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差被责问那就算了,扣发颜料和纸张也算了,还要没收画笔?
承笔郎本来就是一个人形的笔架子,笔都要了去,不就等于要了承笔郎的一条命么?
这哪儿能吸引到人去拜入星月道?不起到负面宣传效果就已很好了吧!
苏折真想当场问问紫晏心里怎么想的,可看他如此清奇冷漠的眼神,也只能按住不提,老老实实地观了星作了画。
而在紫晏这儿,他也算是全程受了冷待,几乎一点儿关注也没给。
也不知紫晏到底怎么想的。
是不想让人看出他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才如此冷漠么?
与他的冷待相比,叶清敏却再度得到了关注。
他作画以精细著称,这在描绘天体时也发挥了优势,倒是受了紫晏的一些赞许。
但初始的赞许过后,等紫晏一旦瞄到了画作上的偏差,又是一皱秀眉,把叶清敏也责叱了一番。
综合下来,没有一个人能始终得到他的夸赞,基本上都被骂过一回,责过一轮,叱过一大片,几乎把每个人的自尊都结结实实踩了一番。
从瞧不起人来说,他也算是格外公平了,因为连苏折的画也被他臭骂一顿,毫无幸免。
所以这次下山,冯灵犀也是垂头丧气,憋闷地揉了揉胸,道:“这么短的时间内绘制如此多的星象图,还要成功召唤出星体的虚影,这紫晏仙君是存心为难我们吗?”
……应该是因为某个人不肯出画轴山,而暗自生气吧?
苏折叹了口气,安慰他道:“他虽然严格,但我想其他居士也未必会全然由着他,应该不至于要扣罚画笔这么夸张吧?”
冯灵犀无奈道:“可万一呢……万一他们就由着紫晏仙君胡闹,扣了咱们的颜料画纸和笔呢?”
苏折无言,与众人一路丧气地下了山。
与他们的紧张仓皇相比,某个人的斗志却似乎燃了起来。
叶清敏先得了紫晏夸赞,又被一通狠斥,自然不服。
他不服的方式,就是日夜琢磨着如何画好星体,甚至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在琢磨星体的运转方式,然后一有空就入明道峰的千里台去观星。
他是用力,可其他人醒过神来,也不甘落后,纷纷抢着在空余时间里去观星作画,这千里台上就越来越挤,甚至到了常年有人排队的光景。
叶清敏时常无奈于排队拥挤,又苦于观星时间有限,唯恐落了人后,被罚没了画笔。
更重要的是,若在紫晏仙君面前得脸,更能证明他是可以全面胜过林宿,比林宿更加适合修习两道的人。
为了这一点莫名的争强之心,他只恨不能花更多时间泡在千里台上观星,终于学着有一日,赶到众人都在用膳时间,跑去观星了。
山道路上,这人风尘仆仆,正要前往千里台,却遥遥发现,苏折和冯灵犀竟然已经在排队了。
又被他们抢先了一步!
叶清敏暗自叹恨,正要折回用膳,却发现后方有一位灰衣的承笔郎缓缓登上台阶,指着不远处的另一道峰顶,道:“我打听过,那处峰顶有个望月台,也有观星用的千里镜,而且常年无人,不必排队,咱们去那处观星可好?”
这人虽然面生,从未见过,但说的话倒不假。
叶清敏自己也打听过,知道那望月台也是可以观星的。
可是紫晏仙君却三令五申,不准他们去别处观星,必须往他规定的千里台去观星。
他把话一说,那灰衣的承笔郎便无奈道:“我也知道仙君不让我们往那处观星,可是千里台又窄又挤,设的时限又紧,他岂不是故意为难人,不叫人完成这学业?不如我们小心去往望月台,不被人发现,不就得了?”
若在平时,以叶清敏的谨慎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可不知为何,见了这灰衣的承笔郎,听了他的话,越听越到心里去,叶清敏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冒险一回。
反正望月台离着千里台这么近,应该也不至于有事儿?
