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抓细作么?大家一起想法子。
不就是找出那个提醒他当心琵琶天魔的老头么?在脑海里翻一翻嘛。
他送走了慕容偶,就跑去自己的小屋里,往草堆上一躺,沉沉睡意就来了。
一入睡,果然又来到了梦境。
苏折一睁眼,周围的现代家居带着熟悉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直接把他砸得眼眶有些发热,鼻腔亦有些发酸,脚下走得一深一浅、一轻一重,像摇摆的树枝似的摇到了客厅,他却猛然瞥见,沙发上的一个白色人影。
一个白胡子白道服的老头。
他对着苏折一笑,就像一把老奸巨猾的钥匙打开了铁门。
刹那间,一些绝不算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到苏折心头。
虽说这个流程至少走了十多遍,可当他记起一切,对完暗号后,还是在内心深处翻出了万马怼草原的奔腾!
“我在外面,苦思冥想,找人商议,想了半天卧底能是谁……”
“结果叛徒还是我自己!”
白源真人无奈道:“这句话,小苏你也至少说过二十四遍啦。”
“我记起来三百遍我也要说三百次。”
苏折深吸一口气,想冷静,但他现下热火朝天、能冷个屁!干脆有些抓狂地捏碎了一包薯片,全在手心捏成渣渣了。
“不仅叛徒是我自己,这回魔尊还要我去出那个提醒我的人,那个提醒我的人不就是你老白吗!”
白源有些新奇道:“这倒是新的评论了……”
苏折无奈:“老白,你不该提醒我的。”
“我知道我不该。”白源叹道,“可你的死志是如此强烈,连我在梦中都感应,我是真的怕你冲动之下把妖丹割了啊。”
“可是有魔尊在……”
“我知道他或许在,但他或许也不在。”白源正色道:“万一他正好岔开了神,去听别人的心声了,你或许就真的,去割了妖丹……”
“所以有些事,绝不能心存侥幸,我不能拿你的命去赌。”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确实是道理,苏折心中微微暖过一阵,还是叹了凉气:“可现在他不仅要我找到你,还有我去找细作,找完以后一口气提拔为副宗主,你说怎么办?”
白源听得手上一愣,差点把胡子直接扯下来。
“你说副什么?”
“是副宗主。”苏折无奈地吐了一口长气,“盗天宗几百年从未有设过什么副宗主的,他却为我设了这个职位,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的事儿!”
白源真人石化了大半天,忽然迸发出一声大笑:“好事儿啊!”
“好什么?”苏折瞪着他,“你是嫌我在魔宗扎根还不够深的吗?”
白源真人立刻解释道:“他如此信重你,要把这样的重担交给你,说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确实无与伦比……如你真的登上副宗主之位,不就能影响他的决策,叫他少造灭门的杀孽么?”
苏折一愣,想了想。
确实是这个道理。
如果真的能影响魔尊的策略,那就不必偷偷摸摸地传递情报来阻止灭门行动,而是可以正大光明地阻止了。
可是,事儿能有这么顺利么?
苏折警惕地看向白源:“可当上副宗主,那就是魔尊之下的第一个靶子,我就要成为整个仙道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白源沉默了片刻,提醒道:“难道你现在就不是了么?”
苏折:“……”
好像确实已经是了呢。
细想想,魔尊最宠爱的妖官是苏折这个设定,已经深深印在两道的脑子里了,当不当副宗主他都是大靶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苏折又警惕道:“就算如此,当上副宗主,万一魔尊有一天想不开,退隐了,那岂不是把整个魔门都丢给了我?”
白源无奈道:“可他在的时候,也不管事儿啊。”
苏折:“……”
好像确实说的也没错啊。
魔尊如今有四大妖官,又有八大妖将、十六魔吏,平时只管让手下人去做事儿,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手了。
苏折想了想,又问:“哪怕是这样,当上副宗主,就意味着与魔门牵扯得越来越深……我怕是到了后来,我会……会……”
白源挑了挑眉道:“你会不想回家,对吗?”
苏折沉默片刻。
“我不知道为什么,与他相处越多,越觉得他是一个受世人诽谤误解、被仙门围追堵截,是一个没得到公正评价的……藏在黑暗里的英雄。“
“这次去召集了三大妖官,孟光摇对我,当真可谓是掏骨掏肉的好了,陈小睡,他把一切希望都交付给了我,慕容偶,他把最难以言说的过去都说给了我听……”
“我总觉得……再这样下去,我真的……”
白源忽的一针见血道:“你怕会把他们当做家人,把魔门当做你真正的家?”
