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当卧底都当成掌教了—— by绯瑟
绯瑟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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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蜘蛛般爬行的道长在咯咯地笑道:“何止是曲明镇,我既然要吞,为什么不把这方圆千里的东西全都吞进去呢?”
苏折冷冷道:“胃口这么大,就不怕撑着么?”
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可能在削弱之后还能去掠夺别的色彩!?
难道是因为方才的虚实之火,打破了画作空间与现实空间之间的间隔?
他刚要抬掌催动火焰,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空间上的一点微光黏附而住,顷刻间竟软绵绵地成了一张白纸。
苏折心头一凉,金乌的翅膀怎么二维化了?
但他还有另外一只手可以用。
就在这生死危机的最后一刻,他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冷静,向着一脸惊惧的秦容意和季霄云的扔出了孟光摇的脑袋。
“看在我救过你们的份上,带着孟光摇快走!”
季霄云咬了咬牙,直接接过脑袋,扯着秦容意的手要走,孟光摇的脑袋却猛张一嘴,尖牙一并就咬住了他的五根手指!
“谁也不准走!老四要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季霄云疼得一懵,秦容意也挣开他的手,冷静道:“我们不能走!我们若是走了苏折也撑不了多久,他体内还有好几只天魔!若是这些天魔被画吸收了要怎么办?到时候不光是我们,整个曲明镇都逃不出的!”
季霄云立刻如醍醐灌顶,清醒过来道:“对,现在必须摒弃一切门户之见,留下来帮苏妖官对抗这副画!”
苏折此刻的纸面化蔓延已经从指尖扩散到了手掌,可他居然还能冷静下来,不紧不慢地凝聚火焰,居然攒聚出了最后一点儿虚实之火。
虚实之火一起,直接从空间上切断了他的这只手掌。
换算过来,这手掌也不过就是金乌的翅尖,斩得起!
苏折捧着鲜血淋漓的断口一咬牙,翻身滚开,到了安全地界,挡在几人身前。
“既然要留下,那咱们就一起杀上去!”
季霄云眼眶莫名地一热,苦笑道:“今日能与苏妖官一起并肩作战,倒也是件奇闻,死了也不算无趣。”
他手中的孟光摇脑袋则一脸正色道:“那你把我的脑袋抱得高一点,必要时把我的脑袋当武器投掷出去……”
“额……这就大可不必……”
那道长忽的发出一阵阴森诡异不似人声的咯咯怪笑,接着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形蜘蛛般的诡异姿势,完完全全地爬出了画框,落到了地上。
“今日你们都得成为我的一部分,又何须顾忌谁先谁后!?”
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四周的二维化趋势竟然有大大增强之象,空间的塌陷好像不可抑制的海浪似的一层层流动出去。
可是忽然,吞噬众人的二维化海浪停止在了半空。
不但停止,而且还一点点地逆转、回到了它最初的位置。
一处突兀出现的黑雾,凭空撕裂了纸面化的门口,如离弦之箭似的刺向了大堂的中央,然后在苏折的惊讶之中,在孟光摇的不可置信中,在秦容意和季霄云的惊恐难言中,那道黑雾现出了它的原型。
那个只在梦中与他相会,只在心声中与他互相吐槽的行幽!
苏折惊喜到几乎叫出来,只觉得眼前的浓厚肃杀气氛,瞬间变成了安稳与平静的灿烈天空。
他来了!
他居然亲自出手了!?
而行幽站在大堂中央,轻轻抬眉,先是凝神看了一眼惊喜到几乎叫出来的苏折,眉眼间竟是难得的柔和。
在这个时候,他居然格外地像一个专注看待恋慕者的凡人,眼中似乎也只看得见苏折一个人,连笑也是对着他一个人笑,呼吸也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呼吸,仿佛心心眼眼都在说——我若再不来,你都不知要如何了。
可下一瞬,他看到了苏折那断掌。
还有那鲜血淋漓,滴滴答答的惨状。
他眼中的柔和和笑意忽的完全消失。
行幽转头看向那道长,眼角眉梢便猛地一折,周身杀气凛冽,像是一把利剑折成两半,化作双眉飞挑、戾气与杀气四散而流!
“你区区一副【未完成作】,凭着几分颜色姿态,还想吸了我的妖官!?”
