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房间,一个西域而来的胡商,戴金链金腰带金戒指,浑身上下一金到底,与三个穿紫色劲装的男子,正在会晤商谈些什么。
双方商议之位置,被牢牢定在一张梨花木带回浪纹的黑色长桌上,桌上却摆着三个散着奇香异味儿,雕了十二瑞兽二十四宝树的漆红老木盒子。
苏折正无聊地想退出去,看看见那盒子的一瞬间,整只鸟的毛都炸了一炸。
其中一个盒子竟自己动了一动,从里向外撑开了一条缝隙,一只乌黑带血的眼珠子朝外瞅了瞅,却被盒子的主人瞬间盖上。
那主人是个华袍紫衣男子,此刻只厉声道:“这‘百眼天魔’的眼睛,鬼市上可是万金难求一眼的,我出价两万两银子,你买是不买?”
那胡商以一种蹩脚的汉语抗议道:“两万两?我从鬼市上买也绝不这么贵!你应该像上次一样给我优惠!”
“这可不成……一只眼睛就这么贵!”
“那你就把眼睛切一半,把半只眼珠子给我!便宜一半!不然我没法向将军交差,我们部落若起战事,必须用这些天魔作为奇兵!”
鬼市?上次?切一半?
这些人……这些没有任何魔宗气息的普通人类……
居然,居然把天魔切割开来,像走私品那样交易!
还把这种诡异天魔用于战事,当做武器一样来使用!?
有没有搞错!?
这是彻彻底底疯了吗!?
苏折震惊之下,却发现身边有些声响,他以鸟儿的身子转过去,却发现是一个灰扑扑的小人偶,从窗户外艰难地爬进来,然后在窗格上躺好了。
这个仰首躺下的姿态……
是慕容偶本人在操控这个人偶吗?
小人偶忽然转过头去,以一种他们才能听到的微弱声音,哼唧哼唧道:“你果然来捣乱了。”
苏折拍拍翅膀,正想要显出点儿死鸟不怕人偶烫的痞态,没想到那人偶一个滑铲,从窗格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面,然后开始慢慢地靠近那谈判的三个人和胡商了。
结果他一靠近,桌上的盒子像是察觉到什么,各自躁动不安起来,那只乌黑带血的眼珠子,竟直接从盒子里逃了出来,开始满地乱蹦,胡商和三个男子当即大惊,全都看向地上!
小人偶立刻往地上一躺。
装死不动了。
苏折:“……”
这到底是谁在捣乱啊!?
第19章 千重万险爆发在此刻
那小小的人偶往地上一躺,乖乖巧巧地装了一回死,甚至连小人偶那残缺模糊的布料面孔上,都努力挤出了一丝可爱的笑,简直让苏折呈目瞪口呆状。
这还是老大吗?
老大你个冷面妖官你卖什么萌啊老大?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样。
那胡商和三个紫衣人就和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到处乱转、胡找,硬是没看见这人偶!
苏折很快想起来,方才他在街上阻止了一些人偶寄生行人,可等行人恢复清醒之后,却好像根本看不见这些地上追着他们的人偶似的。
大概是因为慕容偶的人偶,本来就需要一定的修为才能看得到。
而刚刚那三个在虚空中呈半透明状乱飘乱浮的人偶,大概就得更高层次的修为才能察觉得到。
难怪他方才把那三个小人偶拉出来,慕容偶顿时就感知到他的修为比之前进步了许多。
可如果普通人看不到,慕容偶这一躺是给谁看呢?
苏折再看,发现小小人偶装死躺下的一瞬间,那一颗到处乱窜的眼珠子就暂停了蹦跶,躲在桌子底下好奇地观望着,眼见着是望不出什么异常,那富具弹性的大眼珠子就从一点点地蹦跶、靠近人偶。还有两根断掉的血手指也趁人不注意,从盒子里偷溜出来,此刻瞅着小人偶躺平了,血手指便愈发大胆起来,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爬,似乎想要爬到小小人偶的身上。
小小人偶继续装着死,直到眼珠子和两根血手指同时靠近他的一刹那,他忽然原地蹦起,以一种极不合理的诡异方式张大了布嘴巴,强行把这一个眼珠子加两根手指都吞下去了!
这慕容偶本人操控的小小人偶,竟可以吞吃天魔的碎片!
