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当卧底都当成掌教了—— by绯瑟
绯瑟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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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救人那是最好,若是救不得人,就这番热心表现而言,也该得了师长居士们的好感吧?
于是原本的两个人,变成了乌泱泱一群人,有更多的人愿意帮忙去寻线索,苏折似也十分乐意,到了藏书阁,这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倒是把原本安静看书的关想静吓了一跳,但听见了他们前来的目的,原本的十分不解便化作了十二分的理解与十五分的感动。
论起热血,谁能比得上刚入门的新生呢?
入门越久,越是无心无情少欲少热了,倒是不如这些人敢作敢为了。
关想静想了一想,叹口气,道:“你们便去一楼二楼看书吧,师父他们若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
苏折却躬身谢了一谢,又言语恳切道:“若他老人家怪罪,请师兄务必要怪到我们几个身上,这一份罪若只怪你一个人,再轻都是重的,分到我们身上,再重都能成轻。”
关想静笑道:“小师弟倒是个通人情晓轻重的,那我就多提醒几句。”
“师兄请说。”
“据我所知,藏书阁内确实有关于星象异常的图书,它们在西面的角落里,书架贴着一个白琉璃制的花瓶,但你需要穿过几十个书架,才能看得到它。”
“多谢师兄提醒。”
“藏书阁内书籍众多,脾性各自不同,紫檀木书架的书,脾气较为温和,漆红木书架的书,性子稍微有些急躁,如若是黑木书架的书籍,则要想办法避开,它们不太喜欢生人。”
苏折原以为只是几句寻常的嘱咐和提示,没想到越听越觉得诡异,听到最后面色已然变了一变。
“师兄……这书也分脾气的么?”
关想静笑道:“当然了,世上万书皆有脾性,只是仙山的书脾气更大一些而已。”
“……”
苏折无言,只能小心谨慎地领着摸不着头脑的众人往藏书阁深处走,可越往深处走,灯光越是晦暗昏明,仿佛诚心不给人看敞亮似的,且里头的书架一个个地高耸深凛,如一道道书海的高浪,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将众人隔绝在这浪头的间隙里,使他们几乎望不到顶,也看不穿昏暗的前路。
冯灵犀越走越觉得身上幽冷,奇怪道:“这藏书阁怎么这样阴?这让人怎么看书啊?”
苏折只淡淡道:“这些书,倒也未必是给人看的。”
藏书阁藏书阁。
藏才是关键。
这儿未必是给人看书的地方。
更像是,给书籍住的地方。
比如有些紫檀木书架上的书,是被黄金的丝线系着,其系法暗暗契合封印的道术,还有些漆红木书架上的书就更明显了,有些竟被贴满一层又一层的符咒的,等到黑木书架的书,有些书籍竟是被手臂那么粗大的铁链牢牢捆扎着的!
而且,有些书还在微微地颤抖、动弹!
冯灵犀越看越觉得不对头,一边穿行一边忍不住去看,小声道:“这些书……怎么,怎么看着不对劲啊?”
苏折硬着头皮道:“不要去看,不要去管,我们继续往前走就是。”
关想静既然敢放他们进来看书,想必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毕竟这里的书再怎么古怪,也不过就是些许会动的书……?
冯灵犀忽然出声道:“小林,我方才看见有个黑木的书架上……好像是少了两本书……”
苏折不说话,那跟在后头的顾将欢解释道:“也许是被师兄们借走了?这也很正常。”
苏折点了点头,冯灵犀却有些面色古怪道:“师兄借走书的话,会把绑书的铁链留在那儿么?”
苏折忽然立定,警惕地看向冯灵犀:“你说什么?”
忽然,他瞧见冯灵犀面色一阵惨白,好像看到了什么诡异至极的景象。
苏折也听到了一些声响,但此刻只故作疑惑道:“怎么了?”
冯灵犀强行压下恐惧,道:“刚才我看见有本……长了腿的书,从你身后爬进了另外一个书架……”
长了腿的……书?
苏折恍惚了几分,好像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似的,忽然抬头瞥见,一本书皮已经陈旧发青的古书,正倒扣下来,在不远处的书架角落里挪动着,它的书页里不知为何长出了两只手,十根苍白的手指撑在地上,像个蜘蛛螃蟹似的往前窸窸窣窣地爬行。
这本书……长出了手……
冯灵犀眼见他面色有异,恐惧道:“你……你是不是看见第二本不见的书了?”
