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卷有两个秘密。
一是他穿书了,穿进了一个皇权至上、命如草芥的架空时代,还成了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团子。
二,他还是个脸盲。
因要入国子监读书,深知谁才是主角的安卷准备和未来的帝王七皇子打好关系。
入学的第一天,安卷在同窗的介绍下扯着七皇子的袖角,喊了对方一声‘哥哥’。
第二天,安卷捧着食盒投喂九皇子,一口一个‘哥哥’。
第三天,安卷帮太子拎书袋,跟在对方屁股后面叫‘哥哥’。
第四天……
不到半个月,满京勋贵子弟都知道国子监里有个谁都惹不得的人物了,不是因为对方权势大,而是……他和所有皇子都交好。
直到最后,长大成年的安卷被人拉到墙角咬牙切齿地逼问。
“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安卷:他以为只有一个。
实际上有:一、二、三…六七八…
不多,也就九个。
·cp老七
·团宠+前期养崽+竹马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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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评:安卷穿进了一个皇权至上、命如草芥的架空时代,还成了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团子。但他是个脸盲,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因此惹上麻烦,为此他准备和未来帝王七皇子打好关系。结果因为脸盲的原因,安卷不仅结识了七皇子,还同其他皇子们渐渐交好,成为了皇子们的小团宠。
文章轻松诙谐,主角与众多皇子们之间相处温馨融洽,每一次的互动都十分和谐有趣,有让人啼笑皆非的场面,也有惊心动魄的时刻。众角色生动又鲜活,阅读时令人不禁想要融入其中。
“阿嚏——”
安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中顿时泛起了水花,他抬起手准备把眼角冒出来的泪渍擦掉。因着这动作,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就从宽大的袖袍里露了出来,连同五根短短圆圆的小指头映入安卷眼帘。
好小的手。
他还有点不太适应。
安卷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仿若要瞧出朵花来似的。
恰在这时,车厢震了震,安卷身形一晃往旁边歪去,正好被身边人扶住。扶住他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做书童打扮,“少爷,到了。”
安卷偏过脸,少年已然撩开了车帘,只见马车停靠的前方一座巍峨院墙耸立,上书‘国子监’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他仰着脸,目光盯着那几个大字看。
一边的安童见状立马出声,引导道:“少爷还记不记得昨日夫人教了什么?就是这三个字,来一起念一遍——”
“国子、监。”
孩童稚嫩的嗓音响起,不甚流利却准确无误,登时惹得安童拍手叫起好来,“少爷真聪明!我们家少爷就是神童!”
他们家少爷年仅三岁,准确来说是两岁零九个月。小小年纪连话都还说不太清楚,但居然一看便知那三个字读什么——他方才都来不及提点。
安卷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十分想吐槽。他现在是孩子,不是傻子。
昨日他被拉着对这三个字读了百遍,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饶是如此,眼下他就是个傻子都能认出来了。
今天是安卷入国子监读书的第一天。
没人知道,安卷其实有两个秘密。
第一个秘密,他其实是穿书的。原本的‘安卷’前几日因不甚贪玩落了水,听下人们说当时呼吸都没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他。
且最让安卷头疼的是,这还是个皇权至上、命如草芥的架空时代,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便真的会一命呜呼,去见阎王爷爷了。
安卷心里叹气,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天选之子,还是地选之子了。
国子监,里面的可都是王孙公子,还有众多皇子……这些可不全是他得罪不起的。
安卷不想读书,更加不想进国子监。
他才刚从一个经历完中考马上要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高中生,结果连暑假都还没过完转眼又回到了幼年时期。瞬间打回原形,差点就回炉重造了。
如此还不算完,因为他隔天就收到了自己要入国子监读书的消息,同时也不得不进——全赖于安卷有个骁勇善战、征伐四方的好大爹了。
北朝自宁嘉帝即位后便战乱不断,四方受敌。
镇远大将军,即安卷的父亲安鸿远接连平定西夷北狄,皇帝感念其丰功伟绩——实为担心其功高盖主,特批其嫡长子安卷入国子监与皇子们一起读书,可谓是殊荣满满。
现在,安卷唯恨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那本书后,发现里面有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角色时没有连夜把那本书背下来。
然而后悔也晚了。
不过安卷隐约还记得一点,亦是最重要的一点——未来的北朝帝王将会是宁嘉帝之七子。
这样一来,他只要和七皇子打好关系,日后应该会好过一些。
安卷忧心忡忡,小眉头拧得紧紧的,忽而听到安童的声音,“宋先生。”
他回过神,看到已经下了马车的安童正对着一个方向行礼,安卷顺着他的目光伸长脖子望去一眼。只见一气质儒雅,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立在那里,蓄着一点胡子,却并不显邋遢,通身的书卷气颇为斯文。
此人名为宋河,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曾连中三元,状元及第,轰动京中一时,现如今在国子监任教。
宋河态度温和,“你是镇远将军府的?小公子可在?”