他这便随着灰衣的承笔郎一同去了,一路上还遇着了前来观星的顾将欢,便也说道:“千里台观星的人太多,林宿和冯灵犀也在那儿,我劝你别去与他们争用。我与这位道兄一同去那望月台看看,你若有心,也可同来。”
顾将欢疑惑地看了看他,但还是决心去千里台。
可到了千里台,他却忽然看见台上排队的人并不多,更是没有什么林宿和冯灵犀。
叶清敏在胡说些什么?
那位灰衣的承笔郎,看着怎么有点面生儿?
他百思不解,也就干脆不想,专心于观星作画了。
到了画舍,顾将欢发现叶清敏竟早已回来,而且此人似乎是在望月台上观到了星体的更多星面星环,接着一晚上都在画画,眼中如有异芒。
到了早膳时间,叶清敏竟专心致志地还在画画,且眼中直勾勾地盯着画中的星体,像是整个人都扑到了画作上似的那么贴着画,倒叫别人看着有些不安。
可叫他,唤他,也没个声响,只是闷头作画。
冯灵犀有些诧异道:“这人是不是有些疯魔了?画个星体而已,也不至于这样拼命吧?”
苏折一开始也没以为有什么,但接连几日,叶清敏一旦得空,便一定坐下画星体,连其他居士布置的课业竟也枉顾,而且别人若想看他的画,叶清敏就像是怕让人抄了他的作业似的,极快地把画一遮,到别的隐秘处去接着画。
直到第七日,是时候再去拜访紫晏仙君,叶清敏才和众人一道儿前往紫晏仙君所在的教室,众人把绘了一大半的星图铺展开来,一边修改,一边接受紫晏仙君的点评。
这个时候,叶清敏才把遮掩已久的画给铺展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他努力了这么久的星体图,必定是要胜过别人许多的,说不定所有的星象特征,都得被他一个人给画全了。
可谁能想得到?
当叶清敏把画卷一展开,离他近的几个人,当场就看得僵了。
那画卷上确实画了几十个星体。
正常星体的表面上,也该是各种坑坑洼洼与光照反射。
可叶清敏却以极其细腻的笔触,在星体的外圈画了一层不同寻常的红光,然后在星体表面的坑坑洼洼处,画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是人头。
互相挤压扭曲到了变形的人头!
每张脸都是扭曲着怨毒与恨意!
几人看到这图,先是看得一呆,随后不知怎的,像是被人头上的表情给吸引到了似的,有些麻木而僵硬地走上前去。而星体上画着的人头原本处于静止,如今因为众人的靠近观察,忽然动弹起来,像是在不断增长似的,人首在画上如待孵的虫卵一般蠕动挣扎,似有几个要破体而出!
紫晏比所有人都率先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拍手一震。
叶清敏的画轴顿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卷了起来!
可画却在不断颤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画里钻出来!
苏折震惊地看向紫晏,却发现他大袖一卷,拍倒了刚刚几个观察这幅画的新生,接着就要去料理叶清敏,却忽然发现——叶清敏此刻眼神发直,面目僵硬,唇角却挤出了一个诡异的、扭曲的笑。
紫晏忽然惊而怒,意识到了什么,厉声质问道。
“是你……你去了望月台观星!?”
叶清敏依旧维持着僵硬而扭曲的笑。
“请仙君点评……我的星画。”
紫晏竟忍不住爆了冷雷:“点评个鬼!”
他一手推倒了叶清敏,对方就如一张纸牌似的直愣愣地倒了下去,直到躺在地上的时候,脸上竟然还维持着那诡异而僵硬的笑容。
冯灵犀已然吓得呆了,苏折自知大事不妙,赶紧冲上前去,质问紫晏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紫晏冷声道:“他不知是受何人所惑,到了一个他本来没办法到达的地方,观测到了一颗受天魔污染的妖星。”
苏折一愣:“什……什么意思?”
紫晏深吸了一口气:“意味着……他被妖星侵蚀了。”
“而方才看过他画作的这几个人,也会被传染,和他一样受到妖星的侵蚀。”
苏折诧异道:“看过就会传染?这算什么?”
“受妖星污染的人可以绘制的星图为媒介,去污染更多的人。”紫晏眸光深切,咬牙狠声道,“这在星月道,被称作‘观星病’!”