苏折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为了能继续走下去,你最好还是不要回头看……”
冯灵犀沉默地点了点头,壮着胆子不去管那些跑出来的书,只跟着苏折继续往前走。
可其他看见爬行书本的新生,却有些受不了了。
顾将欢被吓得有些面色发白,但因为觉得林宿的判断从未出过错,也就勉强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宣家姐弟还算勤恳地跟,可弟弟已经有些想打退堂鼓,只有姐姐还想继续。其余的,比如柳散、于添,已是被这些到处爬行的蜘蛛一样的古书吓得有些不敢往前了。
因为其中有些长了手指和脚指的书,竟然像是嗅到食物的猎手似的,开始冲着他们爬行过来。
听声响,好似跟在后面……跟在左边……
不对,就在身边!
有一本书爬到了某个新生的脚下,咬掉了他靴子上的一块儿布料!
还有一本书忽然从书架上掉到了一个新生的肩部,然后直接露出了一口森冷的尖牙!
尖叫声忽然在昏暗拥挤的藏书阁内响起,恐惧像是不受控制的水面波纹似的平推扩散开来,跟来的几个新生有的吓得转身就跑,有的扶着书架颤动不休,早就忘了前来的目的了。
苏折叹了口气,对着已经打起退堂鼓的顾将欢道:“你带着他们回去吧……藏书阁果然不是新生该来的地方……”
顾将欢吓得脸色如青如白,道:“可……可你也是新生啊……你不怕么?这些书……这些书也太邪门了!”
苏折笑道:“你忘了画轴山是什么地方了?画都能成精成人的地方,有几本长了手脚的书又有什么奇怪呢?”
……可那是长了手脚的书啊!!!手上还有毛!!!
顾将欢再也支撑不住,只能抬手作揖,领着一些忍不住恐惧的新生沿着原路走了回去,一开始还晓得要走,后来越走越是按捺不住,怕被长了脚的书追赶似的,直接就连跑带滚地出去了。
可是却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梅洛洛。
新生里画风最稀奇古怪、性情最不循常理的那个女孩。
她只是笑嘻嘻地对着苏折和冯灵犀道:“就剩咱们了,就不必磨蹭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冯灵犀倒是有些惊讶,苏折倒不以为意地笑道:“好啊,三个人的话,行动就快多了。”
他们三人快速穿行,努力无视一路上那到处爬行的书,苏折非常灵活地穿梭在书架之间,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蝶,冯灵犀虽然怕得有些僵硬,但还是努力跟上苏折,梅洛洛倒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长着半只脚掌的古书,轻声说了声“抱歉”,还没等古书反应过来,就快速地跨了过去。
这让苏折也忍不住有些异样地看了她一眼。
再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角落里的书架。
幸运的是,这个书架似乎是紫檀木的。
这代表书架上的书脾气应该不错。
至少不会咬人。
这时冯灵犀已气喘吁吁,梅洛洛瞧见书籍,有些兴奋地红起了脸,苏折倒是尚有余力,指挥几个人拿了书,迅速翻看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在浩如烟海的书堆里埋首的几个人不厌其烦地查看星象,尤其是关于妖星的记录,最后果然发现了一些惊人的记载。
“光寿仙历二年……三个符仙修士在南洲的负龟山观测到了‘剧红妖星’,三人心智疯染、迹似癫狂、肚胀如球,怀呈妖星……俱亡……”
“光寿仙历十八年……练霞宗五个剑仙修士……于思云峰偶然观到了‘剧红妖星’的碎片坠落于地……俱亡……”
“泷康仙历三年……日舒坛九位弟子于仙河中泛舟赏月……在水上偶然观到了‘剧红妖星’的巨大倒影……俱亡……”
几人越看越是沉重,越瞧越觉得无望,翻着一行行的妖星记录,却不知这平静的文字里,凝结了不知多少血泪惨烈的恐怖,与惊心动魄的诡异死亡。
冯灵犀越看越是绝望,只是面容苦涩道:“怎么会这样……”
有些人甚至不是直接去观星。
只是偶然抬头看见星空,就瞧见了划过天空的碎片。
只是兴致一发去湖上泛舟,莫名其妙就看到了妖星在湖上的倒影。
梅洛洛却奇怪道:“观到妖星的好像全是修仙者……没一个是凡人。”
苏折眉头一皱,却道:“倒不如说,只有修仙者才有足够的灵识和运气观到妖星?凡人没有这份眼力?”