畸形爬行的道长身上微微一顿,怨毒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些许困惑之色。
“你……你竟和我……是一样的?”
“一样个屁!”行幽几乎不可一世地嗤笑,“就算我们都是因为那老东西而降生,但本尊早已接近完美,而你不过是一个草稿,是个早就被老东西搁置放弃的丑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苏折猛然一惊,瞠目结舌,仿佛被什么东西当头来了一棒,满脸愕然地看向行幽。
眼前这个丑陋畸形、容如天魔的道长,这副没有完成的莲台道长与八童子图,没有任何姓名与题款的作品……
居然是出自于画祖!?
这场灾难的源头,居然是因为画祖画了一副草稿画,然后挖坑不填!?

第125章 一幅画在发疯
苏折眼见行幽突兀地甩出这个答案,一时只觉得脑袋轰轰嗡嗡的,怎么也想不到,他千防万防的这个无名画,居然是画祖没有填好的坑!
他是如此震惊困惑,而孟光摇却不管其他,只是热泪盈眶地瞧着行幽,欢天喜地地喊道:“尊上来了就好!只要您在,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是如此激动欢喜,捧着这个脑袋的季霄云却已是面色惨白如纸,他见着魔尊出现,却仿佛遇到了一个比无名画作更加可怕、诡异、难缠,甚至是霸道的对手。
遇到画,还有联手破敌的机会。
可遇到这么一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霸星魔主,他和秦容意岂有性命可活?岂非之前的一切挣扎都成了如今的徒劳无望?
他是如此想,那秦容意的面色却更加晦暗不明,与其说她思考的是如何保命,不如说她对苏折与魔尊的对话更感兴趣。
魔尊说自己是完成品?
还说他与这幅画同出一源?
这是什么意思?这能代表什么秘密?
她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寒,只觉自己似乎是窥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因此越发不可能活下去,而苏折似也不忍这二人遭劫,干脆看向行幽,又看了看那四处受辱深重,面目逐渐狰狞的道长,想到了个转移话题的好法子。
“你说这副画是画祖画的?就它这丑模样,怎么可能?”
那被重重黑雾掩盖的道长就像个向外喷发煤气的罐子,而且还是一个被人踩了一角的畸形罐子,他扭着变了形的脊椎,动着反关节的肢体,面色发青道:“你们说谁丑陋!?说谁不配!?”
行幽笑道:“说的便是你啊,丑东西。”
他接着不顾对方渐渐失了恐的神色,只一眼瞧向苏折,旁若无人地解释:
“画祖一生中确实有不少完成品,可也有许多是寥寥几笔就搁置下来,没了兴致就不再完成的废作、未完成作。”
“这些废作大部分会被销毁,以防着它们成精作怪……可是也有一小部分的废作得以保留,然后在画祖隐居遁世之后,就必须忍受无尽的等待与岁月的侵蚀……”
“可就算颜料被侵蚀了一些,这毕竟也是画祖的画,再如何潦草也有一定的权能……篡改记忆和图像大概就是它的权能吧……不是什么大本事,但唬人是够的。”
行幽厉眼一扫,把在场的两个修士看得如同灰尘一般,毫不在意。
“至于这幅画为何会在这儿作妖……我想它是等了太久,发疯了,就这么简单。”
苏折惊道:“一幅画也能发疯?”
行幽冷笑:“那可是画祖的画,当然能有自己的意识,有意识就会疯狂,这很正常。”
两个画轴山的修士被这层巨大的信息流炸得脑袋嗡嗡直响,理智几乎被淹没的时候,那扭曲关节如扭曲自己十根手指的道长,已发出一阵阵尖利癫狂,悲哀又冰冷的怪笑、惨笑,其笑声之怪异扭曲,就像几片小刀在人的头骨上摩擦起舞。
“我没有疯,只是等得太久太久了。”
“画祖明明说好了要来完成我,可我等了他足足三千年!”
“在这三千年间,我被那么多的修士凡人辗来转去,数番易手,无论他们如何对我,我都没有伤过一人,害过一个,我从未行差踏错,总是规行矩步,可是我等了这么久……我才发现……画祖他根本就没办法回来,是他违背了当初的承诺,我才必须出手,自己完成自己!”
一幅仙人的画成了精怪,居然耐不住性子,想要自己完成自己?