苏折看得啧啧称奇,再一看,却发现小人偶虽把天魔的碎片吞了下去,却不能消化与完全封印,手指和眼珠子在它的体内依旧保持了活性,手指不安分地到处乱捅,眼珠四处乱动,似乎都想突破这布料身子钻出来。
而小人偶抚摸着肚子,硬顶着几个天魔碎片,强行挺着个大肚子,如怀孕八月的猛壮士似的,一晃一荡、慢悠悠地走向窗口。
苏折:“……”
慕容偶的小人偶肚子被搞大了。
为什么是很正经的场景但是他却觉得很诡异呢?
而那胡商和三个紫衣人瞧不见人偶的动静,又寻不得三个天魔的碎片,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慌得脸色刷了白漆似的惨白,在房间里找了三遍又四重,跺脚地跺脚,喊声地喊声。
“哪儿去了!?刚刚眼珠子还在这儿的啊!”
“是不是你刚刚自己藏起来了!你给私吞了是不是!”
“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啊!眼珠子和手指在哪儿呢?”
等慕容偶的小人偶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翻过平原那么宽的茶几,再越过山那么高的矮凳子,终于要爬到墙上了,肚子却一鼓一动,拖累了它的动作。
苏折无奈,只得趁人不备,扶翅而下,用爪子提溜了小人偶的双肩,硬生生的把它给拉上窗台,飞到隔壁摆着的一处小花盆上了。
小人偶坐好,揉揉不安分的肚子,哼唧哼唧道:“我没让你帮我。”
苏折则狠笑道:“我不帮你飞,你挺着个大肚子是想爬多久啊?”
说完,他又问:“你就是为了这一桩交易才来的?”
小人偶却道:“我得到的线报,说是会有一桩大交易,甚至可能牵扯到一只完整的天魔,可如今看来只是一些天魔碎片罢了,可见情报也是会骗人的。”
苏折却分析道:“说这话为时尚早了,你都没试探过那三个紫衣人,怎知道他们没有更多同伙潜伏在客栈?”
小人偶竟然发出一声冷笑:“何须试探?抓了人拷打便是,等我把这三个天魔碎片放好了,我就去把那三个紫衣人的上线找出来。”
苏折却叹道:“你这下手没轻没重的,而且拷打费时也易误事,为何不试着骗骗他们?”
小人偶歪了歪破布脑袋:“这是多此一举。”
苏折道:“确实是多此一举,但是如果多出了什么功劳,那就归你。你若不应,只怕功劳还得归我一半。”
“你倒是会抢功啊。”小人偶冷笑,“可他们交易的货都丢了,如何骗?”
苏折忽展翅一飞,直把小人偶带到了屋顶,然后自己原地一旋,恢复了人形原身,低腰用手掀开一层砖瓦,从中拿出了一个宝珠镶嵌的锦盒。
这是魔尊所赐,一个可复制万物的锦盒!
慕容偶的小人偶在看见盒子的一瞬间,似乎就看明白了苏折的计划,干脆口一张,吐出了一个眼珠子和两根断指头,它们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切了个角度,全落在了这锦盒之中。
苏折立刻翻手,紧闭锦盒!
片刻之后又翻开,那锦盒里果然复制成了两个眼珠子和四根断指头!
正品和复制品之间看上去几乎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但只有苏折这个使用锦盒的人才能看得分明,那复制品上有一层隐隐约约的黑气冒出。
这黑气似乎是一层时限,一旦它完全消失,复制品也会消失。
这锦盒虽可复制万物,但只是一时一刻的暂时之效,不能永久地复制出同样无二的物品。
苏折立刻就把正品取出来,交给小人偶吞下,然后自己把复制品取出来,嘱咐了慕容偶的小人偶几句。他便化作一只鸟身,把那复制的眼珠子和断手指用鸟嘴叼着,用鸟爪抓着,一路飞到那个胡商与紫衣人的房间,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直接把复制品给丢了进去。
一旦丢进去,复制的眼珠子就开始如正品一般到处乱蹦,复制的断手指也是到处扒拉,甚至还不小心推倒了一个小瓷瓶。发出“哗啦”一声清脆决然的响。
几个垂头丧气的交易人立刻注意到了这动静,眼前猛地一亮,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冲上去,把眼珠子和断手指给收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找到了,我还以为这回得全丢了呢……”
这时苏折才一旁看着,又一个灰扑扑的小人偶从窗台爬了上来,跳了进去,这回却不是亦步亦趋地进,而是直接三蹦两跳地跳到了那胡商的脖子上,一双小小的脏手立刻抱住了脖子上的喉管,那胡商忽的浑身一僵,原本活跃欢喜的表情瞬间呆滞了下来。
那紫衣人一愣,问:“迪老板,你怎么了?”