苏折忽然摇了摇头:“不。”
“我不是怕会把他们当做家人。”
他沉了一声,正经了神色。
“而是我已经当他们是家人了。”
“你这么想几个妖官,倒也是难得。”白源忽的话锋一转,“可是魔尊呢?”
“嗯?”
“若魔尊有一日发现了你我的秘密。”白源认真询问道,“你觉得他会如何?”
苏折叹了口气:“我想,他大概会天涯海角地来追杀我吧?”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怕?”
“怕,我当然怕了。”苏折清苦一笑,“但你救过我的命,他也救过我啊。”
“他要来杀我,那我就逃,逃得掉便罢,若逃不掉,受折磨不如来个痛快,我会尽力死在他手上。”
如此轻描淡写。
却是句句决绝。
白源想了想,却正色道:“倘若真到了那种时候,我必然出手,还要请众位仙友襄助,哪怕同时得罪仙门魔门,也得让你来星岛上暂避……无论多难,小苏,你绝不能死,更何况是死在他的手上!”
“老白,你这是?”
“照现在看,你或许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白源正色道,“你活着,他就有最后的一点人性残留。”
“你若死在他手里,他必定彻底入魔、再无回圜之余地了!”
第27章 四大妖官
苏折不知——白源真人为何就如此肯定魔尊最后一丁点儿的人性代表是他?明明魔尊还是对人类存着些喜欢和怜爱的,这样一个魔尊,怎能说会永失人性、再无回圜呢?
他这么说,白源真人也不好反驳,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字字一句句全是担心。
“第一,你一定要保全性命,第二,你得小心观察魔尊身上的异象。哪怕他仍强盛有余力,你也得防着不测风云。”
这两句都是金玉良言,苏折一面点头,一面说的是——倘若他真的登上了副宗主这个位置,必定得直接面对仙门,倒要想想如何避免与仙修们起更多冲突了。
他心思百转,又添加了一个问题——但若完不成魔尊交代的两件任务,魔尊会不会收回副宗主的提拔?这要是收回去,他的担心倒是可以省了。
他随口一提,白源真人只喝了一杯刚泡好的梦境里才有的奶茶,和喝普洱似的正正经经吹了口气儿,慢慢道:“我看你不必太担心,就凭他那爱护你的心思,哪怕你真找不着细作又找不着我,他也得找些理由,硬把你按到副宗主的位置上。”
苏折放下了一碗刚泡好的方便面,有些质疑地皱起眉:“我若是在任务上接连失败,他总不能按自己性情来随意提拔吧?”
他就不信了。他找不到大卧底,又揪不出提醒他的“野男人”白源,魔尊还真能他给硬捧上去这个副宗主的位置?
一夜过去,苏折从梦中醒来。
虽然还是记不起到底做了什么梦,但似乎是一场好梦,没什么大波澜与大插曲。
他心情舒适地下了床推开了门,绕开小花圃,走到不远处,展翅一飞,便越过山腰一路向上,飞到了“云金雾银宫”的正殿大门,那里早已等候了三大妖官。
四妖齐聚,免不了一阵妖官间的交流。
但孟光摇只负责傻乐,见谁都想笑呵呵地摘头拥抱,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陈小睡依然有些犯困,揉眼打哈不停,但瞧见苏折时,眼睛就烧亮了几分。
倒是慕容偶,一双厉眼如四处逡巡的兵,看天看地,突出的就是个不服与傲慢,可这样的他,遇到苏折过来,也只把目光放平和,施施然地定格在苏折身上。
苏折笑着和每个妖官都打了招呼,忽道:“我们好不容易齐聚在此,陛见魔尊,总得准备一二吧?”