梅洛洛道:“那凡人眼力不如我们强,反倒是他们的优势了?”
苏折感叹道:“谁说不是呢?”
无知,有时也是一种幸福啊。
冯灵犀翻到一页,忽然疑道:“哎……这条记录有点怪,你们快看!”
苏折和梅洛洛立刻放下手中书籍,凑近冯灵犀去观看这条记录。
只见上面写的是。
“泷康仙历十九年……抱福洞十一修士,不幸观到妖星……七人死……四人活……”
苏折眼前一亮:“四个人活下来了?他们是怎么活的?”
冯灵犀继续看,面色忽然古怪,语气忽的就转了个大弯。
“上面说……这四个人,观测到了一颗……另一颗妖星!?”
苏折听得一懵,道:“你说什么?”

静室之内。
叶清敏五人的症状果然如紫晏所说一般地严重起来,过了神志不清,扛过了上吐下泻,也没挡住他们的肚子大起来。
这肉滚滚的肚子以一种莫名诡异的速度鼓胀起来,其中血脉被勒得清晰可见,条条青筋斑纹犹如冰面上的裂痕一般四散扩开,仿佛他们几个真的是在怀什么不得了的身孕似的。
然而只有紫晏最清楚。
这是开始孕育妖星了。
他叫了徐云麒来,把妖星的“天魔说”一解释,便叫对方皱起了眉。
“这个想法,是谁告诉你的?”
紫晏似有不满:“我自己推论出的,何须别人告诉?”
徐云麒以一种怪诞的眼神看了看他:“恕我直言,紫晏仙君向来循规蹈矩、刻板耿正,不似会生出这等冒险轻率、天马行空的想法。可是什么人给了你一些启发?”
“算是我入梦之后从其他师伯那边得的启发。”紫晏淡淡道,“你问完了没有?”
这个解释也勉强能说得通,但紫晏师徒与其他星月道的门徒往来并不亲密。
徐云麒想了想,道:“这个法子或许真能延缓妖星的孕育,让他们死得晚一些……”
他沉默片刻,忽的话锋一转。
“若你也在注视过程中受到了妖星污染,我当如何?”
紫晏似有所准备:“该怎么做便怎么做,你已经是五阶的画仙,道还需要我一笔一划地教你么?”
徐云麒沉吟片刻,便将艰难话语一一吐出。
“我可以用术法困住你,直到你师父出关归来,但若是……”
紫晏口气淡漠道:“若困不住,就想拿些厉害法器永久封印了我……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徐云麒沉声咬牙,眉心震动:“封印你?”
紫晏讥讽地一笑:“我在外有救你之名,你是怕折了我以后,惹得外界非议,叫人说你徐云麒忘恩负义?还是怕引得两派纷争,叫星月道的师叔师伯们找你们画轴山算账?”
徐云麒眉眼一垂,似陷入了无穷阴霾所覆的死寂。
像是处在楚河与汉界之间的那一条线,往前一步是困局,往后一步是深渊。
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无处容身。
紫晏把他的为难尽收眼底,却只是笑道:“我知道此事必叫你为难……可就算如此,你还是得做。”
“因为我是这山中与你关系最近的画轴山门人?”
“因我与你有恩。”紫晏否道,“也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这天还怎么聊得下去?
徐云麒叹了口气:“关于这一点,我也一直很想问……”
“问吧。”
“紫晏仙君当初为何要‘恰巧’经过那处山峰,阻止我与苏折的相杀?”
“老师命我在附近巡逻,我偶然看见便救下你,仅此而已。”
徐云麒却是目光一闪:“难道不是尊师从什么人那边得了情报,提前知道了苏折要来杀我么?”
紫晏眉心一折:“星月道可观星命而推天命,不需要旁人给情报。”
徐云麒笑道:“那紫晏仙君当时想救的到底是我,还是苏折呢?”