胡商抽了抽脸部,道:“方才找得太急,抽着了。”
说罢,他有些僵硬地抚着背,坐下来,紫衣人也不敢怠慢,立刻奉上一盏茶,捧着盒子道:“那您休息休息,不如我们等会儿再?”
“不……刚刚差点丢了这些货,我有些后怕,不想再等了。”
小人偶的手在胡商的声带上轻轻按了一下,发出了阵阵断续的蹩脚汉语。
“你的这眼珠子和断手指……我全都要了!”
紫衣人大喜过望,笑道:“迪老板真是爽气,这可足足六万两呢!”
“六万两可不行。”胡商挤出了一分僵硬的笑,“得七万两才行!”
苏折在旁听得暗笑,这可是他给慕容偶想好的台词,而紫衣人听着也是呆上加楞,他行商走货数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砍价的人啊。
那胡商接着道:“我多给你一万两,算是我的诚意……你这回若有更多的货,请务必让我看看。”
那紫衣人收下了厚厚一叠的银票,便也不计较这胡商脸上的异样了,沉默半晌,忽道:“既然迪老板如此大气,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们确实拥有更完整的天魔肢体,乃是“千手天魔”身上几只完整割下来的手!这可不是这等鸡零狗碎的眼珠手指可比的!”
人偶爬到胡商的脸上,在嘴角硬是物理学地扭出了一分笑。
“哦?‘千手天魔’的手?那可稀奇,但我得验验货吧?”
苏折听得心头一惊,那紫衣人笑道:“这是当然!迪老板不必担心,我的人早在三天前就把货带来了,等的就是您这样的大买主!您就等我兑了钱票,再让您先行验货。”
苏折立刻意识到了这紫衣人说的是何等心惊肉跳的消息。
他的同伙早在慕容偶和苏折来到之前就已经在客栈等着了!极有可能就藏在这一众住客食客当中,甚至可能是伙计掌柜之中!
它刚要去大堂内查看,却忽听得里面的紫衣人道:“不仅如此,我听说这‘祥山客栈’从前是碧魄宗的一处据点,如今被弃用了,但这里似乎还藏着一只隐藏的完整天魔,据说实力强悍得紧,我们接下来还可以去搜搜看它的所在,若是捉住了,迪老板也可以买下。”
苏折心头一惊,赶紧掉头就往大堂内去。
可似乎已经发生了什么,一阵骚动和尖叫声从客栈的大堂内传来!
原来是一个在此客栈住了三日的商人,几乎从不出房门的,此刻忽然出了房门,还提着个用绳索困缚起来的皮箱子,坐在大堂之中,刚点了一道菜,那箱子忽的咚咚乱响起来。
绳索被撞得一松,那商人大惊失色,扑上去捂住箱子口,可箱子里不知什么东西动静极大,一阵阵乱撞如奔马冲山、老牛顶石,应该是顶出了一条缝隙,从里面逃出了几只腐烂发紫的断手!
这些断手竟是活着的!
而且还开始在客栈里四处乱窜!
一只手爬到一个老头的发冠上,拔了发冠不说,还想把老人家的头皮给掀开来,还有一只则爬到掌柜的背上,五根发烂腐臭的手指在不断地插刺着脊背,再一只竟然爬到了一位妇女的喉咙上,当下就五指发力,狠狠掐住了!
断手确实比眼珠手指更完整,虽不具备完整的杀人法则,但也足够使用蛮力杀人了!
苏折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大庭广众之下,从一只鸟变成了一个人,然后双手一拍,无数根黑色羽毛凭空出现了在半空,一根根柔软的羽毛此刻却坚硬如冷硬的暗锥,以极高的速度穿刺入断手的腕部,然后从羽毛根部,瞬间爆发出火焰!
被火焰所刺激的断手,松手的松手,爬开的爬开,四处逃窜不休的时候,苏折连忙甩出腕部缠绕的“金线天魔”!
有一个是一个。
缠着一个就拉回来。
捉着一个就甩到身边。
再裹住一个乱跑的不让它跑。
如此陆陆续续、急急忙忙,果然束缚住了大部分天魔的断手!