镇远将军之子乃是圣上钦点入国子监的,宋河为人师长,理当照料。
安童点头,默默转过脸望向车板上立着的安卷。
宋河走近了些,同时看清了正悄悄探头往这边瞧的小团子。
春日里的太阳总是早早就挂上了树梢,从车顶后方斜斜倾洒过来,打在车板上的小小人影身上,渡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照得本就唇红齿白的小团子愈发玉雪可爱。
宋河上前,“安小公子。”
这么小的孩子,他面上也愈发和缓。
安卷将手规规矩矩立于胸前弯了弯腰,凭着记忆行了一礼,“宋、先生。”
依旧是口齿不清,带着点软糯的嗓音。
因不想让亲近的人察觉出自己的异状,安卷这两天都根据自己穿进这具身体时获得的记忆努力维持和平时一样的表现。只等之后再慢慢做出改变,给其他人适应自己变化的时间。
他可不想露出马脚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
宋河捋了捋胡子,微笑了下,“随我一同进去吧。”
安卷应一声,继而对着高高的马车犯了难。他很想维护自己男子汉的尊严,但碍于这个身体还小,最终安卷还是由安童抱着下了车。
两人跟在宋河身后一同往里走。
安卷一步一挪,小胳膊小腿的走不快,宋河似乎有意等他,同样放慢了脚步。
于是等到几人进了学堂,其他人都已各自在位置上坐好了,待宋河的身形一露,就听众人齐呼,“先生早——”
安卷原本亦步亦趋跟在宋河身后,还没进门便闻见一阵高呼,身形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宋河往后瞥了眼,以为小孩子胆子小被吓住了,遂示意众人坐下。他乃宁嘉帝亲选的国子监祭酒,在这里,即便是太子都要尊他为师,故而他一发话,其余人全都老老实实坐了下去。
只是随着宋河进门,他身后的小身影就露了出来,所有人都朝安卷望过来。
安卷目光往堂内一扫,瞧着座位上所有人差不多的面容,眼神逐渐呆滞,慢慢开始涣散起来。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秘密了。
他是个脸盲。
宋河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份,这几日早有传言有人要入学,也有消息灵通者听说了来人身份,因而没有引起他们多大意外,只是……看起来未免也太小了。
堂下有人窃窃私语。
“好小的家伙。”
“这么小,断奶了吗……”
“长得倒是可爱,跟个雪团子似的。”
宋河面容严肃地轻咳一声打断堂内的吵闹,给安卷指了个位置,“你便坐在常卿旁边吧。”
安卷点了点小脑袋,抬脚朝宋河指的位置走过去。
鉴于他的年龄是这里面最小的,宋河破格让安童也跟了进来,此刻只闻后者用极小的音量对他道:“柳常卿,丞相之子。”
年七岁。
柳常卿比安卷大了四岁,见他过来,主动将书放到桌子中间,浅声开口,“我与你一起看吧。”
语调不疾不徐,颇有些沉稳。
安卷点点头,礼貌道:“谢谢。”
他想了想该怎么称呼对方,同学、不对,同桌、也不是……直接叫柳常卿、不行。
片刻后,安卷稍微小声地补充,“常卿,哥哥。”
两人年纪差那么多,叫声哥哥是应该的。
而且对方正在对他释放善意,安卷也就稍微地丢掉一点脸,叫他一声哥吧。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几岁,叫就叫了。
他的神情专注自然。
柳常卿愣了愣,他看着小小的一团乖乖挪蹭过来,‘哥哥’两个字落在耳边,像是一份责任。
接着,柳常卿把他抱上凳子。
安卷仰起脸,再次小声道谢:“谢谢、哥哥。”
上面的宋河已经讲起了课,说话声只有他们两能听见。柳常卿被他叫得耳尖热了热,到底还是个孩子,此刻被两声喊得‘哥哥’浑身舒坦,抬手揉了揉安卷的小脑袋,故作沉稳地道:“嗯,乖。”
安卷默默洗脑自己。
你才三岁,三岁不到……你现在是个小屁孩,是小屁孩。
洗脑完,安卷只觉自己真的年轻了,翘着嘴角就开始听课,一边记下同桌穿的衣服。