紫晏刚想反唇相讥,忽被一种尖锐而突兀的不祥感刺灼到了心头,立刻警醒几分,瞪了徐云麒一眼。
对方这是看他不好……想要在出事之前套出话?
难道他已隐隐察觉——盗天宗可能有个卧底给老师透露情报?
徐云麒难道只凭着微妙的蛛丝马迹,就已猜出了一二缘故?
徐云麒见他忽然僵止如木,自知问到了关键之处,还想再探,忽听紫晏不咸不淡道:“你是来帮我救人,还是来忆当初想旧事儿的?”
他还是不欲提当年事,显然是受人所托。
盗天宗内果然有位人物与仙门之间存在联系?
只不知这位人物究竟是哪位妖官?还是妖官之下的什么人?
心中想法得到验证之后,徐云麒当即收敛神情:“先救人,有些事儿以后再说。”
“以后?”
徐云麒的唇角勾起清浅一笑,语气却是深浓地坚定:“紫晏仙君也说了,我是五阶的画仙,不是四阶也不是三阶。”
“此番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下你的命。”
说完,他大袖一拂,率先走入布满了结界与禁制的静室,将那肚腹隆起的六个傀儡似的病人聚在一块儿,手指在虚空中一阵轻滑,似在五人的肚子上画下了些许笔划,片刻之后,被他画过的部分就好像被开了个天窗似的,皮肤近乎于透明,其中内脏血管根根分明可见,甚至可以看得清里面正在生成的星辰结晶物质。
这下倒不必开膛破肚了。
有个高阶的画仙在此,许多事情就方便了许多。
徐云麒回头看了紫晏一眼:“你若要借人腹观妖星,大可随你,我会在旁看顾,不叫旁人靠近。”
紫晏郑重警告道:“任何人来了都不准靠近。”
他故意咬重了“任何人”这三个字,似特意指代某些人。
进入静室后,紫晏就开始了观察,而这效应也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这五人的脉管结晶化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呢?
借由腹腔处开的透明天窗去看,有红紫色水晶一般的透明物质在他们的血管中积累沉淀,像是侵蚀着血肉的水晶菌菇,在血肉里盛放出一朵朵透明如幽灵般的菌丝花朵儿,肉身、晶体、植物,三种毫无相干的元素在这几人的腹腔里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结晶化到了一定程度,菌丝花朵儿或许会释放出红色的光芒,光芒就会慢慢在里面凝聚成妖星的幼体。
可似乎是因为紫晏的观察效应。
这些红色的光芒粒子虽然依旧在不断地释放,但却无法凝聚,亦无法成形。
就好像一团风中的散沙,因太阳的灼灼注视,而始终无法凝成一个完整的雕塑。
苏折的推断……是正确的!
这个过程说来轻易、简单。
但紫晏整整观察了两天两夜。
其中没有眨过一次眼,没有挪过一分位。
他似乎整个人、整颗心,都已经凝在了这个观察的过程当中,这天底下已然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把这注视挪开,哪怕是外面天摇地震,此间梁柱崩塌,他也不会抬一下眉,动一分眼。
徐云麒也是类似。
他说了看顾,确是一步不离地守在房间门口,还吩咐了三大弟子守在大殿的门口,挡住来拜访的所有人,哪怕是他的师兄居士来问,也不放任何人进来。
以弟子之身拦下居士,以师弟之身阻截师兄,自是犯上之举。
可他是徐云麒。
深受掌教信任,天赋一骑绝尘,画轴山历史上在最短时间内跨到五阶的画仙,自有资本为他的一切行为作出合理解释。
只是在这两天两夜里,他确实也进行了不少思考。
紫晏此番观察,确实也阻止了妖星的进一步凝聚。
可是也只是中断了这个过程,却不能使一切倒退。
想要保住这几人的性命,就必须一直观察下去。
可是又能观察多久?
几日,十几日,几十日?
倘若不能想出别的法子逆转妖星的侵蚀,观察也不过是拖延罢了。
那么在画轴山之中,能够找出别人来代替紫晏这个观察者的位置,且不受妖星的侵蚀影响?
能否让一副古画中的画灵,来代替紫晏进行观察?
然后让紫晏仙君再想想别的法子?
又或者,还是舍了这几个新弟子?
