书信也没有。
他直觉不对劲,若真没什么事,萧径寒又怎会这般无声无息?
可他无从求证,所有的一切都远在扶风山,他听不见,望不着。
秋水镇里人来人往,一派平和,似乎只有裴青玉一人惶惶不安。
传信的鸟飞到扶风山时,萧径寒已不在那儿了。
山上的人走了大半,寨子里空荡荡的。
靳慕还没走,见这鸟儿飞来,便解下了它腿上的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边写道:“主子,不好了!二公子看上裴先生了,死活要亲裴先生!”
后边还划掉了一句话,好像是说,“他在勾栏院找了几十个男人,还说没裴先生好看!”
靳慕瞳孔一震,脑子“嗡嗡”地响。
二公子......喜欢裴先生?
二公子......在勾栏院找男人?
裴青玉倚在窗边,独自听着雨碎屋檐,清脆作响。
张婶敲门进来,端着碗莲子粥,“我见先生方才吃得少,就熬了点粥,先生再吃点吧。”
裴青玉谢过她,摇头道:“我吃不下。”
张婶把粥放在桌上,走过去道:“先生是担心公子吧?”
裴青玉垂下眸,轻声道:“他还是没消息么?”
“许是有事耽搁了,”张婶温声道,“他心里念着先生,再难也会回来的。”
裴青玉抓着窗沿,喃喃道:“可是,太久了。”
张婶脸上泛起一点笑意,说:“我来时,他同我说,看看哪个日子好,他要赶回来成亲的。”
裴青玉脸颊微烫,咕哝道:“怎么在这儿成亲?”
张婶道:“他母亲,就是这儿的人。”
裴青玉一怔,“他母亲.....”
“是啊,”张婶笑了笑道,“我也是,我从前就住在前边往东那儿。”
她抬眼看着窗外的雨,“那年,我与他母亲一起入了王府,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只是,后来的种种变故,谁都未曾料到。而今归来,早已物是人非。
晚些时候,雨渐渐小了些。
裴青玉下了楼,见暗卫甲和暗卫乙凑在大门边,慌慌张张说着什么。
暗卫甲:“怎么会炸了?!”
暗卫乙:“那儿藏了火药。”
暗卫甲:“那主子会不会.....”
暗卫乙:“别瞎说!”
裴青玉心头一跳,跑过去道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萧径寒有消息了?!”
暗卫甲急忙把什么东西往后一藏,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裴青玉更慌了,“他出事了?!”
暗卫乙迟疑道:“主子他.....”
裴青玉一把抢过暗卫甲手里的信,见信里说,萧径寒和姚梓衣暗中去了雨霁山,想毁了虞南王屯造的兵刃,可不知怎的,那儿突然爆炸了,萧径寒也失去了踪迹。
“萧径寒.....”裴青玉指尖微颤,一手撑在门边,仿佛连这薄薄的纸都抓不住。
“裴先生,”暗卫乙安慰他道,“主子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裴青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去找他。”
暗卫甲犹豫道:“可主子说,先生要在这儿等他。”
“那我自己去,”裴青玉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要去找他。”
暗卫们终是拗不过他,只好一人赶着马车,与裴青玉一道回去了。
他们赶到村子附近时,见方小筑背着个药篓,在路边转悠。
方小筑见裴青玉从马车里出来,惊喜道:“先生,您回来啦!”
裴青玉点点头,问他这些日子,雨霁山可有异常?
“好像来了好多人,”方小筑道,“听说是官府在剿匪,但前几日,那边的村子突然一声巨响,吓死人了。”
巨响?裴青玉连忙问道:“后来呢?你有见到阿霁吗?”
方小筑摇了摇头,“没有,阿霁在山上吗?师父叫我不要上山,我也没敢去。”
裴青玉顿了顿,没说什么,让方小筑先回去了。
他回了马车,对暗卫甲道:“去雨霁山。”
暗卫甲一点头,赶着车就走了。
没多久,他停下车,对裴青玉道:“裴先生,到了。”
裴青玉下车一看---这不是他的竹屋吗?怎么回这儿来了?