慕容偶立刻厉眼一扫,如班长似的冷瞅着孟光摇。
可孟光摇却似无所觉,似乎早就习惯了被冷刺暗扎的,苏折只好去咳嗽一声,他知道对付孟光摇不能委婉,瞪眼放杀气也没用,不说清楚对方根本听不明白的。
“光光,把头戴得正一点儿……这样去见魔尊容易失了礼数,得惹他生气的。”
原来孟光摇方才忍不住,把脑袋摘下来倒了点儿水,再放回去的时候,脑袋放反了,正面竟放到脖子后面了,如此一百八十度的颠倒,他竟还觉得视角转换了,有趣新鲜得很啊!还玩起来了。
苏折一提醒,孟光摇只好把自己的脑袋“咔嚓”一掰,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这才戴正了脑袋。
慕容偶又看向陈小睡。
陈小睡此刻的上眼皮似乎在和下眼皮打架,一副黏连不开随时要呼噜过去的模样,看得慕容偶直皱眉,直想一拳头弹醒陈小睡,苏折倒是先上前一步,摇了摇陈小睡的肩,道:“小睡,你若真的睡着,带着我们也睡着,你知道魔尊会做什么对吧?”
陈小睡猛然惊醒,强行揉了揉脸,坚决不肯再睡着。
上回他们四个聚在一起与魔尊开会的时候,陈小睡一不小心直接睡过去了,他自己睡着还好,可他一打呼噜,苏折孟光摇连带着慕容偶也一道儿睡过去了,结果就是魔尊开了半天会,一转头,发现自己的四个妖官都在那边呼噜朝天。
这让魔尊十分愤怒,当场就把四个人一个带一个地丢进了“云金雾银宫”里的鱼池子里,里面长了不少奇形怪样、不可名状的鱼,让苏折在好一阵惊悚中醒过来,湿漉漉地带着几个妖官上了岸,结果魔尊气还未消,把他留下,却把另外三个妖官又踢下去了鱼池子一次。
陈小睡不愿再重蹈覆辙,慕容偶也不敢相信他能一直保持清醒,干脆从胸口放出两个造型张狂的小人偶,让它们一左一右地骑在陈小睡的肩膀上,一旦对方有睡意升起,就赶紧戳脸蛋捏脖子,一定不能让对方在魔尊面前失态。
就这么进了“云金雾银宫”的大门,几人一路穿巷走街,路过各种奇花异草,看过许多珍奇异兽,又饱览了凝聚各朝代人类建筑的精华的的亭台楼阁二十四座,雕梁画漆、彩光明媚下,他们来到了由千万块儿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墨极殿”,魔尊就在殿内一张八角墨玉榻上,闲眯着左眼,冷开着右眼,似在酝酿些什么滔天风暴。
孟光摇赶紧对着苏折悄声道:“我瞅着这情形不太妙啊,要不老四你先进去探探口风?要是魔尊没生气,你就给我们发个信号,我们立刻一一进去拜见。要是生了大气,你就把他哄开心了,我们再进去?”
……我难道是专门哄魔尊用的奶妈妖官吗?
苏折只无奈道:“都到了这儿了,还在外面等着,那他岂非更生气?”
孟光摇却会错了意:“啊?那他如今果然是生气的了?”
说罢就有退却之意,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魔尊发了雷霆怒,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扔出个十万八千里,可脚步一动,他却被慕容偶一记眼刀子给看止住了。
“这个时候你敢跑,我就先推你进去!魔尊若心情不好,我等就一块儿进去受罚,一起消了他的怒,虽说老四确实很会哄魔尊,但我们也不能都推给他!”
……虽然这是在为我说话,但为什么连你也默认我很会哄魔尊?
苏折无奈地咽下腹诽,却听得魔尊在里头冷冷道:“嘀嘀咕咕什么呢?统统给本尊滚进来!”
四妖无奈,只能收敛心声,像受班主任检阅的小学生似的排队进去,可这一进去,便感觉到气氛凝重如一种未曾开启的魔盒,一切声息在这儿都似乎被迫收敛,万种话语都没了出泄的空间。
而孟光摇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
他一进去,魔尊的身躯都未曾挪动,只是手上五指一动,似乎凭空抓取了什么,孟光摇的脑袋立刻从脖子上掉下来了!
众人一惊,魔尊手上一动,那脑袋就在孟光摇的身上悬浮着,可就是不下来!
“你这么喜欢把脑袋摘下来玩,玩到差点误了大事儿,要不本尊让你的脑袋一直飘在上方,这样你也不必再去摘脑袋了!”
他疾言厉声一下,孟光摇的身躯猛地一哆嗦,脑袋十分无辜可怜地看着众人,却不敢声张什么。苏折刚要发言,魔尊手上又是一动,陈小睡肩上骑着的两个小人偶,竟直接摁住了他的咽喉!
