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夹着马腹,骑马往前走。
走出了好一会,他回头,燕克行还在看着他,并在发现他回头之后,朝他挥了挥手。
时闻也挥了挥手。
他们要去山里,骑摩托车跟开车都不方便,只有骑马最为方便快捷。
时闻骑着时梭,时梭后面驮着两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着各种针剂,药品跟食物。
他们出去,理论上牧民们会提供食物,不过一路上什么都可能发生,还是自带食物会安全一些。
时闻随着马前往约定地点。
这次的义诊队一共十一个人,一个老向导,一个时闻,正儿八经的兽医只有九个,不过已经够用了。
他们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很快大家都来齐了,马背上也驮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时闻扫了一眼,问道:“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大家应道:“出发!”
他们骑着马沿马路往前走,走了一段水泥路,很快就走进山的路。
在走到一片没有路的草原的时候,老向导回头看他们:“这一段路的鼠洞特别多,大家在后面跟紧我的马,不要走散了。”
时闻将同样的话又喊了一声。
他们走到草场上,时闻很快就发现了鼠洞。
这些鼠洞应该是各种鼠类今年夏天新挖的,可能因为天气已经暖和了,它们也没有深深向地下挖的必要,它们就在薄薄的泥土下面挖了个洞,人骑马走在上面,一不小心马蹄就会踩到洞里去。
在这个时候,马儿通常难以维持平衡,人骑在上面就更难维持平衡了。
人跟马往一个方向歪,非常容易摔倒。
时闻现在知道斯克维尔为什么会摔伤腿了,这样的路况,就算大罗神仙过来了,估计都得摔。
走了一会儿,时闻感觉不太行,问老向导:“这段路有多长?要不然我们下来牵着马走吧?”
老向导:“行,也就五六公里,走个一个多小时就过了。”
时闻判断了一下距离,又征求队员们的意见:“还是下来走吧?”
大家都同意了。
于是大家下了马,牵着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出去义诊向来艰苦,春天风沙太大,夏天太阳太大,秋天寒风太大,冬天则是雪太大,总之一年四季都捞不到什么好时节。
大家在马背上颠簸了半天,此时下了马,大家也没什么心思聊天,就各自牵着马匹,一个劲儿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过这段路,大家骑着马上山。
他们翻山越岭,很快走到了第一个聚居点。
聚居点的牧民居然也在等他们。
在看到义诊队的第一时间,牧民激动地走上前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
老向导转头给他们翻译:“他说家里的马出了问题,已经两天半不吃草了。”
时闻在本地待了那么久,其实已经比较能听懂本地话了,就是牧民的语速比较快,他一时没听明白,只听清楚了关键词。
等老向导说完,大家顾不上疲惫,立刻说道:“那去看看。”
牧民将他们带到一棵树前面。
树上拴着一匹乌黑的马,马儿四个蹄子是白色的,身材格外高大,看起来颇为健壮。
只是这匹马儿显得无精打采,见到人来也不太理人。
大家围上前去检查马的情况,时闻也在人群中。
他牵着马,安抚地拍了一下马脖子。
马儿嘴巴边上都是白色的唾沫,时闻轻轻将马嘴掰开,牙齿、舌头之类的倒是正常,嘴巴虽然有点口水臭,但也处于正常的范围之内——毕竟是不刷牙的动物,嘴巴大多有点臭。
不是口腔的问题。
其他人也在检查,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得出结论。
时闻转头看牧民:“马儿多少天没吃粮草了?”