第100章 你观星时看到的是什么
叶清敏,他画的那幅蠕动颤抖的卷轴,以及在画室里看到他画作的五个新生,全被带走隔离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
紫晏迅速整合最近与叶清敏相处过的全部新生,一一审问查询,发现在寝舍中还有三个学生,偶然瞥见了他画画的过程。
这三个虽只是一瞥,而未正面看到什么,但以防万一,也被当做危险分子隔离在了轻度病房。
可在短短的三天内,这几个人的情况就发生了极可怕的恶化。
九人都出现了明显的神志混乱,尤其是叶清敏和看到正面画作的五个人,整日呓语不说,只要没人看着,就想尽办法想在墙壁上画出妖星的图案。
据紫晏说,“观星病”初期发作的人,会不由自主地想去污染更多人。只要给他们画笔,他们就会不断地画,颜料如果用尽了就会想办法划破身体,或者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充当颜料。
这时由徐云麒出手,大笔一挥,变作藤蔓束缚住他们的手足,就此过了这艰难困苦的第一天。
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就不必束缚手足了。
因为紫晏烹煮了灵药,给这些人服下后,他们的身体就开始了极强的排斥反应,开始日夜不停地呕吐,一开始吐出胃酸,后面却夹带了血丝儿、内脏的碎片,甚至含带一些碎裂的土块儿,土块的成分与星月道常常召的星辰土一致,但又沾染了天魔的气息,可以确定是妖星的土壤。
根据紫晏形容,到了“观星病”的中期,病人的内脏和脉管会开始呈现结晶化与星土化,这副药可以逼迫他们吐出体内含有天魔气息的星土,但此药性子极烈,服下后不但会吐出星土,有时也会一并吐出内的碎片,若是体内星土化程度过于密集,最后恐怕还未把星土给吐出来,就把整个内脏都吐出来了。
这等玉石俱焚的作法,在星土化程度不高的三个人身上还算有效,毕竟这三人只是瞥了一眼叶清敏的画,甚至连正面的印象都未曾有过,所以他们的症状逐渐平稳。
可对于星土化程度极高的叶清敏等人来说,这副星药几乎要了他们半条命去。
可即便遭遇了如此巨大的痛苦,他们的症状也未能得到有效克制。
紫晏面冷却心急,日日夜夜守在这几人的病房附近,徐云麒等人也不好对他多加劝阻。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苏折就不得不过来询问了。
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躲过了一路上的盘查,直接到了隔离用的“静安堂”,到了堂中,对着沉思中的紫晏使了个颜色,便拉了他一同去了旁边的暗室询问。
“叶清敏他们如何了?”
紫晏的声音异常地轻:“不太好。”
苏折眉心一折,道:“活下来的几率,有几成?”
回答他的是一阵令人绝望的沉默。
苏折深吸了口气,道:“那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紫晏眼睫微微一动,像是在看远处不明不朗的晦暗天色,又似在等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
“他们已在‘观星病’中期,离进入后期……也就这两天时间了。”
“进入后期……会怎么样?”
紫晏沉声道:“他们的肚子会大起来。”
苏折头皮一发麻,宁愿一个字都听不懂,只问道:“大起来后会怎样?”
紫晏淡淡道:“他们的肚子会圆涨起来,血肉、内脏、脉管,都会被拿去孕育一颗小小的妖星,待得妖星圆满育成,胀破肚子出来……他们就结束了。”
苏折却道:“那我们提前把妖星拿出来不就行了么?”
紫晏的面目有些麻木道:“没用的。”
“什么没用?”
“我以前见过‘观星病’后期的病人,把他们的肚子剖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可若把肚子缝回去,肚子却还是圆鼓鼓的,且一日日涨大……”
苏折的心彻底沉堕下来,连带着四肢也渐渐发凉而僵硬。
这简直就像是……在体内怀了一个量子婴儿。
一旦开膛破肚,暴露于人前,这量子婴儿就会坍塌而消失,可一旦缝合上了肚子,它就还是在那儿成长孕育着。
苏折不得不沉思几分,道:“那妖星……到底是怎样产生的?”