一节课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穿来后连续睡了好几个懒觉的安卷今天起太早,没一会差点睡过去,正当他脑袋一晃一晃,忽然被人从身后戳了戳。
安卷猛地坐直,继而转头往后望去。恰在这时,宋河讲完学离开了课堂,喧哗声四起。
“小不点,上祭酒的课你也敢睡觉?”安卷身后的男生朝他扬起一边眉毛,笑得张扬,绛红色的衣衫衬得他朝气又恣意。
安童不认识皇子们的脸,知道这里面的人各个都是有身份的,不好提醒自家少爷什么,只是心中有些担忧。
另一边坐着的柳常卿察觉动静侧过头,视线掠过安卷那困顿的小脸,提醒道:“这位是六皇子殿下。”
柳常卿性格好,跟谁都能说上话,六皇子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常卿,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柳常卿心说你懂什么,这是他弟弟。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十分恭敬有礼,只是道:“六殿下,这是我今天同你说的第一句话。”
六皇子磨了磨牙,继续去看安童,见他知道自己是六皇子也不怕,立时又来劲了,“喂。”
安卷醒过神,木呆呆地张嘴,“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怎么还是个小结巴?”
安童讪讪插话:“回殿下,我们家少爷还不太会说话。”
其实两岁多的小孩已经能说些长句子了,但‘安卷’情况特殊,发育略有些迟缓,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当然要让现在的安卷说的话,他现在一口气编排出五百字打扰他睡觉的六皇子的小作文都是可以的。
他才是小结巴,他还是个皇子结巴!
六皇子似乎很有兴趣,跃跃欲试地想教安卷说话,正准备再开口。接着,旁边卷轴轻扣在桌面的声音响起,继而是凳子摩擦过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使得他的话音一顿。
安卷顺势望过去。
只看见一个身形背对着他从位置里起身离开,一双绣着团云的绾色锦靴步子迈地极大地走出去,融入外面的和煦阳光中。往上,鐵色缎子在阳光地折射下映出些光晕,烟青色的裘毛在袖口、领口都镶了一圈,贵气十足,却也十分具有特色。
“这个老七。”
六皇子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就开始骂骂咧咧,一脸气闷,“宋先生也真是,把我们两安排在一起。”
‘老七’。
捕捉到关键字,安卷眼睛瞬间亮了亮,已经彻底清醒了。
那个人就是七皇子。
未来的北朝帝王。
七皇子就坐在自己的斜后方,安卷心里思索着日后再跟对方打打招呼,稍微漏点脸。在尽量做到不惹到对方的同时,还能拉近点关系。
当然,给人当小弟什么的就算了。
安卷还挺想当大哥的,可也只是想想。就他现在的小身板,要实现这点怕是很困难。
想罢,安卷起身,也准备朝门口走去。
安童见状立马跟上他。
“少爷要去哪里?”
安卷:“我想、如厕。”
安童顿了顿,“那……少爷知道茅厕在哪里吗?”
安卷停了下来,和他面面相觑。
他不知道,但他以为安童知道。然而安童也是第一天来国子监,哪里会知道这个。
两人面对着面默了有好几秒,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安卷回头,墨绿衣衫…发丝束着,应该是他的新同桌无疑了。
“常卿、哥哥。”
柳常卿点头,心里就是一软。
有自己家里的那个混世魔王在前,他格外喜欢这个新入学的小同席。
柳常卿低着眼见他黑曜般的眸子直直盯过来,对上那双亮而清透的眼神,不由扬起手将嘴边的笑意掩去,“方才不小心听到了,安、卷弟弟要去茅厕?我带你去?”