这一大段话像是投入血液的燃烧石一样,叫每个人的身上都随之一热,连脑袋里的想法也被搅乱了。
苏折被这个荒谬离奇却又可怕的想法震惊得没话可说,可转念一想行幽,猜测他当时出走画轴山,是否也是受不了没有眼睛的残缺呢?
他是心有别想,那季霄云却是目光一震,也不管恐惧了,只上前斥责道:“荒谬至极!你身为画祖随手起就的一幅画,就该等待主人回来完成自己,岂能自己把自己完成?”
道长咯咯怪笑道:“画手弃了画而不顾,我自己完成自己又有什么不对?难道我就得去等一个根本不可能回来的仙人?”
秦容意却叱道:“画祖不过是暂时隐居遁世,怎么会回不来?”
季霄云补充道:“你只需潜心等待,等待画祖重新出世,他自然会补上你的颜色线条,叫你成为一副完整的画!”
道长以一副异常诡异的神色看向这二人。
他的眼睛通常瞪得十分呆板,如今却圆睁怒目,犹如两颗灌满了怨毒和仇恨制成的玻璃球,阴郁的脸上一抽一动,像是藏了毒的袋子,瞬间抖搂出了一句可怕的讽刺。
“重新出世?”
“他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还能补齐我的颜色!”
季霄云眼中一空,好似听到一句根本不能理解的话。
秦容意似脑中传出轰隆隆地一声巨大声响,仿佛刚刚从门上炸出了一个巨大荒诞的口子,从缝隙里透出了一丁点儿的阴森真相。
“你说什么……”
“你说画祖……自身难保?”
二人震惊喃喃之际,还是季霄云先一步反应过来,迫不及待、断然否认。
“一派胡言!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使什么诡计?画祖岂是你这等魔物能随意污蔑编排的!”
他震声而发,仿佛把嗓门扯到最大就能反驳掉一个个荒诞念头。
可这些声音虽然正气凛然,却没有平复苏折心中泛起的巨大波澜,反而使得他如灵光一闪,在即将湮灭的各种思绪里召出了一个最可怕、最荒唐,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念头。
画祖他……不是隐居遁世,而是自身难保,出不来?
怎么回事儿?
难道行幽当初逃出画轴山,与画祖那边发起了惊天动地的一战,而因此伤了画祖,叫他修为受损,才不得不避世隐居的么?
他满怀困惑地看向行幽,指望对方能给一个提示。
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行幽,居然也十分顾忌这个话题,竟是避而不谈,视而不见,越过了苏折的疑惑,他直接看向那畸形扭曲的道长。
“你既知他自身难保,就该安分守己,想用别人的血来加你的颜色就算了……竟还算计到了我的妖官身上……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他越说越厉,越讲越是杀气腾腾,手指已经抬起,仿佛下一刻就能召出杀人的线,扭曲这客栈的空间,破除这虚无的幻境。
道长咯咯怪笑一声,看向行幽,目光继承了方才的十分怨毒与百分仇恨。
“画祖出事的时候,你明明就在身边……可你却袖手旁观……任凭他被分……”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季霄云和秦容意被这巨大而远古的信息量冲得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相信地看向行幽,又觉得这仿佛是满口疯癫之语。可苏折目光一转,立刻看向行幽抬起了手掌。
似乎强行扭曲了这里的空间,使得道长的声音传不出他的咽喉。
他不想让这幅画说出当年的真相?
说明对方说的事儿确实是真的?
最后一句话是“任凭他被分”……分后面是什么?
画祖在当年难道是被人分开?被分离?被分绝?
还是说……被分割!?
苏折立刻眉目一紧:“行幽,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瞒着我!?”
行幽颇为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手上稍一松泛,那咯咯怪笑的道长又恢复了声响,此刻却只是满脸怨毒,仇人恨天地看向行幽。
“我是要算计你的妖官,因为我也要算计你……!”
“你身上残存的天地颜色,不如就分我一半!”
他笑声尚未断,周遭的立体环境就已出现前所未有的可怕侵蚀,那抱着孟光摇头颅的季霄云都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虚幻的雾气绊住了手脚,顷刻之间,他的身躯就已经彻底二维化、平面化,连孟光摇的头颅都已经化作一张没有生机的纸面了。
对方如此猝不及防地偷袭,让苏折发出一阵彻头彻骨的惊怒声:“光光!”