紫晏想了想,无奈道:“星月道的星仙在飞升渡阶时,若是恰巧遇上天魔侵袭……渡劫失败……就会形成妖星……”
他似在回忆一些极为难以启齿的惨重往事,越想到后来,越是面色沉重如覆了千里万载的云,最后不得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所谓的妖星,其实就是星仙的遗骸……”
“遗骸化作了天上的星星,本是无事,但它被天魔的气息所侵蚀利用……”
苏折眉心一紧,道:“既然如此,可不可以把妖星……看作是星星形态的天魔?”
紫晏疑道:“看作星星形态的天魔?这有什么意义?”
苏折点头:“无论天魔是何形态,以何种方式存活,它必然遵循一定的杀人法则,也必然受一定规则的束缚。”
就好像曾经的木偶天魔,它的攻击被移开视线所触发,也可被持续的注视所静止。
叶清敏是因为观星才会被传染,发病后也会通过星图为媒介继续传染下一个,如果观察是染上天魔气息的关键,那么观察也必定是克制天魔的关键。
苏折咬了咬牙:“你之前说过,把肚子涨大的患者开膛破肚,却看不见孕育中的妖星,把肚子缝合回去,妖星却依然在成长,那如果……我们不把肚子缝回去呢?”
紫晏的目光有些异常:“不把肚子缝回去?让他们保持开膛破肚的姿态?”
苏折点头道:“如果……幼年期的妖星害怕的是人的注视与观察,那就让患者的肚子呈现敞开姿态,让人一直观察注视内部的景况,是否可以用观察的效应,阻止妖星的凝聚与成长?”
这话听来确是匪夷所思、且诡异冰冷。
可在这等危险诡异的观星病前,任何措施都是值得一试的。
紫晏眯了眯眼,道:“让人一直观察倒是可以……但你又如何能肯定,那个一直注视观察的人,就不会被污染呢?”
苏折一愣。
如果看到画作就有被污染的危险……
那么偶然注视到幼年期的妖星,又会怎样?
不成,不能再添加新的患者了,这个方案不可行。
他正要否决,紫晏却道:“虽有风险,但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我可以试着说服徐云麒……让他利用法术,使学生们保持开膛破肚的姿态,然后让我来持续注视妖星。”
苏折一愣,毫不犹豫道:“不可!”
紫晏淡淡道:“此事因观星而起,说到底也是我的责任。”
苏折恼道:“可你明明三令五申让他们不要往别处观星,是叶清敏自己选择踏上了望月台,怎么能说是你的责任?”
紫晏冷笑道:“你觉得不是,那别人呢?”
苏折却恼道:“我正要和你提别人……这件事一定有人暗中捣鬼,画轴山内部脱不了干系!”
据顾将欢透露,当时是有个灰衣的陌生承笔郎,把那叶清敏引到了望月台上。可这三天来他们搜遍整个画轴山,也没找到顾将欢所说的这个灰衣承笔郎,且灰袍是几百年才有的承笔郎官方服饰,最近都是暗青色打底的道衣。
更蹊跷的是,因观星存在的风险,千里台是被紫晏设置过了屏障,过滤了所有可能观察到妖星的途径,才对新生开放的,没有这层布置的望月台,也布有结界禁制,一般的新生根本无法进入观星。叶清敏怎么就那么顺利地通过了结界禁制,进入内部,观到了妖星呢?
苏折执着道:“星仙本就数量稀缺,而且老白剩了你这么一个徒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去直接观察妖星……万一如你所说,连你也被污染了……”
紫晏淡淡道:“可我毕竟是星仙,是老师的徒弟,我对妖星的污染侵蚀本就有一定的抗性,若让别人来,更没半分机会。”
苏折还欲再劝,紫晏却只嘱咐道:“我一旦开始观察,就会一直观察下去,不叫妖星有重新凝结的机会……”
他转身欲走,如壮士赴死一般从容不迫,周身气息凛然而不可侵,却被气急的苏折一把揪了衣袖,问:“一定有别的法子的,对不对?”
紫晏沉默片刻:“也许是有别的法子,也许没有……在此期间,若我有了什么不测……你可以去联系老师……”
“你出了事我再去找老白有什么用?帮你处理后事么!?”