徐云麒叹了口气,自感此番若是轻易舍弃,未免失了道心仁行。
可若是不舍掉他们……
难道真要舍掉一个星月道的天才修士,一个已步入四阶的星仙么?
那幕后策划的人,莫非早就预料到了今日这千头万念的纠结局面,才会有此谋划?
若如此说,那个提醒紫晏进行观察的人,还有那些这个时候按兵不动,坐视紫晏陷入危局,冷看徐云麒收拾残局的人……
徐云麒蓦然惊醒,看向了里头的紫晏。
这次的妖星事件,目标是他!
而他在几日前……见过林宿!
徐云麒微一眯眼,几分疑惑心绪在胸腔之中,翻涌得如江似河。
虽说这个林宿一直以来都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但如今倒不止是熟悉感了……
说到底,一个尚未入阶的人,就能让眼高于顶的紫晏仙君如此执着不忘,当真只是因为欣赏天赋,与争夺人才的胜负欲么?
只希望这背景,千千万万莫要和魔门沾边吧?
他的心内潮思翻个不停,而紫晏那边却几乎盯成了个心如止水,如老僧入定一般,喜怒哀乐尽皆除去,万般诸事不入心头。
可就在他认为自己似乎可以永永远远、天长地久地这般看下去的时候……
他好像忽然听到了一种尖锐的声响。
这诡异的、突兀的、像是人拿指甲在铁板上摩擦似的难听声响,似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而不是从耳膜里进去的。
这使紫晏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稍稍偏移了几分。
可仅仅是这一分挪移的功夫,他就忽然不由自主地恍了恍神,觉得那原本聚而不凝的红色微光,似有难以看清之迹象,好像什么人在上面加了几层雾似的。
为了看得更清,他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几分,而在短短的恍惚之间,他纤细修长的脖颈,莫名其妙地往下低了几分,就好像虚空之中有一只透明的手,在按着他的脖子,往下低垂几分似的。
等徐云麒回过神来时,他发现紫晏几乎已经把头低到了其中一名弟子的腹腔位置,就好像一个懵懂的人被按到了井口边缘,顷刻间就要掉下井去!
“紫晏仙君!”
他被这一叫豁然惊醒,立刻要起身直背,却忽然发现其中一名弟子的腹腔内,红光如流沙卷水一般高速聚凝,瞬间凝成了一种似实体又非实体的存在。
忽然,一只虚幻而透明的手从那光团里伸出来,一把掐住了紫晏的脖子,把他往下拖拽!

第103章 最意想不到的转折
一只虚幻而透明的红手从那团星云似的光团里伸出,紧接着掐住了紫晏的脖子,直接把他往下拖扯。
这本是万险齐发的一瞬,倘若就这么被拖拽进那一团诡异幽深的星云光团里,即便是身为星仙,也有被污染的风险。
可紫晏毕竟是紫晏。
他手指轻动之间,三颗浓缩了天地精华的命星已如流滔惊浪一般升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速,冲向了那腹腔内起伏不定的星团。
刹那间,整个屋子都跟着震了一震。
一阵爆炸的余波如烟尘般四散而来,紫晏如一枚紫色的流星一般急速后撤、突出了这迷雾,却发现那烟尘凝而不散,恍若实体一般向外不断地扩散。
徐云麒当机立断,拿出一只画笔,在虚空中七挥八划。
他下笔如蕴神,划指似划刀,四面八方的风翻涌而来,瞬间如几把无形的剪刀一般冲着那烟尘裁剪而去。
“咔嚓”几声。
那烟尘竟像是豆腐一般,被这刀子一切二斩,七零八落成了无数碎而断的残雾,而那烟尘散去后,六名弟子中一人已然七窍流血而死,他的腹腔上却破了一个大洞,其中蠕动翻滚出一个血肉的球体。
那球上遍布凹槽,满是受到挤压的扁平人面,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位弟子的脸,可却密密匝匝地遍布了球体表面,呈现出各种扭曲、怨毒、恐惧的表情,甚至还有一张是诡异的笑脸!
徐云麒眉目一凛道:“妖星……成了!”
当他直视那一颗妖星上的人面时,也瞬间听到了无数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声响,直接钻入了自己的耳膜。
仿佛是无数人的尖叫汇合到了一块儿,又似乎是千万只干枯苍白的手在直接摩擦一种铁制的门,而发出的嘈杂喑哑之声。
这是直视妖星幼体之后,而产生的污染?