安卷听完眸色更加亮了,大声道:“好啊、好啊!”他要憋坏了。
柳常卿带着他朝前,“走吧,往这边。”
安卷:“好的。”活菩萨。
小小一团缓慢靠过来,柳常卿垂头,伸出手去把人牵住,安卷由他牵着带路,并顺便记下路线。
前往茅厕的路上,走过了一条长廊,廊下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柳常卿走过去,“七殿下。”
他和七皇子打了个招呼,要说与众皇子之间的关系,柳常卿同七皇子的关系最近。
两人同岁,也能说上几句话。
七皇子闻言转过头。
他的五官轮廓比之六皇子则稍显深邃一些,站在柳常卿的视角可以瞧见,随着日光透过来,细看之下对方的眼瞳中泛着些许湖绿色泽。犹如深潭般,隐隐还带着几分野性。
仅一眼,便足以窥见对方的外族血统。
七皇子的母妃乃是番邦公主,当年南部战败北朝,便将公主送到北朝和亲并奉上无数珍宝以换取和平。
如此,南部与北朝达成和平,成为北朝附属国。
七皇子往旁边走了几步,似乎不太想寒暄的样子。
柳常卿知道定然是今晨那事惹得这人不快了,于是笑了笑,拉着安卷又上前了些准备缓解一下气氛,“安弟弟,过来,叫……”
未等柳常卿说完,安卷就已经率先开口了,“哥哥。”
柳常卿原本想说叫‘七殿下’的,听到这话后愣怔几秒。
原来这声‘哥哥’还可以叫别人的啊。
“哥哥……我想、”安卷快哭了,他是真的很急!
三个人此时离得极近,和七皇子也是咫尺距离。而柳常卿正扣着安卷的手腕,他手胡乱一扯,拉到了一个袖子,手指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让他话音蓦地一顿。
安卷垂下头,一片鐵色衣角被他拉在了手里。
他再抬脸,嗯,拽的是七皇子。
安卷这一声原本喊的是柳常卿,这时七皇子低下眼。没了光透过来,隐没暗处的眸子是深色的,趋近纯黑,他和睁着大眼睛仰着头望来的安卷对视。
“想什么?”
七皇子淡淡的声音透过来,眉峰一压,模样看起来还有点凶。
安卷被七皇子看得一愣,两人对视间,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柳常卿身后挪了挪。
安卷绝不承认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的眼神吓到了。
哇!书里也没写七皇子这么凶啊!
居高临下朝他望来的模样……跟奶奶养的大狼狗一样唬人。
柳常卿瞥了眼低着脑袋的安卷,不知道小团子在想什么。此刻他只能看见对方腮边软肉鼓了鼓,煞是可爱,柳常卿首次体会到小孩子的可爱之处,甚为稀奇。
不过稀奇归稀奇,圆场还是要打的,然他方才抬眼便见七皇子也正垂着眸子在看安卷。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七皇子将眼睫敛下,转身就径自离开了此处。
等到安卷在心里小声嘀咕完再抬头,七皇子已经走了,他松了口气。
柳常卿:“走吧,哥哥带你去上茅厕。”
安卷听到他说‘哥哥’两个字时似乎还笑了下。
等到上完茅厕出来,柳常卿还在等他,一行三人一道又去了率性堂。
先生未至,先到的众学子们闹作一团。
安卷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没有瞧见七皇子的身形,反倒是六皇子瞥到他们的身影朝这边招了招手。安卷注意到,六皇子身侧还坐了一人,好像比他小一些,眉眼间看起来略有相似,只是颇为寡言的样子。
柳常卿同他低语,提醒道:“那位是八皇子。”
六皇子和八皇子乃一母同胞,皆为德妃所出,昨日安卷有在娘亲同安童叮嘱时听过。
安卷点点头,两人一道上前。
“小不点,叫哥哥。”六皇子笑眯眯地出声诱哄,还记得他不太会说话,于是又话音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哥、哥。”