“你倒是个爱睡肯睡的,我日常也不怎么介意你的睡,可你清醒的时候也没干几件正经事儿,倒是会阳奉阴违,差点连累了别人!”
陈小睡立刻知道这是对他擅自把“琵琶天魔”给苏折,害得他差点自杀的惩罚,刚想说话辩解几句,那脖子上的人偶却被魔尊所操控,狠狠按压住了他的咽喉和声带,使他面色难得地一阵苍白痛苦,几乎要攥死了这脖颈!
苏折皱眉道:“魔尊……天魔是我向小睡要的……”
魔尊只冷声打断:“还没轮到教训你呢,你给我等会儿。”
说完,他一眼冷瞥向慕容偶,手上一握,慕容偶顿时脸色一白,胸口处一鼓一动,似乎有许多小人偶在里面被翻过去又倒过来。
“本尊早就警告过你,既入了魔门,就少用仙家的术法,你能用的术法仙门也能破!结果你倒是常用,还对自己的少琼阵法颇为自信,却走失了木人天魔,致全城遭殃!你知不知罪、该不该罚!”
慕容偶沉声、咬牙:“属下知罪……”
苏折忍不住道:“魔尊!这事儿不能怪慕容……”
魔尊冷眼瞥向苏折,道:“还有你,最该惩罚的就是你!你多次抗令不遵,不罚你如何服他们的心!”
苏折一听,却只是迅速冷静下来道:“好,我违抗魔尊命令擅自用了‘琵琶天魔’,又带了‘金线天魔’等在体外镇压,魔尊待如何罚我?”
话音一落,魔尊几乎是杀气腾腾地扫了四妖一眼,尤其是对苏折,他神情态度上怒意之澎湃冷冽,毫无宠爱宽纵之意,几乎与之前判若两人!
可苏折却似乎已经习惯。
因为魔尊不发怒时与发怒时,本就区别很大,是一头能与你玩闹的狮子和狩猎中的狮子的区别,他可以与你上一秒嬉笑打骂,下一瞬又迅速暴虐惩罚,要不怎么说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呢?
“罚你之前,你可想到了那细作的线索?还有提醒你的那个人?”
苏折无奈:“请魔尊赎罪,我并不曾。”
结果魔尊冷叱一声:“找不出,难道不是你未曾尽力?是你与仙门的人勾结了吧?”
另外三妖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苏折却是一愣,继而惊道:“我没有!”
魔尊冷冷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连那男人的声音都记不起是谁,他却肯冒着危险提醒你,焉知不是你见了仙门的人,与他们结交,然后暗自把记忆给抹去了?”
三人诧异地看向苏折,而苏折乍听这个想法,先觉离谱,后被强烈的委屈所击中,道:“我自问这十年间从未有不轨之心,魔尊就算找借口罚我,又怎能当众污我!”
魔尊冷笑:“污你怎么了?我越是提拔一个人越是要看清他,那在与仙门的交锋中,你就真的清清白白么?在华舟城的时候,你为何手下留情,不杀那些驻守道士!?你平日是不是就存着对我的不满,对他们的同情!”
苏折真的有些被撩拨恼了,道:“是!我是留手了,只因天魔在外才是真正的威胁!此刻与仙门起更多冲突又有何益处!我们和仙门都是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我们自己内耗,岂非让渔翁得利,白白便宜了入侵的天魔!?”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吓得苍白了几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陈小睡只是疯狂地向着苏折抛眼色,慕容偶看上去想直接把苏折拉到身后,孟光摇吓得脑袋直颤,倒是想说话了。
结果魔尊听完,似心意一转,冷眸降下几道骇然的杀气。
“妖官苏折,你敢把盗天宗和那些乌漆嘛黑的臭门派相提并论?”
“你果真如我所料,死也不改这心软的臭毛病!”
“如此放肆直言,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改主意么!?”
苏折无奈,心想这位主儿一会儿信誓旦旦地要托付担子,一会儿当着众人的面杀他威风,真是天底下第一难伺候的主儿,这下怕是不会提拔他,反而是要重重惩罚了。
“本尊确实不会提拔你,反而是要罚你!”
“就罚你——做这个盗天宗的副宗主,去管着带着这几个不成器的白痴!他们是本尊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妖官!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别在本尊的面前扰乱清静!”