牧民说了几句,老向导帮忙翻译:“已经两天半没吃了,从大前天晚上开始就没吃。”
那问题确实有点严重。
时闻转过头来继续看马。
跟牛羊不同,马儿是单胃生物,它们的胃部要小得多,这意味着它们并不能储存太多食物在胃里。
跟胃部相反,它们的盲肠则要发达很多,它们有着又粗又长的盲肠,并且用盲肠消化食物。
两天半没吃东西,对于马儿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长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它们甚至可能因为胃酸过多而生病。
时闻看向队员们。
大家都没发现原因。
有人说道:“体温有点高,刚刚量了一下,已经有四十摄氏度了,比正常体温要高两摄氏度。”
“心肺功能应该没问题,刚刚听了一下,没听到什么杂音。”
“蹄子之类的也没问题,我刚刚举起来看一下,都很健康完好。”
身为兽医,大家主要也是先查看体表的情况,然后听诊,使用排除法来确定小动物患有什么病症。
要是用排除法排除不出来,事情就会变得比较麻烦了。
现在简单一找,大家都不确定马儿有什么问题,反正就是生病了,还有点发烧。
发烧实在太常见了,发烧的原因却有很多种,有可能是病菌感染也有可能是体内发炎。
马儿又不会说话,他们手上也没有大型设备和相关的试剂。
现在大家都拿不准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开始义诊的第一个案例就那么棘手。
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后统一看向时闻。
时闻虽然不是持证兽医,不过他那手给牲畜看病的本事,大家都是服气的。
时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说道:“先喂消炎药吧,正好我们中午要在这边休整,可以停留几个小时。我们先去给别的牲畜看病,给马儿喂消炎药,等回过头来再看看马儿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大家看不出马儿的症状,自然没什么意见。
大家从药箱里拿出消炎药给马儿喂下去。
马儿确实不舒服,挺抗拒进食,一直摇头,显得非常犟。
时闻见状,接过碗给它喂消炎药。
马儿还是偏过头,时闻拉着缰绳,看着它的眼睛,它磨叽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得勉强把药吃下去。
唐铎海见状,在旁边“嘿”地笑了一下:“还是时哥你有办法。”
时闻:“我也就养马养得比较多。”
除了马儿之外,这个聚居点还有其他牲畜生病,不过其他牲畜的病明显好处理许多。
时闻去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个腐蹄病的病例,一个屁股被虫蝇叮咬的病例,还有一个猫尿闭的病例。
牧民们来这边放牧,还特地带了猫过来。
可能因为现在的野生动物日益增多,外面的鼠类也多,要是没有猫看着家里的食物,很容易被祸害。
时闻亲手给猫导尿,看着这只蔫不拉几的公公猫,一下想到了自家的聪崽。
哪怕才刚出来一上午,时闻已经想念自家的牧场跟牧场上的各种小动物了。
其中,老是跟在他身边咪咪叫的聪崽最让他想念。
干完活,大家坐下来吃饭。
在外面条件比较艰苦,这个聚居点的牧民还是为了他们特地烤了新鲜的馕出来。
新烤好的馕非常香,金灿灿的,带着面饼特有的面香气。
时闻则将行囊里的各种罐头掏出来,请大家一起吃,也请牧民们尝尝他们家牧场的特色食物。
队员们都没想到他居然带了各种罐头,表现得非常惊讶:“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罐头?牛肉罐头,羊肉罐头——这个是咸菜罐头?”