“裴先生,”暗卫甲道,“我去山上找就行了。”
裴青玉拧眉道:“不行,我一起去。”
山上也不知情况如何了,暗卫甲想,太危险了,不能让裴先生去。
他胡乱骗裴青玉道:“哎呀,说不定主子就躲在屋里呢!你快进去看看!”说着就鞭子一扬,赶着马车急匆匆跑了,生怕裴青玉追上来。
“等等!”
裴青玉自然是追不上了,又实在担心,牵了毛驴就要赶过去。
这时,屋内骤然传来一声响动,裴青玉一愣,转头看向竹屋。
屋里又安静了,仿佛方才的声响,只是他的一时错觉。
裴青玉缓缓走了过去,一颗心似悬在半空,“怦怦”地跳着。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入眼是熟悉的陈设,与他离家时没什么分别。
屋内空无一人,更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裴青玉不禁有些失落,可下一瞬,身后的门却猛然关上,他才回过头,就被人一把扑倒在地。
“谁.....”熟悉的眉目撞入眼底,裴青玉半句话堵在喉间,再说不出话来。
他眼眶微红,发颤的指尖抚上眼前人的脸庞,“萧径寒.....”
然后,他就见萧径寒一脸傻气道:“脑袋疼。”
裴青玉:“.....”这是,又磕傻了?!
他试探道:“你记得,自己是谁么?”
萧径寒摇摇头。
裴青玉忙摸着他的头,问道:“磕到哪儿了?还疼吗?”
萧径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说:“这儿疼,亲一下就不疼了。”
裴青玉:“.....”
萧径寒一声轻笑,顿时没了傻气,“逗你呢,我.....”
话音未落,裴青玉陡然捧着他的脸亲了上来。
第58章 哪里像没事的
在扶风山时,萧径寒逗过裴青玉许多次,说伤口疼,说药苦,总要裴青玉亲他一下。
可无论他怎么说,裴青玉都未曾答应过。
这一次,他也没指望裴青玉会愿意,想着大约也是红着脸不理人的。
可柔软的唇却蓦然覆了上来,紧紧贴着他,似急切,又微微颤动,像是怕他又不见了。
萧径寒一时有些发怔,忘了反应。
裴青玉咬着他的唇,缓过神来时,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抱着人亲上去了,撒手要退开,却被萧径寒扣着后颈,吻得更深。
“唔......”
裴青玉仰着脸,熟悉的气息闯入唇齿间,交缠笼罩,仿佛呼吸都被掠夺。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暗卫甲说,自然是心里喜欢的人,才愿意给他亲。
喜欢的人......
他不禁拽紧了萧径寒的衣襟。
好一会儿,萧径寒才不舍地放开了他。裴青玉胸口起伏,不住地喘着气,听见同样气息不稳的萧径寒轻声问道:“为什么亲我?”
裴青玉转开目光,小声道:“不是你说,亲一下就不疼的吗?”
萧径寒笑了一声,道:“我说你就听啊,这么乖?”
他凑近裴青玉耳边,暧昧道:“那我要是,还想做别的呢?”
温热的呼吸烫在颊边,裴青玉躲了躲,不太明白道:“什、什么别的?”
萧径寒指腹蹭过他颈边,抚过凸起的锁骨,滑入领口......
裴青玉身子一抖,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
萧径寒顿时一声痛哼,眉头紧拧。
“怎么了?”裴青玉觉得不对劲,急忙扒开他的衣衫---只见他里衣已被鲜血浸红,胸前更是血淋淋的。
“你伤口裂开了?!”
“没事,”萧径寒忍着疼,安抚他道,“就是之前跑得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了。”
裴青玉抬手想去扯他的里衣看伤口,又怕弄疼了他,“我听他们说,你跟姚姑娘去了雨霁山后边的村子,还爆炸了,你也不见了。”
“爆炸之前我们就跑出来了,”萧径寒跟他诉苦道,“姚梓衣还嫌弃我跑得慢,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裴青玉转头四处看了看,“那姚姑娘呢?”不会也在这屋里吧?