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啊!
紧绷的陈小睡舒展了口气,捂着胸口的慕容偶也稍稍放松,倒是孟光摇的脑袋上一脸懵然,身体上又摸不着脑袋。
这显然又是魔尊的一次撩拨与提拔。
“当副宗主如何是惩罚?”苏折却还是含着委屈,“您又在玩弄我了!”
魔尊听得一喜,冷笑道:“本尊就是喜欢玩你,怎么了?“
“你背着本尊在外勾搭不知名的野男人还敢擅自忘了,你背着本尊去封印天魔差点玩死了自己还敢冲我发恼,你趁着本尊不听心声就敢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喷火!本尊若不玩玩你,岂非吃了大亏?”
慕容偶:“……”
陈小睡:“……”
孟光摇:“……”
这话实在不对劲,说到后面几乎是完全拐到了莫名奇妙的地方,使得当场的三大妖官一个懵头楞脑,一个大彻大悟,一个半信半疑。
只有苏折,知道魔尊说的是什么,平日再怎么温柔,此刻也着实恼了。
“现在是在开会!请尊上自重、严肃!”
魔尊冷笑:“罢了,你每次被玩弄之后露出的表情都很好看,本尊也看够了,说回正题吧。”
“你当真没有那细作的线索?”
“没有……”
“也记不起那野男人是谁么?”
“我从未听过他的声音。”
“罢了,先把副宗主的法宝印信给接了,本尊再想想让你做点别的任务。”
魔尊忽的转过身去,果真在背后的宝库里掏起了法宝,苏折皱了皱眉,却瞧见他那骨骼异常宽大健硕的背上,忽然有一张隐约而模糊的黑色石像面孔,正以倒立的姿态,从魔尊的背上浮现。
这好像是……倒像天魔?
等等,他们为什么可以看到被封印的倒像天魔!?这不应该啊!它应该沉在体内不该在体表浮现啊!
苏折悚然一惊:“魔尊!您,您的背后有……”
话未说完,倒像天魔忽在魔尊的背上,冲四个妖官发出了一阵诡异而僵硬的笑容!
苏折头皮一阵发麻,身躯竟有不受控制地向上漂浮的迹象,孟光摇的脑袋往上飞了寄存,仿佛一种奇异的力量就要把他托举上去,陈小睡面色一白,那魔尊忽的转过身,若无其事道:“背后这只不太安分,没什么事,不必惊慌。”
那股让苏折往上漂浮的力量瞬间消失,孟光摇的脑袋也落了下来,陈小睡也放松了。
可苏折还是心有余悸地问:“真的……没什么事儿么?”
魔尊淡淡道:“最近他们活跃了一点点,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压得住。”
这话的隐含意思让人有些不安,但苏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的时候,忽然看见魔尊面肌一搐,左眼皮翻了一翻,有些黑色的充满细小绒毛的触手,正从眼珠子里往外顶攥。
苏折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视,视死天魔!
看一眼就必死的视死天魔,怎么要从眼眶里钻出来了!
第28章 失控时
当那黝黑细小的绒毛触手从眼眶里漏出来一部分的时候,苏折刚要提醒,却猛然看见触手强行撑开了魔尊的左眼眼皮,露出了迎在眼球里一个奇怪的人影!
这个眼眶里封印的人影,细看下仿佛是一具灰败腐臭的尸体,尸体的眼球忽一转,它猛然一看苏折,怨毒诡异的眼神直接一掷过去,苏折就感觉到他的精神意志像猛遭一把锤击!
不……好……我正在……
被攻击……
受到这种针对魂魄精神的攻击时,他的思维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越飞越远,无法聚集,整个人开始逐渐僵硬空白,仿佛一张被逐渐抹去所有颜色的画纸。
再这样下去,最后他的魂魄会完全被看散,精神要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慕容偶忽然站到了他的身前!
陈小睡也一抬手把掌搭在苏折的肩上,面色几乎瞬间惨白。
孟光摇则直接扯了他的手腕,似乎要把他往后拉上几分。
这几个人的动作看似不经意、没次序,可都不同程度地分担了苏折所受到的攻击,缓解了他此刻的元神涣散!
所以苏折被拉后一步,被护在身后,被搭肩,才猛然惊醒,发现慕容偶的面色慢慢开始变得灰败腐亡,陈小睡的瞳孔开始扩张涣散,孟光摇也呆愣楞地说不出话。
他心头一颤,忽然发出一声断喝:“魔尊!”