行幽冷看一声,当即抬掌翻指,犹似在一张上好的琵琶上拨弦转轴!
时空之线,当即重启!
随着一条透明而虚幻的线在他手中渐渐跳动如火,那周遭环境的二维化忽的就逆转到了一两秒之前,到了孟光摇和季霄云都还是血肉之躯的时候,行幽忽的冷笑一声,一个抬指小勾,孟光摇的头颅就像乳燕投林一般投回了他的手中。
同时秦容意一阵猛撞,直接把刚刚重启完的季霄云撞了出去,二人滚做一团,恰好躲过了那阵能把人变作纸片的杀人雾气。
随即,苏折感觉腰间一紧,原来是行幽一把箍住了他的腰,动作无比亲密地抱着他,直接把他往后带了三米远,接着身上黑雾重重冒出,阻挡住无名画作的空间侵蚀!
就为了对付这无名画作,他竟想释放几只身上的天魔,叫他们群起群出,充塞起这整个客栈的空间了!
怎么能这么随便的!?他想把什么天魔给召出来啊!?
苏折刚想说声这样不行,行幽却在他耳边低低一笑,说了一句轻若蚊蝇,好似寻常,却炸得苏折几乎要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的狠话。
“这副丑画说的没有错,画祖不是避世隐居,而是根本回不来了。”
“因为这老东西,三千年前遭了围攻,分割成了许多块儿。”
“用你们的话来说——他被‘分尸’了。”
这等惊悚到刺骨入目的话一出,苏折几乎从头凉到了脚。
到底是谁有能力,有胆子,把创世十二仙祖之一给分割啊!?

第126章 至少你没变
乍然之下听到如此惊世骇俗之言,苏折只觉来到这世间以后所有的认知都被翻来倒去地碾碎、刺穿了。
这消息不像个刺激,倒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警告。
连画祖那样创世仙祖级别的至高存在,居然也可以被分割?
那对他老人家动手的能是什么样的存在?
也是一位仙祖?
还是好几位?
等等,不对啊,这事儿太让人奇怪了。
苏折一脸错愕加茫然地看向行幽,轻声道:“倘若画祖当真遭此劫厄,那画轴山怎么可能繁荣昌盛至此?不应该被一并诛灭了么?”
所有画仙的头头都落得如此下场,他的后代弟子和信徒门人却在蓬勃健盛地修着仙、画着画、发扬着祖师爷的道统?
这怎么分析都怎么不对啊!
行幽在他耳边低低一笑,内心仿佛飘过一缕报复般剧透的畅快,以及与心上人分享恐怖秘密的满足,而他的笑声中,一时听出刺骨的讽,一时竟荡着雪亮的恨。
“弟子们受不受牵连,那得看让画祖遭此劫厄的都有什么人了……”
“而且,那老东西只是被切割了……并没有完全死去……”
“他依然以某种形式活着……”
被分尸的仙人也能算是活着么?
苏折打了个寒颤,只觉有什么破碎世界观的信息一点点地渗入他的脑海缝隙,正要问得更多。
忽然听到那身形宛如蜘蛛的道长一声怒叱。
“到了我这儿,你们竟然还敢分神他顾!”
行幽却是头都没抬,只是轻蔑地抬了抬眉。
“你看出我是谁,竟还敢打扰我与他说话?”
他忽的一伸手掌,手心忽的浮现出一种透明而虚幻的线,它像空气中的游虫似的飞向那道长,忽然,那形容扭曲膨胀的道长就骇人地瘪了几分,仿佛一条吸满水的海绵退化成了晒干的洗脚布,他的面容迅速下凹,肌肉变得细长而扁平,步伐从扭曲变得飘忽,神情从愤怒转为了惨烈的痛苦。
苏折立刻看出——行幽在小范围地使用时间之线!
体内少了几十只天魔之后,他也等同于卸下了一大部分负担,逆转的能力居然增强了!
而原本吸纳了众人修为的道长,受到时间逆转的影响,竟一点点地退化成了没有吸纳之前的扁平模样,空气里也弥漫着陈腐油墨的味道,原本二维化的柱子、桌子、椅子,竟然在一点点地返还本色,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甚至连苏折那只被幻化作画的断掌,也一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苏折心中一喜,立刻捡起,直接把断裂的手掌接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道长发出一阵阵凄烈不似人类的惨叫后,看到对方全身宛如一个老音响那样发出纸片般轻薄的振动,然后彻底瘪落下去,化成了一副老旧斑驳的画纸。
困扰他们多日的危机,终于就此解决了!