“星仙的后事也不是小事儿。”紫晏一板一眼地纠正道,“尤其是受妖星污染而死的星仙,更需别的星仙来封印遗骸,埋藏妖星气息,再找个合适的空域……”
苏折彻底抛了好脾气,气得扭了紫晏的丝绸袖子,跺了跺脚,连话都没听完就走了。
到了晚上,寝舍内完全没了之前的欢快气氛,因叶清敏等人出事,人人都笼罩在一片死静无声的愁云惨雾里,苏折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睡着也无法平静,最后只能揉了揉耳垂的“隐环”,开启了内心的隐秘通话。
“行幽,我有话要和你说。”
接着他就闭上眼,来到了梦境。
行幽已经在沙发上等候多时了,在苏折到来之前,他还在腮帮子鼓鼓地嚼弄着奶茶的吸管,试图把最后一颗卡在吸管里的珍珠给吸出来。
他瞧见苏折,本欲染上几分柔色,可眼见苏折如今面色沉重如覆了一张阴霾所作的面具,必定是遭遇了什么,于是眉间一挑,问道:“怎么了?”
苏折只坐在沙发上,故意拉近距离,把长话都短说了一番。
“怎么样?你可有什么法子解救这几人?”
行幽异常冷漠道:“为何要救?姓叶的自己私自观星,死了正好。这样的人今日不死,以后也是要争一时意气而死的。”
“可是看见他画作的那几个呢?他们可没有私自观星,更无意气违规。”
“他们看到了画,便是运气不好,死了也就死了,每年死在天魔手下的凡人还少么?我们连凡人都救不过来,为何还要去救什么修仙者?”
“事涉天魔,画轴山已疑心内部有人作鬼,如今四处搜查询问,恐怕疑到我身上来,若是我想法子救了他们,再立下功劳,岂非更能获得画轴山上层的信任?”
这是苏折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可却没有让行幽信服。
“你此刻按兵不动才是自保,要是跳出来作点什么,才是更惹人怀疑。你如今可是一个新生,就算真有什么法子,紫晏都不知,你又如何知道?”
这话本是冷漠异常,却燃起了苏折眼中的亮光。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知道别的法子?”
行幽淡淡道:“紫晏这个星仙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苏折异常执着道:“你必然知道的,你的年岁比白源还长许多,在有星仙之前你就已经在这世上了……你一定有别的法子的,对不对!?”
行幽沉默片刻,道:“区区几个修仙者而已,对你很重要?”
苏折道:“他们或许不重要,可救下他们能让紫晏感激我,还能以此取信于徐云麒……这是百利而无一害!”
行幽冷笑:“所以……你是为了紫晏?”
苏折理直气壮道:“我若救人,绝不止是为了他,你应该明白的。”
行幽沉默许久,忽道:“星月道的祖师爷星天老祖,常常在我面前念叨一句话——星病还需星药医。”
“不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么?是星星的星?”
“就是星星的星。”
“什么意思?让他们喝下星辰土做成的药?”
行幽笑了一笑:“怎么可能?你是想撑死这群修士么?我倒是不介意,但你这么说,怕是要被紫晏和徐云麒打死。”
他半嫌弃半宠溺地看了苏折一眼,继续石破天惊地道出真相。
“这句话的意思是——由观星得来的病,自然得用观星来解。”
苏折头皮一紧:“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再观一次星!?”
第101章 星病自然得星药来医了
“确实得让他们再看一次星星。”行幽的脸上堆了几分笑意,以孺子可教的口气提示道,“不过不能是那一颗妖星,得是特定的另一颗星星才行。”
“是怎样特殊的星星,才能抵消妖星的污染?”
“那就得靠你自己琢磨出来了。”
苏折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卖关子?”
行幽却以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催似嫌道:“我若直接把答案告诉你,你如何与紫晏说,如何与画轴山的人说?”
苏折忽的明白了。
若他告诉紫晏,以对方那固执提防的性子,绝不会轻信了行幽的法子,反倒要疑心起行幽的目的,因此不敢用这法子。
如他告诉画轴山的人,却不能说清楚来源,那等于是让所有人都有借口怀疑他是细作。
所以这答案,还必须得他自己找出来。
苏折想了想,问:“我会自己去找答案,可叶清敏等人的时间不多了,你能不能再给我点儿提示?”