魔尊行幽,自从方才那视死天魔从他的眼眶里翻出来几道绒毛触手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诡异而僵硬的呆板状态,好像被什么东西凭空困住、卡顿了似的,可当苏折发出这一声大叫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声音似的,瞬间清醒过来!
他伸出手。
猛地一拍左眼眼眶!
那双诡异怨毒的眼睛,就像被这一拍给吓到了似的,急速地闭上了。
连那个要扑出眼眶的人影,也动作僵硬地低下了头,仿佛被强制命令着低头似的。
苏折这才松了口气,从死亡的巨大威胁里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去查看几位妖官,却发现陈小睡面色痛苦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慕容偶只是把胸膛的缝线一打开,拿出了许多只完全灰败下去的人偶,仿佛这些人偶替他分担了死亡,而孟光摇的身躯还处于相当的呆滞状态,苏折担心地狠狠摇晃了他的肩膀,又把脑袋给安上去,孟光摇才如梦初醒,道:“啊……刚刚……刚刚好像差点死了?”
此刻不是给他解释的时候,苏折立刻越过几人,冲到魔尊身边。
可魔尊只一摆手,沉声道:“别过来。”
他忽的盘坐在了那八角墨玉塌上,紧紧闭上左右双眼,道:“一点点小骚动而已,没什么大事儿,我打坐片刻,不必近身。”
……没什么大事儿?
两只天魔刚刚都要跳出来造反了!
这都叫小骚动,那什么是大骚动啊?
可是魔尊一旦陷入打坐,仿佛进入了完完全全的封闭,连他的衣角都犹如雕塑般凝固在了半空,鬓发如定格般静止,任风如何吹都动不了分毫。
如果他真的没什么大事儿的话,此刻就该站起来、活蹦乱跳地骂人。
但他连起来都不能,分明是已经在和体内的天魔陷入了对抗和拉锯!
苏折深吸一口气,立刻回头看向三个妖官。
“你们,还能动吗?”
气氛紧张到空气都开始缩紧凝滞,甚至连摆设的花草都开始变了味儿,三个人都重重点了点头,只是孟光摇还有一些搞不清楚状态的懵相。苏折立刻吩咐道:“光光,你去宫外把妖将妖兵调开三百里,就说魔尊大发雷霆,正叱责我在内的三大妖官,叫他们少来惹事围观,省的被牵连!”
还未正式承袭,他就已经开始发号施令如副宗主了。
可奇怪的是,他的话听来却并不显得像命令,而像一句句诚恳而直接的要求。
孟光摇听完,像一根摇摆不定的弦迅速地被人拨正,他光速点头,立刻离去。
苏折又看向慕容偶,皱眉道:“老大……你还有多少可以帮你分担死亡的人偶?”
言下之意是——如果视死天魔再这么逃逸出来一回,他还能抵挡几回?
慕容偶沉声道:“还能再抵挡一回。”
苏折再看向陈小睡:“小睡,你可以发动最大功力的睡功么?”
陈小睡揉了揉嗓子,声音近乎沙哑道:“可以是可以,但这对魔尊没什么帮助。”
苏折眼神一凛:“你无法把魔尊体内的天魔拉入沉睡?”
“不是我不想,是魔尊体内的天魔数量众多,而且都是一些极为凶悍可怕的天魔,第二,魔尊的器官部分隔绝了我的呼噜声,所以我若发动最大功力,很可能天魔还没被拉入沉睡,你们就先睡着了。”
等到那时,天魔若是从魔尊体内钻出来,而地上躺着的是沉睡的苏折等人,那岂不是直接一锅端了?
苏折无奈咬牙,陈小睡无奈道:“我知道你很心急,但此刻除了等着,我们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苏折何止是心急?他简直心惊肉跳!
他一颗心几乎上上下下地跌宕起伏,一个个坏念头燃烧得他几乎通红,可偏偏还得装出一副不慌不忙的冷静样子,装得他简直想骂人、发狂,想在这令人窒息的诡异中撕开一条路来!
魔尊如今半点动静都没,如果能赢了天魔那最好,可如果……如果他最后败了呢?
如果几十只天魔同时从魔尊体内逃出,这魔门难道还有救?他和慕容小睡又能抵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