安卷乌溜溜的双眸紧紧盯着六皇子,很想“哎”一声应下来。
但是他忍住了,只是笑弯了眼睛,跟着说道:“哥、哥。”
六皇子猛地一拍手,“哎!这就对了。”
说罢,六皇子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八皇子,颇有些语重心长道:“老八,记得这样叫,懂了吗?兄长可只教你这一次。”
八皇子眼睛一低,不说话。
六皇子现今八岁,而八皇子还要比六皇子小两岁,惯来便是这般寡言少语的模样。
六皇子见他不开腔,好一阵长吁短叹,末了再去看安卷,刚刚他被那一声‘哥哥’叫得开心,又想去逗人。
他一转头,八皇子也悄悄撇过眼去看面前站着的小团子。肉嘟嘟的,笑的时候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神思不属地想:这么小……
应该也是叫他哥哥的吧……
安卷接收到了八皇子偷觑过来的眼神,心说这小孩不会以为他抢了他亲哥吧。
于是在六皇子再次试图让他喊哥哥时,安卷抿了抿嘴巴,开始装蘑菇当没听见。
“嘿,不理我?”六皇子抬起指头要去戳安卷的脸蛋,指尖刚触到那面颊的柔软他就喜欢上了。
好软,跟面团捏的似的。
柳常卿不动声色地往前了一步,“六殿下,先生快过来了。”
六皇子闻言啧啧两声,还是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然后看着安卷扬起头感激地望向柳常卿,差点没被气笑,好小子,嫌弃他。
不过六皇子倒也没生气,怎么说安卷也是镇远大将军之子,又是父皇钦点入国子监的。六皇子逗归逗,却不会真的同对方生气。
何况德妃也同他交代过,要与对方交好,但不可过深,六皇子只似懂非懂地点头。
旁人不知宁嘉帝的心思,只能小心揣摩。不明就里者仅以为皇恩浩荡,恨不得贴上去巴结,稍微有些心思的则要想得深一些。
不得罪,也暂不拉拢。
当然,倘若背后有足够的底气,便可竭力拉拢之为己所用。
其中的弯弯绕绕暂且不提。
柳常卿此刻被安卷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看,不由跟着笑了下,抱他坐到位置上。
这次讲课的不再是宋河,而是另一位姓徐的先生,安卷依旧听得昏昏欲睡,恍惚间听到有人喊他,安童:“少爷、少爷。”
安卷支着腮的手一个打滑,差点摔趴到桌子上,蹭的一下坐直了。
安卷迷迷糊糊转头。
安童:“少爷,我们回家了。”
安卷还有点懵,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只用上半日学,于是点点头站起来。
身边已经没了人,安童觉出他在看什么,说道:“柳公子被先生叫走了。”
安卷‘哦’了一声,其余人三三两两离开位置。在他后方,六皇子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但另一边是空的。
七皇子一整节课都没来。
马车上,安卷听安童这么说,“被、我,吓跑了。”原来是只纸老虎。
安童好笑,就先前七皇子和少爷相对的那画面,分明是自家少爷被七皇子吓了一跳,还直往柳公子身后缩。不过他也没戳穿,左右四下没有其他人,安童便顺着道:“是是是,少爷好厉害。”
安卷得意地哼哼,晃了晃小脑袋,“那……明日,给他,送吃的,补偿。”
他可不是故意吓到对方的,谁让他是天选之子,自带王霸之气!
安童捂住嘴以防自己笑出声,胡乱点头应:“嗯嗯嗯。”
安卷心道就是这样,越想越觉有理。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到得城西镇远将军府。
安卷被安童抱下马车,然后往正院走去,一路沉默。
“夫人定是在忙,安童带少爷过去找夫人好不好?”