行幽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扒拉着塑料的吸管:“我给你提示的话,你就会直接奔着那个地方去了……若是太直接,太容易,也会被徐云麒等人怀疑上……”
那个地方?
苏折眉心一震,忽的身上松快下来,直接往沙发深处一躺。
“多谢。”
行幽放下奶茶:“谢什么?”
“你其实已经给了不少提示了。”苏折的笑意几乎要弯成了月,“我若是还猜不出,也不必再当什么细作了。”
行幽眯了眯眼,几乎眯成了危险而锋锐的一线。
“你可别瞎猜瞎想,胡乱作为,若是闯了祸坏了事儿……”
“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
行幽一愣,眼见苏折炯炯有神地瞧着他,似把毫无保留的信任展开,先是心中莫名柔软几分,接着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对方在做什么,偏又按下柔软,故作冷漠。
“你是去当细作,可不是去给本尊添乱的……若你如叶清敏一般鲁莽行事,引得本尊出手相救,我自然是……”
“你会不管我么?”
他如石雕泥塑般静了片刻,瞧着苏折殷殷切切问出这一句,半晌的无言呆愣后,忽的冷哼一声。
“白痴,我自然会救你。”
苏折心头一松,可行幽似乎见不得他太得意,还是泼冷水道:“不过救完之后,潜伏任务就算作失败,说明你终究是狠不下心做不成大事,那以后也别谈什么回家了,留在本尊这儿老老实实作个妖官吧。”
苏折瞧他试图重捡上位者尊严的做作模样,只能苦笑几声。
此番逗弄虽然没了下文,但至少得了行幽的保证。
那就是——等事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必定还是会出手。
有了一个魔尊做退路,世上还有什么可怕可惧?
不过苏折的心中被一个奇妙的念头所抓挠着,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它亮出来了。
“我平时若是寂寞难耐,可不可以……画一只猫猫魔尊?”
“什么叫一只本尊?臭小子放尊重点。”
行幽先一愣,后以略带警惕的眼神瞅着他。
“不过,为什么是猫形的?你想干什么?”
第二日清晨,林宿似和所有人一样被叶清敏等人的事所扰,静无声息地起床修整,用膳时分也沉默得像是一只拔了舌的鹦鹉似的,只知低头,并不言语。
然而到了午时,他去了一趟课舍与寝舍之间的“相柳林”,在林中漫步了一番,忽的折回,急匆匆地去寻了同样心情不佳的冯灵犀。
“小冯,还记得上次在画轴里搭救我们的那只黑猫么?”
冯灵犀点头道:“自然记得了,怎么了?”
苏折故作疑虑道:“我在林间漫步时,偶然瞥见一只与他类似的猫,我追他前去,他到了那藏书阁附近,就消失无踪了,你说奇不奇怪?”
冯灵犀疑道:“这该不会又是一只从古画里面跑出来的画猫吧?”
苏折疑道:“若是画猫有灵,那大概是感知了最近叶清敏等人出了事儿吧?”
冯灵犀似有顿悟,拉了苏折的袖子就道:“我明白了,这只画猫是想引你去藏书阁,那里面的藏书必有解决此事的线索!”
苏折故意困惑了一会儿,才作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道:“可我们只是刚刚入门的新生,藏书阁乃画轴山重地,如何能擅入查询?”
冯灵犀想了一想,忽然懵了一懵,好像从刚刚的满怀希望,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而苏折也是愁云漫雾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好像才意识到:“今日值守藏书阁的弟子,好像是我那二师兄——关想静吧?”
冯灵犀似是眼前一亮,握着苏折的手笑道:“我也想起来了,今日正是徐仙师的二弟子在值守!他对叶清敏一事也关心得很,想必是愿意通融通融,叫我们查询的!”
苏折笑道:“那还不快走?若能发现救那叶清敏的线索,不仅能够救人,也是大功一件啊 ……”
他这话没说进冯灵犀的心,只因对方一心想的是救人,却没有想什么立功。
可同样的字眼,却引起了寝舍里其余几位新生的注意,尤其以心事重重的顾将欢为代表,他几乎是全程不漏地听到了林冯二人的对话,当即决定跟随上去,和他们一起去藏书阁寻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