可在他到来之前,已经有一只聪明的小断手越过重重桌椅的障碍,绕开人脚的踩踏,竟然推门过房,顺着一种只有天魔才能闻到的特殊气味儿,绕开了一众惊慌奔逃的帮工,来到了厨房的一个角落。
这只断手便在这个角落的灰土地上一阵狠刨、急挖,竟然不多见就挖出了一个血红的古漆雕兽的柜子,它再把柜子一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骨节折叠、身形扭曲在一起的木头人。
这木头人看着材质普通,可身上却密密匝匝地贴满了几百张符咒,又以链子给重重封锁了关节,本是万无一失,可断手一阵撩拨之下,竟把符咒撕扯掉三分之一、把锁链破开一半!
这一松,那尘封的木人竟一阵轻动、慢摇,发出了骨骼碰撞般的诡异喀嚓声,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动转着一个卡顿了的器械,它在慢慢活过来。
半晌后,木人终于从柜子里钻了出来,把断手挂在自己的臂膀上,走向了后院。
里面有一个正蹲下洗菜、耳力不是很好的老帮工,还有几个年轻不晓事儿的小杂役,此刻听得大堂内惊呼,只以为是有人又在前院闹事儿打架,依旧低头洗衣晒物,还有个小厨娘,簪花弄发,准备一会儿就去厨房看看。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身后。
大堂之内,苏折正一点点地把收集来的断手统统烧焦、削弱,然后等来了从门外闯进来的慕容偶。慕容偶也不管一众吓摊了的住客和食客,直接拉开自己的胸襟,从里面跳出了一排排的小人偶,人偶们四散而去,把烧焦的断手们一个个搬运过来,眼瞅着就要搬到慕容偶的胸膛里去。
苏折看得啧啧称奇,正想再看看慕容偶胸口里究竟是什么,忽听得背后一阵响动。
一个木人,摇摇摆摆地从厨房处走出来!
他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瘫坐在地上吓傻了的书生还未来得及动作,这木人忽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去,按住了书生的肩膀。
片刻不到,那书生身上的皮肤纹理竟被一点点抹去,连带惊愕恐惧的表情也被抹去,当他再度站起来的时候,他全身的衣物都尽数落下,面部五官已经被抹平,肌肉骨骼也已同化成了诡异的木偶,他已然完全是个木人了!
两个诡异阴森的木人就这么手牵手,并排地走向了众人!
苏折看得头皮发麻,又听得食客们惨叫奔逃,连忙飞奔过去,眼看就要拦在那木人身前!
他眼珠一转,赫然一看,心已沉到了谷底。
因为两个木人背后,还有一群木人跟着!
恐怕厨房后院的七八个帮工杂役,全都被木化了!
而就在他惊恐悲凉之间,诡异阴森的木人已伸手向着苏折冲来!
那木人伸手过来抓取的时候,苏折几乎是瞬间出手!
一甩就是一条璀璨透明的金线天魔,如蛇似鞭一般攒动过去,瞬间就缠住了这木人的身躯,然后猛地拉紧、钳制!
木人瞬间陷入了诡异的静止与僵持,金线的前端也陷入了一种缓慢的碳化,但这种碳化又无法完全蔓延开来,而是停在了前端部位就算停了,似乎是它在和木人做什么无形的斗争拉锯。
然而对付这一个木人就耗掉了金线。
而且连金线天魔本身也有被碳化的可能!
在这个木人被迫静止后,它身后身旁的七八个木人可没静止,它们就如放慢了七八倍的潮水一般,歪歪挤挤、缓缓慢慢地走出来。
坦白说,它们的速度并不算快。
然而全身上下扭动得嘎吱作响。
充满了一种诡异难言的压迫力。
苏折不敢贸然去碰,只等它们全都涌出后,掌心瞬间一合,一开!
一簇簇五光十色的火焰瞬间出现,笼罩在了他们的身边。
这是天火、地火、海中龙火,以及冥府阴火的集合体,只因他不知哪一种火焰对木人更具威胁性,干脆把常驻火焰一次性都点了。
这种饱和性放火似乎起到了一定作用,木人们被各色灵异的火焰包围着,一下子陷入了僵持和静止。
而这给了慕容偶疏散人群的时间。
但不是苏折吐槽,他疏散起来,未免也过于粗暴了些。
他就这么直接上前,把瘫软在地的人一个个提溜起来,直接大脚一踢,给踢出了大堂,被他这么一踢而飞的人,屁股疼哥半个月那都是轻的,但危急关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但如此,他还冲楼上吼上一声:“房间里的赶紧出来!此地有天魔作乱,你等凡人还不快逃!”