而行幽在这个大功告成的时候,居然作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动作温柔地轻轻推开苏折,上前一步,竟然张口一吸,把那幅画给吸进了嘴里。
然后,他竟然像是酒足饭饱一般,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好像里面赛了一副不听话的画似的。
最后,行幽面色似乎有异,喉咙一阵滚动,居然打了个饱嗝。
好像真的吃得过饱了?
他越过在场震惊之内的所有人,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第一眼看向了苏折,第二眼才看向了孟光摇的头颅,手指一勾,那头颅竟像个欢快的小狗似的,挣脱了季霄云的手掌,直直地飞了过来。
行幽却嫌弃地看了一眼欢喜的孟光摇头颅,然后没有伸手去接。
苏折立刻接下头颅,好好抱住。
行幽伸手一挥,一具无头的孟光摇身躯便出现在了地板上。
“我这几日已将他的躯壳找回,你把头颅接上就是了。”
苏折点了点头的功夫,立刻蹲下来把孟光摇的头颅给接回去,可就在他动作的当口,行幽又是厉眼一扫,把被冷落无视了的季霄云和秦容意又重新放在了眼底——仅仅几秒。
“还有,把这两个人处理了,他们知道得太多。”
苏折一愣,道:“你要我杀了他们?”
季霄云如临大敌地看过去,行幽只淡淡道:“不杀,难道留着他们说出这些不该说的秘密?”
刚刚接了头的孟光摇此刻却没了笑容,而苏折也是沉了沉眸,抬起头,以劝诫与警告的眼神看向行幽。
如果这些人都死了,留下来的林宿就会被怀疑了。
毕竟师兄师姐都活不下去,那修为更低资历更浅的林宿如何活下去?
为了细作也为了卧底的大业,留下这几个人显然是更合适的选择。
行幽只冷笑一声,话中的杀意鼓动不休:“你若不杀,小心将来后悔。”
说完,他忽的眉头一跳,好似胸口的某个位置又开始不安分地突动,仿佛是刚刚吞下去的无名画在吸收了行幽体内的天魔后,又开始如火如荼地活跃起来。
苏折只旁若无人地冲上前,担心地查看道:“是它又在闹腾了么?”
孟光摇也附和道:“尊上消耗了这许多灵力,不如先缓一缓,把这边的残局交给我与老四处理?”
行幽皱眉不语,苏折立刻趁热打铁道:“不如现在先坐下歇息,消化完了这幅画再说?它若时刻在你体内鼓动,我也会担心的。”
孟光摇的话自是公事公办,可苏折的私心体己话似挠在行幽的心口,仿佛是正中他的心意的。
可是,这话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在场的人,尤其是为了那两个弟子。
行幽便瞪了他一眼:“即便本尊不出手,你也得想法子处理了那二人。”
说完,他便直接坐了下来,闭眼盘坐,凝神调息,犹如化作一座庄重严肃的雕像,要彻底消化这副不安分的无名画。
苏折松了口气,却看向了孟光摇。
孟光摇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看向了身后的二人。
“我在画中呆了数日,与这二位也算是有些共患难的交情,如今要‘处理’他们,我自问是下不了这个狠心的……”
说着说着,他一时看着苏折,一时又若有似无地瞟向身后的二人,好像是示意他们快走,可惜那季霄云并没有完全接收这个眼神,却道:“方才我与二位妖官互帮互助,已经算了结了这份情,除此之外,我们依旧是不可两立……”
他无视了秦容意的警告,几乎是正气凛然道:“所以……你们无需留情,来战便可!”
给了机会还不跑?傻站着干什么?
素来以钝感著称的孟光摇,可能是头一次见着比他还钝的人。
一向被别人恨铁不成刚的他,此刻竟然为别人而恨铁不成钢。
而苏折瞅了这几人的互动,私下有些想笑,但面上仍得作出一副高冷冰凉且没有人味儿的样子。
“你既下不了狠心,那就我来。”
孟光摇几乎是有些难过而失望地看向他。
因为他印象中的苏折向来都是几个妖官里最心软、最温和的。
如今成为了副宗主,背负了这许多天魔后,难道也经历了和魔尊一样的改变?