时闻点头:“是的,我伴侣说带点罐头出来吃比较下饭,我就带了过来。都是他准备的,你们尝尝,要不然过两天该坏掉了。”
出来工作还是很艰苦的,不过有了美味的罐头,这份艰苦好像一下子就被抹平了一些。
大家都欢呼着将筷子伸向各种罐头,并在尝到的第一时间发出了幸福的感慨。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道:“你的伴侣真好。”
有的人知道时闻和燕克行的关系,此时露出微笑。
其他人不知道时闻和燕克行的关系,就只感慨他的伴侣真好,并表示也想要这样的伴侣。
时闻脸上则露出了浓浓的骄傲,他的伴侣确实很好。
下午,其他人都在睡午觉。
大家今天起的太早了,又绷着精神赶了一上午的路,现在都有点撑不住,随便找个帐篷或草地就睡了。
时闻也找了个草地躺在阳光下,用手臂遮着眼睛想睡来着。
奈何来到了陌生的地方,他滚来滚去还是不太睡得着。
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干脆爬起来,往拴着的马儿那边去。
吃了消炎药的马儿情况并没有好转,并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变得更加糟糕了。
它萎靡不振,心跳也比较快。
时闻摸着它的脖子,能感觉到皮肤底下的血管突突地跳着,温度甚至有点烫手。
周围没人,只有鸟叫声。
时闻转头看了一眼,人们在百米开外,忙的忙,睡的睡,并没有谁在关注这边。
很好,他可以干点别的。
时闻轻轻拉着马儿,低声说道:“我再帮你做个检查,你别叫也别挣扎啊。”
马儿低头看着他,迈着小碎步在原地走了两下。
可能这个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时闻盯着它看了好一会,然后一只手扶着马儿的脖子,低下头,轻轻贴在马儿的肚皮上,试图听到它肚子里面的声音。
在贴上去的一刹那,时闻毛茸茸的兽耳弹出来,直接取代了耳朵。
他的左耳还是正常的,只有右耳变成了兽耳,因为被脑袋挡着,远远看过来的人应该看不到这边的情况。
尽管如此,时闻还是用手稍微遮了一下,像是用手弄成了一个小喇叭,帮助他倾听马儿肚子里面的声音。
用人耳听,听不太清楚,用兽耳听,声音一下就清晰了很多。
他能够听到马儿肚子里的各种声音,但就是听不到肠鸣音。
马儿因为是单胃,食物都在肠子里面,肠子特别长,肠鸣音也比一般的动物要大得多。
他听不见肠鸣音,说明问题可能出在肠子上,并且比较严重。
就在时闻继续贴着马儿的肚子,想听得更加清楚的时候,远远有人忽然喊了他一声:“时哥——”
时闻整个人一哆嗦,耳朵几乎回弹了回去。
这个变化的速度太快了,他有点不舒服,还用手揉了揉耳朵,然后才转过头来看喊他的人。
唐铎海站在不远处:“你还在看这匹马儿啊,找出什么问题了吗?”
时闻道:“可能是肠梗阻,还是结肠梗阻。”
唐铎海:“不会吧?这个问题可麻烦得很。”
时闻:“应该是这个原因,它没有什么肠鸣音,体温又升高,还没有精神,除了肠梗阻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唐铎海:“那得叫它的主人过来看看。”
马儿的主人听说马儿可能是肠梗阻,很快就过来了。
大家一起围着马儿,纷纷询问主人,马儿这两天的排便情况。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马儿这边异常干净,难以想象,它被拴在这里这么久了,还一点粪便都看不见。
要说他们来的时候看不见,可能是马主人勤加打扫过后的结果,可现在都已经过好几个小时了,还看不见粪便,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很快就排除出来了,确实可能是肠梗阻。
只是肠梗阻的种类也有很多种,究竟是哪种,还得具体判断,然后才能给出针对的治疗方法。
肠梗阻也是牲畜的常见病,大家的药箱里带了润滑剂,只是谁也不敢上手检查。
大家我看你,你看我,最后齐齐看向了时闻:“时哥,要不然你来检查吧?”
马儿的肠道非常脆弱,人检查的时候很容易损伤直肠,一般人还真没那个技术。
时闻看他们的样子,点了点头:“我洗个手就来。”
时闻去洗了手,其他人则把马儿捆起来。
马儿的力气极大,在受到攻击的时候经常踢人,要是没有捆好,一不小心被它踢一脚,那就得送医院了。
大家一起用绊马索牢牢地将马儿的腿捆在了一起,又把它拴好。
时闻举着洗干净的手过来,然后取了大量的润滑剂,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进马肚子里,检查马儿的情况。
马儿开始挣扎和嘶鸣。
大家一起来试图将马儿按住都按不住。
这个时候,时闻家的时梭在旁边溜达着走过来,看到被按住的马儿和正在工作的时闻,它站在一边好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它站了一会儿,突然冲马儿大叫了一声。
马儿一僵,停下了挣扎。
时闻赶紧抓住机会继续将手伸进去,马儿又开始挣扎,时梭再次叫了一声,将马儿吼得服服帖帖。
在这个时候,时闻已经检查出来了,这匹马儿确实是肠梗阻,梗阻的地方就在骨盆部位。
他用手轻轻一按,还能按到硬块。
时闻确诊过后将手伸出来,对周围等待着的同伴说道:“结肠梗阻,按这个病治吧。”
这次谁都不怀疑了。
班磊问:“石蜡和矿物质油我们都有,硫酸镁我们也有,用哪个?”