安卷偏偏头,“好。”
安童松了口气,带着他往正院而去。
两人还未行至正厅,远远就听到老太君中气十足地吼声,“怎么,让你侍候老婆子你就这般分心。”
紧接着,轻柔的女声响起,“非是儿媳不愿伺候,今日是卷卷第一日入学,应当快回来了,儿媳想去接……”
“行了,卷卷的事你不用操心。”
安卷刚露了个头,方才还疾言厉色的老太君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为温和,“卷宝回来了!快过来祖母抱抱。”
“祖、祖。”
安卷慢吞吞喊了声,目光旋即落在下首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身上,对方气质温婉,同样看向了他。
螓首蛾眉,一笑嫣然,只是眼中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便是安卷现在的娘亲,后者有着和她的笑一样美的名字,叫做张嫣。
跟安卷本人一样,‘安卷’也是由奶奶带大,只不过老太君和奶奶还是很不一样的。
记忆中,奶奶温柔慈和,对谁都笑脸迎人,最喜欢的人是他的乖孙孙。老太君看起来也很是温和,不过只是对‘安卷’。
老太君同张嫣关系平平,不过对方是卷宝的娘,她亦不会对其磋磨。只是张嫣出身算不上好,在掌管中馈方面总是会出许多差错,老太君难免多说几句。
安卷默默往老太君那边走,路过张嫣时唤了一句,“娘亲。”
小小的一声,却令张嫣眼中顷刻明亮了一瞬,她的卷卷会叫娘亲了。
想到这一点,张嫣心中又颇为黯然。
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操持着家务,顾不上卷卷,现在卷卷应该会说很多话了。
老太君把安卷拉过去询问他今天的事情,不过大都是她在说。
很快,安卷就闭上了眼睛。
小孩子需要的睡眠向来长,老太君便让人把他抱了下去,也让张氏下去了。待人快要行至门边时,老太君阖目道:“稍后你把账子送过来。”
张嫣一顿,露出个浅笑行了一礼,“谢谢娘。”
说罢,她先是让人取了帐子,就去看儿子。
安卷睡得很香,醒来时饥肠辘辘,小厨房里早就备好了饭食。
因为他在睡着,吃饭的时候便没叫他。
张嫣正好进门,“卷卷醒了。”
安卷歪了歪脑袋。
张嫣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安卷弯了弯唇,“娘亲。”
张嫣顿时喜出望外,心说上学还是有好处的。就是安卷还太小,张嫣一个早上都不太放心。
她走过去把安卷抱下榻,膳食这会也送过来了。
安卷道:“娘亲,酥酥,明天、带去、学堂。”
张嫣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以为他是在国子监饿着了,“好,喜欢的话多备一些。”
安卷点头,“多、一些。”
多准备点,分完七皇子他还能自己吃。
张嫣捏捏他小脸蛋,“馋猫。”
安卷两颊塞得鼓鼓囊囊,专心致志吃着。
翌日,安卷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人架着穿戴整齐后塞上了马车,他醒了醒神,看到车厢里摆了小食盒,突然就放心了。
娘亲,靠谱。
安卷又开始打起瞌睡,直到被安童叫醒,两个人慢慢悠悠朝国子监里走。
他今天到得不算晚,学堂却没有几个人。安童打听了一下,原来是要去正义堂听学。
安卷朝自己的位置行去,准备放下食盒再走,却瞥见七皇子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于是脚下一转,把食盒放到了后桌。
他还记得今天的食盒是为了谁带的,只是安卷坐过去,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咦……今天的七皇子好像缩水了。
安卷琢磨着,试探性戳了下对方,待后者望过来,他捧着食盒,“哥哥吃、酥酥。”
正在日常自闭的九皇子一怔。
门口,刚准备进门的七皇子步子顿住。
“怎不进去?”
柳常卿从七皇子身后走出,于是也瞧见了里面的一幕,看到安卷抬手去戳九皇子的手臂,而后者一动不动任他戳,不禁讶然。
安卷其实戳完心里那股怪异感就更明显了,他虽不认人脸,可基本的感知还是有的。特别是现在离得近了,安卷便察觉出不对来。
但这明明就是七皇子的座位。
然而……有谁又规定了坐在这里的一定就是七皇子。
安卷拿着糕点的手顿在半空,眼睛扑闪了两下,还是倔强地继续,“哥哥、吃。”
自安卷入国子监后,他就是这里最小的,管他是谁,叫哥哥就对了。
总之也无人知晓他本意就是了。