这么一喊,房里的人果然鱼贯而出、囫囵而下,甚至连那胡商和三个紫衣男子也匆匆忙忙、前脚贴后脚地出了房门,此刻见堂中天魔陷入火焰包围中,吓得心中发虚脚下打滑,险些就要从楼梯上跌落下来!
慕容偶瞬间出现在楼梯门口,放走了其他人,唯独堵住了这为首的紫衣人。
他手一伸,便以一股巨力攥住了此人的喉咙,冷声道:“这木偶天魔好端端地在此地隐藏多年,是如何放出来的?说!”
那紫衣人被掐得脸青脖白,不住颤抖,支支吾吾道:“我……我听说‘千手天魔’的手有寻天魔觅法宝的特性……才,才把它们带过来,就,就是为了寻这隐藏的天魔……”
慕容偶听得似不耐烦、极愤怒。
他本来计划得算是周全、紧密。
却没想到因为这一两个凡人的交易,造成了如此不必要的死伤!
心中怒意发,指尖一使力!
他握着的那人脖子就像被刀子剪裁的纸片一样,一声不响就断了。
在他之后,那以重金买天魔的胡商,迎上慕容偶的瞬间就尿裤子脚打颤,逃命似的往楼梯上钻,但随后静止不动,歪身倒下,似是被脖子上的小人偶给扭断了咽喉。
“等等!慕容你得留个活口!”
苏折的话还没说完,另两个紫衣人也不知不觉间被人偶骑在了脖子上,小人偶在咽喉上“刺啦”地一划,就血滚滚地出了个口子,人也倒下了。
苏折一愣,才瞧见慕容偶杀气腾腾地转过身来,阴冷诡异如白纸般的面孔,似比这天魔还要恐怖几分!
“没必要留活口,人死了,我也能让尸体说话。”
他的杀性似乎会随着生怒而盛涨,有时必须杀戮、且连杀好几个,才能消下他心中这口狂怒暴意。
“杀……杀人啦!”
“妖怪!妖怪啊!”
许多住客被这一幕吓得脚软手颤,胆小的几个几乎是瞬间钻回房间,不敢再出来,胆大的如一对衣衫不整的小情侣,还有一对出来远行的中年父亲与幼童女儿,也战战兢兢绕过了慕容偶,如八爪蟹般地从二楼下来。
而苏折只眉心一颤,急在后面喊道:“等等,你们别下来,情况有变!”
然而众人只愣了一下,眼见发言的是个不认识的,有几个不信服的莽汉,还是快步走了下来。
而那些木人被一直被灵性火焰层层团团地捂着,此事忽然身抖壳动,咔嚓作响,仿佛利用自身特性消耗了一些灵火,竟慢慢地从火焰中走了出来。
犹如一个个炙热的瘟神,它们正对上了从楼梯口下来的二楼住客!
一个莽汉看见了那木人,不可思议地看了几下,那木人便摇摇晃晃地慢步挪过去,像一个诡异的婴儿奔向父母似的。
莽汉见状,转身就跑。
他跑得奇快、奇猛,速度比旁人都快上好几倍,势必要把身后的同伴都甩开。
可就在他快速跑动的一瞬间,那木人忽的一改慢速,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蹿到了莽汉背后,一伸手,搭在他的肩膀。
这七尺高的汉子,只在极度惊恐瞠目之下,就瞬间木人化了!
这下二楼的住客方寸大乱,再也没人肯听苏折的话折回房间,而是一个个如逃命逃灾似的往下跑。
随着他们跑动起来的一瞬间,那七八个木人就和被触发了某种禁忌似的,瞬间跟了上去!眼看就要杀死这些四散的人!
可就在他们的手要搭在这些人的肩上时。
一层层黑色羽毛瞬间沾上了这些人的肩头。
苏折的金乌羽毛,似乎带有某种灵性保护,部分隔绝了这木人的接触。
所以这些木人虽然能一手搭肩,却只是木化了羽毛,而不能木化这羽毛之下的人身!