“我引开了虞南王的人,”萧径寒道,“她去调兵了。”
裴青玉看着他衣上血红一片,心口像被人攥住般疼,“你快起来,我给你再包扎一下。”
可萧径寒没动,反而一脸遗憾道:“难得你今日这般主动,就只能包扎伤口了吗?”
裴青玉脸热道:“胡说什么,伤口流那么多血,不疼啊?快起来。”
萧径寒叹了口气道:“那还有下次么?”
裴青玉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萧径寒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答应了是不是?!”
裴青玉脖颈都是热的,“我......”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吵闹声,“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还有那边......”
萧径寒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他们追过来了。”
“他们?”裴青玉一惊,“是王府的人?”
萧径寒点点头,拉着裴青玉起来。他们透过门缝,见外边一队护卫正在隔壁大娘家四处搜寻。
“真没别人,”大娘在一旁道,“这儿就我老婆子一个,哎呀,鸡要跑出来了......嗨呀,别踩着我的鸡蛋!”
护卫们搜不到人,又往裴青玉的竹屋走来。
裴青玉赶忙拉住萧径寒,“快从后窗走。”
他扶着萧径寒,从屋子后边一路奔逃。天色越来越暗,山路上树影悠悠,宛若晃动的人影。
忽有马蹄声响,他们还未来得及躲藏,便迎面撞上了另一队护卫。
“找到了!”为首那人骑着马,兴奋道,“快抓住他!”
萧径寒把裴青玉护在身后,劈手夺过破空而来的刀刃,光影相撞间,血肉横飞。
可他伤口裂得更厉害了,痛得他额上都渗着细汗。
裴青玉担心地看着他,“萧径寒......”
萧径寒抓着他的手,看向前边那骑着马冲过来的人,扯着嘴角笑了笑道:“看来要你带我走了。”
裴青玉还没明白他的话,就见他反手掷出掌中的刀,霎时一刀扎中马上那人,溅着血掉了下去。
萧径寒抢过缰绳,又一把揽着裴青玉翻身上马,“快走。”
裴青玉惊魂未定,“我......我不会骑马。”
“别怕,”萧径寒从身后搂着他,疲惫地靠在他肩头,“我教你。”
他缰绳一甩,那马顿时蹿了出去。
“萧径寒......”裴青玉没骑过马,平日里只骑过毛驴。但马跑起来,比毛驴快得多了,裴青玉死死拽着绳,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可手背上是萧径寒染血的掌心,身后是他结实的胸膛。
“有我在,”萧径寒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点笑意,“不会掉下去的。”
他脸侧贴在裴青玉颈边,喃喃道:“裴青玉,你又救了我一次。”
晚风呼啸而过,他却听见裴青玉闷闷道:“你又骗我。”
萧径寒一懵,“什么?”
“你答应我的,”裴青玉道,“不受伤的。”可现在却又伤得这么重,大骗子。
萧径寒顿了顿,耍赖道:“这伤是上次的,不算。”
裴青玉气道:“上次都快好了!”
萧径寒:“那我现在也快好了。”
“哪里好了?”裴青玉想起他胸口的血,心就一抽一抽地疼,“流了那么多血......”
“就是看着吓人罢了,”萧径寒道,“没什么事的。”
裴青玉不信,方才与人打斗时,他分明疼得厉害,咬牙撑着才勉强站得住。
“你现在这模样,”裴青玉眼眶微红,“哪里像没事?”
萧径寒忽然张口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不要脸道,“你若是再主动些,试一试我今日说的,做些别的,就知道我哪里没事了?”
裴青玉:“......”
裴青玉突然想把他颠下马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裴青玉抓紧了缰绳,懒得再理他。
萧径寒把脸埋在他颈侧,竟也安静了。
裴青玉这才反应过来,他许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才故意气自己的。
“萧径寒?”裴青玉怕他晕过去,忙喊了他一声。
萧径寒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裴青玉又慌又急---不行,得赶紧去找大夫!