时闻想了想:“用硫酸镁,我调点蜂蜜水过来,它应该不会那么抗拒。”
时闻这次带了两大罐蜂蜜过来,因为是义诊的缘故,并不需要养殖户出钱。
不过他要用蜂蜜的时候,用量也会稍微减一下就是了,要不然这两罐蜂蜜根本不够用。
马儿现在正经历着肠梗阻,进食的欲望非常低,也不爱喝水。
奈何时闻家的蜂蜜水实在是好东西,对小动物的诱惑力非常大,马儿闻了闻他家的蜂蜜水,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将脑袋伸进去,咕嘟咕嘟喝了好半桶。
时梭在远处看见了,走过来也想喝。
时闻见状赶忙推着它的脖子,将它热烘烘的庞大身体往远处推了推:“你这家伙,不要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喝,这个蜂蜜水里面放了泻药,你喝了是要拉肚子的。”
时梭:“唏律律!”
时闻:“不是不给你喝,是里面有药,你不能喝。”
时梭还是不服气,用大脑袋拱时闻。
时闻想着这一路来,这家伙又是驮着人,又是驮着物资,实在辛苦,便摸了摸它的耳朵:“好吧,我去给你调点蜂蜜水,只有一点点啊,多了没有?”
时闻去用勺子挖了一小勺蜂蜜,然后直接放入矿泉水中摇匀了给时梭喝。
时梭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喝完之后,非常愉快地舔了舔时闻。
时闻笑着推它的舌头:“不许舔我,怎么老学这些坏毛病?”
马儿可能是肠梗阻,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疗效。
时闻他们干脆在这边再停留了一下午,打算过完夜,明天早上看看情况再出发。
反正附近还有其他牧民生活,他们稍微赶一下路就可以去给其他牧民诊疗牲畜了。
大家趁着时间比较早,赶紧抓紧时间干活。
他们分成了五队,往各个方向去,打算晚上再回来这边吃饭。
时闻和班磊一队。
主要班磊的少数民族语言说得比较好,又有兽医资格证,可以帮忙做翻译且开展治疗。
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带的药物跟针剂要比其他队多一些。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并且都认为如果是时闻的话,可能会消耗更多的药品跟针剂。
他的诊断速度太快了,远超常规手段。
时闻确实如此,也没什么好谦虚的。
他们骑马骑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只有三户人家的小型聚居点。
这里虽然只有三户人家,牲畜却并不少,牛、羊、马、骆驼等都有,时闻他们帮着看了看,并开了好些药品和洗剂。
牲畜在外面放牧久了,经常遇到各种小问题,这些问题通常不会很严重,不致死,只是会让牲畜变得消瘦,生长效率变低。
这些问题也比较好治疗,只要用相关的药品或针剂治疗一下就行。
这个甚至不用时闻出手,班磊自己就能搞定。
他们看完牲畜,正要告别。
其中一户的女主人问:“人的病你们也能治吗?我家老头子的腰痛了很久,一直也没好。”
班磊帮忙翻译,时闻听到她这么说,忽然反应过来,在给牲畜看病的时候,一直没看到这家的男主人。
时闻看向她:“我们只能给牲畜治病,没有学过给人治病,要是生病了要去底下的大医院看。”
女主人听完班磊翻译,着急地说道:“看过了,医生不厉害,没看好。”
班磊帮忙翻译完。
女主人又眼巴巴地看着时闻说道:“你们看牲畜那么厉害,帮忙看看人吧。”
时闻拗不过这位大姐,只好答应进去看看。
男主人躺在帐篷里,看样子已经起不来了。
他的脸色有点枯黄,双眼也没什么神采。
女主人告诉时闻他们,前段时间去看的时候,男主人的情况还好,能坐能走,进入夏牧场以来,情况越发不好了,现在已经腰痛了好几天,躺在床上起不来。
时闻询问他们之前检查的结果,他们说医生判断有点腰椎盘突出,开了药给他们吃,不过没什么用,就让他们做康复治疗。
时闻看着他们,忽然对班磊说道:“你帮忙问问,他们家的牛羊得过布病吗?”