这虽然暂时解救了许多人,但羽毛的木化不可阻止,再完全木化以后就从人的肩膀上掉落了下来,这时惊慌失措的人再跑动起来时,木人也继续高速挪动了起来。
苏折咬牙狠手,一个飞蹿滚身,拉走了一对父女,再一个脚下猛踢,把一个桌子翻山越岭般地踢了过去,正巧绊倒了一个逃窜的行人,使他跌落在地上,却碰巧躲过了木人的搭肩。
那木人开始缓慢地弯腰、试图触碰地上的人,那人却惊叫连连、连滚带爬地挪走。
可除了这三人获救以外,却有四个人当场被木化!
还有一个富家公子如吓傻了似的,直愣愣地瞪着木人,那木人也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好像在看着富家公子。
除了他们,还有两个幸运儿跌撞着奔了出去,他们身后却同时跟着四个木人,个个都是高速前冲。
眼看就要搭上他们的肩膀!
一直不发声的慕容偶忽的冷叱一声:“阵起!”
话音一落,仿佛触动了某种奇异的机关阵法,两个幸运儿跑出去,那身后跟着的四个木人却撞上了一层无形而透明的墙壁,无法前进,只是机械性地“砰砰”地乱撞。
苏折立刻意识到,这是慕容偶在之前就布下的阵法。
他早就有一手准备,在整个客栈外围布置了阵法,在必要时刻启动,就能封住整个客栈,让这个地方没有一只天魔能飞出去!
因为所有天魔里,最可怕的不是必死无解的“视死天魔”类,而是具有【传播】特性的天魔。
比如魔尊出手收服的第一只“倒像天魔”,就具有【传播】和【部分同化】的特性,可以使被杀死的人和石像一般倒立悬浮起来,同时以浮尸为媒介,去传播更多的人。
而这木偶天魔似乎更为诡异,具有【传播】和【完全同化】的特性,被杀死的人几乎瞬间成为木偶,而一旦让他们逃出一只出去,一传十,十同百,不需多久就可蔓延全城,让人口高达几十万的金宵城一日内就沦为人间地狱!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们留在客栈里重新封印!
第21章 三昧真火显形诛邪退避
四个一直在机械性撞墙的木人,随着那两个幸运儿的远去,慢慢地从撞墙的循坏中脱离开来,缓缓地靠近了剩下的十个木人,它们嘎吱嘎吱地乱响着,又重新开始向四周瘫软下来的人们缓慢挪动着。
缓慢与高速的切换,似乎是存在着某种被触发的法则?
苏折眉心一动,从最初出来的那个木人身上抽出了那条僵化金线,不顾金线天魔的颤搐,强行一个猛甩、包裹,竟将一众木人拦了一拦、合拢了一番!
但这似乎也耗尽了金线天魔的能量。
这条堪为工具线的金线,一直从前端木化到了后部,只剩下尾部的一丁点儿还是金色的了!
危机时刻,苏折忽化作一只黑色的小乌鸦,以一种极高的速度绕着这十四个木人飞了一圈,嘴中不断喷吐一种极绚丽灿美的火焰。
三昧琉璃真火!
他之前不用,一是因为这火焰虽被魔尊补充过,但储量也极有限,必须用金线把分散的木人聚合在一处小范围才够用,二是怕这火焰不受控制,会直接从木人烧蹿到活人身上。
如今人被拉开,木人聚合,三昧琉璃真火就喷吐了这么一线,如一道火圈似的把它们全困在了里面!
它们虽想突破,但一旦靠近真火,手足皆会燃烧,就不得不退后。
苏折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却发现,好几个落下来的住客在敲击那无形透明的墙壁,却不能出去。
他惊讶地转头看向慕容偶:“你这法阵是把人也困住的?”
慕容偶淡淡道:“一旦启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刚刚那两个是启动的一瞬间之前跑出去,确实幸运,这几个就未必了。”
苏折道:“如今我已经把木人天魔困住,不能把人先放出去么?”
话音一落,那猛拍透明墙壁的人也回过神来,有好几个都苦脸求饶:“求神仙们救救我们,收了神通,放我们出去吧!”
“第一,我不是神仙。”慕容偶冷声道,“第二,法阵的阵眼在外头,连我也不能去关闭。”
几人瞬间惊住,苏折更是诧异道:“你怎么连自己都防?”
慕容偶冷冷道:“这阵法本就是为了防着天魔也防着我自己。你应当听过关于我的传闻,我若是体内不稳,或用起某些极狠的杀招来,届时无法自控,见谁都杀,所以我给自己留了这一道法阵,好让我在失控时被困于此处,无法出去大开杀戒。”
苏折无奈道:“你虽想得周全,可这下却把人给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