可这儿哪有大夫......他灵光一闪,孙大夫!
他急忙勒着马,咬着牙,摇摇晃晃往药庐跑去。
方小筑正在屋前碾草药,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而后又听见有人惊慌道:“停,停下......”
裴先生?他赶忙跑出去一看,见裴青玉搂着马脖子,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而阿霁搂着裴青玉,半睁着眼,仿佛就要晕死过去了。
“先生,”方小筑茫然道,“你们怎么了?”
“小筑,”裴青玉焦急问道,“孙大夫在吗?”
方小筑点头道:“师父在屋里。”
裴青玉这才松了口气,让他帮忙把萧径寒扶下马。
方小筑见萧径寒胸前那一大片血红,顿时震惊道:“大猪死了吗?!”
撑不住要晕过去的萧径寒:“......”
屋内烛火通明,孙大夫给萧径寒包扎好伤口,摇摇头走出去抓药,念叨道:“怎么不是磕脑袋,就是捅胸口的?年纪轻轻就多灾多难。”
裴青玉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烛光映着他昏睡的眉目,眼下有些乌黑,也不知多久没睡好了。
多灾多难......裴青玉抬手抚过他的脸庞,从额角到鬓边,一点点描摹。
良久,他轻声道:“往后,要平安顺遂。”
次日清晨,萧径寒醒来时,就见裴青玉窝在他身旁,睡得正熟。
他唇角扬起,侧过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裴青玉轻柔的呼吸落在他脸边,撩得他有些痒。
晨光愈亮,没多久,裴青玉也缓缓睁开了眼,不清不醒地望着他。
萧径寒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脸,“睡迷糊了?”
裴青玉伸手就去摸他胸口,“还疼么?”
萧径寒:“你一摸就疼了,嘴疼。”
裴青玉:“......”
裴青玉默默收回手,却被萧径寒一把抓住,“我嘴疼,你不管了?”
裴青玉瞥了一眼外边,“别闹了,要是孙大夫进来......”
萧径寒恍然大悟般道:“哦,那他不进来,就可以么?”
裴青玉耳根一红,声如蚊呐道:“等你伤好了,再说。”
萧径寒精神一振,立马道:“我好了。”
裴青玉:“......你再这样,我就叫孙大夫来给你扎针。”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萧径寒叹了口气道,“只是难得清静,可惜了。”
裴青玉也知这儿不能久留,虞南王的人随时会找过来,更不能连累了孙大夫他们。
“程洄他们呢?”
“他们掩护姚梓衣走了,”萧径寒道,“还有些人,困在了雨霁山,也在躲藏。”
他们的人跟虞南王府比起来,终究是太少了,虽勉强能挡上一二,也是寡不敌众。
“没事的,”萧径寒见他一脸凝重,笑了笑道,“我们只要撑到姚梓衣回来,就不怕了。”
裴青玉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若是再遇上王府的人......”
萧径寒:“那咱们就跑快点。”
裴青玉:“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跑得快?”
“不是我跑啊,”萧径寒理直气壮道,“让马跑快点,我还是在后边抱着你就好了。”
裴青玉:“......”
远在另一边的勾栏院里,靳慕看着脸颊泛红,蜷在床上难耐地抓着被褥,急促喘息的萧寄言,慌道:“公子,你怎么了?”
萧寄言浑身燥热,攥着衣襟混混沌沌地想,那药......这么难受吗?
楼下,两个小倌窃窃私语。
“哎呀,你是不是给楼上那位送错酒水了?我方才路过,见他脸都红了!”
“真的吗?我去看看!”
“还看什么啊,我才瞧了一眼,就被他家那人赶出来了。”
“就是这几日跟着他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对啊,冷冰冰的,怪吓人的。”
“可对他家公子,好像就没那么冷。”
“那是对他家公子嘛,又不是对你,”其中一个人数落道,“你怎么那么马虎,把药弄他家公子酒里了?小心他一刀砍了你!”