布病就是布氏杆菌感染,算是一种畜牧业常见的病菌。
班磊帮忙翻译完之后告诉时闻道:“他们说没检查出来过,不过春天有牛羊死了,被他们挖深坑埋了。”
时闻点头:“那你问问他们,腰痛是不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班磊问完,女主人连连点头,激动得哭了出来。
时闻说道:“可能腰椎盘突出和腰椎感染并存,你让他们下山去做布氏杆菌感染的检查,如果是布氏杆菌感染,医院会给做抗生素治疗,很快就会好了。”
班磊帮忙翻译完,女主人高兴得跳了起来,看那架势,立刻就要去喊人。
要将患者运出去,需要本地的牧民朋友帮忙,时闻在这个环节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和班磊没参与接下来的事情,只留了个电话,说确定结果之后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天色渐渐晚了,时闻和班磊骑马回去。
在路上,班磊频频看向时闻。
时闻注意到他的目光,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看我做什么?”
班磊:“下午你说可能是布病的时候,样子太帅了。你怎么猜到是布病?”
时闻:“医生们都见多识广,一般问题大多能解决,不过可能不了解人畜共患病,我就往那个方向猜猜。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结果,让他们去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班磊还是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一定是这个结果。”
时闻:“那希望吧,如果是这个结果,起码有比较好的治疗方案,病人就不会继续受腰痛困扰了。”
班磊:“对。对了。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听哪个?”
时闻疑惑地看向他:“好消息?”
班磊:“好消息是我们治的马好了。铎海说刚刚拉了很多。”
时闻:“坏消息呢?”
班磊大笑:“那匹马生气了,好像不理它的主人了。”
时闻他们骑着马回到这个暂时的营地时,天已经黑了。
牧民们做好了抓饭招待他们,整个营地都是浓郁的香味。
时闻深深一嗅,能闻到里面放了羊肉、辣椒和洋葱,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尽管已经这么饿了,在吃之前,时闻还是去看了之前生病的那匹马儿。
马儿看到他之后一僵,看到他身后的时梭,倒是“唏律律”地叫了一声。
时梭表现得非常淡定,理都没有理它。
那匹马儿不死心,哪怕被缰绳拴着,还是一直往时梭这边凑,不知道是想跟时梭做好朋友,还是被时梭的魅力征服了。
时闻看到这个情景,一下就笑了。
他拍拍时梭的脖子,然后又从袋子里拿出给时梭准备的专用精粮,挂在它脖子上让它慢慢吃,并打算将它拴好。
在家的时候,时闻一般不会拴着时梭,而是让它自由活动。
它自己也有一定的判断力,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到了外面就不能随便把它放着了,毕竟这里的人多,动物多,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还是拴着安全一些。
主要时闻自己作为队长,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好,也要为其他队员做一个表率。
时梭有着配好的精粮吃,对此并没什么意见。
只是在时闻将它往生病的马儿那边牵的时候,它很是坚决地往另一边走,看起来并不想跟生病的马儿拴在一块。
时闻看着它笑:“地方都打扫干净了,人家也就热情了一点,你怎么那么不待见人家?”
时梭用蹄子刨了刨地:“唏律律。”
时闻:“好好好,你不喜欢它就不把你带过去那边了,在另一边可以了吧?”