这些血腥诡异的天魔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的部分性情,叫他也变得狠得下心?
而苏折只是越过他,径直走向了如临大敌的二人。
季霄云当即拿出画笔,秦容意也开始以手划符。
他们是要面对大名鼎鼎的“盗火妖官”,哪怕是全无胜算,毫无活命的机会,至少也要在死前正正经经斗上一回!
苏折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看二人。
然后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原地。
接着忽然出现在了二人背后!
季霄云和秦容意甚至还未来得及动作,就感觉到后背被一阵钻心彻骨的凉意刺入。
他们这时回头,才眼见得苏折手中的一团黑气,已刺入了他们的脊背!
是天魔!
苏折甚至没有动用金乌的招数,而是直接用天魔袭击了他们!
二人倒下之后,孟光摇立刻奔来,却发现二人在地上微微搐动,仿佛不是死去,而是陷入了某种与天魔的纠缠,而苏折依旧把手掌覆盖在他们二人的背上,似乎在操纵天魔做些什么。
孟光摇便情知不对,一抬头,疑惑地看向苏折:“怎么回事?”
苏折:“我在用‘诡梦天魔’。”
“那只吞噬梦境,也能在梦中杀人的天魔?用它做什么?”
苏折笑道:“这只天魔吸收了一些妖星的能量后,便有了些不同的能力,能够通过梦境修改一个人的记忆。”
扰乱篡改记忆算是妖星的看家本事之一,这些能力和气息被“诡梦天魔”吸收后,也算是继承到了它的身上。
孟光摇立刻醒悟道:“所以你不是在杀他们,而是在篡改他们的记忆?”
苏折点头:“魔尊要他们死,无非也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只要他们忘了,就不必被灭口了。”
孟光摇楞了一愣:“你从一开始就决定这么做?”
苏折点了点头:“他们刚刚愿意与我们并肩作战……为了你,为了方才的患难,我也打算放他们一马的。”
孟光摇目光一颤,面上居然呈出了复杂之色。
“光光,为何这样看我?”
“因为我有些高兴。”
“傻高兴什么啊?”
“因为你还是没有变。”
孟光摇有些莫名地笑了出来。
“即便身负这许多天魔,即便在画轴山走了一遭,你也还是以前的那个苏折啊,一点儿都没变。”
苏折心中微微一动,无奈地笑了一笑。
一点儿都没变么?
至少他对某个可恶家伙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好些了。

第127章 把我送你
苏折篡改完了这二人的记忆,便把手挪开,顺便把那些团团笼笼的天魔黑气也一并吸回了掌心,但再看向手掌时,又发觉上面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裂纹,好似雕像裂断了几分,又如老树瞬间枯槁。
过度使用天魔,果然对身体的负担不小啊。
他叹了口气,小心地把手掌放下,五指蜷缩着收进袖中。
若非自己不是一只四阶末期的金乌,而是一个寻常的人类修士,此番接连使用“骨灯”、“倒像”、“视死”、“诡梦”等四大天魔,只怕早就要被榨干元气精力,沦为一具经脉枯竭的行尸走肉了。
而孟光摇似察觉有异,道:“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的吧?以他的身体本该撑得更久一些。
苏折独自揉着侥幸的内心,摇摇头:“我们先去看看魔尊。”
他立刻拉着孟光摇去看了此间最惹人注意的主儿——盘坐于地上的行幽。对方似闭目养神,眉间一片安然,竟无半点往日横行霸道的作风,倒是云絮所化的雪白衣袂无风自动,飘飘起浪,凭空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孟光摇一看,便觉脱离了危机,又让智商占领了低地,笑道:“我看咱家魔尊这副白衣倒是清爽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仙门出身的道长呢。”
……他本来就是仙门出身的。
苏折一心想到,对方若非当年出事,此刻只怕还是画祖麾下第一战龙,是所有居士们的祖宗和大师兄,若是那样的行幽化作人形,只怕会比画轴山上所有的道士画仙加起来还要飘逸洒脱、俊秀清朗。什么以温润君子著称的徐云麒,什么以容貌姣好出名的李墨花,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未必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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