“不是弄错啊,”另一小倌冤枉道,“是那公子自己要的,还说多加一点呢!”
第60章 见到想见的人
萧寄言很少出门,平日里离开别院,也有小厮跟着,故而他身上从未带过银子。
暗卫甲带着裴青玉走得匆忙,一时竟忘了还要结账。
萧寄言在楼上待了一会儿,恍恍惚惚也要走,却被老鸨拦住了。
老鸨抱着算盘就给他算银子,萧寄言一听,疑惑道:“什么银子?”
老鸨笑眯眯道:“就是今日的费用啊,几位初次来,就把零头抹了吧,算一百两就好了。”
萧寄言:“我没银子。”
老鸨脸一僵, 还是慈眉善目道:“公子莫要说笑,哪能没银子......”
萧寄言:“没说笑。”
老鸨脸色霎时一变,“没银子你还敢来逛勾栏院?!想吃白食啊?!要不要脸?!”
堂堂王府二公子,头一回被人说吃白食,萧寄言一噎,道:“我回去叫人送过来就是了。”
“你说送就会送啊?”老鸨嚷嚷道,“你要是出了这门就跑了,我上哪儿要钱去?!跟鬼要啊?!”
萧寄言皱眉道:“我既说了,自然会叫人送来。你若不信,大可找人与我一道回王府别院。”
“王府?”老鸨笑得花枝乱颤,“你当你是谁啊?还回王府?王府的人,能吃白食?!”
她止了笑,恶狠狠道:“休想唬我,今日你若拿不出银子,就别想出这门!”
萧寄言见她说来说去都不信,也有些烦了,抬脚就要走。
“来人!”老鸨喊道,“别让他跑了!”
门外顿时涌进来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气势汹汹挡住了去路。
萧寄言脸一沉,“滚开。”
老鸨怒道:“把他抓起来!”
众人吼着一拥而上,却不一会儿就被踹得七零八落,瘫在地上哀嚎。
老鸨吓了一跳---这公子看着文文弱弱的,怎这般厉害?
外边街上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探头进来看,见萧寄言一身白衣,清清冷冷地站着,比这楼里的小倌都要好看。
老鸨见他们一个个都看呆了,立马计上心头,撒泼打滚哭道:“没天理了,生意难做啊......这欠债不还的,还打人呐......”
萧寄言:“我说了,回去自会还你。”
“空口白话的,谁说得准啊?”老鸨继续哭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这个不给钱,那个不给钱的,这楼里的人岂不都要活活饿死了啊......”
萧寄言拧着眉,被她吵得耳朵疼,便道:“你找人去别院报个信,自会有人带银子来。”
老鸨眼珠子转了转,擦着眼泪道:“也行,但你这几日要留在这儿,等银子还上了才能走。”
萧寄言心里乱糟糟的,倒也不急着回去,便答应了。
这一日,楼里的客人陡然多了起来,还说要见新来的白衣公子。
老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转头就骗着萧寄言去见客。
萧寄言琢磨不清自己的心意,很是烦躁,整日冷着脸,若是遇上动手动脚的客人,二话不说就要打人。
可他越冷,越凶,那些客人倒更喜欢了,争着抢着要来见他,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于是,等靳慕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时,就听说他家公子,成了这春雨楼的“头牌”。
老鸨在门口拦着他,眉开眼笑道:“想见我们言公子啊?您出多少银子?”
靳慕:“......”
靳慕刀一拔,寒声道:“公子在哪儿?”
老鸨吓得腿一软,抖着手指了指楼上,“左、左边那间房。”
靳慕收起刀,匆匆跑了上去。
他站在房门前,抬手想敲门,却又顿住了。
他来做什么呢?就算他家公子喜欢裴青玉,就算公子在这儿找了十几个男人,又哪里轮得到他来管?
他原以为,公子是不喜欢男人的,可原来,是不喜欢他罢了。
靳慕紧紧攥着手,心中痛苦又不甘。
为何不能是我?我......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靳慕一愣,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喃喃道:“公子......”