时梭轻轻喷了口气,用脑袋蹭着时闻的胸口。
这大家伙撒娇总让时闻心中暖洋洋的,他摸了把时梭颇具弹性的耳朵,然后把它拴到另一边去了。
生病的马儿看时梭离它离得非常远,生气地刨着地,又开始叫。
时闻走过去拍了它的屁股一下:“叫也没用,老老实实的吧。”
说着,时闻检查它的情况。
可能蜂蜜水和硫酸镁剂药到病除,它现在拉了梗阻着的粪便出来之后,整匹马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体温不再烫手,食欲也恢复了。
最明显的就是它已经恢复了精神,现在还有心情跟时梭交朋友。
之前病恹恹的时候,时闻还看不太出来,现在看它精神抖擞的样子,时闻才发现,这匹马还不错,也就比他家天马刚来牧场的时候差一点点。
怪不得马主人会那么宝贝这匹马。
这么难得的骏马,放到谁手上谁都会宝贝的。
时闻检查了一下见没问题,才回去人群中,洗手开始吃抓饭。
班磊已经绘声绘色地说了他们下午遇到的事情,并说了时闻的猜想和建议。
大家立即想到:“我们好多人都腰痛,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时闻用勺子往嘴里塞着抓饭:“这个还真说不明白,游牧的生活太艰苦了,腰椎盘突出,骨质增生等原因也占比挺大的,只是说去检查的时候,如果没有检查出来,可以再考虑布氏杆菌感染的这个因素。”
唐铎海:“时哥你懂得真多,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就是见多识广。”
时闻:“也没有,只是多考虑了一下。”
无论时闻怎么谦虚,大家还是对他非常推崇,觉得他这个队长没有白当。
毕竟他救回了马,又提出了腰痛的新方向,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大家吃着饭聊着天,因为白天实在太累了,很快他们就洗漱完躺到睡袋里去了。
时闻他们自己带了睡袋,不过借了牧民的帐篷。
现在天气不冷也不潮湿,基本上算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候,哪怕在野外睡着也挺舒服,更别提还有帐篷遮顶。
大家很快就睡着了。
时闻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拿着手机打字,跟燕克行聊天。
这个情况下肯定没办法发语音,只能打几行字随便聊聊。
时闻现在已经很困了,都快睡眼蒙眬了,可唯有跟燕克行聊几句,他才能睡得着。
时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起来他看手机还有几条燕克行的未读消息。
可能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他给燕克行发:【昨天太困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还以为听着别人的呼噜声会不习惯,没想到也没有那么不习惯。】
燕克行:【你太累了。】
燕克行:【今天要继续出发了吗?还是留在这个聚居点?】
时闻看了一下时间,明明没有到燕克行平时起床的时间:【你醒得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应该要继续出发,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燕克行:【你不在家,没有赖床的心情。】
时闻在这边看到这行字,笑了一下,低头两只手给他打字:【再过几天,我就回来了。等今晚时间要是松快一点,我找个地方,我们来视频。】
时闻聊了几句,其他人陆续起床,拿了牙膏和牙刷冲去外面刷牙。
时闻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睡袋里了,他跟燕克行说了两句结束语,然后出去外面洗漱。
洗漱完,趁着其他人在做饭和收拾,他去看昨天那匹生病的马。
生病的马儿现在看起来已经彻底好了,它的状态很好,心情也很愉快,时闻能够从它竖起了耳朵和摇晃着的尾巴清晰地看出来,它现在正处于轻微的兴奋状态。
时闻走过去摸了摸马儿的脑袋:“你很高兴啊!”
马儿用温驯的大眼睛看着他,又叫了一声。
时梭在远处听到了,非常不爽地喷着气,又盯着时闻摸那匹马儿的手。
时闻赶紧去安抚时梭。
马儿的主人也过来了,开始给马儿喂料,并询问时闻他们马儿现在的情况,站在附近的唐铎海帮忙翻译。
听到马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马主人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用大掌摩挲着马儿的身子。
马儿之前还有点生气,不愿意理他,等自己的主人摩挲了一会儿,马儿好像心软了,便转过头来跟他互动。
还挺有性格的马。
这个聚居点的牲畜问题已经处理完了,吃完早饭后,时闻他们收拾好行囊继续出发。
他们一直在翻山,翻过这座山又有下一座山。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总算抵达了下一个聚居点,这个聚居点的人更多一些,还有小孩在这。
时闻有些吃惊地看着跑来跑去的孩子,问老向导:“这些孩子不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