徐云麒当下屏气敛声,在耳边手指一动,直接屏蔽了自己的听觉,可那声音却还是无孔不入地往脑海里钻。
当他受困于妖星的污染之后,那遍布人脸的肉球立刻迅速往上翻飞。
它想要突破静室的结界,飞到这画轴山之中。
一旦让它得逞,则这画轴山下所有的低阶弟子,都能瞧见妖星表面的人面,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精神污染。
而紫晏却双手迅速结印,无数层灰白色的尘土突兀而来,像是星体燃烧后的余烬所凝成,它们如一层层银白色的土龙似的,翻涌着袭向那飞在半空的星体!
他结印如结花,翻掌似翻浪。
半晌之后,那层层灰土就卷覆住了那星体,使它片刻不能动,半分不得移,像一张静止的图片似的定格在了半空。
紫晏先是松了口气。
却忽的涌出一股子甜腻恶心的感觉,一低头,竟吐出了淋淋漓漓的紫黑色血液。
这其中甚至夹杂了一些丝絮状的内脏碎片,与蠕动的蛆虫!
他却越咳越厉害,越吐越猛烈,吐到最后整个人几乎是弓身倒地,不得不以手撑地,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
徐云麒压制了脑海中的杂音,赶紧上前查看,却猛然发现紫晏身上的情状,与那新生在感染“观星病”期间的症状一模一样。
“你也被……传染了?”
他的诧异和震惊涌上心头,但紧接着就把手扶在对方身上,仿佛传入了一些相通的灵力。
紫晏只是强行压停了咳嗽,静静地擦了一口唇角的紫黑色血液,面色苍白如尸体,口气却是无比冷静。
“我还能撑得住,在那之前先封印了妖星……然后你再……”
“可以你的修为,本不该这么快就陷入污染……”
徐云麒的目光明明是落在他身上,却仿佛越过他看见了别人。
“莫非是因为你的命星?它们原本有四个……为何如今只有三个?”
那第四颗星星,被你送给了谁?
紫晏凝起精神,强行直起颤裂的身躯,虚弱之中不改倔强:“即便只有三颗,封印妖星也是够的。”
可他话语刚落,那封印住妖星的星辰土,就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细密裂缝,像要破土的妖木,破冰的怪鲸,有什么生物般活灵活现的东西在里面极力地挣扎攒动,想要突破这封印。
徐云麒眼见那妖星即将突破封印,当下眉心一拧,宛如刀锋一斫!
他当下不再运笔,而是大袖一挥,随手抛出了一副空白的画卷。
这副画卷虽是空白无染,但其纸纹之间却仿佛遍布了透明的符咒与丝路,其纵横盘结之处,宛如一只巨大而神圣的天网,运法出一股极强的吸力,顷刻间就要把这妖星吸入网内。
这是徐云麒身为五阶画仙的法宝之一——以画卷收容天魔。
倘若妖星确为星星形态的天魔,则收容封印必定可成。
事实发展也确如他所想,那妖星被紫晏的星辰土削弱了一定程度后,便轻而易举地被画轴所拉近,转瞬间就要落入那画中的世界。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妖星上的人脸,忽然开始了惨烈凄昂的扭曲,如濒死前的山猫一般发出尖厉高亢的哭声。
“仙师……徐仙师……是我!”
徐云麒一愣,眼看着那妖星上的无数张人脸,在恳切无比的哭泣,生动逼真地求救,仿佛真的还存留有学生的意识似的。
“你是……韩因?”
韩因也是这批入选的新生之一,虽比不上叶清敏、冯灵犀、或林宿这类一流的学生,也是个中正诚恳的人,上次见面,他还得过徐云麒的小小夸赞,还打算奋力一拼,交出更让徐云麒满意的画作来着。
可如今再见……怎么会成为了这等模样?
可韩因本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只是如原先那般无助哭泣道:“徐仙师,徐居士……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得了什么‘观星病’……我真的不过是看了一眼叶清敏的那幅画……我没有违规,我没有私自去望月台观星……”
他当然没有。
与私自观星的叶清敏相比,他只是一个原本有着大好前途,后来却被无辜连累的新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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