萧寄言怔怔地看着他,眼底似溢出了水雾。他忽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靳慕,颇为委屈道:“你怎么才来?”
“我......”靳慕心头“怦怦”地跳,正要开口,却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公子,你喝酒了?”
萧寄言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道:“不好喝。”
原来是醉了,靳慕失落地想,他是醉了,才抱我的......
他弯腰抱起萧寄言,走进房内,想把他放在床上,却听见萧寄言醉醺醺道:“他们说,喝了,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靳慕又想起暗卫甲说,他家公子喜欢裴先生。
那想见的人,就是裴先生么?
靳慕醋意大发,忍不住脱口道:“公子,你不能喜欢裴先生!”
萧寄言一懵,“什么?”
靳慕:“他是三公子的心上人。”
“老三?”萧寄言晕乎乎道,“老三喜欢他?”
靳慕:“是,三公子说要与他成亲。”
萧寄言有些听不清了,呢喃道:“没亲,我没亲他......”
他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仰起脸看着靳慕。
靳慕有些不解,“公子,怎么了?”
萧寄言搂着他的脖子,蓦然亲了上来。
靳慕倏然睁大了眼。
混着酒香的气息缠入唇齿,分明那样淡,却似烈酒般烧上喉间,燥热灼人。
靳慕整个人都僵住了,久久未回过神来。
公子......
萧寄言咬着他的唇,混沌的脑袋却渐渐生出几分清明,一点点划过,心底的答案跃然而出。
我只想亲他,也只愿意给他亲。
裴青玉不行,这儿的人也不行,别人都不行。
只有靳慕。
只有他可以。
萧寄言搂紧了人,唇齿贴着唇齿,满腔的热烈,却不知该怎么亲了。
他也没亲过人,先前都是靳慕压着他亲的,可现在这人却连嘴都一动不动的,真成块木头了。
萧寄言有些不高兴,恼道:“你动一动啊。”
靳慕:“......”
公子怎么可能自己扑过来亲他,还说这样的话?
可唇上缭绕的酒气,又让他想起来,公子是醉了。
是了,公子是不清醒,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亲的是谁?
萧寄言见他还是没反应,更生气了,张口就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靳慕脑子“嗡”地一下,猛然把人按在了床上,唇齿相覆。
“唔......”
交缠的气息浓烈醉人,似不知足般缠得更深,贴得更近。靳慕胸口起伏,在理智尚存的间隙,抓着萧寄言的手腕,喉间滚动,似不甘,又似存了些许希冀,问道:“公子可认得,我是谁?”
萧寄言被他抓得有些疼,忍不住皱了眉头,想叫他轻点,“你......轻......”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靳慕血都凉了。
是裴青玉,他想亲的人,从来是裴青玉......
靳慕心头仿若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连力气都抽光了。
他颓然地放开萧寄言,低声道:“公子休息吧。”
萧寄言迷迷糊糊想拉住他,却见他默然起身走了。
“木......木头......”他低喃着,想叫他不要走,却醉意更浓,没一会儿就撑不住睡过去了。
他似乎做了许多个梦,一幕又一幕,光影交织。
梦里的他还是少年的模样,因为跑累了而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另一个少年在他跟前蹲下,把他背了起来---是同样年少的靳慕。
靳慕背着他跑了几圈,被教他们习武的师父发现,臭骂了一顿。
萧寄言身子弱,他母亲想着学点功夫兴许能强身健体,便请了个师父来教他。
可他没跑几步就累了,气喘吁吁,总喊靳慕来背他,被他师父知道后,就把靳慕赶远了。
后来,听闻是靳慕自己去求了他母亲,说要陪着公子一块练功。
那段日子,靳慕每日都背着他回房,给他揉着酸痛的腿脚。
萧寄言也忘了,是从何时开始,他已不能习惯,没有靳慕的日子。
那么多年,似乎只要他回头,靳慕就一直都在。
萧寄言醒来时,头有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